一個半時辰有多久小棄不去在意，她原本采著野菜便不夠專注，更何況，映暹走後她注意力分散，小心思不斷。她不能逐蟲戲蝶，所以跟它們說話：“你們經常在這裏看得到映暹嗎？你們跟他熟嗎？還是我跟他熟。你們不跟我玩，我自己玩，就算你們纏著小棄，小棄也不跟你們玩……”

  她除了用小鋤子采野菜，還用它來勾搭小湖泊裏的遊魚水草。她當然不忘了告誡自己要適可而止，不要貪，不和那勾搭不著的小魚兒一般見識。她將撈來的水草甩兩甩，便掛在了脖子上。

  提著籃子和鋤子繼續尋覓野菜，當尋著尋著，籃子裏就多出了不少類似野菜但絕非野菜的東西。眼看已經堆不下了，她才安心將籃子放到一邊，自顧玩起來。

  映暹所謂的一個半時辰隨著他的到來結束了。他先是遠觀了一晌那自顧玩耍的丫頭，然後不緊不慢走過去說：“看樣子，你已經完成任務了。”

  盡管映暹出現得並不突然，但小棄還是吃了一驚，險些驚動血咒。她恨自己不能馬上跑去他麵前跟他邀功，於是險些又觸動血咒，心裏不敢自責，隻好輕輕提醒自己：我每吐一滴血，都有他的份。

  “我完成任務了。”小棄經過一番自我調整後，一拎看起來收獲滿滿的籃子。

  映暹輕一掠身前頭發，還搓了把胡子，低頭檢視她獻過來的籃子，很快撿了棵結有鮮色球粒的長草在手上：“你很會充數啊。”

  “我自己覺得，也許是，你也不知道的，能吃的野菜。”這句話表露得不光是意思有點繞，語氣還蠻吃勁。

  映暹一些肅然地說：“那你嚐過了嗎。”

  “我不敢嚐。”

  “你就敢糊弄我？”

  “我沒有糊弄。”小棄說著眉頭皺了皺。

  “好了，我沒怪你。”他溫和表明立場。

  “你好像在怪我。”

  “那有什麽好怪的，你高興就行。”他銜靜輕和的語氣實在叫人找不出半點責怪的意思，但還是讓人感到了愧疚。

  “我要雙獎。”小棄腆著臉說，她就算感到了絲絲愧疚也絕不往心裏去。

  “沒問題。”他將籃子從她手裏接過來，繼續翻弄，“別太高興，如果我把這些東西煮給你吃算是對你的特殊獎勵，你覺得怎麽樣？”他說完自顧一笑。

  小棄寂然的目光，算是回答。

  “好啦，我們來發放獎勵。”映暹不再逗她，隨意將籃子撂到一邊。

  小棄嘴角溢出零星的笑，點頭，然後近前兩步，仰視他，放下腦子裏的雜念。

  “你以為是從天而降，到我麵前來接啊。”映暹覺得很逗，調侃起來，揮起兩臂沐了陣風。

  小棄一眨眼睛，倍顯無辜。

  “我這裏給你準備了一盒——漂亮首飾。”映暹說著雙手合握現出一隻精美小巧的盒子來。

  換作平時，小棄得嚷嚷：“我要我要！”但這時，她隻能於眼睛裏散開一圈一圈明媚的眼波，表示歡喜。

  “眼睛閉好，我給你戴上。”映暹捧著那盒所謂的首飾微笑，逗她是從來不費腦子的。

  “嗯。”她乖乖順從地將眼睛安心閉上。映暹趁這機會，好好看了看她，然後打開盒子，用一根細小的棍子從裏麵挑出優雅蠕動的蚯蚓，一條條分別放到她的流海和鬢發上。

  “別動。”映暹用棍子稍一指微微掙紮著的那蚯蚓，小棄當是說自己呢，越發顯得一動不動了。

  映暹輕笑出來，然後說：“眼睛睜開。”

  仔細看，空氣裏似有斑斕的微粒遊物。風靜靜揣摩著發絲，這才蕩起眼角視線能見的蜷曲的什麽，她安靜。

  “喜歡嗎？”映暹一隻手拿著盒子，一隻手拿著挑蚯蚓的細棍，手勢還保持在剛挑完蚯蚓的那幕。

  小棄分辨了半天，這才舒了口氣，目光微歎地看著他：“是蚯蚓。”

  他笑了，笑顫了，然後稱讚：“好定力，真的沒被嚇到，厲害。”

  “你……”小棄忍不住要動氣了，“你太壞了，你想嚇我。”聲音委屈。

  “我明明知道你不怕，還嚇你，這不是存心逗自己嗎。”大概是活潑得有點忘形了，他那雙眼睛袒露著顯然的孩子氣。

  小棄僵著嗓子笑出兩聲，用手一隻一隻摸著那些被映暹戴在自己頭上的蚯蚓，一隻一隻拿下來還至他的盒裏。

  映暹靜靜看著這女子的行為，怎麽看都覺得迷人，討人喜歡。

  蚯蚓歸還完畢，她略喜地將盒子從他手裏奪過來，兀自嘀咕：“我要拿它收藏。”

  映暹怔然。

  “因為是老神仙送的首飾，很可能哪天會變成真的首飾，滿滿一盒子呢。”這情不自禁的貪念讓她立即又自覺不過地找理由根除：“老神仙也可能變出很壞的東西，我還是不要了。這些蟲子好可憐，我拿它們去喂魚。”

  這簡直是在血咒的威脅裏打滾。

  他心裏絲絲黯然，臉上卻一笑，鼓勵：“好，等會兒我陪你一起去喂。”

  被她用淡淡仰望的神情似懷感激地看著，他默默轉過身去，背著她拿出了自己精心編製的花環。這是絕對會討她喜歡的東西，合適像孩子一樣的她。舉起花環，迎空笑了笑，他這才轉過身來。

  小棄險些不爭氣地驚動了血咒。那不能怪他，是自己太容易大驚小怪，哪怕他隻是站在她麵前，她也有可能控製不住。

  他注意了一會她胸口起伏的程度，毫不拖泥帶水地將花環戴在了她頭上。

  看著紫色，白色，大朵小朵的花相間纏繞著的那花環，在配上她後顯出的分外美麗動人，他看癡住了。

  “你、你在看什麽。”小棄忍了半天輕怯問。

  “看有沒有忘記加什麽。”他顯得心不在焉。

  小棄一摸頭上的花環，感覺怪怪的：“加什麽？”

  “加……”他頓住，然後動作小心地去擺弄她頭上的花環，輕輕解開花環活扣部位，讓一根根粗細一樣但長短不一的小花藤散落下來，垂墜在她的額前和頭側。

  “這哪裏是給你的獎勵，這分明是給我的嘛，太養眼了。”他差不多是在跟自己講。

  “好特別。”小棄正試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感受什麽，“我猜上麵有三朵大花好多小花，還有不大不小的花，有三瓣花、四瓣花、五瓣花……”

  佩服，映暹任由她去數花，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