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找些伴來？”他盯著她的臉輕柔說。

  小棄正要愣上一愣，他又說：“這裏有很多螢蟲，我讓它們來陪你。”她心裏“哦”的明白了。

  “好。”她答應。

  “你要平靜地接受它們哦，接受它們的圍觀。”這話恐怕是有意要讓她感到不適。

  片刻後，他別轉頭去，視線迎入寂寂的夜色，用意念喚起控物術。很快附近的螢蟲都趕過來集合了。它們群群結結，一陣一陣地，攜輕光，劃隱隱約約的弧跡，拖稍縱即逝的尾暈。不多久，便點綴了淺灘的上空，水麵，以及那周圍的草木。

  這叫人享受的畫麵，小棄難以把持地震顫了心弦，及時控製後沒有驚動血咒。她已經慢慢有了克製血咒的經驗，儼然越來越適應它的陪伴和威脅。

  “好美。”她空掉腦子裏的意念。

  “是不是覺得越來越有門道了？”映暹看著她說，“控製它，擺平它。”她聽著，微微一笑。

  “你適應得不錯，我們一起努力。我努力幫你解咒，你努力跟這咒和平相處，盡量不讓它侵犯你。”

  她緩緩露了個笑，這笑顯得沒有溫度，卻發自內心：“嗯。”

  “我走了，你自己當心。”他離開，她垂下頭去，接受。

  映暹走後她獨自佇立良久，心平氣和。看向岸邊光潔石麵上放著的他為她準備的換用衣服，小聲念：“小藍，你對小棄真好。”不多會，她便為自己寬衣解帶，準備下水。

  月照下輕靈的身枝，除掉衣衫。暖風陣陣，似帶疼憐，撫上她的肌體，竟不覺一絲寒意。

  螢蟲們果然來圍觀了，瞬間叫她聯想映暹的話，感到不適。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吐血，連忙將手提起來，盯著自己的手全神慣注，嘴角掀起絲絲無奈。

  可恨的是看到手還會想他，因為這手他碰過，這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不可思議。好吧，她再度轉開注意，去看水，水的氣氛倒是令她鎮定了不少。為了獲更多鎮定，她開始下水。

  一通摸索後，終於有驚無險。她越來越鬆開心裏的弦，到了水裏，專注地戲水，享受溫和的水溫，心情自在。

  她隻要不興奮，淡悅地笑一笑都沒問題呢。她不斷去發現一些溫和的表情，試圖要用這些取代自己尚隻能僵硬漠然的臉色。他說得對，要同血咒和平相處，在不能解咒以前，和平。

  一些領悟讓她的心情變得釋然。不用去想的東西就讓它了然於胸，靜靜待在那兒吧。她需要像自然裏的花草一樣順從、安逸，需要止水般的心境。

  她劃著水，浸濕頭發。明明水底積澱了許多的碎石，足下卻絲毫沒有石頭硌腳的不適。相反她感覺像是踩在圓潤柔和上的愜意，這神奇她已見怪不怪。

  她不時去看一看那高懸的瀑布，喧騰的水簾，鬧哄哄的水勢。她浸浴在水裏的身枝微渺卻占據著眼下所有風景最迷人的一幕。她仍舊沒察覺自己已經不是那個臉上總鑲著塊奇怪胎記的少女了。

  她動作輕緩地在水裏遊移，撫弄自己的身體，或對著螢蟲們仰視側視平視。

  他在原野上信步的遊蕩，敏覺著遠處那個方向，她洗浴的地方。

  他輕晃腦袋，忍住越牽越亂的思緒，告訴自己：“你隻是一無所知的老翁，不是那個映暹。你不用去想她前世是否愛慕著你，難道你要讓她這世還來繼續對你胡思亂想？是你自己亂想吧，就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姑娘，你也不能，不能想……”

  你隻是出於神的善義在照拂她，嗬護她，而且因為她湊巧還跟你糾纏不清。是的，那些神奇互通的曲律，那些有所意味的曲思，恐怕不單純可以用知己兩字來叫人釋懷。

  映暹停下腦子裏的思緒，仰起頭。遼闊原野上他那清俊飄逸的身形，隨著一陣激蕩氣流的襲入開始變得若隱若現。

  他正暗催意念進入悟境，試圖掙紮自己已然連孕靈界是什麽都不知道了的神體。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去所謂的孕靈界看一看，即便希望渺茫，也不棄那點念頭。

  真巧，她剛穿罷衣服，他就出現了。而且他還是很體貼喚了她一聲後才出現的，避免嚇到她。

  小棄散濕的頭發在他走近的時候，瞬間就變得幹爽，且於晚風的調戲下理所當然地飄逸起來。

  她微微好奇地將自己左瞧右瞧，然後抬起頭寧靜地看他。

  映暹用目光一點點撫摸已然美麗無暇的她，穿著一襲他為她著意靈化過的衣服。這衣服有起碼的護體功效，且不會弄汙。對小棄來說，即使要適應得正常起來，還要有些不正常的需配。

  她纖盈的胴體極受嗬護地裹在那衣服下麵。裙衫的抹胸稍低，流露少女熟好的氣氛。外披有些慵懶展出半麵肩背，收風掩臀，並不理會胸前的羞澀。

  裳溝淺許，腰麵輕散；裙幅瀟灑，裙裾沒踝。衣服整體透著若有若無的紫，潔白得像雪，又輕逸如羽，俊淑姍雅。

  “這衣服好看，舒服。”小棄說著將腦袋垂了一垂，話裏沒放感情。不敢太害羞，自感和血咒的相處平和了些，小小的釋放一點情緒，不過分，相當適量。

  這樣的小心和謹慎簡直像肚子裏懷了孩子。

  映暹本能地多看了兩眼她的胸前，遂將注意力著重在她胸口那枚標誌著血咒的古怪印記上。小棄自己也頗為介意這個印子，要比自己和小丟臉上的胎記叫她在意多了。

  慣聽了瀑布的吵鬧聲，便逐漸令人忽略了它，當它不存在一樣照舊沉入原野的寂靜。

  過了一陣，小棄帶著身上衣服無比溫柔體貼的舒適感，同映暹來到原野西麵遙望得見采仙舍的地方。

  原野上正飄蕩著一首美麗輕緩的曲子，仿佛是憑借了遼闊視線裏恬靜月照下點點滴滴風景傳遞的。細膩音梢，無比叫人享受。當映暹告訴她，這調子叫作“雲野閃星”，小棄絲毫不覺陌生地笑了，這笑，宛如曲境帶給她的寧靜安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