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護花使者
作者:易顯非      更新:2021-03-01 21:18      字數:3647
  楊秋亭獨自坐在小舟上,神色悠然的看著遠處的湖麵。

  已經是秋天,但江南的風依然溫柔和煦,從他身後吹過時,隻覺是柔柔的涼,湖麵波光粼粼帶來些水汽,岸邊綠色依然繁茂。

  湖麵上遊人不多,但他身後至少有一個。

  那人的身上帶著芬芳的少女體香,被風送到他的鼻間。幸好由於他背對而坐,能嗅到的不多,不過也正是這個方向,哪怕他微微皺起眉頭,也不至於被看到。

  當任盈盈的小舟靠近他的,楊秋亭敏銳的聽到近在耳邊的劃船聲,轉過頭一望,眼中先是一愣,短暫的驚訝和疑惑後,迅速化作淡淡的一笑。

  “見過任姑娘。”楊秋亭拱拱手,道,“秋高氣爽,任姑娘也來遊湖,好興致。”

  任盈盈笑吟吟道:“同楊公子一樣,我也喜歡出來遊逛。東方叔叔沒有一同來麽?”

  楊秋亭搖了搖頭,笑道:“他倒是想來,教內事務眾多,我把他留下了。”

  他們又聊了一陣,兩隻小舟都靠了岸。

  任盈盈主動道:“我今日閑來無事,便來南方走走,已經是十幾日了。眼下正要回洛陽,不知楊公子是要往何方?”

  楊秋亭道:“我自然是要回黑木崖的。從杭州到洛陽,再到黑木崖也不算繞路,任姑娘也要離開這裏的話,在下請命相陪,如何?若是讓姑娘一個人回去,隻怕教主要怪我不周到。”

  任盈盈掩唇一笑:“楊公子好意,小女子豈有拒絕之理?如此,便勞煩公子了。”

  她的神色落落大方,眉間唇畔盡是嬌柔,今年的生日過後,她已經年滿十八歲,相比三年前離開洛陽時長開了些,一雙盈盈美目更顯溫柔,再不是那個看上去美麗卻青澀的小丫頭。

  她派人送去梅莊的東西一去不回,那邊再無半點音訊,連麵見四位莊主都做不到,現在又在湘湖上“偶遇”了楊秋亭,她自然已經沒有留下的念頭。此行徹底失敗,還驚動了楊秋亭,隻能回到洛陽再慢慢圖謀。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是聰明的,每個人的聰明之處都不一樣。

  任盈盈的聰明之處就在於她非常了解什麽時候應當做什麽,如果需要,她可以做一個毫無感情全憑理智的人物,將所有情緒壓縮至心內最隱蔽的角落,在每一瞬間做出麵前擁有的最優選擇。

  楊秋亭什麽都不說,一副完全沒有半點為難她的念頭的樣子,他已經擺出這樣的姿態了,她就要識時務,就得給他麵子,主動提出讓他送她回洛陽。

  要是這話不是出自她的口中,而是被楊秋亭提出來,那就場麵就十分不美妙了。

  既然知道即將到來的事件不可更改,那就最好自己主動去做,讓大家麵上都好看。吃力可以,但吃力要討好,要她做無用功,不行。

  楊秋亭請她上了岸,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與美麗的姑娘為伴,這聽起來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但如果這姑娘又聰明又敏銳還頗有手段,而他本人又已經心有所屬,那這簡直是天下第一苦差事。

  說實話,哪怕是曾經把他氣得噎的不輕的馮不語,給他的感覺也比任盈盈這個溫柔笑麵虎強。

  楊秋亭甚至有一種現在就拔劍把任盈盈的心口貫穿的衝動,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若是旁人能窺測到他的內心,恐怕會覺得他瘋了。

  無論怎麽算,楊秋亭都比任盈盈大得多,但要他說,他在某些方麵真的比不上任盈盈。

  倘若不是比她大,不是提前知道劇情,早早做了那麽多準備,他是沒有完全的把握能遏製任盈盈的。

  哪怕是那幾年間,他不惜拋下東方不敗,在外麵費盡心思轉悠,變著法子換著花招折斷任盈盈的臂膀,任盈盈還是在洛陽分壇不動聲色的監視下成長起來了,在他派去的計無施眼下找到了願意為她辦事的人。

  不過哪怕如此,楊秋亭依然不覺得她能夠達到原著那樣的高度。

  任盈盈最大的兩個倚仗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個剛剛被他廢掉,說不得還要因她了結,另一個周圍的環境也因他而變了又變。

  如果這都無法改變結局,那麽楊秋亭也太過失敗了,失敗得不像是東方教主的夫君。

  任盈盈無意多留,楊秋亭自然也樂得同她上路,當日便離開了杭州。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表麵還要一路微笑著尬聊,其實是一件很讓人煎熬和尷尬的事情。

  但好在楊秋亭遊曆江湖多年,早就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誰都有辦法捧起來聊起來的本事,而任盈盈亦是情商不低脾氣甚好,雖然年紀小,卻全無十幾歲小姑娘的嬌縱傲氣,所以他們一路上還算是融洽。

  行至宣州,遠遠地看到一個小小的卻垂頭喪氣的身影,楊秋亭在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

  任盈盈也看到了,不由得一愣。

  前方,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抱著一隻有她胳膊高的木頭人,正無精打采地走著。

  她從家裏跑出來玩,帶著一堆好助手,結果這些大大小小的機關器和木頭人多少都出了些意外,今天她出來放風箏,更是遇到了打劫的強盜,等她用各種機關把敵人都撂倒,手裏就剩這最後一個還算完好的木頭人了。

  現在她還要走七八裏地,才能回到所住的客棧。

  楊秋亭挑挑眉,看向任盈盈,下一刻,任盈盈掀開車簾,對那小女孩叫道:“非非!”

  被喚作非非的小女孩大名曲非煙,正是曲洋歸隱後,代替爺爺留在黑木崖效忠教主的那個曲非煙。

  曲非煙聽到有人喊她,抬頭一看,發覺是熟悉的麵孔,立時高興地揮著小胳膊:“任大小姐!”

  車上除了楊秋亭和任盈盈之外,又多了第三個人。

  曲非煙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苦著小臉把自己的遭遇一說,聽得二人紛紛表示同情。

  看著楊秋亭不忍直視的眼神,曲非煙道:“楊哥哥,你可得跟東方叔叔求情,別讓他罵我,我不是故意跑出來玩的。”

  楊秋亭點頭道:“自然,你不是故意跑出來玩的,你是不情不願的離開總壇,跑到南方來玩的!”

  曲非煙聽他笑話人,哼了一聲,轉過頭不理他。

  任盈盈看得發笑,道:“非非,楊大哥這樣好脾氣的人,自然是會為你求情的。”

  “還是任姐姐說得有道理。”曲非煙本來叫她任大小姐,但上車後任盈盈說那樣過於生疏,所以就叫她任姐姐了。

  任盈盈又道:“你叫楊大哥,喚作哥哥,又管教主叫做叔叔,這輩分可怎麽算?”

  楊秋亭笑道:“說的也是,非煙還是直接稱呼他為教主吧。”

  “嘻嘻,不行。反正東方叔叔也不在這,我愛怎麽叫就怎麽叫,他總不能跟我一個小孩兒計較。”曲非煙笑眯眯道,“剛才聽你們說,要先送任姐姐去洛陽,然後咱們兩個回黑木崖,那萬一東方叔叔知道我背後挑釁他,就肯定是楊哥哥告狀了。”

  “小姑奶奶,我哪裏敢告你的狀。”楊秋亭扶額,“饒了我吧,你們倆鬧,別說我。”

  他最不擅長應對女孩子,而麵對兩個都不笨的女孩子,那簡直更是嚇得慌。

  有了曲非煙在,楊秋亭舒服多了,因為曲非煙本就是愛玩愛鬧的年紀,任盈盈也讓著她,她們兩個女孩嘰嘰喳喳個不停,他索性閉上嘴縮在角落,隻當個付賬的跟班。

  回到曲非煙所住的客棧,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要繼續趕路。

  陸路有些遠,他們便選了一段水路,一路相安無事,但就在最後一點時,楊秋亭覺得今天好像有點背。

  “三位客人,這船漏了!”

  楊秋亭正坐著發呆呢,聞言大吃一驚,起身問道:“這該怎麽辦?船家,還能撐到岸邊嗎?”

  以他的輕功,拎著兩個姑娘踏水上岸沒什麽問題,頂多會濕了小腿,船夫如果會水,能在船中堅持片刻,自己也能再返回將他救上岸。但他並不想像拎麻袋一樣連著拎三個人,而且濕了鞋褲很難受的。

  曲非煙卻不著急沉底,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大叔,你剛剛說過你姓陳?”

  船夫苦著臉道:“沒事沒事,破洞不大,馬上靠岸來得及。哦,對,我是姓陳。”

  曲非煙滿臉不高興地嘀咕說道:“姓陳,怎麽不姓漏啊!”

  楊秋亭扶額,心想這時候還能有這想法,掩住要噴笑的表情。

  任盈盈也掩著嘴笑了,隻有船夫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幾個人剛剛沒說什麽,怎麽現在再聽到自己的姓氏就樂了,突然變得這麽開心。

  不過曲非煙這麽一說,本來有些緊張忐忑的氣氛一下子就鬆快了下來。

  曲非煙笑了一陣,表情才恢複正常:“我在說笑呢,老伯你別介意。”

  他們說話間,已經成功靠上了岸。

  楊秋亭留下了銀錢,又多加了些讓他回去補船,提著兩個還很高興的姑娘走了。

  從這開始,楊秋亭就不答應她們走水路了。

  畢竟是兩個女孩兒,誰一調皮栽到水裏,縱然能及時撈起來,要換衣服也很麻煩的,畢竟現在還偏向保守,不比現代。

  她們倆倒是走得慢悠悠的,不許楊秋亭說加速,一邊逛著玩著一邊趕路,看得楊秋亭本來覺得無奈,過了一段時間也覺得不錯,跟她們一起逛吃。隻是可惜,沒把東方不敗也揣在身邊,吃好吃的都沒有人喂。

  從前和別人結伴出行,每次要到一個地方落腳,楊秋亭都會先派人去打點準備,等他們到了就直接歇下,不至於出現一問才知道沒房間的情況。

  不過任盈盈不喜歡大張旗鼓,曲非煙又是個想起什麽地方就去什麽地方的人,楊秋亭就懶得派人了,直接走到哪算哪,隻是大方向不變,實際上哪裏好玩就途徑哪裏,倒是跟他獨自遊曆差不多,隻是不會去他的各處小屋落腳,而是老老實實選在當地的客棧。

  楊秋亭一個人快馬加鞭不過幾天就能趕回去,帶著她倆,愣是走了近半個月。幸好東方不敗已經收到他的信,知道他這個護花使者要哄著兩個祖宗,所以也不催他,依然耐心乖巧的待在家裏,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