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平之上前拜謝嶽不群的救命之恩，嶽不群笑著將他扶起來，二人相談甚歡，楊秋亭沒說什麽。

  從前林平之為受調戲的“醜女”嶽靈珊挺身而出，又被嶽靈珊救了一命，後來受令狐衝出手相助，現在又是嶽不群為他斬掉暗器，大概林平之便是與華山派有一場緣分吧。

  嵩山派的弟子們爭先恐後地抬著三具屍體撤了，其他圍觀群眾也已經達到見證洗手的目的，今天又是挾持人質又是反殺的，誰也沒心思再吃飯，紛紛客套了幾句便要散去。

  等到一切平息，劉正風終於緩緩鬆了口氣，由向大年扶著坐下來，隻是看著嶽不群與林平之問答，淡淡一笑。

  “秋亭，今日多虧了你。”劉正風也不多說，隻是拉他坐下來，輕聲道。

  到現在，無論說什麽都不為過，在江湖混跡多年的人，人人心裏都有一籮筐好話，他也不例外，然而此刻他反而不想說那些精致的了。

  “我一向敬重兩位前輩，自然沒有旁觀的道理。”楊秋亭笑了笑，道，“倒是中途有些意外，讓幾位受驚了。”

  他說的既是劉荇劉芹被挾持，又是向大年和米為義險些中暗器。

  劉正風搖搖頭，也笑了：“虛驚一場而已。往日覺察不到，到緊要關頭，方知心性如何。”想起自己平日最疼愛的幼子劉芹幾次三番被嚇得麵色慘白說不出話，他的笑淡了下去，“芹兒那孩子，我平日太嬌慣他了，沒料想膽識如此……”

  “他年紀還小，小孩子被嚇住再正常不過了，我如他那麽大時，可沒直麵過生死。”楊秋亭打斷他，笑道，“過幾年便好了，有那樣的兄長姊妹，日後如何幾乎是看得到了。”

  他和眾人都看得清楚，大幾歲的劉荇麵對近在咫尺的刀劍一直沒露出任何懼意，反而一直試圖護著兄弟，而劉菁雖然隻有十六七歲，身為女孩子也幾乎是全程麵不改色，讓人讚歎。

  原本劉正風一家盡數被屠戮，劉荇與劉菁皆是寧死不低頭，唯有最小的劉芹怕得跪地求饒，讓所有人瞧他不起，也讓劉正風心痛之餘深感劉家顏麵掃地。他們武林中人怕的不是死，而是活得毫無尊嚴，也正是小兒子反水乞命的話，讓劉正風徹底絕望。

  但是以楊秋亭看來，這不能全怪劉芹。

  一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孩子，放到現代還在上初中，麵對母親和哥哥姐姐一個個被殺，血淋淋的屍體橫在眼前，看著屠刀在自己麵前晃悠，怎能不怕？古往今來多少大人麵對死亡都怕得要命，非逼著他小小年紀也跟著無懼生死，根本就是影視劇看多了，站著說話不腰疼。

  劉正風的其他兒女值得敬佩讚歎，但較為怕死的那個並不一定要被釘在恥辱柱上，隻是他們畢竟是大派子弟，所以天生帶了些光環，讓人心理預期太高了而已。

  劉正風也知道楊秋亭在安慰他，勉強笑道：“但願吧。我明日便帶他們離開，這次是我連累他們了。”

  隻是想起自己幾十年來收下了這八丨九個弟子，人人皆是受他悉心教誨照料的，今日局麵嚴峻之時，唯有向大年、米為義和丁雲妨在生死關頭站在他這邊，讓他既有些難過，又帶些欣慰。

  不過有這三個弟子，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有換到過真心，他既有家人又有徒弟，還有知己，還需要奢求些什麽呢？

  此時米為義和丁雲妨已經帶著三個孩子回後院找其他親人了，隻有向大年在一旁陪著，大廳中已經打掃得幹幹淨淨，除了他們幾人，便是華山派的眾人正在與林平之說著什麽。

  楊秋亭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抬眼一看，便對上林平之遲疑又期待的目光。

  “我去看看。”楊秋亭給劉正風倒過一杯熱茶，站起身過去。

  “久聞華山君子劍淵渟嶽峙，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楊某敬佩。”楊秋亭還沒見過嶽不群有什麽偽君子的行為，對金老爺子欽定的嶽君子說不上討厭，今天嶽不群說話的確是公平正直，不隻是林平之，讓他也心生好感。

  華山派全派在此，他過去自然應當首先搭話，沒有憑著武功擺譜、等人家掌門先說的道理。

  嶽不群大概四十多歲，相貌儒雅笑容溫和，一襲青衫手執折扇，若不是腰間配著長劍，便更像是個學識淵博的書生，而非五嶽劍派之一的掌門人。

  正如金盆洗手前，對著來找他搭話的各路英雄均是不存歧視等同相待，這會兒嶽不群對著楊秋亭也是笑容親切：“神行公子仁義無雙江湖皆知，嶽某亦是心生向往。能當楊公子如此讚譽，是嶽某的榮幸。”

  他這話倒是不假，雖然從前沒跟楊秋亭打過交道，隻是聽說有這麽個以俠義為座右銘的江湖公子，讓他不大放在心上，但今日見識到楊秋亭一人輕鬆對抗嵩山派數名高手的場麵，自然是心存好感。

  盡管這麽多年來，讚他一聲君子高潔的比比皆是，但同樣的話由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是不一樣的，武功達到這種等級的人說敬仰他，自然讓他比聽了其他十個人誇獎還高興。

  簡單客套了幾句，嶽不群道：“我方才看平之智勇雙全，護住兩位劉公子便已經心生讚歎，這會兒與平之交談亦是一見如故，便存了將平之收為弟子的念頭，不知楊公子有何打算？”

  楊秋亭看向林平之，但見他有些忐忑地看過來，雖然極力壓抑，但還是能看出十分歡喜，顯然是已經被這位君子劍折服。

  林平之雖然這幾天跟著他，學得嘴損了些，性子也隨心所欲了一點，但他畢竟在林家長了十九年，林震南一直以來的悉心教誨都是把他往正直的路子上帶，故而他骨子裏其實是十分君子的，否則就不會寧可餓死也不要偷盜。如今見了一身正氣又武功高強的嶽不群，又聽嶽不群想要收他為徒，當然是隻有高興的份。

  雖然現在林震南夫婦不知道他即將拜師的消息，但他可以確定，如果能被大名鼎鼎的君子劍嶽不群收為徒弟，父母一定很支持。隻是他還是有些依賴楊秋亭，什麽事都要問一問，才沒有自作主張。

  楊秋亭當然不至於去當這個壞人，當即笑道：“能被嶽掌門賞識，我同平之一樣，都受寵若驚。華山派身為五嶽劍派之一，在武林中威名赫赫，我瞧著平之的根骨不錯，適合練劍，如此實在太好不過了，想必遠在洛陽的林伯父也會很高興。”

  見他點頭，林平之放心地下拜。

  嶽不群滿意地將他扶起來，又為他和楊秋亭介紹華山派的其他弟子。

  二師兄勞德諾看上去年紀比嶽不群還大一些，頭上已經有了些白發；三師兄梁發是個身形魁梧的漢子；四師兄施戴子瞧著是腳夫模樣；五師兄高根明手裏現在還拿著一個算盤，看上去總是要算盤不離身的；六師兄名叫陸大有，就算當著嶽不群的麵，也被其他師兄叫六猴兒；還有七師兄陶鈞，八師兄英白羅，以及突然從嶽不群身後鑽出來的小師妹嶽靈珊。

  嶽靈珊生了一張清秀的瓜子臉，容貌清麗可愛，看樣子便是天真愛笑的，對著林平之興致勃勃道：“你入門比我晚，叫他們師兄，便要叫我師姐。”說罷轉頭對嶽不群道，“爹，我以後就當上師姐啦！”

  嶽不群的笑容頗有些無奈：“這裏的人個個入門比你晚，每個人都叫你師姐不成？大家都叫你小師妹，你這個師妹命是坐定了的，當然還是小師妹了。”

  嶽靈珊瞪大眼睛，忙著要說什麽，卻是林平之接話了。

  “既然如此，弟子聽師父的，小師妹好！”林平之高高興興地喚了她一聲，當上了小師兄。

  嶽靈珊氣得鼓起腮幫子，瞪著林平之不說話，不過生了一會兒氣，還是老老實實叫了林師兄。

  無論是嶽不群還是嶽靈珊都看出來了，林平之雖然看上去是俊秀如玉的模樣，說話也乖巧，但眼睛裏可不是沒脾氣老好人的樣子，雖然還有些青澀稚氣，卻也有少年人的朝氣和任性在。

  想想便也知道，林平之雖然沒學過上乘武功，但福威鏢局畢竟是有名的大鏢局，他作為唯一的大少爺，十幾年來肯定是錦衣玉食各種縱容，脾氣絕對不會小，隻是近日遭逢巨變才迅速成熟了些。但他並沒有真正吃過什麽大苦頭就被楊秋亭找到了，有楊秋亭護著，連青城派掌門餘滄海都拿他沒辦法，自然學不會那軟萌乖孩子的做派。

  倘若是原著中已經走投無路，僥幸被嶽不群收入門下後處處小心的林平之，自然是不敢看到有其他同門不高興的，但現在他沒什麽特別擔心的，便隻是說笑了幾句。

  定下了林師兄的名分，林平之沒再注意嶽靈珊，而是看向站在嶽靈珊旁邊，正對他眨眼的老熟人，大師兄令狐衝。

  令狐衝看上去沒比前兩日多添什麽傷口，精神更好了些，此時正對他挑眉，仿佛在慶祝曾經瞪他的林少爺當了他的小師弟。方才金盆洗手之時，他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等到賓客盡數散去，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林平之有些無語的答應了一聲，繼續跟其他師兄聊著。

  見他們相處的好，楊秋亭沒再多問，告罪了一聲便回到劉正風身邊。

  “倒是有些遺憾。”楊秋亭笑著搖搖頭。

  劉正風知道他說的是沒能讓林平之拜入衡山派的事，笑道：“能得嶽掌門賞識，對林公子來說是最好的。”

  他能猜到楊秋亭的想法。

  衡山派是楊秋亭熟悉的，畢竟楊秋亭的起家之地就是在衡山城，又有與衡山派頗有淵源的師父梅興，這次金盆洗手，也與衡山派結下了些緣分，倘若讓林平之進入衡山派，自然能更方便地護著他。華山嘛，雖然也不錯，但楊秋亭對那不熟悉，算是鞭長莫及。

  不過各有各的緣法，以他來看，楊秋亭做得已經夠多了，不必非要追求最好的解決辦法，林平之現在已經到獨當一麵的年紀了，又不是什麽易碎的瓷娃娃。

  楊秋亭心道，但願這一世林平之因為父母健在，又有他護著，嶽不群不要花心思去利用他圖謀辟邪劍譜了吧。

  時辰已經不早了，嶽不群隨即向劉正風告別，劉府剛剛發生這麽一件大事，縱然是劉正風留宿，他們也不好借宿。

  劉正風將他們送出門，華山派早就訂好了客棧，打算明日一早便回華山。

  隻是林平之說還想在劉府留一晚，嶽不群笑著點點頭，知道他還有些不想跟楊秋亭分開，自然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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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一理，這篇文好長啊……（癡呆臉）今年年底前應該能完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