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初會令狐衝
作者:易顯非      更新:2021-03-01 21:18      字數:3917
  自古以來,越是邪僻怪異的武功就越容易對付,雖然乍一看摸不到頭腦,但仔細思量後往往越是古怪就越經不住推敲,看似精妙實則破綻百出。

  而那些平平無奇源遠流長的武功才更讓人忌憚畏懼,沒那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簡單平凡中凝練著的才是上等功夫。

  放在現在,便是那六個黑衣人人手一把長劍,一招招劍式十分流暢,如鬆柏之勁,又有疾風之迅,以一個領頭人為核心,相互配合親密無間,不愧是大派弟子。

  而被他們圍攻的那人手持一把可笑的木劍,看上去隻有最普通的基本用劍姿勢,基礎到了笨拙的地步,但那六個劍法高超的人愣是總往他的木劍劍尖上撞。

  林平之全神貫注地看著他,那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簡單質樸又踏實堅韌,甚至顯得有些緩慢,但是縱然這樣,他毫無淩厲凶殘之氣卻又壓得對方麵色慘敗節節敗退,又強大又正直。

  他以前從未接觸過武林中人,見過的也隻有青城派的劍法,那些武功遠高於他的青城弟子招式巧妙,但在楊秋亭麵前如同一個個年幼稚童,多次變招配合也如蚍蜉撼樹一般白白耗費體力,被那古樸自然的招式迎麵擊退。

  那些人使出的劍招多而絢麗,但連續數十招打下來,破綻無法避免的越露越多,楊秋亭冷眼旁觀,自然破解得更快更狠。

  隻是楊秋亭看上去不想直接殺人,更想羞辱他們,所以沒有痛下殺手,隻是要把他們全打翻,故而這幾個青城弟子被他逼得心驚膽戰卻還沒有傷亡。

  又一次被他劍指喉嚨再放過,那領頭的黑衣人終於忍耐不得,後退一步跳出戰圈:“姓楊的,你什麽意思?!”

  他這一退,其他五個人立馬潰不成軍,跟著他便逃竄了幾步。

  楊秋亭哦了一聲:“不滿意?那這樣呢?”

  說著,他木劍猛的一刺一收,劍尖依然幹幹淨淨絲毫未有血跡,但最後一個稍微逃慢了一步的弟子斜斜的倒了下去,喉嚨間有一條紅線正在蔓延。

  沒有弄髒木劍,反而全靠劃過的劍氣殺人!

  還活著的那五個人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這樣,總該滿意了吧?若是各位兄台依然不滿意,要不要楊某繼續演示,直到你們心滿意足為止?”楊秋亭依然和藹可親,隻是他這話更讓人不寒而栗,配上溫和的語氣,像是個笑麵閻羅在看著麵前的魚肉,考慮什麽時候開始剁。

  林平之看著那幾個人微微發抖呼吸急促的樣子,想起日前自家一具一具屍體被抬出來的場景,心內大感暢快,頗有種一報還一報的快意。

  “兄台,我觀你劍法還不錯,不妨報上名來,咱們再交流一下。”楊秋亭看著那剛剛揚言生擒自己的領頭人,道。

  那領頭人依然被師弟們簇擁著,但已經沒了剛才的威風,隻是強自撐著:“青城派羅人傑,‘英雄豪傑、青城四秀’,我便是第四個。”

  楊秋亭讚許地點了點頭:“嗯,於人豪已經死在了福建,你羅人傑若是葬在衡山,那就不算四秀中挖了一塊,而是把後麵斬斷半截了,看著更幹脆利落。”

  雖然知道今天大概無法全身而退,但聽他直接說要在這殺自己,羅人傑還是眼前一黑。

  他是青城四秀中的最後一個,武功也在青城派弟子中排第四,現在被師弟們視為領袖完全是因為前兩位師兄還沒趕來衡山,還有一位師兄死在了楊秋亭手裏,但實際上,平日他幾乎沒有率眾對上過真正的強敵。

  “你……你不是人……”羅人傑聽他直言要把自己的屍體留在這,顫聲喃喃道。

  “好像是這樣,鬼才能對付你們的話,”楊秋亭淡淡道:“那我就是鬼。”

  羅人傑他們圍攻掃平各處福威鏢局的時候,不光燒殺搶掠隨心所欲,對著那些隻會拳腳功夫的鏢師和手無寸鐵的廚師下人也是大開嘲諷,嘲笑他們實力弱就隻能任人宰殺,但今日弱勢的成了自己,被楊秋亭陰陽怪氣地罵了這麽多句,愣是一聲大氣也不敢出。

  想起幾日前自己在福威鏢局的那些人麵前哈哈大笑,把他們一個個開腸破肚,剁頭的剁頭,刺死的刺死,不光是羅人傑,他身邊的幾個人也萬萬沒想到,沒幾日的工夫,被人宣判命運的就成了他們自己。

  正當他們絞盡腦汁猜測楊秋亭接下來會如何,拚命思考今日是否有轉機之時,羅人傑忽然暴起,身形疾迅地對著站在一旁的林平之衝過去。

  他這一衝毫無征兆,林平之大吃一驚,電光火石間已經看著他來到了自己麵前。

  楊秋亭這會兒一直在密切注視著這個羅人傑,見他突然對林平之發難,瞳孔微微一縮,緊接著便要攔上去,然而就在此時,另一把劍橫在了林平之麵前。

  羅人傑猛地收住腳,差點撞上那柄劍,幸好他反應快,猛地後仰才不至於被割破喉嚨。

  楊秋亭雖已來到林平之麵前,卻也停住了,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此時已是深夜,但他們都是習武之人,依然能看清來人的身材模樣。

  來人約摸二十五六歲,形容高大,劍眉薄唇,腰間掛著個酒葫蘆,此時皺著眉頭,縱然麵上毫無笑意,也自有灑脫爽朗之感。

  “令狐衝!”羅人傑驚呼出口。

  楊秋亭:“……”

  林平之看了看擋在自己麵前的令狐衝,又看了看麵色複雜的羅人傑,再看向麵色已經十分好看的楊秋亭,感覺自己好像遇到了了不得的場景。

  楊秋亭根本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的五官一定失去了控製,臉上一定什麽表情都有,比羅人傑還複雜。

  令狐衝雖然一柄劍橫得穩穩當當,但左肩和腰腹都有血跡,那兩處的衣服也有些破損,雖然那血看著已經幹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久前才受了重傷。

  羅人傑眼見同為大派的弟子令狐衝來了,稍稍鬆了口氣,嘴上又硬了起來:“令狐衝,你來這裏作什麽?”隻等令狐衝說兩句,就要讓他跟自己一起,對付楊秋亭。

  “哈哈,這不是青城派的師弟麽,貴派餘觀主見了你,一定傷心得很,六打一都比不過,還要去偷襲別人,白費了給你傳授好功夫。”令狐衝聲音清朗,不緊不慢,聽得羅人傑心頭一陣怒火。

  羅人傑自恃雙方都是江湖正派,對方不敢真對他怎樣,冷笑一聲,舉起拳頭就要打。

  隻是令狐衝卻不會讓他,想都沒想便左掌一帶,將他帶的身子轉了半圈,跟著飛起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右手一挑,長劍已經對準了他的上身。

  楊秋亭看得頓覺暢快,笑道:“華山派令狐衝?久聞君子高義,當真名不虛傳。”華山派作為五嶽劍派之一,不隻有掌門人嶽不群在江湖上素有君子劍的美稱,整個門派的名聲都很好。

  令狐衝一麵指著羅人傑,一麵看向他,也笑道:“神行公子的俠名比我大得很,說這些做什麽。隻是楊兄護著林家,與青城派結了仇,現當如何?”

  楊秋亭聳聳肩:“我從前隻道這些百年大派底蘊深厚,然而這些時日才看清了,一個個不過是陰狠毒辣、卑鄙無恥之人,若不與這樣的人為敵,才會讓我懷疑自己有沒有錯。”

  他這話其實是把令狐衝也罵進去了,但令狐衝知道他無意冒犯,所以也不生氣。

  林平之見他們顯然從前素昧平生,竟一兩句話就聊開了,心裏湧出略複雜的情緒。

  見令狐衝竟然不反駁,顯是默認了楊秋亭的話,羅人傑幾乎氣炸了肺:“令狐衝,你也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今日之事回頭我師父去找……”

  他說到這裏,令狐衝顯然也想到了餘滄海可能會找嶽不群告狀,不由得微微發怔,而羅人傑高聲叫罵不僅僅是為了撒氣,更是看準了時機抓起自己的劍對著令狐衝便刺。

  然而下一刻,楊秋亭一把攥住了他挑起的劍尖:“同樣是名門正派弟子,在我這個外人麵前,你就公然要暗算害人?”

  羅人傑見他一招破掉,不禁軟了下去,心如死灰。

  今日從令狐衝為林平之擋下那一招起,對他來說就是個死局。楊秋亭隻是暫時沒殺他而已,有華山派大弟子出現,救他一命倒是有可能,但令狐衝顯然是瞧不上他們的行徑,站在了對麵,他絕望之下搬出嶽不群來威脅,實際上並沒有指望令狐衝能受這威脅幫他,隻是想引開他注意力,拉華山派的人一起陪葬而已。

  然而楊秋亭沒讓他得逞,到現在,令狐衝也再無可能做什麽有助於他們活命的事了。

  楊秋亭道:“令狐兄,你剛剛說枉費了餘掌門教他好功夫,那你可知道,是什麽好功夫?”

  令狐衝回過神來,道:“其他的我可不敢打探,隻是現在全武林都知道,青城派偷了辟邪劍譜還要殺人,那自然是會辟邪劍譜了。還有就是剛剛羅兄教我的,叫平沙落雁。”

  楊秋亭笑了:“平沙落雁?是把喉嚨往別人劍上撞的送人頭式平沙落雁,還是讓人踹一腳的屁股接招式平沙落雁?”

  令狐衝一聽他的話太對自己胃口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看他二人居然在開茶話會,羅人傑狠狠地咬著牙,自知今天不能善了了,心內思忖著該如何做。

  看著羅人傑怨毒的眼神,楊秋亭冷笑一聲,便聽令狐衝道:“楊兄,恐怕你和這位林兄弟都不知道辟邪劍譜在哪吧?我倒是……”

  羅人傑一聽,自己多名師兄弟都沒翻找出來的傳說中天下無敵的辟邪劍譜,令狐衝竟然知道,不由得猛地抬頭。

  他一抬頭,便見令狐衝笑容不變,提起劍對著他的胸口便刺過來。

  羅人傑心內大驚,然而他跪在地上無法靈活躲避,令狐衝的劍又來勢洶洶,眼看就要刺中他的胸膛。

  就在剛剛,他舉劍對準的也是令狐衝的心口,自知必死要拉著令狐衝一條命作伴。隻是到現在,又是頃刻間翻轉過來,令狐衝顯然咽不下這口氣,也用同樣的手段對他了。

  然而下一刻,楊秋亭卻抬手按住了令狐衝的手,笑道:“算了,你們都是名門正派的弟子,自相殘殺實在不好看。”

  雖然原著中便是羅人傑當著儀琳的麵重傷令狐衝,反而被令狐衝一句話誘至身前,捅入一柄匕首反殺,但現在又不是羅人傑嘴欠主動招惹令狐衝和儀琳,完全不必讓他牽扯進來。

  楊秋亭挑挑眉,還沒等羅人傑反應過來,自己的木劍已經對著令狐衝剛剛要刺的方向用力刺了下去。

  羅人傑的瞳孔劇烈震蕩著,眼中最後一個場景,便是楊秋亭從他的心口拔出木劍,輕輕一笑。

  “所以,由在下代勞,我本來就要殺他,這筆賬算不到你頭上。”楊秋亭莞爾道,“反正我無門無派,一向隻憑個人的原則做事,不在乎別人說什麽。”

  令狐衝愣了一下,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