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十)
作者:山海可移      更新:2021-03-01 18:06      字數:5159
  這段時日,林雲初一直在收拾新買的宅子,每日和江澈一起布置他們的家,日子也算是過得溫馨、愜意。世間的幸福不過如此。

  元揚不知蹤影,元揚的那些舊部如今也隻剩下些明哲保身的人,臣服於新帝的趨勢日益明顯,因此她這龍音閣閣主也暫且不必裝了。

  她如今隻是林雲初,是江澈的妻子。

  隻是江澈突然冒出了一位妻子,且這妻子又為他在京都最繁華地段買下了一處極其奢華的宅子,這一消息,還是在京都城內掀起了不小風波。關於江澈與林雲初的各種離奇流言開始四處散開來,徹底替代前些日子那場詭異的大火,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其中最讓林雲初哭笑不得的說法,是有人說她是業州惡霸女富商,因看上了江澈的美色便強行同江澈成親,婚後對江澈更是這般那般的折磨。江澈不堪其辱,最終攜母親逃離業州來到京都投奔舅舅,就是希望能尋得一個做高官的機會,以此來擺脫林雲初,但沒有想到林雲初還是追來了,且又將他高調的豢養在奢華宅子內,盡情折磨……

  江澈這幾日因被林雲初的勒令在家休養,外麵的傳言聽得少,此刻在明月樓雅間內,聽見隔壁雅間高談論闊的都是關於他同林雲初之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林雲初是富商沒錯,是惡霸也沒錯,說他們之間是強行成親也沒錯,一開始他們之間似乎也隻是折磨……嗯,他們說的似乎全對。卻又全都不對。

  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得知林雲初為他買下宅子的那一刻他是如何的感動;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得知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兒也將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一刻他是如何的幸福;他們更不知道的是,昨夜林雲初抱著他、動.情吻他、說要為他生孩子的那一刻他是如何的悸動……

  他們到底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吳言坐在江澈對麵,聽見隔壁雅間的話,也有些好奇,目光不由得看向江澈,看到江澈臉上浮著淡淡笑意,還似乎皺著眉,以為江澈那是自嘲的笑,便對隔壁雅間的話信了五六分。

  又想起在業州時,那日在賭坊林雲初對他下的狠手,看向江澈的眼神便又多出了幾分同情,遲疑一瞬,還是安慰道,“看得開些吧,畢竟你們都成親了。”

  江澈,“……”

  ……

  他該解釋兩句嗎?

  算了算了……他同吳言說這個做什麽。吳言好不容易才願意見他,還是先說正事要緊。

  “上次的事,還沒來得及同你說聲謝謝。”默默為兩人倒了酒,江澈舉起酒杯,同吳言感激道,“今日我敬一杯,謝你當日肯幫我,讓我去牢中見了舅舅一麵。”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吳言也不含糊,舉起杯子就一口幹了杯中酒,喝完說道,“隻是……最後還是沒能幫上你什麽忙。”

  江澈知他說的是他舅舅慘死牢中和張家一事,心中不免又悲痛起來,垂下眼簾,自顧道,“我怎麽也要為他們討一個說法的。”那麽多條無辜的生命啊,除了他,還有誰能替他們討一個公道呢?

  隻是,現在荒謬的是,這公道他都不知道向誰討去。

  難道真的要同上天討嗎?

  元熙帝親自下了旨,大火一案已經定案,結論說的是那隻是一場天火,並非人為。

  天火?

  怎麽可能是天火,一定是人為!哪有那麽巧的天火?!

  可笑!

  隻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堂堂的皇帝陛下,竟那麽快就屈服了。

  賞了他一個禮部尚書的位置,便算是對他的交代了嗎?

  那麽,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又算什麽呢?

  他的舅舅、表妹、張家其他人以及因那場大火死去的那些無辜百姓,難道就這樣讓他們白白去死嗎?

  吳言見江澈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便知江澈心中不好受,但他卻不知該怎麽安慰他。他最不會安慰人了。

  更何況,江澈之前還是嫣紅的夫主,兩人在業州更是有一段風流韻事,他是怎麽都不太樂意見到江澈的,若不是他再三來打攪他,他今日也不會來見他的,更別說安慰他了。

  當日他幫江澈見張肖傑,也是想著張肖傑也是他父親的好友,這才幫了他們。除此,他不想跟江澈有過多的交集的。

  但兩人都不說話,氣氛便有些尷尬了起來,江澈自顧悲憤,自然沒有察覺出什麽,但是吳言一直默默看著江澈,便覺得有些別扭起來。

  吳言轉頭不看江澈,輕咳一聲掩飾微愣尷尬的氣氛,此刻聽見隔壁又傳來了熱鬧的歡笑聲,很快笑聲漸漸變小,而後隔壁雅間有人說道,“聽說啊,林雲初是個好.色的之徒,在那事上麵更是貪婪,花樣百出……聽說啊,江澈這幾日被她折磨的都出不了門。”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笑了起來,隔壁又是歡笑一片。

  “那可真是禽獸了。”哄堂大笑過後,又有人說道,“江澈是新喪,都不放過,看來是饑不擇食了,可是不對啊……”停頓一下,又說道,“像林雲初那樣的女人,怕是不止江澈一個男人吧?竟非得挑在這個時候,看來還是個喜歡尋求刺激的女人,不知我能不能……”後麵的話,越來越荒唐,也越來越不堪入耳。盡管吳言常年流連於花滿樓,也都有些聽不下去。

  再看江澈,臉色已經沒法看。一張臉已全部變鐵青,鐵青的臉上似乎又散發著陰森森的寒,讓人瞧了有些不寒而栗。吳言覺得自己的背後,似乎也開始冒著絲絲的涼意。

  對江澈的同情又增加了幾分,看著他,問道,“她真的折磨你?”

  江澈,“……”

  意料之中的,江澈朝吳言狠狠掃過一個冷眼。

  緊接著,吳言瞧見江澈陰沉著臉,突然站起身,目光掃視了一下他們所在的雅間,最後又落到兩人麵前是桌上,眼神變得更加淩厲,抓起桌案上放著的酒壇子便轉身而去。

  “哐啷!”

  “嘭!”

  “啪!”

  “啊!”

  “我讓你們胡說八道,我讓你們胡說八道!我讓你們胡說八道……”

  隔壁雅間,很快傳來了比方才更加精彩熱鬧的聲音。

  吳言震驚了,等反應過來時,忙走到隔壁,便見到隔壁桌案翻到在地,酒具以及菜肴落了一地,而方才那些說笑的人,此刻被江澈堵著,皆縮在牆角,具是一臉驚懼、不知所措的模樣。

  再看江澈。江澈紅著眼,此刻將一個男子按壓在地,正玩命的對那男子拳打腳踢。吳言上前拉開江澈時,那男子已經鼻青臉腫,嘴角流著鮮血,沒有了動靜,顯然,那人已經暈厥了過去……

  “我讓你們胡說八道……”被吳言拽著起身的江澈,口中說著,險些又給吳言一拳。吳言手疾眼快,連忙將江澈推開離幾步之遙,嘴裏罵道,“你瘋了吧!?你能不能冷靜一些,若是你今日真把人打死了,我看你怎麽收場。”

  吳言以為江澈因為傷口被人揭穿,因此惱羞成怒了,對他又同情,又有些……幸災樂禍。誰讓他和嫣紅有過過往,他被氣死了是最好不過了……

  看著吳言,又聽見吳言的這一句罵,江澈的理智才漸漸回籠。他清楚知道自己方才在做什麽,雖然行事的確有些衝動了,但他不後悔方才的所作所為。

  別人可以說他,罵他,但是他絕對不允許別人說林雲初……

  “走吧。”吳言上前來,看江澈一眼,決定還是將江澈先帶走為妙。

  江澈卻不想就這樣放過方才亂說話的那些人,他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向縮在一起的那些人,冷冷說道,“若是今後,讓我再聽到你們亂嚼舌根子,下場便如同此杯。”邊說便撿起地上一隻酒杯,狠狠摔向那些人的腳下。

  酒杯立即變得粉身碎骨,那些人也下意識的又往後一縮,連連點頭,嘴裏喊著再也不敢。

  吳言又微微呆住。方才江澈摔杯的一瞬,他為何竟覺得江澈帥氣極了?

  下意識的搖搖頭,拽著江澈便雅間外走,直到走到明月樓下,才鬆了口氣。

  “你就那麽不喜歡林雲初?”吳言在樓下停下,靠著牆歇氣,忽然問道。

  江澈微驚,看吳言一眼,覺得此人莫不是腦子有毛病。因此並未回答他的話。

  江澈不說話,吳言心中更加確定,江澈這是被林雲初欺負得厲害了,竟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嘖,江澈也真夠慘的!

  “其實,你也大可不必這麽怕她。畢竟她再怎麽厲害,也隻是商賈,地位低下。而你就不一樣,你可是官宦之後,如今又是禮部尚書,難道還要整日受林雲初的欺壓不成?至於宅子……宅子沒有關係,我可以先借你一處宅子,畢竟我家宅子多,住不完,你可以先般到我吳家的宅子去住……”

  江澈看著吳言,似看著傻子一般,眼中的嫌棄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吳言……你信不信,我讓我家娘子將你家所有的宅子全部買下來?”

  “啊?!”吳言再次震驚。江澈這是什麽話,他家的宅子可是好多呢,光在京都城裏除了正宅外,別院就有四五處,還有一些和家族□□同持有的,加起來怎麽也得十幾處了,豈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林雲初怎麽可能買得起。

  “你別不信!你若是再胡說八道,我會讓你無家可歸!”

  吳言望著江澈,久久不語。心想他還是不要同一個神經已經錯亂的人說話為好。

  “走吧,我帶你去我家看看。”江澈見吳言不說話,便想走人,他現在可一點都不想呆在明月樓這個鬼地方。但想到要問吳言的話還沒來得及問,便打算將吳言一起帶回家。

  想到今日出門時,林雲初同他說早些回去,此刻更是歸心似箭。他的初初,是越發的粘人了,竟離開半日就讓他早些回去。默默思及此,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

  吳言將他的神情看在眼中,見他臉上陰一陣晴一陣,以為他是害怕回家再受林雲初欺負,心中對他竟有些憐憫起來,便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嗯,也對……有外人在,想來林雲初也不敢對江澈太過分。

  。。。。。

  江澈同吳言回到江府時,林雲初正在廚房裏做菜。沒錯,今日,她又親自下廚了,隻因她答應了江澈這兩日給他熬湯補補身子,還答應了給江澈做她新學的幾道新菜。

  林雲初從廚房來到正院中時,吳言見了,差點沒有認出那裙擺肮髒、灰頭土臉的人便是林雲初。

  那堪比從剛剛在戰場過打過仗的將士的一身狼狽的林雲初,與此刻他們所在的奢華又溫馨的院子,顯得有那麽幾分格格不入。

  “吳言?”

  “你是林雲初?”

  林雲初與吳言同時開口,前者是微訝,後者是大驚。

  不等二人確認對方身份,江澈便已經走向林雲初,心疼的扶著她走到桌邊坐下,抬起衣袖便替她擦臉上的不知道怎裹上去的炭黑。林雲初笑盈盈的望著他,直接忽略吳言,柔聲問道,“我這樣子是不是特別醜?”

  江澈沒有回答她。

  隻是手上微微一頓,緊接著,吳言瞧見江澈低頭,而後輕輕吻上了林雲初。在她唇上碾壓一番之後,又將她摟在懷中,繼續替她擦著臉,寵溺說道,“江夫人怎麽都好看。”嘴角含笑,眼中的溫柔似能溢出來。

  啊!!!

  吳言內心狂叫。

  他這是看的了什麽!

  他之前是不是搞錯了一些事情?!

  江澈,這,這……哪裏是害怕林雲初?

  吳言頓時迷惘了。

  而且對麵這兩人眼中隻有彼此,他此刻在這裏顯得那麽的突兀而且傻。

  “咳,不知道江大人今日找我還有何事?”吳言低著頭,硬著頭皮打斷了他們二人。

  江澈和林雲初這才意識到還有人在。林雲初連忙從江澈懷中出來,略微尷尬的說道,“我……我先去換件衣服,你們先聊著。”說完一股青煙似的溜了。江澈看著她離去的背景,忍不住失笑。

  心道,自己還是個孩子呢,便想要生個孩子。

  還是等兩年吧,等他兩人都做好準備了再要孩子。

  “看來,外麵那些流言對你們毫無影響。”吳言看著江澈在哪裏搖頭輕笑,忍不住問道。同時心中也生出了不可抑製的羨慕來。

  方才那溫馨又有愛的一幕,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擁有。

  “我和她都是在流言中長大的。”江澈眼中含笑,順手拿起桌上已經沒有那麽燙了的茶,輕抿了一口,說道,“外麵那些流言,根本不算什麽,外人茶餘飯後的無聊之話罷了,無關緊要。”

  “那你方才還在明月樓那般失控!?”吳言頓時覺得怒火中燒,現在還在這兒裝什麽裝,他方才還差點被他打了呢。

  江澈繼續喝茶,而後淡淡說道,“當時聽見他們說初初,才失了控,不然我不至於那般對他們。”

  “你差點打死人,你知不道?”吳言看著他,想到方才那鼻青臉腫的男子,仍覺得有些後怕。

  “我也從未說過我是什麽善良的人吧?”江澈也看著他,說道。眼神中有幾分吳言看不懂的情緒。吳言忽然覺得,江澈現在所說的可能不是他在明月樓打人一事。思及此,心裏莫名有些不安起來。

  林雲初很快換好衣服出來,三人便一同用了晚飯,席間江澈和林雲初旁敲側擊一直在問嫣紅之事。

  沒錯,今日江澈找吳言,主要是為了向吳言打探嫣紅仇人一事。

  可惜的是,吳言一口咬定不知道、嫣紅什麽都沒有跟他說。林雲初與江澈對視一眼,隻好不再追問,最後三人便又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這一頓飯三人吃得也算開心。

  晚膳結束後,吳言心中覺得有些難過,又有些慶幸。難過的是,又想起了嫣紅;慶幸的是,他確認了江澈隻是把嫣紅當朋友且從未碰過嫣紅……

  夫婦倆最後送吳言到門口,吳言最後央求同單獨林雲初說幾句話,江澈嘴裏說著好,卻還是堵著氣先回到了房中。

  江澈覺得有些氣悶,早知道就不帶吳言回來了。吳言整個晚上都纏著林雲初說話,到最後,他們二人竟還要背著他說悄悄話,這是當他不存在嗎?

  等林雲初回來,看他怎麽收拾她……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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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呀江澈,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