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明庭扶額，“這樣也好，也不算辜負我的一番苦心。”王廣全在一旁靜靜的候著，“聖上，方才丞相府傳來消息，明珠公主想進宮，公主說，還是皇宮的菜式更合胃口些。”

  這自然是列明庭喜聞樂見的，“嗯，你親自去迎接，吩咐禦膳房，明日朕與明珠共進午餐。”“是。”

  王廣全是宮裏的老人了，年輕的這一茬都是他看著一個個出生冒尖兒長大，向來都是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年紀越大，就越希望這些孩子一個個開心快樂就好，宮裏孩子本就不多，每一個他都是當做自己孩子對待，雖然他也沒有孩子。

  “明陽太子回來了！”

  “真的嗎？太子不是已經死去很多年了嗎？”

  “千真萬確！我表哥就是在禦膳房當差，親耳聽聞明陽太子根本就沒有死，這些年一直躲避是因為有人追殺。”

  “追殺？誰這麽大膽子？”

  “這誰有這麽大膽子，自然是明陽太子死了誰的利益最大，誰就有這麽大膽子。”

  “你是說……”

  皇城的輿論再次陷入混亂，列明庭最擔心也是最期待的，終究還是來了。

  朝堂之上一片紛爭，終究被他嗬斥，頹然來到禦書房，王廣全給他端上一杯靜心茶，就立在一旁伺候。

  “皇兄真的還活著，他為什麽不出現？是不是也和天下百姓一般，認為朕會為了這皇位追殺他？”

  “聖上與太子兄弟情誼深厚，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這些年聖上兄弟二人的深情厚意怕是也隻有老奴還記得，聖上何必為他人之語讓自己煩心。”

  列明庭久久沒有說話，再次開了口，卻仿佛是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我好想皇兄，想與他射箭，賽馬，想假裝摔倒惹他憐愛，想每次母後責罰我時，他緊張的為我辯護，我好想他……”

  列明珠恰好在門邊將一個帝王所有的無能盡收眼底，抬抬手揮退身邊跟著的九兒，獨自走了進去。

  “皇兄。”聲音落得很輕，像是害怕驚嚇到他。

  列明庭勉強扯出一抹笑，“明珠來了，好啊，來陪皇兄用午膳。”兩人各懷心事的吃著，“明珠，你沒有以前活潑了。”正往嘴裏送東西的列明珠一頓，隨即笑開：“皇兄不也一樣？沒有以前意氣風發了。”

  “皇兄因為江山社稷，我最最惹人疼的小妹妹又是因為什麽？”“因為懂得了什麽才是最珍貴的，什麽才值得拚命去守護。”

  這些話引得列明庭放下筷子，直直盯著她看，“明珠，告訴皇兄，你發生了什麽？”列明珠低下頭將眼中翻滾的情緒掩去，半晌輕輕開口，“皇兄，等事情告一段落，明珠可能就要離開了。”“去哪？”

  列明珠抬起頭看進他的眼裏，臉上是一如既往燦爛的笑，“去哪都好，明珠不想被困在這皇城了，皇兄心係天下不能離開，那就由明珠代替皇兄去看看祖祖輩輩們守護的大好河山吧！”

  列明庭看向她的眼裏慢慢噙滿了淚水，年少時他也曾對自己的太子哥哥說過同樣的話，可惜，造化弄人，最身居高位的人卻成了他。“也好，離開了也好，去看看這山河，你的命數本不該如此蹉跎。”

  王廣全小跑著進來，“聖上，陳小公子準備出發了。”列明庭抬眼看向一旁的列明珠，後者眼皮都沒抬一下，像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進食。“你不去看看？”“左不過是上了馬車車軲轆轉悠轉悠便到了，有什麽好看的。”“今日一別，還真說不好什麽時候再見。”“本就沒什麽緣分，若不是他日強求，今日皇兄也不會讓我去送他，罷了，都過去了，皇兄，好生用膳吧。”

  列明庭見她果真歇了對陳書涵的心思，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安慰，那日她規規矩矩進來就跪下，開口就是求和離，本以為她是衝動，如今真是放下了。

  風平浪靜過了兩日，今日的傍晚尤其悶熱，果然到了夜間就有了一場大雨，宮門早早落了鎖，城中百姓也各自關門回屋，城門卻在這時候大開，一下子湧進許多士兵，陣陣馬蹄聲混雜在雨水衝刷地麵的聲音裏，有些百姓打開門查看，還沒看清就迅速將門扉扣緊，嘴裏喃喃：“要變天了！”

  列明庭在昏暗的燭火下看著冊子，王廣全立在一旁守著，“明珠可安頓好了？”“回聖上的話，公主那邊已經安頓好了，從南門那條小巷子裏出發，出了城門就有攝政王的人接應，他們都是有商籍的人，有他們一路護送，公主定能平安到達璃城。”

  “那就好。明珠能在這時候選擇離開，是我最大的欣慰。”王廣全聞言趕忙跪下，聲淚俱下勸導他，“聖上！聖上萬萬不可如此說！攝政王已經從夢輝國皇宮出來，肯定會保聖上無恙！”“他不過與朕一般年紀，為難他了。”“聖上，明陽太子已然現世，這麽多年杳無音訊的人如今還能回來，聖上總該相信祖上庇佑，聖上天選之子，他人是奪不去的。”

  列明庭輕輕的笑著，滿不在乎的模樣，“朕就這麽歿了也罷，皇兄回來了，我也該離開了。”“聖上！”王廣全將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列明庭終究是不忍心，下去將他扶起，“王公公，你莫再跪了，即便是父皇也得照拂著您，你這身子可經不住折騰了。”

  王廣全一把鼻涕一把淚，“聖上，老奴實在是.......實在是聽不得您說的這些喪氣話，這麽多年了，老奴看著聖上您一路慢慢成長起來，最最親近的人一個個離去，獨留您一人背負著如此沉重的使命，老奴明白，這些年若不是明珠公主陪著，攝政王時時在身側提醒著那些個仇怨，聖上您怕是......怕是早就追隨著先皇、先皇後去了......”

  嗚咽一陣繼續道：“聖上，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籌謀許久的事，不論好壞，總算是迎來了結局，您就再堅持堅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