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依然知曉了此事，“你在怪我？”唐夫人正在問他寬衣，陳林展開雙手，滿身滿眼盡是倦態：“怎會怪你？公主早在來找你之前就去求了聖旨，就算咱們僵著，聖旨也會下來的。”來到盆前淨手，“不過公主這時候來這一手究竟是什麽意思？”

  “看開了不就想離開了唄。”“哪會這麽簡單，事情就在這兩天了，公主這時候抽身離去，會不會是受人指使，明哲保身？”“你呀，就是算計太多了。若是害怕咱們對那丫頭做什麽，聖上又何必放在丞相府？早就接回宮去了。而且前兩天我同公主談過，她似乎不是你們所說的驕縱跋扈，問了我許多從前的事，我對她還是很歡喜的。”

  陳林坐在床邊，“其實一開始聖上不願將公主嫁過來，一是書涵心悅之人不是她，二是害怕我們將來起事會以公主要挾他。”“你當了他許久的老師，他怎會如此揣度你?”“哈哈哈！夫人說笑了，聖上如此信任我，我不也還是要與他兵刃相向嗎？這世間之事，又怎麽說的清楚喲！”

  陳書涵喝醉了，跌跌撞撞走進她房間，列明珠已然睡下，屋內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摸索著來到床邊，九兒就在那守夜，迷迷糊糊看見有人，剛要大喊就被捂住嘴巴，“出去。”

  九兒聽出了是他，一雙眼睛迷惑看著自家公主，內心一番掙紮後還是使勁踢了幾下床沿，列明珠被吵醒，迷瞪的看著眼前奇怪的兩人。

  “陳小公子這是？”

  陳書涵放開九兒朝著她走去，列明珠因他身上的酒味皺了皺眉，他發現後停住了腳步，“九兒，讓小廚房煮碗醒酒湯來。”

  陳書涵輕笑出聲，開始喃喃自語：“她和你不同，若是我飲酒了，她會取笑我酒量差，然後自己也將自己喝醉。”列明珠安安靜靜等著下文，“可你會皺眉，會埋怨我再為我煮醒酒湯，你心疼我。”“陳小公子喝醉了，本宮讓人送你回去。”

  列明珠並不動，兩人就這麽僵持著，直到九兒折返回來，“九兒，去請陳小公子院裏的小廝過來將陳小公子接回去。”“是。”“不必了。”對上列明珠的眼眸，那是他和陳雪瑤都沒有的幹淨澄澈，“說幾句話就走。”

  說著似乎醉的厲害有些撐不住，便在一旁矮幾上坐下去，“為何想和離？”“你心裏沒我，我何必苦苦蹉跎大好歲月？”“你撒謊。”陳書涵看著她，“你以前的眸子可不是這樣的，你是誰？”

  列明珠有些愣怔，一瞬間又恢複正常，輕笑出聲：“陳小公子，本宮可沒撒謊。是，你或許覺得本宮眼眸不似從前，難道你不知道緣由嗎？”換來一陣沉默，“從前，本宮對你雖不是掏心掏肺，但也算得上全心全意，甚至不惜背負罵名，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與皇兄決裂，帶著皇兄滿心擔憂嫁入丞相府，是，本宮確實不是從前那個自己，從前的列明珠在一次次熱情似火湊上去，一盆盆冷水澆下來的時候已經死了。”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深深吸了幾口氣平複心情，繼續道：“陳小公子每日這麽忙，怕是忘了當日在皇宮同我說的話了吧？你說的，你心裏永遠不會有我列明珠的位置，如今我走了，不正如你心意？”

  陳書涵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咳嗽一聲找回聲音，“公主，是臣對不住你……”“既然知道，那就如我所願，把和離書交出來吧。”“臣沒寫……”“九兒！”

  被叫到名字的丫頭機靈的翻出一張紙，“這是本宮寫的和離書，”見他神色難看，列明珠耐著性子解釋，“雖說你是男兒，可本宮說到底也是皇家人，如此，也不算拂了你陳小公子的麵子。”

  陳書涵手有些顫抖，終究還是接了過來，“自今日起，你我二人便再無瓜葛，皇兄的意思是顧及大家的麵子讓本宮暫住丞相府，不過本宮不會讓丞相府為難，明日便會借著想念皇兄的由頭回宮，陳小公子也不必擔心其他，你會盡快啟程去江南。”

  “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列明珠氣極反笑，“陳小公子真是好生幽默，本宮若是這麽好算計，怎的不算計陳小公子心悅與我？”

  陳書涵垂著頭，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列明珠也不急著催促，許久，坐著的人終於動了，“我明白了。”

  手裏緊緊攥著和離書跌跌撞撞往外走，在房門即將合上的時候站定，“你又怎知你沒能算計我？”

  列明珠徹底皺了眉，揚高了音量，“陳小公子！”

  “你可知，我為何不再愛你？陳小姐又為何遠去？不是丞相大人從中作梗，也不是本宮橫插一腳，是你自己不夠堅定，與陳小姐在一起的心意不夠堅定，是你的搖擺不定和偷偷摸摸錯失了心愛的姑娘。當時若真的愛得深沉，你大可一走了之。不必說什麽棄家人於不顧這種鬼話，皇兄本就不樂意這門婚事，你走了正和他意，自然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件事就過去了，聖旨下來，你與陳小姐的事也就板上釘釘。可你做的卻是奚落本宮一番又心不甘情不願的娶了本宮，冷落本宮，如今本宮要離開，你又開始煽情試圖留住本宮，從前或許本宮還覺得是本宮過分拆散了一對鴛鴦，現在看來，你愛的從來都是自己，陳小姐與本宮不過都是你的自我感動的幻想罷了，你這樣的人不配說愛，你更沒有資格配這世間姑娘。”

  列明珠有些撕心裂肺，門外列明庭撥過來的人齊刷刷站了一排。陳書涵想逃，他不敢麵對這個犀利的姑娘，父親說的對，這姑娘他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他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對自己死纏爛打的列明珠，可人終究是會變的，隻是他啊，似乎一直留在過去。他動不了，此刻雙腳仿佛灌滿了鉛，列明珠說完話一番話不願再見他，揮揮手讓人把他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