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等列明庭高興太久，列明珠就繼續朗聲反駁：“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虎父無犬子，陳公子才情雙絕，一個可以進宮給我當老師的人，想必在家中也沒少為丞相大人出謀劃策吧？這樣的人，就是以後的將相之才，完全能替代丞相大人您，不是嗎？”

  此話一出，周圍的大臣以及夫人小姐們都開始議論紛紛：

  “公主這話，是要力捧丞相府了？”“這還不夠明顯嗎？若是單純的想要嫁給陳小公子，後麵的那些話完全不用說，看來，攝政王這一局是輸了。”

  “可不是嗎？雖然攝政王與聖上從小感情就好，可這些年，攝政王越來越不受管教，多次違背聖命，前幾日還與擅自行動，就連聖上都不知他的去向，聖上還是通過密探才得知他的行蹤，這樣的人即使能力再高，放在身邊，終究是危險。”

  “是啊，聖上與攝政王年幼時雖是最好的玩伴，可他們之間畢竟有三條命！都是聖上至親致敬的人，聖上雖然麵上不顯露出來，可心裏難道就一點也不責怪他嗎？說出來有誰會信？”

  “要我說，攝政王也不一定是真的臣服於聖上，各位大人們想想，雖說聖上失去了父母兄長，可是，攝政王可是家破人亡啊！還是那樣的年紀，就目睹了祖父和父親被殺害，還不是因為援兵遲遲不到！再說到當年的蒼家滿門被滅事件，這件事可就發生在京城，天子腳下，當年沒有及時得到營救也就罷了，都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有查到元凶，攝政王再傻，也能知曉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了吧？”

  “譚大人的意思是……當年蒼家的事，是先皇一手促成的？”

  先前說話的人連連擺手，很是著急的擺脫：“哎呀呀！陸大人可不要妄自揣測推到本官身上，這當年的事，畢竟我們都沒親眼看到，先皇也因此駕崩，太子更是屍骨無存，誰會做這麽大的局，把自己都搭進去？”

  “哎，要是當年的幸存者能找到就好了，這樣，我們至少能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你說那個幸存者為什麽會不願意獻身呢？”

  “開什麽玩笑！你當他這麽多年在璃城是白忙活了？華川樓，那是多好的地方，能夠成為華川樓的上賓，誰還願意回來當這份苦差，聽別人的差遣？”

  “那倒也是。”

  漸漸的，大家討論的方向逐漸偏移，竟牽扯到了多年前的舊事，陳書涵在一旁聽著，無動於衷，完全無視自家老父親對他瘋狂使眼色。

  “明珠！你的婚事皇兄自會有安排，回去！”“皇兄……”“回去！”列明庭很是生氣，大殿之上瞬間安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誰都沒想到，原本高高興興的場麵會鬧成這副模樣，但其中大多數都是以看戲者的心態在觀望。

  誰知列明珠卻很是堅持，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聖上，這是你前不久答應明珠的，如今是要反悔嗎？君無戲言，是說說而已？”

  有一些不怕死的臣子已經嘴角帶笑了，他們是真想知道，這場皇家的鬧劇，最後會以怎樣的方式收場。那些資曆深一些的老臣，確實十分擔憂的互相看著，聖上與明珠公主在公堂之上對峙，對誰都不是件好事，尤其將丞相府推到了風口浪尖。

  “你！”列明庭氣極，看著低下跪著的明珠，一字一句的問她：“明珠，你現在這是為了他陳書涵，想與皇兄對著幹嗎？”“皇兄，難道明珠請求一個賜婚，也是違背了皇兄的意思？還是說，皇兄覺得，明珠連選擇自己夫婿的權利都沒有？”

  陳書涵此時倒真是對這個公主有些刮目相看了，從前隻知道她愛慕自己，有事沒事就找各種借口宣自己進宮，書不好好看，女紅也做的不好，謀略，她一個深宮女子，成日裏被保護的那樣好，娶這樣一尊大佛回去供著，真不是他的意願。不過如今，他在驀然發現，原來她也會這麽勇敢，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與天下人做對，完全放下自己的身份，不過，這也更加堅定了陳書涵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決心，以前是有些厭煩她的行為，如今是不敢辜負她的真心，“這世間真情實感已經很少了，這份純粹的感情就不能將它破壞了。”

  小聲嘟囔著這句話，一直在喝酒的陳書涵終於有了動作，走到列明珠身旁跪下，“聖上，公主。陳某如同家父所言，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世家公子罷了，公主千金之軀，從小就在先皇與聖上的嗬護下長大，見過的外臣也就陳某一人，故分不清自己的感情，聖上，微臣鬥膽，請求聖上莫要怪罪公主的衝動之舉。公主年幼，更是品行端莊，文雅嫻靜，想必會有更好的青年才俊與之匹配，微臣怕是要辜負公主的一番美意了。”

  列明珠心碎的看著他，誰都可以站出來反駁，唯獨他不可以。“陳公子……”一聲呼喚，叫的蒼涼，讓人聽了心碎。

  “微臣在年幼時救公主，不過是出於身為人臣的本分，這麽多年讓公主誤會了，實在是該死！”陳書涵看了她一眼就別開了視線，自己終究還是要踐踏一個純潔小姑娘的心意了。

  陳林心裏著急呀，他站出來反駁明珠公主的話，不過是因為想著陳書涵那小子在家已經答應他了，但是他們父子倆一唱一和，成了這門親事也不會落人口實，可沒想到，這小兔崽子居然沒按照在家裏說的那樣做，自己放菜還一口回絕了列明珠的話，此刻又該怎麽圓回來呢？

  沒有因為自己家最近的處境而求娶列明珠，這一點，列明庭還是很驚訝的。“陳公子的確是個有才情的人，朕也是十分看好你，隻是……”“聖上，公主是因為多年前微臣救過公主的命，這些年，公主見過的外男更多的也是微臣，難免會誤會了自己的感情，聖上還請原諒公主的衝動，日後再好好為公主尋一良人相伴，白首到老。”

  列明珠怔怔的看著他，眼淚也流了下來，她卻仿若未覺：“書涵，你就真的……如此厭惡我嗎？”

  陳書涵一直沒看她，可是光聽她說話的語氣，就能想象她此時臉上的痛苦，“公主，微臣……”

  “咚！”列明珠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暈倒在地，陳書涵的話也就此打住。

  “明珠！”

  “公主！”“公主！”

  “快！快叫太醫！”

  場麵一時間非常混亂，列明庭將她抱往元熙殿，一眾大臣在殿外等著消息。

  陳林將陳書涵叫到一旁：“你怎麽回事？在家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怎麽臨時變了說法？”“父親，公主是真心對我，我們怎麽能這樣踐踏她的真心？”“如何會踐踏？感情都是慢慢培養的，當年我求去你母親時，你母親壓根兒沒看上我，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不還是成了她心尖上唯一的人嗎？你都已經知道明珠公主對你真心，難道在以後的相處中，你還能虧待了她？”

  陳書涵是存有私心的：“父親，你娶母親是因為真的喜歡，可是，我娶明珠公主，政治色彩卻十分濃重，這就是父親口中的真心嗎？日後丞相府與聖上對峙，父親打算讓明珠公主如何在兩者之間做選擇？”陳林無話可說，在他的心裏，明珠公主隻是一個工具而已，她的情感並不重要，可是，自己的兒子原本也是這樣的想法，卻臨時改變了主意。

  “你可知就你這樣意氣用事，感情大過理性，日後很難成大事。”“父親，要是當年母親執意留在江南，你會不會放棄你的高官厚祿，與母親在江南做一對尋常夫妻？”

  陳書涵反問了他，陳林一時語塞，最後很是痛心疾首：“哎！你根本不知道父親的所作所為就繼續為了什麽。”“是！我當然不知道，這麽多年以來，父親不都是隻會給我下達命令，我按照父親的計劃走便好，至於父親的初衷緣由，隻字未提，怕是連母親都不知道吧。”

  周圍的人漸漸將目光投向他們，陳林見現在不是教育他的時候，“行了，先看看明珠公主的情況再說吧，這件事因你而起，聖上絕不會善罷甘休，你還是想想要怎樣做吧。”

  元熙殿內，太醫為列明珠診治完畢，列明庭很是急切的詢問：“太醫，明珠如何了？”“聖上請放心，公主身體上並沒什麽大礙，隻是一時氣急攻心，這才導致的昏厥，讓公主休息些，微臣回頭開些補氣血的方子，兩三日就能痊愈。”“有勞太醫了。”

  王廣全小跑著進來，“聖上，丞相大人求見。”“宣。”

  “丞相大人倒是教了個好兒子啊。”一進到裏麵，陳林與陳書涵都還未行禮，列明庭就開始對他們冷嘲熱諷。

  兩人撲通跪在地上，“聖上！老臣教子無方，衝撞了公主，還請聖上降罪！”列明庭看著陳書涵，“陳小公子是真的對明珠一點興趣也沒有？”

  “公主千金之軀，微臣不敢肖想。”“那你還幾次三番進宮裏來？”“微臣身為人臣，除了要聽命與聖上，還有公主也是同樣尊貴，微臣不得不服從命令。”

  列明庭眯著眼瞧著地上的兩人，轉了話頭、變了語氣：“明珠這麽的心悅於你，朕若是再拆散你二人，倒顯得是朕的不是了。”“聖上言重了，微臣自知身份低微，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讓公主誤會，都是微臣的錯。待公主醒來，微臣必回親自給明珠公主道歉並解釋清楚，絕不讓聖上困擾。”“你知道怎麽做就好，這件事關係到的不僅僅是你與明珠之間，方才大殿上你也看到了，明珠是鐵了心要嫁給你，就連朕的威懾也無用，解鈴還須係鈴人，畢竟是你務必要處理好。”“是。”

  宴席上，月笙光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夢衛青，端著酒杯對他隔空喊話：“大皇子，本太子敬你一杯。”夢衛青勉強笑著端起來，卻並沒有喝什麽，隻是微微靠了靠嘴。

  月笙光笑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大皇子似乎有什麽心事？”“哈！那倒也算不上什麽心事，隻是今日確實乏了，讓太子殿下見笑了。”“乏了？大皇子既然累了，那就早些下去歇著吧，正好，本太子也有些乏了，王爺，你呢？”蒼淩洲放下筷子，“這幾日舟車勞頓，今日又走了這許久的路，現在隻想早早的睡下。”

  “那正好，宴席也吃的差不多了，本殿下與王爺就不打擾大皇子休息了。”

  兩兄弟將他二人送到門口，夢衛修疑惑地問他：“皇兄，此舉何意？”“父皇醒了。”“醒了？”“嗯，方才在門口堵我們的是母妃宮裏的人，來傳信說父皇傍晚十分就已經轉醒，現在應該清醒了大半吧。”“那我們趕緊去看看吧。”

  “王爺覺得，是何事讓他們如此心事重重？”“或許，是他家老父親醒來了。”“王爺聰敏。”蒼淩洲驚訝：“你知道確切消息？”月笙光笑而不語。“本王真是低估了璃城的消息來源強大。”“王爺謬讚。”

  突然想到了什麽，“那，璃城是否已經查到大列朝內的奸細了？”“王爺，璃城之所以能立足這麽多年，除了強大的信息來源之外，更重要的，是璃城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這是你們大列朝的私事，我們璃城絕不會幹預。”“我們現在不是盟友嗎？難道璃城要失去這個盟友？”“王爺此言差矣，璃城與大列朝是合作共贏關係，算不上什麽盟友，大列朝與璃城簽訂的合約裏，並不包括將大列朝的私事拿到明麵上來說。”

  蒼淩洲並不為難他，以沉默結束了此話題。月笙光欠他不再說什麽，又再次開口：“不過，若是有聯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