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昊的馬車馬被驚了，他本人除了受點驚嚇之外倒是沒有受傷。不過，馬車失控的那一段時間，衝撞了路邊好幾個小攤，還傷了幾個人。

  王之昊在車內被顛了個七葷八素，根本就顧不上許多，直接留下個小廝來處理後續。他換了馬車直接回府，到了家覺得後背疼得厲害，還又請了大夫。

  這事在他看來不大，也沒有鬧出什麽人命，聽辦事的小廝回來說，隻賠了些許錢銀。王之昊完全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直接擺擺手道：“去找賬房那邊報賬就是了。”

  小廝去報了帳，這事兒原本就算了解了。

  誰也沒有想到，才又過了兩天，王之昊後背的淤青都還沒下去呢，京兆府那邊就接了狀子把他傳去了。有人狀告王之昊當街縱馬，馬車撞毀了攤位和物品，還撞傷了不少人。

  王之昊對此倒是供認不諱，這並沒有什麽可隱瞞的，當街發生的事情，看到的人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早已經吩咐人去安撫受傷的人，賠償銀子了。

  結果京兆府的秦府尹聽了他大大方方承認當時的事情，直接一拍驚堂木，沉聲問道：“那你可知道，當時有一學子，因為你的衝撞傷了左腳腳腕，又因為你家小廝咬定了他是故意訛詐，進而與他推搡，讓他腿上更加嚴重，如今醫館診斷他以後極有可能會瘸腳？”

  若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偏偏受傷的還是一個學子。

  家裏肯花錢上學的，十有八九都是想要試試科考，以後出人頭地的。

  曆朝曆代的科考都不會要身體殘缺的之人，哪怕隻是瘸腳。

  王之昊可以說是毀了這個學子的一生。

  偏偏這個學子還頗有才華，隻是因為年紀小這才沒有任何功名在身的。若是沒有意外的話，他原本準備今年秋天參加鄉試的。

  王之昊聽了訴狀，冷汗慢慢從額頭冒了出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不過是一件小小的馬匹受驚，馬車撞翻了攤販的事情，怎麽就牽扯進來了一個讀書人。

  偏偏這個讀書人雖然家境不算多好，可也並非可以隨意打發了的平頭百姓。

  一個讀書人，知道的比大部分人都多。而且，人瘸了，那真的是毀了他的一輩子了。最起碼，他日後跟仕途是再沒有半點緣分了，能給人當個師爺什麽的都算運氣好，運氣不好隻能靠著給人寫信、抄書為生。

  王之昊並不為那個學子可惜，甚至他心中還存著幾分惱恨。

  惱恨家中小廝欺上瞞下，惹下了禍端。

  也惱恨，為什麽當時沒有直接把人撞死。

  真撞死了，賠錢了事，也不會這般麻煩了。

  當然了，這樣的念頭他是萬萬不會暴露在臉上的。他聯迪的惱怒一閃而逝，轉而就露出了驚訝之色，“此事我並不知情，當時馬匹受驚，我在車內也是受了傷的，隻吩咐家中下人去安撫受傷受損的人……”

  王之昊露出懊惱之色，“是我疏忽了，因為傷痛沒有親自處理此事，沒有想到家中仆人竟然如此放肆，非但沒有好好賠償傷者，竟然還傷了對方。”

  他說著搖頭，“許是那家人請的大夫不夠好，若是願意我可以請擅長骨科的禦醫來，親自給那學子看診？”

  秦府尹看了看王之昊，事情實際上早已經查證清楚。這確實是一樁意外，王家事後確實有所賠償，隻是那辦事的小廝貪心，這才造成了大禍。

  今日叫來王之昊，也是想著能把這件事情好好處理一下。

  王家的那個傷人的小廝，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過。

  小廝很快被要送到大堂，受傷的年輕人坐在椅子上指認了他，連帶著還有好幾家有人受傷的攤販也都指認了人。

  這案子斷得格外容易，王之昊也算是配合，並沒有擺出什麽琅琊王家宗子的氣派來。秦府尹暗暗鬆了一口氣，之後就是王家重新賠償眾人，還有就是給受傷的學子延請名醫了。

  而說到治療骨折這樣的病症，禦醫院禦醫中最為出名的莫過於柳禦醫和張禦醫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也不得不提。

  當年救治了跌下馬匹，摔斷腿的太子的林驚雨。

  “林驚雨？”王之昊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某個不可明說的地方忍不住痛了痛。傷是早已經好了的，然而也隻是傷好了而已，那股疼痛還是時不時讓他想起來。

  禦醫院裏資曆最淺，最容易請的張禦醫笑著道：“正是瑾王妃。”他說著隱下了心底的不滿。

  王之昊算是什麽人，竟然直呼瑾王妃的名字。

  張禦醫內心對林驚雨很是尊敬的，這些年來不管林驚雨是什麽身份，他在醫學之上隻要有疑惑去問，林驚雨都會大大方方告訴他。

  兩個人有半師之誼，雖然張禦醫從來不曾說出口過，可他心中就是這般認定的。

  王之昊皺著眉頭，半響才道：“不如張禦醫先給那少年看一看？”

  張禦醫沒有拒絕。

  那少年並未在王府養傷，為了表示重視，王之昊親自陪著張禦醫去了一趟少年家中。少年坐在院中，臉色有些發白，在樹蔭之下看書。

  王之昊笑著上前，叫了一聲：“尚文！”

  封尚文抬頭看過去，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見到王之昊也隻是點了下頭，道：“王老爺。”隨後他的目光落在王之昊身後的張禦醫身上。

  張禦醫一旁跟著一個醫助，背著一個藥箱。

  “這位就是宮中的張禦醫了，最為擅長的就是骨科。”王之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笑著介紹。至於他心底，對封尚文就更是厭惡了。

  張禦醫笑著上前，簡單介紹了下自己，又問了封尚文幾句話，然後開始認真給他檢查左腳腳腕的傷。

  封尚文雖然人帶著幾分與年紀不符的冷漠，可對於張禦醫的問詢還是很配合的。等到張禦醫檢查完之後，他忍著疼痛看過去，眼底終於還是帶上了幾分希望。

  “張禦醫，我腳腕的傷……”

  張禦醫微微搖頭，“我最多也不過是五成的把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