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瑾王兩人在書房裏低聲商量事情，林驚雨就在假山半腰的亭子裏賞月，薛如穎幹脆還給她送上來一碗香菇雞蓉粥，連帶著一碟子蔥油花卷和山藥花卷，龍眼小包子一籠，還有三鮮盒子，連帶著麻球，還有幾樣葷素搭配的小菜。

  林驚雨原本就提著一顆心陪了皇後許久，還給小皇子小心翼翼推拿了一番。這會兒確實餓了，幹脆叫薛如穎一起坐下吃飯。

  兩人吃把粥吃了個幹幹淨淨，主食和小菜也下去了大半，書房的門這才被瑾王緩緩推開。

  林驚雨居高臨下看過去，見瑾王先是抬頭朝著她這邊笑了笑，不由也跟著笑了下。皇上又坐上車由著程先送回宮中，而瑾王這才一個人孤零零用了晚膳。

  他的晚膳還比林驚雨吃得更複雜些。林驚雨晚上喜歡用粥，瑾王卻是喜歡吃麵條的。不過今晚他明顯不太有食欲，隻簡單吃了些東西就讓人把飯菜撤了下去。

  林驚雨遲疑了下，然後才問道：“皇上要做的事情，讓王爺為難了？”

  瑾王搖頭：“倒是不算為難，不過皇上要做的事情真要達到目標，隻怕並非三、五年就能做到的。”他說著看向林驚雨，低聲道：“皇上想要消減世家在朝中的影響力。”

  不得不說，皇上還是十分敏銳的。他冷靜下來之後，立刻意識到，想要毒害皇嗣的隻怕並非是皇族他那些皇叔之類的人物。畢竟有了俞王和琪王的前車之鑒，那些皇叔怕是段時間內不會有什麽野心的。

  至於他最為年輕力強，並且把持著大半朝政的皇叔，卻並非是貪戀權勢之人。先皇或許會防備瑾王，然而皇上是跟瑾王一並長大的，連著他一開始處理朝政，都是瑾王教導的。

  瑾王若是想要這天下，有的是辦法。

  更何況，看穿這一切的還是瑾王的妻子，林驚雨。

  回想起瑾王和林驚雨做過的事情，皇上就很是果決的排除了瑾王的嫌疑。

  而排除這些之後，他立刻意識到了想要把持朝政的人還有另外一撥勢力——氏族，也就是常人口中所說的世家。這些世家甚至曆經幾個朝代不倒，甚至還曾經號稱這與皇帝共治這天下。

  他們也是野心勃勃之徒。

  若是皇上無後嗣，這些世家出仕在朝堂的人隻怕就會慢慢群起而圍攻之。與其等到那一日，倒是不如讓他先下手為強，削減世家對朝堂，對世人的影響。

  瑾王臉色並未輕鬆多少，反而歎息了一聲道：“這對於皇族來說自然是好的，甚至於不收世家牽製，可能對於天下百姓也是有好處的。隻是，卻並非是易事。”

  林驚雨這才明白了如今朝中，或者說是天下的權力分配。

  瑾王是攝政王，可以算得上是權傾朝野的人了。可實際上，不管是先皇在是，還是今上登基前後，他實際上是要耗費不少精力在朝堂上跟眾臣周旋的。

  一直以來，林驚雨以為這種周旋隻是出於政見不合。可如今聽瑾王意思，卻是一些政令會因為觸動了氏族的利益而被一些氏族出身的官員故意阻撓。

  “實際上，如今已經算是好的了。前朝的時候，氏族的力量更大。”瑾王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可也正是因為本朝曆代皇帝在不斷的削減氏族在朝中的影響力，所以他們對皇族才有一些偏見。”

  甚至是恨意。

  不然，僅憑著汪七峰這樣一個喪家犬就能夠安排離暉道長這樣的人物入京，甚至輕易入了先皇的眼嗎？

  瑾王垂下眼眸，苦笑著低聲道：“此事要從長計議才行，並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林驚雨下意識跟著點了點頭，她曆史學得一般，然而也知道縱然是皇權集中製的封建社會，實際上一開始皇權也並非就是至高無上的。

  皇上有時候就是世家選出來的傀儡而已。

  不過皇室到底是怎麽一步步、一代代削弱氏族對朝政的影響的，林驚雨就真的是半點都不知道了。

  此後，東峻侯府送去的兩個奶娘身中慢性毒藥的事情仿佛就沒有發生過一樣，京中一片安穩，很快就過了小皇子的洗三，又過了幾日，皇宮中傳來消息說是小皇子小名定了下來，叫做稚奴。

  林驚雨不知道這名字有什麽講究，不過倒是覺得挺朗朗上口的。等到稚奴滿月的時候，她又入宮給皇後診脈，給稚奴診脈。

  稚奴倒是一直頗為康健。大約是足夠小心謹慎的緣故，加上還喝到了皇後的母乳，他如今褪去了剛出生時的通紅，皮膚變得白皙起來。

  林驚雨教了奶娘幾個給稚奴推拿的技巧，回頭又幫著皇後恢複體形，然後兩人這才氣喘籲籲坐在床邊說話。

  皇後如今開朗了不少，再沒有那一日恐慌不安的模樣。她如今胸部飽滿，人雖然豐腴卻不顯得臃腫。兩人湊在一起說笑，皇上來的時候，兩人正笑得前仰後合，全然沒有半分淑女的姿態。

  還是一旁嬤嬤提醒，她們兩人這才止住了笑，連忙起身行禮。

  皇上笑著道：“梓潼與皇嬸說了什麽話，竟然笑得這般開心。”

  “不過是些許笑話而已。”皇後笑著道：“皇嬸說，如今天冷，京中各府邸開始淘換府中的藥材，有些買了時日長久的也要處理了換成新的。”

  這並非是林驚雨胡說，而是有人大約是不知道寧安居的背景，竟然拿著放了一兩年，藥性散了大半的藥材兜售到了寧安居那邊。

  白露如今在醫學院上學，可休沐的時候還是會回寧安居幫著做事的。恰好讓她遇上了拿著翻新藥材當新藥出手的人，她原本性子就壓不住，直接拿了雞毛撣子把人給打了出去。

  “白露這丫頭，我依稀還有些印象，隻覺得小小的，膽子仿佛也十分小。沒想到跟在皇嬸身邊幾年，如今倒是變得潑辣起來。”皇後笑著說，“不過最好玩的並非這個，而是那人明明賣得就是劣質的藥材了，偏偏被白露叫破了還不甘心，竟然跑到路上叫了巡街的衙役，讓他們抓拿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