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脈象還好。

  這個“還好”是針對他的情況而言的，林驚雨診完脈就要退下卻被皇上給叫住了。

  林驚雨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麽，心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停住腳步等著皇上吩咐。皇上見她這般透著點垂頭喪氣的模樣，心中的鬱氣倒是散了不少，隻覺得若是有這麽一個女兒也是不錯的。

  他繃著臉道：“昨日朕吃了林大夫給安排的膳食，發現裏麵有些東西難以下咽，可否換成旁的？”

  林驚雨見他雖然不高興，可說話還算客氣，心中略微安定了些，想了想問道：“不知道那些菜不合皇上口味？”

  這話皇上自然不必親自回答，一旁徐大寶就能說了。

  反正昨天皇上隻吃了一兩口就不入口的菜都報上了，徐大寶一邊說還一邊看送來的早膳，幹脆把裏麵一些皇上不太喜歡的也給指了出來。

  林驚雨一看，知道皇上這是不愛吃菜。不管是葉子菜，還是旁的菜，都不愛吃。

  豆角、蘿卜、蓮藕，這些皇上都不愛，也就蘑菇多少吃些。

  林驚雨想了想道：“這些菜皇上還是盡量多吃些的好，對身體有好處。若是實在不喜，我把分量減半，換成旁的菜，可好？”

  皇上看了徐大寶一眼。

  徐大寶笑著上前，湊到林驚雨耳邊低聲說：“林大夫，就不能把這些才也換成肉類？”皇上愛吃肉，尤其愛五花。

  林驚雨聞言下意識就搖頭，低聲說：“若是都換成肉，對皇上身體不好的。肉吃多了容易發胖不說，對血液也有影響，還有呼吸等等。”她沒有說太複雜的內容，隻簡單形容了一兩種病症，偏偏這兩種都是皇上有的。

  皇上聽了徐大寶的轉述隻能無奈歎了一口氣，開始吃早飯了。

  林驚雨離開前聽到這聲歎氣，莫名覺得皇上還是有點可憐的。

  她畏懼皇上，實際上是畏懼皇權，畏懼皇上所掌握的酷刑，畏懼的是一個可以隨時要了她性命的象征。然而，年後這麽長時間的接觸下來，林驚雨對於皇上的認知自然不僅僅是一個“象征”了。

  皇上也是一個人，而這個人也有喜怒哀樂，有喜好有厭惡。當刨除皇權去看他的時候，自然就會多出一些東西來。

  等皇上用膳一個時辰之後，林驚雨就笑眯眯地請守在書房門口的內侍進去通傳，皇上該出來走動走動了。

  過了片刻之後，皇上走了出來。

  林驚雨並未讓他去遠，就隻在這小書房周圍轉了兩圈。她走得速度比平時還要慢些，然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皇上就氣喘籲籲出了一身的汗要叫停了。

  林驚雨看了看，笑著道：“那皇上走回書房就可以休息了。”雖然跟預計的時間相差有點遠，但是第一天嘛，不用操之過急。

  距離午飯還有將近一個時辰的時候，林驚雨幹脆不自己去了，而是先請了太子過來，由太子陪著皇上一起走動。這次皇上走得稍微遠了些，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又是汗流浹背了。

  如此一天三四次，到了晚上的時候林驚雨還指揮著宮女、內侍幫皇上拉伸，順帶按摩，免得久不鍛煉的皇上第二日渾身酸疼打退堂鼓。

  這麽磕磕絆絆地堅持了三四天，瑾王入宮請安了。

  瑾王一見到皇上就露出了愣了一下的表情，倒是讓皇上忍不住問道：“韞瑾怎麽這般看著朕？”

  “皇兄看著，似乎瘦了些，可是這些日子天氣熱，已經開始苦夏了？”瑾王半真半假地露出擔憂之色，“皇兄可要保重身體才是。”

  皇上頓時高興起來，當時林驚雨剛好過去給他診平安脈，見狀不由自主偷偷看了皇上兩眼，然後又瞥了瑾王一眼。

  皇上這幾日肯定是輕了點的，但是因為基數大，真能在這個時候看出來的人隻怕是長了一雙火眼金睛才是。

  不過，不得不說瑾王這話讓皇上減肥的熱情又重新點燃了，甚至之後還對著全身大小的銅鏡照來照去，還問一旁的徐大寶：“朕真的看著瘦了？”

  徐大寶捧場道：“皇上確實瘦了些，連著衣衫都寬鬆了呢。”

  皇上聞言充滿了興致，睡覺之前還又重新試了兩身衣服，確定自己真的瘦了之後就道：“既然朕瘦了，不如今晚宵夜多吃一塊點心？”

  徐大寶聞言愣了下，然後苦笑著道：“事關皇上身體，奴才不敢妄言，不如奴才去尋兩位禦醫和林大夫問問？”

  皇上聞言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擺擺手道：“算了，隻是一塊點心而已，再勞動他們倒是顯得朕不夠體貼了。”

  加一塊點心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天氣越來越熱，然而皇上的身體卻顯得好了些，大約是瘦了的緣故，整個人都精神了。現在已經不用如同瑾王那邊刻意誇讚皇上瘦了，皇上自己也實打實地看出來自己瘦了不少，連著精力都好了一些。

  有次林驚雨給他診脈，他忍不住問了一句：“朕自覺如今精神好了不少，可見林大夫的藥方和法子都是管用的。隻是不知道，按照如今的進展，朕的身體……”

  人總是這般，得隴望蜀。

  自覺身體比之前好了不少的皇上，開始隱隱希望自己能多活些時日了。

  三個月太短，半年也是不夠的，若是能再多活一些時日……皇上心中想，九個月，一年，如果他堅持按照這樣的方法減肥，是不是還能多活一兩年呢？

  林驚雨聞言垂下了眼簾，想了想才道：“皇上身體之前被丹藥毀壞過多，這般調養和減肥雖然有助於身體康健，可一時半會兒卻是看不出對根本的影響的。”

  皇上露出些許失望之色，眉頭皺起道：“可朕這些日子確實感覺精神了不少，整個人都有勁兒了。”

  “這隻是一時的，要長久堅持下來才能看出結果。”林驚雨耐心解釋：“如今還不到一個月，民女實在不敢胡亂說話，誤導皇上。”

  皇上聞言倒是有些緩了過來，隻眉頭還皺著：“那朕隻繼續堅持，餘下的就交給林大夫了。”

  林驚雨心中一緊，知道皇上這是動了心思，遲疑了下卻還是應下了。

  皇上見狀這才心滿意足放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