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瑾王突然沉聲打斷了柳禦醫的話，“你隻說發現了什麽。”

  柳禦醫把請罪的話給咽了回去，卻沒有立刻開口說話，反而微微側頭看了林驚雨一眼，道：“林姑娘率先發現王爺脈象有異，若是我說得有什麽不妥之處，還請林姑娘補充一二。”

  林驚雨抿唇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柳禦醫的意思就是，不要拆台太過了。這點人情，林驚雨還是要賣的。她能察覺瑾王的脈象有異常，主要還是她經常給瑾王診脈，加之她已經為瑾王調理排毒有月餘了。

  這並不代表她的醫術就真的比柳禦醫高強，恰恰相反，真要跟柳禦醫比起來，她還有不少地方略有不足的。

  她才是真正需要跟柳禦醫學習的那個人。

  如今，她能占優還是占了千年醫學發展的積累和科技的變化所帶來的醫學上的質變。

  “根據之前王爺的脈案對比來看，王爺身體經過這月餘的調理，確實好轉了不少。可正是因為身體有所好轉，所以反而牽動了體內多年沉寂的毒素。”柳禦醫說著忍不住又抹了一把汗，隻覺得一顆心都仿佛被人抓在了手裏一般。

  若不是有林驚雨在旁查漏補缺，他忽視了這點脈象上的異常的話，說不定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

  柳禦醫仔仔細細把脈象上的異常說了個清楚，中途忍不住抹了兩三次汗水，最後才道：“依照下官所看，林姑娘所選的時機確實很好，如今是最好的機會給王爺排毒。”

  時機是再好不過了，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欽天監選出來的秋獵的日子，比往年早了那麽三五天。柳禦醫遲疑著道：“如果再延遲下去的話……”

  他抬頭飛快地看了林驚雨一眼，這才咬牙道：“王爺，遲則生變。”

  瑾王緩緩點了下頭，道：“坐。”

  等柳禦醫退到了一半，他才看向林驚雨，“林姑娘怎麽說？”

  林驚雨認真道：“如果可以，這是一次最好的排毒的機會，這一次排毒之後，王爺身體調養會事半功倍。當然，錯過了這次，日後隻要慢慢調養和排毒也是一樣的。”

  她說到這裏頓了下，低聲道：“隻是所需要的時間會更長。”

  “林姑娘……”柳禦醫在旁聽到這話忍不住叫了一聲，“王爺的脈象排毒宜早不宜遲，這點上你我應當有共識才是。錯過了這次王爺的身體……”

  說到這裏，他猛然頓住，這才意識到情急之下自己究竟都說了什麽。

  柳禦醫忍不住去瞪林驚雨，示意她找補。

  林驚雨不疾不徐地道：“柳禦醫也未免太於危言聳聽了，錯過了這次排毒，王爺的身體情況確實是會更加複雜一些。然而病去如抽絲，慢慢治也是能夠將體內毒素排清的。”

  隻是毒素深入骨髓之後，對身體造成的影響卻是不可逆的了。

  簡而言之就是，會傷及根本。

  隻是這話，卻不方便當著瑾王的麵來說。所以，柳禦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就猛然頓住。林驚雨也不得不幫他往回找補。

  隻說完這話，本著醫者的仁人之心她還是補充了一句：“隻這次的機會是最為好的，畢竟體內有毒，早一日排出對身體恢複就多一分好處。”

  瑾王聞言輕笑了一聲，這笑聲中透著林驚雨有些不太明白的情緒，似乎是自嘲又似乎不是。

  “林姑娘不必如此謹慎。”瑾王說著瞥了一眼柳禦醫，“我早就知道依照我的身體情況，大約是活不了幾年了。”

  他說著又笑了笑，語調平淡地仿佛說得是旁人一般。

  “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就好了。”他說著瞥了一眼想要說話的柳禦醫，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地冷意和警告。

  柳禦醫隻覺得心中一寒，到了嘴邊的話就不自覺咽了回去。

  林驚雨沒察覺那一眼，抬頭的時候隻看到瑾王認真看向她，眼底還帶著一些難以察覺的柔軟。

  這點柔軟讓林驚雨加上他之前的話，讓林驚雨心裏有種酸澀發脹的感覺。

  她偷偷舒了一口氣，對瑾王露出了笑容，道：“我最為推薦的還是每日兩次，連續一旬排毒，之後再調養的方案。這是目前為止最優的選擇。如果王爺實在沒辦法在秋獵中堅持每天空出來兩個時辰排毒的話，那就隻能把排毒的事情推後，或者——”

  說到這裏，林驚雨頓了下。而瑾王眼神仿佛一口古井一般，竟然沒有因為她的話有半分波瀾，隻透著對視生命的淡漠。

  這還是他自己的生命。

  林驚雨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不太推薦一日三次排毒，一日兩次實際上已經是極限了。”

  原本這次排毒她給瑾王的安排是一天一次，隔天兩次排毒，曆時半個月的治療方案。還是上次瑾王提過近期會有秋獵，她才幾經斟酌，確定瑾王的身體承受得了每天兩次排毒，這才下定了決心的。

  誰知道，時間竟然這般寸！

  隻差個兩三天！

  這樣算起來，那就要一天三次的排毒了。排毒這事說起來，對身體自然是好的，可三次卻是有些過了。

  更何況還要佐以針灸，最大程度的刺激藥性。

  最最重要的是，這排毒的藥，實際上也是猛如虎豹，越到後麵對於喝藥的人來說，就越是痛苦。

  林驚雨把這些都一五一十說清楚，最後認真看著瑾王道：“排毒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一旦停那就是要命的後果。錯過此次排毒的機會，等到秋闈之後繼續治療，雖然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但是也更為保險。”

  排毒的過程，是極為痛苦的。

  不然，在秋獵的時候，她隨行也一樣能給瑾王排毒。

  說完這話，林驚雨就後退了一步不再言語等待著瑾王決策了。

  瑾王眼底帶著些許複雜的神色，看了看林驚雨之後，甚至沒有給柳禦醫一個眼神就低頭沉思起來。

  林驚雨話說得清楚，想要一日三次排毒，那他要吃的苦頭就絕對跟上次一天一次排毒完全不一樣。

  她甚至坦言，那種痛苦一千人中大約也就隻有一個人能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