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那邊，約定好的琉璃製品都還沒有做出來，不過這樁事情倒是不太急。林驚雨給他調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和柳禦醫商討了一番，準備再次給瑾王用藥排毒。

  除了藥之外，當然還要用針灸輔佐。

  而這一旬，林驚雨就需要每日給瑾王針灸兩次。

  說這話的時候，瑾王就在一旁看折子，此人大約是從小訓練，慣會一心兩用。聽到兩個大夫在一旁討論，他不由一揚眉，放下手中的折子，道：“上次排毒，不是隻需要每日一碗藥，針灸一次嗎？”

  林驚雨聞言沒有意識到說話的是瑾王，隻下意識道：“上次隻是簡單試探一二，怕用藥太過會讓瑾王身體承受不了。而經過上次的排毒，還有這一段時間的調養，依照我的估算，王爺的身體絕對能承受得了一日兩次的針灸和排毒。”

  柳禦醫遲疑了下，道：“我還是覺得這般有些冒進了。王爺身體看似康健，然而牽一發則動全身。更何況，再過六七日就該秋闈了，秋闈一般持續三日，這三日期間王爺是要跟著聖駕隨行的。”

  “我也跟著一並過去。”林驚雨道：“不會耽誤給王爺醫治的。”

  這消息柳禦醫還是第一次聽聞，見狀下意識看向一旁瑾王。這才意識到，兩個人討論得太過於專注，竟然不曾注意到剛剛那話是瑾王問的。

  見兩人看過來，瑾王隻笑了笑道：“我已經幫林姑娘安排好了，到時候有如穎照顧她左右，不會出問題的。”

  柳禦醫皺眉道：“林姑娘不懂，難道殿下也不懂？那三日狩獵，每日殿下都要代陛下狩獵的。秋日山中風寒，殿下騎馬射獵又難免出汗，萬一著了風寒，到時候……”

  到時候瑾王的身體情況就會更加複雜，邪風入體可大可小，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就會要命。

  瑾王雖然早已經接受了自己壽數不長的事實，可也並非隨意作死的人。柳禦醫未盡之言他自然是明白，因此沉吟了片刻之後看向林驚雨，道：“林姑娘如何說？”

  林驚雨倒是沒有想到堂堂瑾王殿下秋闈的時候還要代替皇上狩獵開局。她原以為，這秋獵就如同秋遊一般，願意騎馬射獵的人就去狩獵，不想狩獵的自然可以賞景休息，做些旁的事情。

  此時聽到瑾王問她，她心中也有些遲疑。

  雖然出汗有助於排毒，可如今天氣漸冷，實在是不宜如此。

  可瑾王的治療計劃是她早就計劃好的，此時再做更改就會影響後續一係列的治療方案。最為重要的是，此時正適合排毒，若是耽擱了瑾王體內有些毒素就要深入骨髓了。到時候，饒是她，隻怕也要束手無策。

  林驚雨皺眉咬著唇，半響才道：“不然，我把此次排毒縮減到六天，在秋獵開始之前結束排毒？”

  大約是她說得有些遲疑，柳禦醫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不對，在一旁張口就問道：“如何縮減？”

  “就……一日三次排毒。”林驚雨說著飛快看了一眼瑾王，“依照瑾王如今的身體情況，倒是勉強能夠承受，隻是——”

  柳禦醫皺眉正要反駁，卻見瑾王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隻是什麽？”他聲音平穩，不疾不徐地道：“你不用緊張，說出來大家一起商討一下。你的醫術，不管是我還是柳禦醫，都是信任的。”

  林驚雨聞言舒了一口氣，抬頭看著瑾王認真道：“隻是這般頻繁排毒，王爺會吃些苦頭，不如之前排毒那般舒適。”

  身體的痛苦會隨著一次次排毒而加重，可排毒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來。

  這種排毒方式可以算是激發人體最大的潛能，才能操作的。一旦撐不下來，雖然不說是前功盡棄，可對瑾王的身體傷害也很大。

  林驚雨把這其中的利害都說了個清楚，屋中就一片的寂靜。

  最後，反而是一旁伺候的薛如穎有些按捺不住，低聲道：“王爺，不如就慢慢來吧。”

  瑾王沉吟著沒有立刻說話，反而把目光落在了林驚雨的身上。

  林驚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略微垂下了眼簾，抿著唇不再說話。

  端王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輕聲問道：“林姑娘這般說，可是我體內的毒，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

  所以才會想要用如此激進的排毒之法？

  不然，柳禦醫在旁已經暗示了數次，排毒調養之事宜緩不宜急，為何林驚雨寧願兵出險招也要堅持給他排毒呢？

  這話一出，林驚雨心中早有成算，倒是不算驚訝，反而是一旁的柳禦醫神色大變，下意識就上前道：“下官再為殿下診一診脈！”

  他之所以屢次暗中規勸林驚雨重病緩治就是覺得如今瑾王的身體好了不少，不用太過於急功近利，急於一時。

  林驚雨心知柳禦醫定然是覺得她年紀小，所以才會做事如此急躁，然而她又不好直接指出柳禦醫把脈沒有看出一些跡象來。如今見瑾王不過一句話，柳禦醫就醒悟過來，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多看了瑾王一眼。

  瑾王如今也不過才二十左右的年紀，他是怎麽麵對自己的生死還這般冷靜，甚至能察覺她態度背後暗含的意思。

  都說旁觀者清，瑾王能這麽快就察覺她暗中的焦灼和不安，難道真的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去當一個旁觀者了？

  想到這裏，林驚雨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瑾王一眼，恰好瑾王也朝著她看去，兩人視線在空中碰撞了下，林驚雨一愣，然後眨了眨眼衝瑾王笑了笑。

  那一瞬間，瑾王內心原本隱藏起來的焦躁仿佛都被撫平了。

  林驚雨笑得很自然，甚至帶了些許安撫的意味。然而就這樣的笑容，卻讓瑾王覺得裏麵充滿了自信和篤定。

  仿佛，有她林驚雨在，就沒有治不好的病症一般。

  瑾王忍不住勾了勾觸角，這才轉頭看向診脈的柳禦醫。柳禦醫額頭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此時鬆開手道：“殿下，我再給你另外一隻手也把把脈。”

  瑾王緩緩換了個姿勢，把另外一隻手放在了腕枕之上。柳禦醫忍不住抹了一把汗，深呼吸了兩次，這才屏息凝神開始給他診脈。

  屋中一片靜謐，許久，柳禦醫才緩緩舒了一口氣，起身道：“殿下脈象確實有所異動，下官之前並未察覺，實在是下官失職……”

  “好了！”瑾王突然沉聲打斷了柳禦醫的話，“你隻說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