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滿眼崇拜地看著沈默，她從來沒讀過書，更不知道他說的那些詞是什麽意思，但就覺得好有道理。

  不然，他這種看起來十分文弱的少年，怎麽能三言兩語就能把人說的回不上話來？

  小學徒雖然不服氣，但也不知道怎麽辯駁，隻好去叫大夫。

  不多會兒，大夫出來了。

  這大夫倒是沒有嫌棄小狗，過去給小狗把了脈，又扒開她的頭發替她上藥。

  撒藥粉的時候，一隻虱子恰好從大夫的手上爬過，大夫趕緊甩了甩手，甩開那隻虱子。

  大夫有一定年紀了，見多識廣，多難以入目的傷口和病症都看過，能容忍這樣的場麵。

  那小學徒卻被嚇得立馬跑遠了，怕到時候虱子跑到自己身上去。

  眼見大夫給小狗上好了藥，沈默在一旁問道：“大夫，她的傷沒事吧？”

  “今天的傷處理及時，沒有大礙，不過這往日的傷，估計要好好花功夫治一治了。”

  沈默不解：“往日的傷？”

  大夫點點頭，掀開小狗的袖子，露出袖子底下很多已經化膿的傷口。

  “我剛才給小姑娘把脈的時候發現，她的袖子底下皆是陳年舊傷，這些傷若是不好好治，假以時日侵入內裏，就更危險了。”

  小狗連忙將自己的手臂收了回來，不知所措地看著沈默。

  這個人看見自己這麽可憐，應該會多給她一些錢吧？

  沈默深深地看了看小狗，拿出一些銀子出來，對大夫道：“麻煩大夫先給她開一些能去腫化瘀的藥。”

  “好。”

  大夫要去抓藥的時候，小狗又鼓起勇氣道：“公子，我爹也病了，你可不可以也給他買一些藥？”

  “你爹什麽病？”

  “我爹的手和腳都被人給打斷了，現在天氣太冷，我爹的手腳每天都疼得厲害。”

  沈默又拿出一些銀子交給大夫：“大夫，勞煩你也開一些止疼的藥。”

  “好。”大夫寫好了方子，叫學徒去抓藥。

  不多會兒，幾大包藥包好了，大夫將藥遞給小狗。

  他覺得這麽小的小姑娘渾身是傷也太慘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小姑娘，是不是有人經常打你？”

  小狗搖頭否認。

  大夫歎了口氣：“小姑娘，其實你不用做乞丐的，咱們京城有一所福舍，那兒專門收無家可歸的小姑娘，過去之後可以學紡紗織布，到時候你就可以賺錢養活自己了。”

  小狗眸子驟然亮起：“真的？那也可以養活我爹爹嗎？”

  “你有爹爹還要淪落至討飯的地步，看來你爹爹並不疼你啊。你這傷是不是也是他打的？”

  小狗不滿別人說她爹不好，麵無表情地道：“我力氣大，我不怕被打。”

  “力氣再打也不能天天叫人家打啊！以後誰要是打你，你一定要去報官啊。”

  小狗沉默不語，伸手接過大夫遞過來的藥，連聲謝謝都不是，就離開了。

  沈默又連忙追了出去。

  “你的傷是你爹打的嗎？你要是願意跟我說實話，我也願意給你銀子，讓你去買吃的。”

  沈默跟在她身邊，一邊走一邊說話，氣息都有些不穩。

  小狗一聽還有銀子，便點點頭承認了：“是我爹打的。”

  “你是你爹親生的嗎？哪有爹天天打女兒的？”

  “他不是我的親生爹，我從小就沒有爹娘，一年前他從人販子手裏救下我，認我做女兒的。”

  “所以你為了報恩，就一直留在他身邊？他打你你也認了？”

  小狗點點頭：“是啊。但是他打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是為了……”

  小狗差點把“想讓自己看起來可憐更好騙錢”這句話說出口，幸好及時止住了，趕緊捂著嘴巴。

  她卻不知道，沈默其實早就明白了。

  沈默笑了笑，沒有點破她。

  這個女孩子不聰明，性子又狠辣衝動，無是非善惡之分，但倒是知道報答對自己好的人。

  這樣的性格，最好利用。

  他又拿出一些銀子出來：“給你，你拿去買吃的吧。”

  小狗接過這些銀子，微微有些發愣。

  這還是人生中第一次有人這麽相信她，願意給她這麽多。

  她攥緊銀子，對沈默道：“謝謝你，將來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報恩！但是現在，我要先報我爹的恩。”

  “沒關係，我幫你又不是因為要你報恩，你回去吧。”

  小狗點點頭，跑去街邊買包子去了。

  沈默看著她單薄的身影，淡淡笑了笑，轉身離去。

  ……

  到了晚上，京城又下起雪來。

  宋北北窩在暖和的房間裏，看著外頭的雪景。

  一年又快過去了，不知道今年大哥有沒有可能趕得回來和她一起過年？

  宋北北正想著，看見沈昭過來了。

  她趕緊從軟榻上下來，走到門邊，伸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

  沈昭沒等她問，便主動開口和她匯報今日的消息：“今天諜探局去調查流落到京城的乞丐，發現一個你認識的人。”

  “誰？”

  “羅豹。”

  宋北北微微蹙眉：“天呐，這個禍害命也太硬了。當年我五哥的兄弟看不慣這人壞事做絕，出手教訓他，用銅板把他手腳都砸斷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活下來，而且還跑來了京城。”

  “是啊，禍害遺千年。”

  宋北北歎了口氣：“他一個人來的嗎？”

  “探衛找到他問話的時候，隻有一個人。不過乞丐和什麽人來往十分難調查，這些人沒有戶籍，居無定所，他身邊有別人照顧也不一定。”沈昭看出宋北北很討厭這個人，問道，“你想把他趕出京城？”

  宋北北點頭：“想找個牢給他坐坐，免得出來禍害他人。”

  “你去諜探局，自己辦。”沈昭伸手捏捏她的臉，“我給你總領司之權，是想讓你幫我，可是你這麽懶，都不去諜探局了。”

  宋北北鼓了鼓臉：“因為冬天太冷了，我怕冷嘛，等開春了我就再去幫你。不過羅豹這件事，我要親自去處理。”

  “好。”

  宋北北打算明早再叫諜探局的探衛帶她過去找羅豹，到時候直接找個由頭給他關起來，把他流放到采石場等地方給朝廷挖石頭去，還能做點陽間事，發揮一下剩餘價值。

  她沒想到，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