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宋北北在書院寫完了一天的課業總結才回來，沈昭見天色已晚，怕她不安全，就親自送她回來了。

  回來的路上，宋北北詢問他一些關於科舉的事。

  沈昭告訴她，大雍的科舉，一般身有殘疾、樣貌醜陋、身材矮小的，都不會錄取。

  宋北北這身高，在小姑娘裏算還可以了，但是在男人裏真的算比較矮了，已經是科舉的最底線了。

  至於那種可能站不起來的，那就更不行了。

  所以宋北北問他秦少瑜能不能參與，他知道小姑娘聽了會難受，但還是要照實回答一句：“不能了。”

  宋北北氣的抬高聲音：“為什麽啊？朝廷到底是要選人才，還是選美男？那些個手腳健全的大臣們一個比一個貪婪！少瑜那麽好為什麽不行！”

  “因為，朝臣是大雍的臉麵。”沈昭的回答有些不留情麵，但倒也是實話。

  再說，這規矩也不是他定的，宋北北跟他吵，完全沒用啊。

  宋北北其實知道，樣貌歧視從古至今都有，她原先還聽書院裏的學生說過，曾經有個狀元因為長得太醜而被換掉了。

  可這也太不公平了！

  樣貌是天生的，又不是別人故意要長成那樣的。

  再說秦少瑜樣貌也是一等一的出色，他現在的罪責都是無妄之災，他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要剝奪他奮鬥這麽多年的夢想？

  “少瑜那麽出色，就算他不能走路，他也能為國效力！”宋北北怎麽想怎麽不服氣，“不行，我一定要進宮和皇上求情，希望他能開恩，破例給少瑜一次機會。”

  宋南風在房間裏也聽見了妹妹和沈昭的對話，趕緊走出來，迎上宋北北，小聲對她道：“少瑜醒了。”

  “他醒了？”宋北北先是驚喜，又有些擔心，小聲問哥哥：“那我們剛才說的話……”

  宋南風無奈：“他都聽見了。”

  宋北北蹙了蹙眉，趕緊跑進房間。

  秦少瑜用雙手支撐著床，正在費力地試圖站起來。

  宋北北連忙過去扶住他：“少瑜，你別急，餘神醫並沒有斷言你的傷不會好，你好好配合他治療，總有一天會再站起來的。”

  秦少瑜看著宋北北，眼神含著笑意：“我知道，謝謝你，北北。”

  宋北北其實想過，秦少瑜這種從小到大沒有吃過苦的官家公子，會不會經受不住打擊，醒了之後就自暴自棄。

  但是他居然沒有，他都這樣了，還在為他們考慮，怕他們擔心難受，所以連悲傷都不表現，還笑著和她說話。

  他越這樣懂事，宋北北就越難受，越愧疚。

  她低著頭，半晌無言。

  秦少瑜伸手將宋北北垂落下來的長發輕輕撥到耳後，輕聲相勸：“北北，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從來沒有做錯什麽。”

  宋北北吸了吸鼻子：“可楊熏兒對付你就是因為我……”

  “那我要怪也應該怪那個瘋子啊。”秦少瑜輕笑，“北北，我昏迷的時候，你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在我耳邊安慰我，你做得一切我都知道，謝謝你。”

  宋北北連忙搖頭，她真的擔不起這個“謝”字。

  不過秦少瑜沒有那麽頹喪，醒了之後就怨天尤人，總歸是件好事。

  宋北北立馬從書盒子裏拿出自己這些日子聽先生講課時做的筆記，交給秦少瑜：“少瑜，這個給你，你好好看看，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恩科了，咱們到時候一起好好考。”

  秦少瑜笑容微僵，眼神輕斂，不過很快他又揚起了微笑：“北北，這還是你留著吧，你好好考就行。我打算明日就回杭城去。”

  宋北北瞪大雙眼：“為什麽？你不考了？”

  “嗯，暫時不考了。北北，你不說是我的腿總有一天會好起來嗎？我先回去養傷，等我好起來了，我再來考不遲。”

  宋北北算是明白了，他此時的堅強樂觀，通通都是偽裝出來了，要不然他不會連努力了那麽多年的夢想都不要！

  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她知道秦少瑜多麽想報效國家。

  別人玩的時候，他在讀書，他生病的時候，也在堅持讀書。

  他那麽努力，可卻因為別人的錯要放棄夢想，根本不公平！

  宋北北忽然站起來：“少瑜，你不用擔心自己不能考科舉，我現在就去宮裏求見皇上，我請求他開恩給你機會。”

  秦少瑜拚命搖頭：“不用了，北北，我還年輕，真的不急這幾年。”

  他話是這麽說，可無神的雙目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絕望。

  他壓根就沒想過自己能好，他現在要放棄，要走，就是不想宋北北繼續看見他自責。

  宋北北又不是真的十四歲，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她也反過來安慰他：“你放心，我見過皇上，他很好說話的，而且他和我大哥還是朋友，我去求他他一定同意。你別急，也別放棄，我現在就入宮！”

  說罷，宋北北飛快地跑了出去。

  她在房間門口遇見五哥，交代他好好照顧少瑜，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秦少瑜想下來追她，他實在不想看見宋北北為他的事奔波了。

  可卻有心無力，隻能咬咬牙，重重地錘了一下自己毫無知覺的腿。

  ……

  外頭，沈昭默默聽完了宋北北的話，也離開了宋家。

  不過他沒跟著宋北北一起去求見皇上。

  他剛才親耳聽見秦少瑜說自己昏迷的時候，宋北北不眠不休地貼身照顧他。

  是宋府沒別的人伺候了？需要她這麽照顧她？

  如今秦少瑜醒了，宋北北立馬奔赴他的身邊，眼睛裏就根本沒有他沈昭的位置了。

  所以他還要多管什麽閑事呢？

  這沒良心的小王八蛋永遠把他的位置放在秦少瑜之後！

  有這功夫，不如回家睡覺去！

  ……

  宋北北請了個侍衛替他將消息帶給萬公公。

  萬公公倒是給麵子，很快出來見她了。

  見著宋北北時，萬公公滿臉無可奈何：“你又有什麽事啊？這大晚上的往宮裏跑？”

  宋北北趕緊道：“萬公公，有個很有才能的學子叫秦少瑜，你也見過他的，他因為雙腿受傷而不能參加科舉，我想請皇上開恩，給他一次機會。”

  萬公公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宋解元，你真以為萬歲爺什麽人的麵子都給？他一再包容你，是因為你有足以令他側目的真材實料。但秦少瑜的本事還沒大到叫萬歲爺為他破例。你還是趕緊走吧，這天寒地凍的，你可別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