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危險的時間，夜漳越來越無法安靜，動不動就問晝琅有沒有“感覺”，天知道他問的感覺是什麽感覺？連攻弋和伍德都聽不下去。

  伍德跟著攻弋在夜漳麵前混時間長了，夜漳很大方地問伍德要不要成為惡魔享受永生，可惜伍德不願意。

  他現在和永生沒有區別，除了沒有特殊的魔法之外，他的身手和壽命都不遜色於特殊生命。

  還有幾個小時就到了那個時間，夜漳能準備的所有材料已經準備完成，攻弋背後的手指指尖閃了兩下奇怪的能量團，如果他們無法以世界內的手段扯出那個靈魂，攻弋可以借助其它能量完成。

  隻是……攻弋抬頭看了看因為這團能量叫囂起來的天道，皺了皺眉。

  他從前用自己的能量，沒有被天道針對過，看來這個世界的天道確實有問題，其它天道隻是不允許不是本世界天道的產物被用於本世界，這個世界的天道……

  攻弋站在夜漳身後兩米外想事情，伍德則站在門外，水神和獸神站在夜漳身邊，晝琅躺在光明神殿的躺椅上，被夜漳下了昏睡咒陷入昏迷。

  昏睡咒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咒語，獸神用盡全力施展的龍語，最多隻能讓法則神陷入沉睡一天，因為是作用在晝琅的神魂上，另一個靈魂勢必會不受控製。

  他們，要想辦法對付那個靈魂，在他吞食晝琅之前把他做成傀儡。

  本來這件事和攻弋無關，也許是那次00出現詢問任務的時候，攻弋的想法被夜漳感覺到了，所以就在他取完夜漳命令的材料之後，又被下了一道命令，要他全力保障晝琅的安全。

  ……居然這樣榨取傀儡的利用價值，該說真不愧是惡魔嗎？

  黑暗總是壓抑的，為了讓計劃更加順利，夜漳和攻弋聯手侵占了光明神殿，把其中的極光牢牢保護起來，獸神和水神也都用自己的所長在這裏占據了一席之地。

  伍德詫異地回頭看了看忽然變得陰森起來的光明神殿，又回過頭老老實實的站崗。

  “晝琅”忽然動了動，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裝作翻身的樣子繼續沉睡。

  獸神眼睛一眯，悄無聲息地用龍語試探其中的靈魂，毫不意外沒有作用。

  夜漳和攻弋都有心理準備，上一世夜漳也曾和獸神聯手。

  水神得到了獸神的暗示，水元素清澈見底，試探性地在極光中的灰蒙地帶聚集起來，夜漳有些緊張，把暗元素全權交給攻弋控製，也用著水元素助水神一臂之力。

  灰蒙的靈魂，比起純黑靈魂的攻弋，看上去像是不達極惡，實則是不夠純粹。

  斑駁的灰色與善惡無關，純碎的黑白也從不代表極善與極惡，顏色隻能證明人心的純粹，越是趨向於純碎的顏色，人心便也愈加純粹，它代表堅韌，而非善惡。

  隻能說，灰蒙、或五顏六色，都是普通人的靈魂。

  人都說人剛出生時的靈魂顏色是純白的，生活將之畫上塗鴉、填上色彩，這才塑造出了人本身的性格。

  可事實上人的靈魂擁有趨向性，正如向往善的人，容易被善所感化，趨向惡的人，自然易於被惡汙染，靈魂的顏色，從來都是自己在塗鴉，也是自己的選擇，改變了它的顏色。

  灰色，實際上也是美的顏色。

  純粹值得欣賞，複雜值得剖析，反常值得研究，普通，也同樣值得注意。

  夜漳驚訝於這是普通靈魂，卻又覺得似乎理所當然。

  攻弋看著那道靈魂，眼神很複雜，同時伸出手操縱著漫天的暗元素把傀儡擺到前麵，同時在傀儡和晝琅之間分開一條通道，以免傷到晝琅的靈魂。

  從晝琅的靈魂上取出一道寄居的靈魂，必然會帶出一部分晝琅的靈魂，夜漳取出攻弋時試過，失去這一絲靈魂隻會虛弱一段時間，他才敢用這樣的方式直接取魂。

  小心翼翼地包圍著陌生靈魂的水元素順利化成冰，裹挾著那道魂魄投入傀儡中，才讓夜漳和水神同時鬆了一口氣。

  獸神喚醒晝琅，攻弋一頓，手中的能量大盛，眨眼間將傀儡中的靈魂與晝琅體內的靈魂做了交換。

  夜漳慢了一點點，卻也無法阻止，駭然地看向攻弋：“你做什麽！”

  水神沒說話，而是平靜地抬起了頭，隨即平靜的表情被打破，他又迅速轉過頭看向攻弋，眼裏的不可置信還沒有褪去，就見對方吐出一口血。

  最好的材料做成的最強的傀儡，在一瞬間衰敗。

  躺椅上的晝琅睜開眼睛，心底的慌亂還沒來得及壓下去，就聽見了夜漳的怒吼聲：“你敢違背我的命令！”

  晝琅的聲音很虛弱：“夜漳……”

  水神的目光轉向晝琅，終於開了口：“夜漳，我們找錯了靈魂。”

  夜漳愣了愣，冷靜下來才發現他的傀儡的狀態不像是違背了主人的命令。

  晝琅成為光明神，不是因為他自己本身以法則成神，而是一個普通人，被夜漳感激眷顧，分了一半的法則，他的身體被法則之力改變而成神，神格則因性格的契合而修成。

  所以晝琅是一個被神眷顧的人類，成了神，也從來沒有神的魂，他的靈魂就是人類，無可更改。

  於是當他的靈魂遇到了真正的神的時候，他無法抵抗。

  這就是被夜漳忽略的問題，也是他最終仍然沒能救下晝琅的原因——一個普通的人類靈魂，又怎麽可能抵抗得了獸神的龍語？所以晝琅能被下昏睡咒，而另一個靈魂不能。

  夜漳回頭看向晝琅，眼裏的駭然無法褪去，隻能用盡全身的力氣擁住晝琅，渾身發抖。

  水神皺著眉走向攻弋，那似乎已經成了一坨爛肉，不過他早已升格，準確說來，他的層次其實在分開了法則的夜漳之上，他能感受到其中還有一點生機起伏。

  被天道寂滅，居然還能留有一絲生機？這是黑暗神的傀儡？不對，恐怕這傀儡中的靈魂其實是個很強的神魂！

  水神原本下意識歸結於法則神夜漳，但一瞬間就把心思轉了回來——自然神、法則神或是信仰神，都不可能反抗天道，更不可能被天道寂滅後存活，隻能是這個靈魂本身很強。

  然而，水神又猜錯了。

  00正瑟瑟發抖：｛宿主怎麽辦啊？你真的脫離不出去了！到底怎麽回事？天道為什麽吸走你的能量？為什麽完成任務也無法退出？宿主……｝

  攻弋很虛弱，不好的預感愈發嚴重，卻仍然安撫著它：｛沒事，吸走能量隻是這個天道不允許，任務是殺掉那個靈魂，實際上現在還沒有完成任務，別緊張。｝

  它的能量是創世的能量，即便他的法則，也是生與死的最基礎的法則，在任何一個世界，都不會被天道排斥。

  而且，包括神在內，哪怕天外天的神，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吸走他的能量，最多是封印他的能量，就像那位“主神”所做的一樣。

  然而這個世界的確有問題，他是羅的時候必須迎合這個世界的天道，修煉負麵的情緒類本源，是傀儡的時候，也不能用自己的能量。

  ……這一切，有點像是有另一個他，在不斷針對自己。

  像是木偶一樣被“操控”著做出選擇，如果是另一個自己的設計，那麽一切都不是意外。

  “他”，在想辦法削弱他，或者是在用他增長自己？

  攻弋一時間理不清，盡管他現在沒有把自己分裂的能力，可如果之前的所有感覺都不是錯覺，他給自己下了循環法則要做某件事，那麽現在的他，很可能是已經被分裂開的一部分。

  要做某件事，所以分裂自己、針對自己、控製自己、隱瞞自己、利用自己。

  做出了這麽多事，布了這麽大的局，不該是從前的天外天的神之間的事，而該是在未來，為了另一個讓他願意這樣付出的人。

  小水滴。

  攻弋心裏一緊，不好的預感……不對，或許該稱之為緊張，之前他沒有想到這裏，現在想到了，自然也就理解了這種心情是緊張，而非預感。

  他的預感每一次都引導他做了選擇，現在，也許是到了快要結束的時候。

  攻弋被困在宿體裏的時間不長，沒一會就被水神“提溜”了出來，裹住魂體的夜漳的靈魂回歸他自己的身上，暴露在外的魂體自動被天道排斥，很快就能回到天外天。

  水神似乎在強行留他，盯著他看了很久。

  同時被天道排斥，又被人強行拉住的感覺……很差，像是在被兩邊用力拉扯，有一種要被撕碎的錯覺。

  半晌，水神篤定：“你是其它世界的靈魂。”

  他的語氣帶了一絲羨慕，永生於這個世界的自然之神，永遠不可能超脫這個世界之外，他們是這個世界的根基，除非世界毀滅，他還要有能力活下去，才有一點可能性脫離這裏。

  水神放了手，看著攻弋的魂體消失，自顧自喃喃道：“你離不開身體，我就幫你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