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歪著頭：“為什麽要強撐著？撐不住了才會吸收一點我的領域，不覺得麻煩嗎？”

  攻弋有點分不清他是真不懂還是太聰明，他說的都對，如果攻弋本身對這個世界的天道處於羅的了解水平，興許會按照他的說法做，稀裏糊塗地修滿本源。

  到那時，克裏能直接掌控他。

  攻弋麵色一變，不對，也許克裏隻是單純在利用領域的獨特改變他的想法，在克裏說話的時候，他竟不知不覺多吸收了一些。

  克裏像是發現了，不再歪著頭繼續提問，手中的鎖鏈再次變多。

  “你在逼我。”攻弋攔住血皇冠，猛地反應過來在這個領域裏發生的事。

  他要逃的時候克裏的攻擊變得更強，所以他調動血皇冠的那一擊無用，他剛好被克裏打到伯爵麵前，之後的每一次問話，又剛好卡在他想再進攻的停頓中。

  這讓克裏每一次都能打斷攻弋進攻的節奏，又會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他之後的動作，導致每一次他都隻能防守。

  都不是單單的策略了，就像兩人打架，一個人被壓著打憤怒的要反擊時，另一個人突然道“等下我接個電話然後我們再接著打”，人家準備好了又壓著你打，周而複始。

  不但討不到便宜，反而越打越難受，像是自己永遠打不過對方一樣。

  如果他不配合克裏，克裏就會調動領域壓製他，逼得他不得不停下來，而克裏能做到這一點，就證明攻弋的確打不過他。

  這樣下去不到三天領域就被他吸收完了，無法按照他的想法實施，所以無論如何都是死局。

  克裏承認了：“我在逼你。”

  攻弋用力握著拳頭，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克裏，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交手，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較量之內，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克裏嘴角輕揚：“我的領域吸收體力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會死。”

  半晌過後，攻弋向伯爵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斂眸，整個領域如同颶風般衝進體內，形成了一道黑色旋渦。

  地堡中的人眼睜睜地看著魔法屏障的光……滅了。

  伯爵夫人先是一喜：“是天使趕到及時破了領域？”

  班克麵色凝重：“兩年前大天使帶隊抓獲作亂惡魔又被逃掉的那一次，是天使最後一次出手解決領域禍端，這次……恐怕也不會是天使所為。”

  伯爵夫人顯然想到了，喜悅不知不覺降了下去：“不會……和那位‘羅伊爾’有關吧？”

  班克不能武斷，隻是含糊其辭道：“伯爵或許知道。”

  伯爵還真不知道，班克和伯爵夫人從地堡出來，外麵空無一人，連攻弋受傷濺出的血液都幹幹淨淨，伯爵就倒在放“影鐮”的暗門旁，像是剛剛拿到影鐮出來就耗盡體力昏了過去。

  另一邊，攻弋還是按照克裏的劇本走完了他想看到的劇情，這種被“操控”的感覺讓人很不適，就像心裏壓了一塊石頭。

  他躺倒在伯爵府的某處，體內的魔法空蕩讓他爬不起來，可又第一次覺得全身放空。

  看著天空碧藍、白雲飄蕩，一切煩惱似都隨煙散去，像是偶爾劃過天空的鳥，留不下一絲痕跡，又存於見者心間。

  沒一會，伯爵府恢複了從前的秩序，躲起來的仆人安排著已昏迷的人回到房間休息，還有力氣的人要清點伯爵府有無損失。

  體力快速流失，隻要沒有流失到生命力都被榨取的地步，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複。

  攻弋的確被榨取到魔法被吸食的程度，可也因為不是人類沒有大礙，便順應疲憊感放空著閉上眼睛。

  ……

  黑暗陰森的地牢中，一個俊美的男人躺在大床上，披散著的中長金發有些散亂，頸部帶著如同配飾一般精致的項圈，看上去像個熟睡的王子。

  良久，男人的眼睛慢慢睜開，盯著正上方的牆壁看，一動不動半晌，才扭過頭掃視四周。

  攻弋：“……”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察覺到頸部不適，抬手摸到了脖子上的項圈。

  項圈完美貼合在頸部，不使人窒息，但喉結一動就不舒服。

  攻弋迅速起身，一邊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其他問題，一邊向鐵門走去，門口依然黑暗，他可能在地下。

  一個不知有什麽用處的項圈，一個不可能關得住惡魔的地牢，還有一張蠻舒適的床。

  ……什麽情況？

  所幸沒等攻弋思考太久，就有人開了門。

  來人笑得柔和，一舉一動都展現了刻入骨髓的禮儀風度，優雅地行了紳士禮：“我是溫裏克·柒賽爾公爵，這裏不見日光，請問您休息的怎麽樣？”

  溫柒，公爵。

  “柒賽爾公爵，感謝您的關心。”攻弋有些詫異的發現自己對他的恭敬，不過嘶啞著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我想，我應該在漢德森伯爵的領地上。”

  溫柒頷首：“漢德森伯爵將您獻給了國王。”

  不好意思，攻弋不信——且不說幾世下來他對自己未來嶽父非常了解，單說他昏倒在伯爵府裏的狀態也是正常人的狀態，沒有暴露自己是惡魔，伯爵根本沒有理由把他獻給國王。

  溫柒看他一臉不信的模樣笑了笑：“我們‘意外’契定了契約，我不能不管你，這裏曾是我公爵府的地牢，怕你不能接受陽光，才在此處放了床，供你休息。”

  ……又是意外。

  攻弋拽了拽脖子上的項圈，無聲詢問。

  溫柒解釋道：“隻是個小玩意兒，我發現我們契定之後得知了你的身份，它能控製你的魔法——隻有我才能讓你恢複。”

  溫柒和克裏不在同一個陣營裏，也許能借助他暫時脫離困境。

  攻弋想著，感受了一□□內的契約，鬆了口氣。

  契約是正常契約，溫柒給他供血，他負責保護溫柒、完成他的命令，契約期十年，比羅的時間長了近一倍，但契約結束後，溫柒將會提供一個人的靈魂作為報酬。

  這個靈魂不一定是不是溫柒。

  雖然超出預料，卻也在情理之中，不是終生契，可給了類似終生契的結果，想來他現在的價值要比墮天使的價值高，才會給出這樣的報酬吧。

  既然契約隻有十年，無論是完成任務還是陪伴小水滴，十年都等得起。

  溫柒看他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說法被接受了，無論是不是真的信了這個說法，隻要被接受就好辦：“這邊請？”

  公爵府不在天使城領地的範圍，自身的占地很大，比伯爵府大了不知幾倍，四處都是侍衛、仆人，人來人往卻不喧囂，能看出這裏的主人相對喜靜。

  溫柒交給攻弋的任務和曾經交給羅的任務一樣，攻弋完成的速度很快，隻為了那一點完成任務後的血液。

  他嚐過自己從血族世界帶走的血袋，可能是惡魔的口味和血族的口味不大一樣，導致了曾經的優質血液在他嘴裏失去了香氣，還不及溫柒在他完成任務後隨便倒的一杯血。

  他曾看過公爵府的地牢，一些領地內的犯人都會被押入其中，血液從他們身上取得，想來未來的靈魂也會從這裏出現。

  之後他們也曾遇到過克裏，克裏針對羅的行為非常明顯，然而溫柒會下命令，讓攻弋帶他躲進保護周密的地堡中，他躲過了幾次，也被迫和克裏打了幾次。

  雖然這份契約導致攻弋浪費了一段時間，卻不得不承認利大於弊。

  羅的魔法體質曾幫到過攻弋，這段時間還是發現了自己之前忽視了的弊端，如海一般的本源極難修滿，而吸收他人本源是捷徑，自己修本源隻會更慢，沒有他以為的那麽簡單。

  他不能貪多克裏的領域，但自修本源的速度極慢也會給到克裏更長的時間糾纏，煩不勝煩。

  十年間，溫柒和羅記憶中的溫柒一致，從不貪戀權利，隻在意自己對天使和惡魔的情報夠不夠充分，在意一些擁有奇怪能力的“人類”，也暴露了他“意外”契定的契約。

  攻弋在溫柒的命令下做過，當然知道自己被“意外”契約這件事並不是個意外，溫柒也沒有想瞞住他。

  最後，他吸食了溫柒準備好的死囚的靈魂，離開公爵府。

  一個人用其它人的靈魂供奉惡魔，無論怎麽解釋，這個人都不是好人，溫柒天生帶著惡魔的本性，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好人，這一次尤其為甚。

  魔化的天使沒有喪失天使本性，這讓他經常能在攻弋眼中看到不堪的自己，明明是惡魔，卻帶著天使的思維，哪怕他在盡力適應自己的新身份，依然能叫人看出區別。

  溫柒看著那抹黑影遠去，搖頭歎道：“密斯，以後我再也不想契約魔化的天使了。”

  雖然足夠聽話，卻每次在他命令不管其他人的時候擺出一副杞人憂天的表情，任務做的也不錯，但總會下意識手軟，他這樣的壞人，居然還留下個“善人”之名。

  這種感覺，簡直像是契約了真正的天使一樣惹人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