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作者:雲白子玨      更新:2021-03-01 13:30      字數:3202
  龍逃離奉龍塔不可能是為了避世,最大的可能性則是如同神修神骨一般閉關修“龍骨”,待修成歸來,最先到達的地點一定還是奉龍塔附近。

  而攻弋雖是失憶,目的地仍然十分鮮明,當他提起奉龍塔的事後,原本似是心不在焉的神情出現了變化,因此他判斷兩者必有聯係。

  於是溫逸序到了方家便開始著手此事,找不到蹤跡就代表了兩個方向,他不是試藥人就一定是龍。

  試藥人並非隻有死侍和暗侍,皇上調查出這幾人到處尋找偏僻之地焚村抓人,甚至扮山匪抓不足月餘的幼童或是高齡的老輩,隻為了試龍身上不同的部位。

  也正是因為皇上查到這些腤臢事,為防事態嚴重,更防止神借此收買人心,才做出“雷霆一怒”的模樣提早出手。

  朝堂形式複雜,被神所利用的這些大臣個個身居要職,其勢力遍布更是錯綜複雜,這才有了皇上以微服出巡為由出海尋龍,算是避開朝堂鋒芒,也做出龍之後盾的態度。

  皇上下海前未免暴露自己行蹤,便讓幾個貼身暗侍假扮成自己的模樣繼續巡遊,自己則帶了少數幾人購船下海,可還是遇到了假扮水匪的刺客。

  初時隻是人手有所折損,後來身邊的人手越來越少,結果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的內鬼找準了時機刺殺皇上,被反應敏捷的暗侍以命救下,出逃前還成功把船鑿沉了。

  這是攻弋會在那座小島中尋到皇上的原因。

  皇上微服私訪前,溫逸序知道這個機會是某些想要造反的人必須抓住的時機,為了製造時間差,親自坐鎮在朝殿之中假扮皇上,將皇上出發的確切時間延後了三天。

  可這件事終會敗露,起了異心的人沒能抓住時機,隻能讓暗樁盯緊皇上,另一邊則以溫逸序假扮聖顏為名攻訐,力圖在皇上回來之前去了他的左膀右臂。

  之後,就是攻弋與溫逸序相遇,溫逸序擔憂被那些人發現自己沒死假扮癡兒躲避追殺,在臨水村裏安然生活了月餘。

  和攻弋分開後,溫逸序其實也並不順利,方家有釘子,他的身份險些暴露,很多事情隻能交給自己的暗侍處理,導致身邊無人可用,很多情況無法及時和他溝通。

  但幸好攻弋也不是傻子,注意到的時間比他騰出人手送信的時間早,暗樁將及時折返下海的信送給他的時候,溫逸序險些認為他能感自己所感。

  在攻弋將尋到皇上的信交給他的時候,溫逸序的人被攔截,導致他沒能及時收到信件,幸而暗侍及時發現異樣,經過一番周折還是搶回了信,這才匆忙出城。

  隻是皇上一路都沒有走過大路,以至於攻弋沒有辦法繼續發第二封信,讓溫逸序空等了一天,差點以為兩人一齊折損在半途中。

  不過等他冷靜下來細細思量,明白皇上途中受了驚擾,可能不會走大道暴露位置,計算了信件時間和皇上的腳程後,近幾日夜夜出城等待,昨夜才見幾人平安歸來。

  雖然其中周折與溫逸序的猜測相差無幾,但還是看到自己弟弟平安才能放心,兩人大難重逢激動不已,導致了攻弋和那兩人同時被晾在殿外很長時間。

  言歸正傳,攻弋送幾人往生後便把手中的武器丟到了地上,幾個侍衛沒有口令也不敢將皇上置身危險之地,手中刀劍對準攻弋,視線頻頻聚集在三人身上。

  溫逸序又和皇上對視一眼,才道:“你緣何殺他?”

  攻弋沉默幾秒:“自然有恨。”

  皇上向前行了幾步,被勸阻血煞氣過重時直接將人揮退,穩當當站在攻弋身前,直視著:“來人,將之帶入序汀園休整,擇日再問。”

  眾人應是。

  攻弋臉上沾了血,身上的衣物自也是風塵仆仆,皇上聽過溫逸序說起過他的腳程,自然不信失憶之說,此時知道他與奉龍塔有關但並非幫凶,倒是不急在一時了。

  溫逸序不能把空口無憑的事情擺在皇上麵前,所以說話時自然留之一線,皇上有自己的判斷,認為龍之說並非揣測。

  他沒有見過溫逸序所見,自然沒有溫逸序那般瞻前顧後,奉龍塔的事不過一個試探,無論攻弋是不是龍,他們都需要敢於對抗神的人,所以與神有過一戰的攻弋正合適。

  皇上沒有直接迫使攻弋講理由,就是這個原因。

  哪怕他不是龍,皇宮也需要能對抗神的人,雖說食龍者複活次數受限,卻也無傷大雅,如果他是龍,能夠隱藏住自己的身份,才是最好不過。

  不死便用,死則矣,僅此而已。

  序汀園是序王府與皇宮中央的園子,與皇宮相鄰卻不在皇宮之中,此時園主正在自己的房裏,試圖解讀今日來客的能力。

  穿心未死——龍心、傷口愈合——龍肉、中毒垂危——無龍膽、看清迷障——龍目、筋骨強健——龍筋……

  桌上,千奇百怪的坊間雜談鋪滿方桌,旁邊有朱批在其上勾挑抹,像是校園世界學生的筆記。

  另一間房,攻弋洗漱過後舒適地平躺在床上,幾個月未曾休息的疲憊一湧而上,左手放在小腹處,右手擺在身側,一夜間,姿勢沒有一絲變化,直至清晨。

  床梁旁的帷帳仍保持著敞開的狀態,帳上繡了同底色的花紋,辨不太清。

  攻弋剛剛清醒,躺在床上執拗地辨認著帷帳上的花紋,半晌沒有動作。

  但馬上,屋外開始有了響動,序汀園的清晨,花娘打理著庭院,管家清掃著門前,雜役開始做自己的事情,攻弋才慢慢從床上坐起,認出了花紋隻是皇室的工繡。

  穀予總是認為孔承早上醒來的幾分鍾非常有趣,就像所有睡懵了的普通人,半點不見平時的犀利模樣。

  許知良也非常喜歡江霆剛剛睡醒時的狀態,說在那個時候,他能最真切的感覺到江霆對他的,毫無保留的信任。

  實際上,攻弋覺得自己做了夢。

  不同於虛妄之地,每次醒來都似有所覺,卻從來無法記得夢到什麽,連夢中一點點的情緒都無法捕捉到,才會讓他每次醒來都茫然許久。

  所以在恢複觀感時睜眼之後,才會下意識覺得自己仍在夢中,迫切地想記住某種特征,可每一次他能記住的東西,都隻有醒後的內容。

  這同樣也是攻弋不願入睡的原因。

  留不住的東西,取之無用,可他偏偏又做不到拋棄,類似一種逃避的心態,不知則不怪,不是嗎?

  溫逸序在院中舞劍,兩名暗侍似是習慣對練,三人的劍撞在一起就會響起木劍獨有的悶響,攻弋驚訝於溫逸序的劍術造詣,又覺得曾經的神有這樣的身手才理所當然。

  “醒了?”溫逸序從身側拿了布巾擦汗:“昨夜休息的可好?”

  攻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很好,多謝序王。”

  溫逸序想起之前他對著自己自稱“為兄”時的模樣,很突然地笑了出來:“你看著年紀不大,想法倒多。”

  看著年紀不大是事實,龍血有返老還童的功效,所以攻弋在第一次變身時還真是個五歲幼童的模樣,後來龍珠徹底成型之後,才釘在了現在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按照龍的年紀算,百餘歲大概相當於五歲左右的小童,隻是它是第一隻龍,沒有開智過程,說是二十來歲確實沒什麽問題。

  但攻弋隻是占用了龍的宿體,自然比龍穩重許多,更強化了此時身體的氣質,顯得並不那麽幼齒。

  在十六歲成年的世界裏,攻弋現在的模樣已經算是個中年人了,再加上身上帶了些不明不白的滄桑感,幾乎不會有人覺得他“年紀不大”。

  攻弋歎了口氣,頗感好笑:“此間事了,某便告辭了。”

  溫逸序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序汀園,攻弋默認用解藥換了報仇,他和皇上雖沒有這個意思,可的確不能那麽容易就把東西交出去。

  鑒於……溫逸序對剛剛陪練的兩個暗侍比了個手勢。

  攻弋沒想就這麽離開,但他沒有理由留在這,有點後悔假做身無長物,以至於摸進帝城處理了人的事情之後,沒有辦法再找到合理的理由和方式留在帝城調查神。

  00在意識空間中翻了個白眼,接著笑嘻嘻地建議:{宿主,帝城的地勢易守難攻,一麵臨水,兩麵抱山……如果您不願意就這麽離開,不如去山裏?}

  其實00的話有道理,眾神活躍在人群中,隻有忌憚朝廷勢力不再問世的能人異士才會選擇隱居,而且在帝城附近,倒的確是個很好的去處,但首先要遠離皇宮獵場的範圍才行。

  攻弋考慮了幾秒,還是想去臨水村看一看,他身上還有一點租船時取用的銀錢,雖說不多,但也可以算作部分藥費用以回報。

  沒有了馬匹,一路走了近兩天才趕到臨水村,然而這裏滿是殘骸,似是被火焚燒過,村中到處都是血液沉澱了漫長時間的黑色痕跡,以及曾燃燒過的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