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變故
作者:米螺      更新:2021-02-21 05:48      字數:3365
  一段時間沒回來,屋裏有股悶熱的潮氣,顏緋開了門窗通通風,又花了點精力把家裏稍微打掃了一番,麵對一塵不染的住處,她感慨自己被謝知教育得越來越像個正經人了。

  洗澡的時候,她想起謝知的叮嚀,特意用毛巾把左手臂包好,注意著沒讓剛結痂的傷口被水打濕。

  拿放東西的時候也不敢大動作,免得接好的骨頭再搞傷了,還得被謝知逮回去全方位照顧著。

  “謝知說衝一下就好,不要泡澡……”

  “謝知說這兩天先別洗頭……”

  一邊自言自語地提醒自己,一邊手忙腳亂地洗完澡,被水汽暈紅了臉的女生搖頭晃腦地念叨著,趴在鏡子上哈了口氣。

  鏡麵霧氣更濃,她鳳眼迷離地伸出手指在上麵寫了“謝知”兩個字。

  等到水霧凝成了水珠落下來,她才滿意地笑了笑,哼著歌把名字擦去,脫下浴袍,換上睡衣,低頭扣著紐扣的時候,嘴角的笑意驀然收起。

  “媽的。”顏緋懊惱地發現,自己從進門到現在居然滿腦子都在想謝知。

  完了,她竟然對謝知惦記到這種程度了。

  先前還說二十七歲的謝知如狼似虎,快二十二歲的自己也根本沒純情到哪裏去啊!

  鏡子裏的小姑娘裹在睡衣裏,柔軟的布料貼著粉白的肌膚,像一朵出水待摘的芙蓉,顏緋和自己大眼瞪小眼,腦海裏不受控製地閃過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麵。

  “靠。”

  臉上燒得更紅了,她連連呸了好幾聲,慌不擇路地去冰箱撈了一瓶酸奶咕嚕嚕喝到見底,這才平複住了這突如其來的燥熱。

  一定是謝知最近常常見麵就摟,一言不合就親,諸如此類的親密舉動太過頻繁,她才會東想西想的!

  一定是這樣!

  一定不是她的錯!

  顏緋罵罵咧咧地做完心理工作,看時間還不算太晚,就半靠在沙發上把一組宣傳海報發上微博,又查看了幾封招商郵件。

  個別公司的資質她不是很清楚,這一塊一直是交給G審核的。

  聲音,出現的時機,對她的了解,和宋晉的熟稔程度,種種蛛絲馬跡都能匯聚成一個並不難看穿的事實——顧子恒就是一直以來與她的工作息息相關的代理律師,G。

  那麽,他突然以顧子恒的身份回國,意欲何為呢?

  夜深人靜最適合挑燈工作,顏緋暫時放棄追想顧子恒的意圖,咬著筆杆對照著時間表,把《流年》接下來集中拍攝的場次時間仔細列出來,打算等複診回來就一口氣拍好成片趕在春節前送審。

  這一忙,就忙到了後半夜,微信裏躺著兩條來自謝知的消息,顏緋一看到男人的名字就臉上發燙,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燥熱倏地躥了上來。

  看清消息內容後,顏緋嫣紅的唇角抿了又抿,沒忍住,在安靜的客廳裏笑出聲。

  ——不要泡澡,用花灑比較靈便。

  ——頭發這幾天先別洗,你單手吹不幹。

  和她剛才想的如出一轍,是擔心她粗心大意沒記住,又嘮嘮叨叨了一遍。

  這樣的相處模式太催人犯懶了,好像他天生就是為了照顧她,彌補她丟失的愛與照顧而存在的。

  顏緋突發奇想,或許早點嫁給他,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些旖旎的,豔麗的,排斥的,恐懼的,通通都會變作生活中最尋常不過的溫暖吧。

  這個念頭閃現的瞬間,心底那種久違而熟悉的戰栗恐懼猛地流入四肢百骸,她不敢置信地緊緊抓住沙發扶手,咬著牙勉力撐過這次古怪的複發。

  不知過了過久,顏緋一摸額頭,摸到一手的虛汗,澡都白洗了。

  時鍾已經指向一點半,再讓顏緋回浴室折騰一回,她已經提不起氣力了,拿了餐巾紙隨便擦了把汗,換了套睡衣後,顏緋一頭倒在床上。

  是她太得意了,她這種鬼樣子,怎麽可能嫁得出去。

  老天爺一定是為了懲罰她當年犯下的罪過,才會讓她得了這種病。

  顏緋一直都知道,在醫學發達的今天,身體病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你的心病了,你明明是那麽渴望它能康複,又無法允許一個健康的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那種矛盾和拉鋸,日日夜夜都在侵吞你的勇氣。

  你有罪啊,你怎麽能健健康康地去擁有幸福?

  你讓那個代替你去死的人怎麽辦?

  她如果活著,她也可以健康幸福的啊。

  每當顏緋想擺脫陰影和折磨的時候,那個聲音總會爬出來,用機械冰冷的語調一遍一遍地提醒她。

  顏緋就這麽趴在床上,頭朝下塞進被褥裏,直到口鼻喘不過氣,才翻身平躺著。

  她劇烈地喘息著,目光直直地看著頭頂的吊燈,是燈太灼亮了,把她的眼角都照出了淚水。

  顏緋驚得彈跳起來,抹去眼淚,對著虛無的空氣長長吐出一口悶氣。

  她踩著地板到廚房重新開了一瓶酸奶,混著水果軟糖喝一口嚼一粒,濃度過高的酸甜中和了眼底的苦澀,很快便恢複了心情。

  在遇到謝知以前,她就是這樣反複治愈好自己的。

  臨睡前,顏緋翻開日曆,算了算日子,離國慶還有小半個月,她準備在國慶假期裏安排時間去加利福尼亞洲複診,到時候手也能完全康複了,後續拍攝就可以更順利了。

  再次規劃起工作,顏緋就又想起顧子恒來,猶豫了會兒,點開G的微信頭像發送語音通話,誰知那邊不到三秒就給掛斷了。

  “緋姐的電話?”

  “嗯。”

  深夜的東城不如唐城繁華,淩晨的街上隻有幾輛出租車在拉客,車裏一片靜謐,宋晉看了眼後視鏡,問道:“恒哥,你怎麽不接?”

  宋晉這會兒正要送顧子恒回酒店,兩人剛從顧家出來,顧子恒臉色不好不壞,宋晉一時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不住在顧家,說是訂好了酒店,顧雍夫婦倆對此沒什麽異議,好像兒子有家不住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東城離唐城不遠,不堵車的話,上了高速隻要一小時左右就到了,宋晉先是把顧子恒送到顧家,在車裏坐著抽了兩根煙,顧子恒就從家裏出來了。

  彼時,顧雍和妻子站在門口目送,顧子恒頭也沒回地往前走。

  宋晉遠遠看過去,總覺得這一家子貌合神離,還不如他和顏緋來得親近。

  “太晚了,明天再說。”顧子恒極少會掛斷顏緋的電話,車內光線暗淡,他坐在後排座位上,手機屏幕還亮著,映出他陷入深思的長眸。

  父親的話說得很清楚,顧家還沒有到能和謝家分庭抗禮的時候,他不能頂著顧家人的名義和謝知在明麵上爭鬥,哪怕是私人感情,也時刻牽連著顧家的生死存亡。

  可他又要為此等待多久呢?

  六年了,如果顏緋始終還是那個一門心思隻在工作上的顏緋,他就算熬到下一個六年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急功近利。

  可是顏緋變了,她從前喜歡說謊,會用敷衍的口吻去遮蓋她覺得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她還很會偽裝,把弱點軟肋通通都偽裝起來,讓人看不出她的顧慮和恐懼。

  但她麵對謝知的時候,眼裏的光亮是純粹的,說出的話是用心的,她就那樣不管不顧地把最簡單最柔軟的自己給了謝知。

  宋晉說,顏緋不止愛謝知的錢,還愛謝知這個人。

  這是一個足以讓顧子恒把全部計劃都提前實施的消息,剛實施了一步,就被父親召回,一盆冷水澆下,讓他不得不清醒過來。

  要是為了得到顏緋而失去所有,那麽最終也無法保護好顏緋。

  “緋姐哪會嫌晚,她以前趕劇本的時候可沒少熬夜,你又不是不知道。”紅燈上的數字不緊不慢地變換著,宋晉回過頭,試探著問,“恒哥,你這次回國到底想做什麽啊?”

  “顏緋讓你問的?”手機屏幕徹底暗了下去,顧子恒在黑暗裏低笑了聲。

  “嗯,緋姐猜到你是G了。”

  “她那麽聰明,不可能猜不到。”顧子恒了然道,“不拆穿我,是因為她還需要我,不是感情上的需要,是工作上的需要。”

  她永遠都是一個精打細算的姑娘,心受過傷,千瘡百孔的就當成了算盤。

  宋晉聽出他話裏的自嘲,又不知道怎麽安慰,幹脆換了個高興點的話題:“對了,S大中秋有個晚會,恒哥你不也是S大畢業的嗎,要不要去湊湊熱鬧?我聽緋姐說,她在的那個什麽音樂劇社還有匯報演出。”

  但是演出的獎金是謝知提供的,宋晉自動把話吞了回去。

  顧子恒抬起眉梢:“具體什麽時候?”

  沒能和G聯係上,顏緋對著手機發了會兒呆,歎了口氣,把自己卷進被子裏。

  G是她不可或缺的好幫手,顏緋並不想因為身份的轉變而失去這隻左膀右臂,沒有G的維護運作,劇院很多年工作是無法展開的,所以再是抵觸他的某些行為,顏緋也不想正麵和他撕破臉。

  更何況,這其中還夾了一個宋晉。

  帶著鬧哄哄的想法,顏緋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亂七八糟的夢境讓她這一晚都身心疲憊,清晨時分,一陣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來。

  是風瀟瀟打來的,風瀟瀟做事一向很有分寸,這種時候打來電話,讓顏緋眼皮猛地一跳。

  “顏緋,我……你能不能借我一筆錢,我要去趟美國……”一接通,女人罕見的哭腔從電話裏傳來。

  “你別急,慢慢說,怎麽突然要去美國?”顏緋開了免提,飛快跳下床,披著外套去浴室洗漱。

  “白澄被綁架了,在加利福尼亞洲。”風瀟瀟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穩了穩心神,“就在今天淩晨,我收到勒索短信,對方要五百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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