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天(十一)
作者:為何不知      更新:2020-03-17 15:48      字數:4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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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的暴風雨真大啊!

  她一個人這樣想著,就好像在她身旁的白清朗不存在一樣。

  她覺得自己早該知道的,白清朗是怎樣想自己的,他的喜歡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是屬於他的自我幻想,還是他真正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他要的隻是一個優秀的葉安語啊!

  她承受不起他那樣熾烈的感情,她疲倦的身體也背不起那樣的期待了。

  就這樣吧,就這樣就好,去逃離,逃離到另外的一個世界。

  像死了一樣。

  她的心思通透,她想明白了未來與過去,所有人的目的,所以她決定逃離,她看不清前路究竟在什麽地方,未來的模樣好像就是從都市故事當中提取出來的一樣,重複重複再重複。

  生命總是如此的短暫,飛機會出事,人會死,努力的一切都會被迅速的消磨,那為什麽不去,一生隻有一次,去追逐你想要的東西?

  葉安語啊,你要勇敢。

  他的哥哥給了她絕望的消息,但同樣也給了麵對絕望的勇氣。

  葉安語覺得自己正走在一條不能回頭的道路上麵,空間破碎的裂痕在她的身後越來越大,那些闖進來的漆黑眼睛,在吞噬著這個世界的空間裏麵遺留的一切,除了深黑之外,它們並不帶來任何東西。

  隻需要這無窮的深黑虛空將葉安語完全吞沒,她就能用手裏的這把鑰匙打開眼前的這扇門戶,去到另外的一個世界。

  這把鑰匙是那張照片變換而成的,當發光的照片指引她跑到了廣播室之後,它就幻化出了一段影像,影像給她展示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模樣,那是一個浩瀚無比的世界,那個世界很大,也很怪異,或許也很危險。

  但對於葉安語來說,隻要和這裏不一樣,無論是哪裏,都可以。

  影像播放完那個世界之後,就顯現出無盡的深黑當中,葉安語打開眼前這扇門的影像。

  “祂”在誘惑著葉安語打開這扇門,“祂”告訴葉安語打開門就能去到另外一個世界。

  之後影像便消失了,彌漫整片空間的風聲雨聲開始消失,雨滴開始消失,在四周行走的人物開始消失,光也被隔離在這之外,除了昏暗和寂靜,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影響葉安語。

  葉安語的手裏同時出現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和白清朗當時打開這扇門的時候,所用的鑰匙一模一樣,都有著藍色的緞帶。

  葉安語本來想在這寂靜和昏暗當中迎接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結局,沒有任何人能夠來打擾她,這讓她覺得很舒服。

  然後白清朗就來到了這裏,披風帶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不速之客。

  葉安語剛開始看見白清朗的時候,發現他隔得很遠,在這長長的走廊盡頭,他的身上帶著屬於這個世界的光亮。

  他來的時候,葉安語就知道,他來得太晚了,他進不來這裏。

  就算後麵白清朗慢慢的靠近她,她的眼中白清朗隻是在原地踱步,最後白清朗已經和她一米之隔,白清朗甚至能看清楚她臉上的細節,她也隻能看見白清朗在走廊的盡頭。

  他們之間永遠相隔著這昏暗而寂靜的走廊,葉安語甚至有些看不清楚白清朗的臉,她感受不到他的焦急,他的任何情緒,就好像他們相隔的不是這麽一點點的距離,而是一整個的世界。

  葉安語就像是在金魚缸裏麵的魚,她聽得到他的聲音,但她卻看不見白清朗所在的那個真實的世界。

  但就在剛才,葉安語一回頭,卻發現情況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白清朗......他走了進來。

  “你怎麽能......”葉安語終於是流露出一絲情緒了。

  白清朗走進來的之後,他的行動變得更加艱難,但感覺自己仿佛走入了一堆不斷把他向後推的海浪之中,無數的壓力向他襲來,要讓他離開這片空間。

  他用逸散出來的元氣包裹著自己的身軀,他艱難而又穩定的向前。

  葉安語後麵的空間破碎開始加劇,以一種更歇斯底裏的方式,白清朗的進入加速了這個空間崩碎的速度,這個空間隻能容納葉安語一個人,如果白清朗加入的話,它就會因為超越自己的容納力而崩潰。

  這樣葉安語永遠都到不了另外一個世界了,她會隨著這空間的崩碎,和白清朗一起被扔到空間的亂流當中,被無數湧動的空間碎片割裂成最微小的空間場的一部分,成為新的空間碎片,永遠在無盡虛空中流浪。

  葉安語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她隻是很好奇白清朗為什麽能走進來。

  白清朗也沒有給她這個答案,他隻是笑著向前,救.......你”

  處於這一團空間流體當中,白清朗發出的聲音開始被遲滯,葉安語聽到的聲響就好像是老舊的錄音機發出的聲音一樣,一字一頓。

  “你回去......別過來......”葉安語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急迫。

  她的聲音被這片空間所允許,白清朗從這片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都能接收到她的聲音,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匯成一句話,如同魔音貫耳。

  聲音很刺耳,但聲音裏麵傳達的情緒,卻讓白清朗很欣喜,他特意散開了覆蓋自己左臂的元氣濃度,隻是略微的降低了一點點,那些原本柔順的像水一樣的空間流體,就像是刀子一樣割在他的手臂上麵。

  鮮血湧動了出來,這些液體在這充斥著空間流體的世界裏麵,被切割成一粒粒的血紅粒子,然後持續的被切割,這整個昏暗的環境,都像是被這鮮紅,染上了一層顏色。

  疼痛隨之而來,但白清朗卻帶著這疼痛,繼續向前,他就像是漫步在太空裏麵的宇航員,一步步的在這充斥著空間流體的世界裏麵走動,他走動的很笨拙,手腳行動不一,身體向下撲,又向上抬起,就好像表演滑稽節目的街頭藝人,但他還是這樣前進著,堅定而無畏。

  他刻意的控製著自己身邊的元氣流動,鮮血粒子隨著他的行動,在他的周身不斷地飄散出來,他的腿,腳,軀幹,不斷有疼痛的感覺傳來,他緊咬著牙,也不發一言,血色開始為這漆黑的空間增添新的顏色。

  “你回去啊.......你有病啊!”葉安語更加的焦急,她的內心此時才湧動出了無數的熾烈情緒。

  白清朗身體上的傷痕開始增多,由於血液被完全割裂幹淨,她的血肉在元氣的包裹下,清晰可見,他當然很痛苦,很難受,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受過這樣的苦痛,他甚至想馬上逃走,因為真的......好疼。

  他抬起頭,勉強憋出一個微笑,救......你。”

  路途是漫長的,疼痛也是漫無止盡的,白清朗還在向前,他的眼淚流了下來,這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死亡的恐懼也在襲來。

  一步......又一步......

  這一步兩步就好像踏在葉安語的心上。

  “我不需要你救.......白清朗你總是這麽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回去啊......回去啊。”眼前的慘狀已經完整的擺在葉安語的麵前了,她的眼中淚珠在醞釀。

  她從小就很不喜歡看恐怖片,甚至連她爸媽看的抗日神劇,她都不敢多看,她害怕血肉橫飛的場麵,害怕人們痛苦的哀嚎。

  可是白清朗的慘狀就擺在她的眼前了,清晰的血肉,清晰的臉,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加清晰的事物了。

  白清朗不管不顧,就好像她不管不顧的拋下他一樣,他們倆都選定了一條道路,不論生死,執拗的不回頭看,他們倆倒真像啊,般配的如同掛在一顆樹上的果子。

  白清朗的眼淚他沒能夠止住,但他也沒有想過止住,他的眼淚被湧動的空間流體切割,成為水,成為晶瑩的光明,最後消失在他眼前,就好像再沒有出現過。

  整片空間的血色彌漫,葉安語眼前的那扇門都染上了這血液的顏色,葉安語握住鑰匙的手都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還敢打開眼前的這扇門,她自以為的堅定好像在崩潰,但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依舊在持續。

  她在糾結,恐懼和另一種恐懼開始衝突,開始廝殺,她近乎在崩潰的邊緣。

  她的眼淚沒有被這片空間拒絕,一滴滴的流了下來,她晶瑩的眼珠望著白清朗,聲音帶著嗚咽的哭聲,“白清朗......你回去吧......不要鬧了好不好......你知道我回不去了......我......我害怕。”

  白清朗看著眼前姑娘的臉,她那麽痛苦的乞求,她想要去到她的遠方,是啊,她要去到她的遠方,我憑什麽?攔住她呢?哪怕她會死在哪裏,那也是她的選擇啊!

  他的麵色痛苦,痛苦來自疼痛,來自身上也來自心裏,他......還在向前,他同樣用痛苦的表情回應葉安語。

  “我.......一定......會救你。”

  距離在拉近,聲音也開始變得清晰了一些。

  葉安語還在哭著,她還沒能做出抉擇,她知道她能不能背負著殺死他的罪惡,去向另外一個遠方。

  他們倆都用刀子對準著對方的心髒,他們在對峙,在用意誌和堅持在對峙著。

  葉安語的堅定意誌來自於她對於整個世界長時間的絕望,而白清朗,他,他呢?是什麽讓他這樣害怕疼痛,害怕死亡的人以如此不畏的程度,把那把刀子抵在葉安語的心髒呢?

  是希望,是他能給她帶來未來的希望。

  所以疼痛無論怎樣折磨著他的神經,他都還在向前,他感覺自己真的堅持不住了,但他還在向前。

  他最後呈現在葉安語眼前的模樣已然遍體鱗傷了,他跌跌撞撞,他的臉扭成一團,他的牙齒咬著他的嘴唇,他來到了他的目的地,他抬頭,神情卻好像麵對了這世間最大的絕望一樣。

  他來到了葉安語的麵前,眼神中是無盡的恐懼,他把自己的恐懼完全的釋放了出來,對於死亡的恐懼,他不再壓抑,他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救我.....小語兒......救我。”

  小語兒啊,多熟悉的昵稱,白清朗你多少年沒有這樣叫過我了啊。

  葉安語感覺白清朗的刀子刺入了自己的心髒,他再也壓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恐懼壓倒了恐懼,她自己麵對死亡毫無畏懼,但他害怕白清朗為她......而死。

  握緊鑰匙的手......鬆開了。

  空間開始瓦解,如同鏡子一般的破碎了,真實的血液被帶走了,真實的血液又從白清朗的身上流了出來,白清朗撲倒在了葉安語的身上。

  葉安語抱著他坐倒在地,她的哭聲像是海洋最深處的水流,她無助的控訴著,“白清朗你個王八蛋......”

  她還是放棄了她的未來,為了不讓他死在自己麵前。

  暴風雨重新充斥滿整個天地,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歇,走廊的地板冰涼,也很潮濕,葉安語緊緊的抱著白清朗,望著天邊的月亮在漸散的烏雲之間露出一角。

  她想要救救白清朗,他現在流血過多,傷口密布全身,暴風雨還在不停的把雨珠刮在他的身上,寒冷與死寂在侵襲著他的身體,她很害怕,他死在自己的麵前,她抱著他的手在不住的顫抖,她努力的想要把他托起來。

  但她的力量相比於白清朗的體重而言,還是太小,她想要把白清朗抬起,卻發現無能為力,風雨大作,樹木傾倒,葉安語摸了摸自己的褲包,發現自己並沒有帶手機的習慣,於是他就開始在白清朗的包裏找尋。

  她最終翻翻撿撿還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白清朗的手機,手機的電量已經不多,屏幕上還顯示著沒有被回複的消息,手機上顯示發送這個消息的人是顧衍,消息並沒有在手機鎖屏界麵上顯示完全,葉安語隻能看到簡短的一點信息。

  “我馬上就到你現在怎麽......”

  信息就到此為止。

  葉安語現在可沒時間關心這些,她急忙地劃到了圖案解鎖界麵,她費盡心機地猜測著白清朗地密碼,但還是沒能成功,隻能看著鎖屏進入了強製鎖定階段,最後她沒辦法,隻能嚐試著使用緊急撥號。

  就在她剛把號碼輸入手機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走廊盡頭傳來一陣破風聲,像是什麽可怕的生物正在靠近,她害怕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個身影自走廊的盡頭向她襲來,隨後她就眼前一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