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天(十)
作者:為何不知      更新:2020-03-17 15:48      字數:4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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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清朗直接從走廊外牆翻身越下,暴雨澆在他的身上,他的衣衫迅速被打濕,雨滴順著她的眉梢向下流,他在雨夜裏麵狂奔,路燈帶來了微暗的光明,他不知道要去何處去尋找,但他知道他必須要去找到。

  顧衍現在的狀態很奇怪,他軟倒在自己的桌子上麵,幾乎不能動彈,他感覺自己的元神被一股重壓死死的壓著,仿佛要窒息。

  就在剛才,他聽到葉安語下樓的聲音,他就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聯係從何而來,他所麵對的又是什麽。

  但他沒機會把這些消息傳遞出去了,他所麵對的那個“祂”實在是太過於強大,讓顧衍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顧衍撫摸著手上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印記,黑色的印記正在發出金光,這金光並不耀眼,隻有顧衍能看見,是這金光守護著他,讓他能免受“祂”的侵害。

  不然他根本連一條消息都發不出,白清朗會直接回到教室,他會以為葉安語真的隻是上廁所去了,他會錯過,會在這雨夜的遮蓋下麵錯過一切,他會在晚自習下課的時候,他才會發現這一切,而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顧衍此時根本抬不起頭,他想要做些什麽,但已經做不了什麽了,最後發出的那些消息是他最後的氣力了,“祂”已經將他完全鎖死在了這裏,他根本逃離不了,沒有人能逃離掉“祂”的鎖。

  但他還在努力掙紮著,他想要去完成些什麽,玄黃塔的微光一直在閃爍,但僅僅是一個印記的“祂”根本做不了太多的事情,“祂”除了能護佑顧衍不被另一個“祂”的力量完全壓死,其他的事情“祂”都幹涉不了。

  顧衍的掙紮終究是凡人的掙紮,神靈們站在雲端嘲笑著他的自不量力,竟然妄圖去修改命運的軌跡。

  命運沒有站在顧衍這一邊,但是他的手卻神奇的能動了,就像命運撥弄風雲的大手突然微微鬆開了一點。

  顧衍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馬上他又釋然了,他想起了跟白清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跟白清朗說的悄悄話。

  “廣播室的鑰匙在何主任辦公桌下麵的第三個櫃子,是一把上麵綁著藍色緞帶的鑰匙。”

  “廣播室在下午飯點的時候,裏麵的老師會在放完歌之後去吃飯。”

  “你可以在學生走光之後,進去裏麵。”

  這就是顧衍在白清朗耳邊講的一切,他告訴了他如何去到這些事情。

  他參與了命運的進行,所以他獲得了行動的權力,顧衍立馬翻身起來,給白清朗發送了一條消息。

  (來吧,看看我能不能把你的老底給掀了。)

  外麵的風雨愈發的大了,暴雨仿佛要把這無數的鋼筋水泥組成的教學樓吹到崩塌,月亮在厚重烏雲的遮蓋下麵,早已沒有了身形,隻有無數的雷電在嘶吼著,仿佛那那厚重的雲層當中有神靈要破暗而出。

  樹木在傾倒,萬物在這狂風暴雨下麵開始躲藏,就算在這樣陳舊的世紀裏麵,造物主還是把他的威嚴布滿了這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白清朗依舊在暴雨裏麵狂奔,他在校園裏麵搜尋著葉安語的蹤跡,他知道這麽短的時間裏麵,葉安語肯定走不出這個學校,她一定還在學校裏麵。

  (她會在哪裏呢?)

  白清朗焦急的查看四周,大雨已經把他淋成了一隻從河裏爬出來的水鬼,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浸濕,抹了抹臉上不停往下流的水滴,白清朗已經把葉安語能去的藏身之地都找了個幹淨,憑借他超越常人的能力,做到這一點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

  他以為葉安語是因為聽到他爸媽要讓自己轉學的消息,所以痛苦的躲了起來,但他在這校園裏麵找著找著,卻發現事情越來越不對,好像那個女孩並不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哭泣,她是要去麵對些什麽東西。

  他仔細的回憶著葉安語跟他的對話,跟他說過的話,尤其是那一句沒說完的我拿.......

  我拿什麽呢?我拿......

  白清朗在思考,但他心中的焦急讓他沒法子集中精力思考,他望了望漆黑的天空,無數下落的雨滴複歸大地,聚成流水,在這道路間流淌著,向著最深處留著。

  他的腦中突然靈光乍現,他突然看見了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並不能藏人,至少很容易被人發現,因為那地方一般都上鎖,需要鑰匙才能進去,而且那個地方很容易被發現,因為會有老師經過。

  (如果她不是想藏呢?)

  白清朗突然回想起那個女孩的模樣,她可愛的臉上那冷酷而堅韌的神情,這黑夜裏麵的暴風雨實在太過於劇烈,但白清朗熾熱的心卻燃了起來,就好像寒風飛雪中燃起的火焰,他捧著這一點心火,要去找把持他命運的黑手,拚個你死我活。

  他瘋了一樣的狂奔起來,電芒加於他的身,他倒真像天空上掌握雷電的神邸下凡一樣,無數熾烈的電芒在這漆黑的雨夜裏麵炸開,光明萬丈,破開這重重的雨幕,要帶這少年去到他該去的方向。

  教學樓,樓梯,人,黑暗,白清朗的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在變換,他的速度已經到了他身體不能承受的邊緣,他在十數秒之間,就來到了他想要來的地方。

  廣播室.....

  白清朗走到樓梯前麵,就發現前麵空無一人,他敏銳的感覺到這裏正在發生著某種改變,四周都靜悄悄的,燈光像是被鎖死在教室裏麵,周圍的走廊上麵光明就像是被阻攔似的露不出來。

  隨後他一轉身,走過眼前的轉角,他就看見了葉安語,葉安語的手裏拿著一把藍色緞帶的鑰匙。

  不過葉安語好像並不是在等待他的來臨,她的眼睛一直望著眼前沒有被打開的廣播室的門戶,暴雨也同樣把淋濕了,他們倆都濕漉漉的,像是兩隻在暴雨中相互取暖的小狗。

  葉安語發現白清朗的來臨,她轉過身來,眼神肅穆的像是書裏寫的仙神,她的身上沒有光環,但她立在哪裏就好像把廟裏的雕塑搬到了此處,要人跪拜祈求,她發聲說話,她的聲音像是天音貫耳,在白清朗耳朵裏麵炸開。

  “你來晚了。”

  黑色的孔洞,一個兩個三個,許多個,在葉安語的身後展開,就好像世界被破開了一個大洞,外麵的怪物闖了進來。

  空間在扭曲破碎成無數的黑暗,而葉安語身側的廣播室的大門依舊緊閉著,但白清朗能夠感覺到,在門的裏麵,好像什麽東西在孕育著,即將要掙脫出來。

  “你現在很危險。”白清朗麵色焦急。

  “我知道。”

  “你會死的。”

  “我知道。”葉安語麵色冰冷,沒有一絲生氣。

  白清朗望著她的眼睛,他想要從她冰冷的眼神中讀出些什麽,“我會救你。”

  “不需要。”

  兩人又開始無言的沉默了,在這片靜寂的空間裏麵,風和雨都好像進不來,他們就像被這個世界隔離了一樣,這漆黑夜色,暴雨如注,都成為了他們的背景色。

  白清朗是不知道再能說些什麽,他不知道這時候要再說些什麽才能勸勸葉安語,他覺得言語在這種時候已經變得非常無力,所以他沉默了,他已經做好了強行搶救的準備。

  葉安語見白清朗就那樣愣愣的看著她,她也不發一言,她隻是在等待,等待終末的時刻的到來。

  最先打破這種無言的沉默並不是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

  白清朗的手機震動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麵,這震動的聲響清晰明了的像是在無窮的深黑當中點燃了一絲燭火。

  白清朗掏出手機,他知道這是顧衍給他發的消息。

  顧衍:關於你要去做的事情,我隻有三條建議,第一,現階段空間傳送極度不穩定,強行幹涉會損害整個空間結構。第二,這件事的因果是在你和葉安語身上,你必須想辦法解開,第三,葉安語的想法在整件事情裏麵非常重要,她的堅定意誌維持穩定傳送的......材料。

  白清朗認真的把這條消息一字一句的看完,然後他把手機放進了包裏,他在思考著,他究竟該怎麽做。

  (堅定意誌?葉安語你究竟在堅持著什麽呢?)

  他終於是決定開口詢問了,他發現眼前的這個女孩變得迷霧重重了,“你為什麽想要逃離。”

  “因為掙脫不了。”更多的深黑眼睛在葉安語的背後睜開了,它們是空間破碎的裂痕,是與虛空產生對接的痕跡。

  “是因為你的父母嗎?”

  到了這個時候,葉安語並沒有太多的傾訴欲望,“是因為所有的一切。”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會幫你的。”白清朗慢慢的靠近。

  對於他的靠近,葉安語並沒有表現出其他的表情,“也因為你。”

  聽到這四個字,白清朗的動作仿佛都遲滯了一下,他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但轉念一想,確實如此。

  所有的一切,當然包括自己。

  所以他還在繼續前行,他似乎找到辦法,布滿他身的電芒被他全部驅散,此時的他拒絕所有的超凡力量,他想要去救他愛的女孩,以凡人之軀。

  “沒用的,你過不來,這些要把我帶走的力量,不屬於這個世界。”

  葉安語的情緒好像在她從辦公室門口逃走之後,就開始完全消失殆盡,就好像這密布著天空的陰雲映在了她的心中,在她的心中下起了一場暴雨,清洗了所有她對於這個世界的歡喜,她再無留戀。

  白清朗慢慢的走近,他走過來的腳步聲響,在這寂靜的走廊回響,他終於是來到了足夠近的距離,離葉安語不過一米之隔,但他再無法前行了,他的麵前有一堵牆,無形的空氣牆阻攔了他。

  這一道牆無形無質,就好像在他的麵前拉起了一層透明的隔膜,將他阻攔在葉安語所在的世界之外,白清朗此時甚至能看清楚葉安語未幹的發梢,她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一點點的神采。

  葉安語的手裏緊握著那把鑰匙,藍色緞帶的鑰匙,白清朗知道那是打開廣播室門的鑰匙,他似是打趣地講道。

  “你拿著那把鑰匙幹嘛,趕著進廣播室跟我表白嗎?”

  葉安語雖然還是呆呆地站著,但眼神中卻明顯有了一點其他的顏色,“沒有。”

  她的回答很簡短,但這種簡短卻讓白清朗有了一絲得逞的小欣喜。

  “你的回答應該更堅定一點。”

  葉安語繼續恢複了冷漠,沉默不語,她轉過身,看著走廊外麵落到世界上的雨滴,不再理會白清朗。

  “其實跟你說這些話,我也很緊張,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麽變成了這樣,但是我知道你應該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無論你堅定的想逃離的是什麽,總還有辦法不是嗎?”白清朗的整個身子都貼在了那層透明的空間薄膜上麵,他就好像隔著一層玻璃在跟葉安語交流。

  葉安語繼續置之不理。

  白清朗也不再說話了,他隻是伸出手,碰觸著這個薄膜,他的手中沒有電芒閃動,但他體內被他靈根轉換的元氣已經聚集到了他的手掌附近,這些元氣並沒有產生其他的附帶光效,隻是在人類的感知範圍之外流動著。

  白清朗的手在元氣的包裹下麵,穿透了這層空間的薄膜。

  (果然能行......)

  白清朗的眼睛正在發光,他好像忘記了顧衍對他的告誡,強行幹涉會導致整個空間不穩定,從而產生不可估量的後果。

  白清朗這邊的動靜並沒有得到葉安語的及時注意,她隻是望著風雨,緊握著手裏的鑰匙,他的哥哥告訴她,隻要打開這扇門,她就能去到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新的不同於這個世界的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或許不那麽好,或許她一過去就會死亡,或許......

  有很多的或許,但是隻有一個確定,她再也忍受不了眼前這個看不到希望的世界,層層疊疊的海浪壓過來,就好像時光的長度被縮短成短短的一瞬,隻剩下生存和毀滅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