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做好以後，一家三口圍在餐桌旁，今天的氣氛格外溫馨又……奇怪。

  秦爸平時吃晚飯喜歡喝兩杯，今天秦揚居然破天荒的給自己拿了一個酒杯，主動給秦爸倒酒：“爸，今天陪你喝一杯。”

  秦爸和秦媽對視了一眼，端起酒杯猶豫著要不要喝，小聲問秦媽：“老婆，兒子確實病好了？”

  秦媽拍打了一下秦爸的胳膊：“兒子給你倒酒，你喝就是了，什麽毛病。”

  秦揚端起酒杯對秦爸秦媽說：“爸，媽，這麽多年你們辛苦了，多虧了你們的悉心照顧。我也成人了，我敬一杯。爸，媽，謝謝你們。”說完一飲而盡杯中酒。

  這是秦揚第一次這麽大口喝白酒，火辣辣的味道充斥著口腔，順著食道一路燒到胃裏，嗆地他眼淚都要出來了。

  “快吃兩口菜。”秦媽給秦揚夾菜，“喝這麽急幹什麽，病剛好。”

  秦爸端著酒杯還是沒喝，總感覺今天這酒怪怪的，兒子也怪怪的。

  秦揚自顧自又倒了一杯酒端起來碰了秦爸的酒杯一下，眼睛裏嗆出來的眼淚還沒擦幹，眼圈紅紅的繼續說：“我以前，太過於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了，我自己知道。爸，媽，對不起。”

  他說完又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這次沒有第一杯那樣嗆得慌了。

  秦爸趕快放下手中的酒，去攔秦揚：“酒不是這麽喝的，兒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們？”

  秦媽一直就感覺不對勁，放下筷子也開始擔心起來：“揚揚，你到底怎麽了？別嚇媽媽啊。”

  “我沒事。”秦揚抹抹嘴，臉色開始變得潮紅，“我就是覺得，我以前挺不好的，不知道珍惜。”

  秦爸悄悄問秦媽：“兒子的體檢報告確定沒問題？精神方麵查了嗎？”

  “說什麽呢！”秦媽一巴掌打在秦爸的大腿上，怒視著他，“會不會說話！兒子難得真情流露！”

  “這，這流露的也太突然了吧。”秦爸不確定地看著兒子。

  秦揚從沒有喝過這麽多白酒，已經有些微醺上頭，一想起馬上就要和父母分離，他們馬上就不記得自己了，心裏就有種想哭的衝動。

  秦媽看著兒子的模樣，不知怎麽得也跟著酸楚起來：“傻孩子，你這是做什麽啊，爸爸媽媽怎麽怪你呢，你是爸爸媽媽的驕傲啊。”

  “兒子，你確定你沒事嗎？”秦爸還是不放心。

  秦媽重重地打了秦爸的肩膀一下瞪著他：“你怎麽回事，一句兩句的，盼著兒子有事兒是不是？”

  秦爸也著急起來，捂著自己的胳膊說：“我這不是擔心嘛！”

  另一邊，小美坐在沙發的客廳上打坐，花媱側坐著靠著沙發看著這一家三口，瞟到茶幾上放著的瓜子盤，下意識想抓一把瓜子，準備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戲。

  銀月姬拍掉她伸到半空的手：“幹嘛，但凡有一個人回頭，看到一把瓜子飄在空中，不得嚇死。”

  “這一家人挺有意思。”花媱收回自己的手，不緊不慢地說，“回頭在後山再搭一個戲台子，專門演這種凡間戲碼。”

  銀月姬斜著眼睛看著她，掰著手指頭幫她數：“還搭戲台子，你數數，一個專門表演歌舞的台子，一個專門表演雜技的台子，一個專門唱戲的台子，再搭一個，你的浮玉山都成了梨園了。”

  “那怎麽了，我浮玉山山大地大的，不差這塊地。”花媱說得不以為然，然後轉頭看向她，“倒是你，和他……”

  花媱說著做了個噘嘴的動作，銀月姬頓時想起他們兩個接吻被花媱看見的場景，紅著臉捂住她的嘴巴：“你幹嘛。”

  花媱扒拉下她的手，湊過去小聲問：“怎麽，不逃避了？”

  “誰逃避了。”銀月姬低頭拿了一個抱枕抱在懷裏，手癢癢地揪著抱枕上的毛毛。

  “呦，一朝鴕鳥飛上天，變夜鶯了。”花媱挑了一下她的下巴故意逗她。

  銀月姬拂開她的手不服氣地說：“老娘本來就是夜鶯！”

  “嘖。”花媱突然搖頭歎了口氣。

  “你又幹嘛？”銀月姬看著她這幅樣子就知道她沒憋什麽好話。

  “可惜啊，他要是個凡人，我給你準備的後宮就用的上了，偏偏他是天帝大人，也隻能你去他的後宮了。”花媱本想逗一逗她，沒想到她竟神色認真起來。

  銀月姬垂眸看著懷中的抱枕，認真地說：“不會的，在他回歸神位之後，我們就各回各家。”

  “你什麽意思？”花媱挑起眉毛看著她略帶失落的樣子。

  “我原本以為，他要在凡間經曆一生再回歸神位的，沒想到隻到除夕。我還打算在凡間守護他一個凡人的一輩子呢。現在看來，沒幾天了。”銀月姬眼中帶著哀傷和失落看著餐桌旁的秦揚。

  他是天帝大人啊，怎麽可以和臭名昭著的墮神在一起，就算兩個人都不在乎，銀月姬是不可能去別人的後宮裏去的。

  她要的，隻能是一心一意一雙人。

  花媱正要說什麽，餐桌旁的三個人有了動作。銀月姬已經習慣羈絆的存在，看到秦揚起身，自己也下意識站起來準備跟上去，這時她想起，羈絆已經斷了，不用時時跟著了。

  秦揚一連喝了三杯酒，這會兒酒勁上頭，醉了。

  秦爸和秦媽一邊架著一個秦揚的胳膊把他往臥室送。

  “都怪你，兒子喝酒也不攔著點。”秦媽一邊走一邊埋怨秦爸。

  “我怎麽沒攔，是你說孩子難得真情流露。”秦爸不服氣地小聲反駁著。

  秦媽小心翼翼地讓秦揚躺在床上，幫他把鞋子脫掉，回頭瞪了一眼秦爸：“閉嘴，別把我兒子吵醒了。”

  “都成我的不是了。”秦爸攤著雙手委委屈屈地說。

  “走吧走吧，讓兒子好好睡一覺。”秦媽不理會秦爸的樣子，推著他就往外走。

  關上門後，銀月姬和花媱站在床邊看著臉色紅撲撲的秦揚，小美來到秦揚臥室找了個牆角飄在空中繼續打坐。

  秦揚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角有淚劃過，低聲說：“銀月，你在哪。”

  銀月姬指尖飛出紅色的光進入秦揚的眼睛，後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就看到銀月姬坐在床邊看著他。

  他牽起銀月姬的手，在掌心摩擦著，感覺自己喉嚨火辣辣的幹，胃裏也熱乎乎的，頭蒙蒙的。

  “秦揚？”銀月姬小聲地叫著他，用手撥開他眼前的碎發。

  秦揚挪動著身體，讓自己的腦袋枕在銀月姬的腿上，甕聲甕氣地說：“就這麽待一會，好嗎？”

  銀月姬低頭看著他閉著眼睛的樣子，任由他枕著自己的腿，疼惜地“嗯”了一聲。

  花媱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太多餘了，幹脆飄到小美跟前打坐去了。

  可是她哪裏是安靜打坐的人啊，沒一會兒就無聊了，睜開眼睛看看旁邊小美的側臉，這陣子在凡間學到一句話“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小美，小美。”花媱用神識呼喚小美。

  小美感受到她過來，就知道她不會安生，認命一般回她：“妖君大人何事？”

  “念恩是誰？”花媱白天聽見雲生仙君叫他念恩，想來一定是他在天宮的名字，沒話找話隨口問。

  “是我。”小美仍舊閉著眼睛，不鹹不淡地用神識回答。

  “念恩……”花媱重複著這兩個字，然後略顯可惜地搖搖頭，“顯得小美這個名字更沒文化了，可惜了。”

  小美頓了頓，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秦揚枕著銀月姬的腿的畫麵，臉上沒什麽表情，平靜地說：“神使隻接受神賜的名字。”

  花媱隨著小美的目光看過去，砸吧著嘴吧說：“你在她身邊那麽久，就沒有想下手？眼睜睜看著這些畫麵，就不心痛嗎？”

  “我隻是神使，看到這些畫麵何必心痛。”小美下意識否認自己喜歡她。

  可是小美喜歡銀月姬的心思，誰看不出來。

  花媱輕笑一聲：“大概隻有你自己覺得，你的心思別人看不出來吧。”

  小美目光沉沉看向銀月姬，輕聲說：“她就看不出來。”

  “她呀，別看她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實際上小得很，小到隻裝得下一個人，眼裏有人的時候，便再也看不見旁的。”花媱想起銀月姬當初滿心滿眼都是元一的樣子，生生過了一千多年才算放下。

  “她開心就好。”小美說完繼續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心無雜念。

  認識她的時候她心裏有元一，愛上她的時候她突然神墮，重逢的時候她身邊有了秦揚。

  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

  不過歸根結底都是小美顧慮太多，從心底裏覺得自己配不上她，甚至配不上任何人。

  花媱也閉上眼睛：“我要是你啊，當初在天宮就應該下手，直接告訴她，烈女怕纏郎，她這個一根筋，暗示什麽不好使的。”

  小美本不想再說什麽，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宣之於口的。”

  “說出口有何難。”花媱閉著眼睛不以為然。

  小美睜開眼睛看著花媱總是帶著冷漠的神色，說了句：“你怕是，從來都沒有愛上過一個人吧。”

  花媱心裏一頓，隨即釋然，睜開眼睛仍是一副玩世不恭地輕佻模樣，唇角一彎：“我啊，心懷天下美人兒，愛一個人豈不吃虧。”

  隻是她的笑意，並未直達眼底。

  “你既知道我的心思，又何必處處撩撥。”小美看著花媱毫無笑意的眼睛，感覺更加看不懂她了。

  “最喜歡看一本正經的美人慌亂惱怒的樣子了。”花媱故意湊近小美的臉，使壞一般吹了口氣，“我隻是想給每個美人一個家而已。”

  小美皺著眉頭縮了縮脖子，幹脆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她。這個女人還真的是，每當想要認真和她說些什麽，她總是這副輕佻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