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在何方?
作者:白夜三心      更新:2020-03-17 10:35      字數:4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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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命在何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到了什麽時候。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時間匆匆地流逝,往往會使人的感觸,也會隨之變得麻木和多餘。

  “九風”

  又是那一聲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在王寶山的耳邊飄過,和以往的迷茫一樣,帶著那來至遙遠地方的迷惑,他睜開眼,醒了過來。

  醒來後,他感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疼得他想大喊大叫,疼得讓他快要窒息了。

  那是一種渾身都在顫栗,好像被抽過筋、拆過骨、扒過皮的痛楚,是一種讓人痛徹心扉的感覺。

  他剛想起身,不想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險些讓他再次昏厥。他隻好忍著痛,不再大幅度地動彈。一直等這種難忍的傷痛,稍微減緩了些後,他才轉動腦袋,開始打量起身處的地方來。

  這是個不大的土窯洞子,裏麵黑洞洞的,隻有些許微弱的光亮,搖搖曳曳地照映著一戳事物。

  但見,一支插在土窯口的豆油燈,在野風無情的拔弄下,燈芯在虛弱地掙紮。地麵上雜亂無章地鋪滿了爛草敗葉,變質和扭曲,早已把它們折磨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了形骸上的軀殼。四周刺鼻的腐臭味,和難以名狀的怪味,在土窯裏形成了長久的堆積,惹得蟲鼠肆虐,如若無人之境。

  “唉”

  突然,一聲輕微的呻.吟,在爛草堆裏,飄了過來。

  悠悠蕩蕩,聲如絲雨。

  若不是這聲呻.吟,王寶山還以為這個土窯洞子裏,就隻有他一個人。

  隻見,在那亂糟糟的草窩子裏,正躺著兩具還喘著粗氣的活人。在昏暗的燈火下,依稀可見他們滿身累累的傷痕,和血跡斑斑的衣物,想必被人打得夠嗆。

  王寶山一看這兩個苦命的人,或許跟自己一樣,都遭了歹人的迫害,心裏也就安定了幾分。大家同為天涯的淪落人,他多少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觸,心裏不覺也平衡了點。

  “敢問,這是哪兒啊?”

  “不知”回答他的,是個看上去若顯文弱的少年,聲音有些顫抖。

  “我叫王寶山,你們是怎麽來這裏的?”

  “我叫杜小三,說實話,我也不知怎麽來這裏的”文弱的少年,正是書生杜小三。說話間,他好像還想搭手施禮,但由於傷勢在身,隻得作罷。

  “這有什麽好說的,我看我們都被人給賣了”

  “這位兄弟,怎麽稱呼?為何說出此話?”王寶山見一直在一旁,獨自呻.吟的那位,突然開口了。而且,對方還是語出驚人,不由得讓人驚訝。

  “哼,這有何難在下三皮,本是那莞平城裏一介良民。從來就沒做過什麽缺德勾當,不想卻被缺德的朋友,給賣了”

  那開口之人,正是莞平城的窮漢三皮,此時此刻,他痛心疾首,哀歎不已。但他說話的時候,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他這話裏話外,大有隱情,顯然是他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情況,不方便被他人知道。

  “什麽叫賣了?”文弱少年杜小三聽了,也很是詫異。

  “你是說”王寶山雖說是個山裏人,但或多或少,知曉些事理。

  “一個朋友拉我去吃酒,興許是我久未開葷腥,喝多了酒醒了,就在這裏了”

  三皮一陣的自責,都怪自己交友不慎,被人出賣了。而且,他在罵人的同時,還表現出了,無比的悲憤和無奈。

  “這我可跟人無冤無仇,咋就遇到這些殺千刀的人販子了?”王寶山此刻,已然有些明白過來,他們如今這樣子,很有可能是讓人販子給拐了。

  而且,他們滿身的傷痛,和周圍囚牢般的環境,足以說明了一切。顯然是人販子為了讓他們老實點,以防他們逃跑,特意把他們打成了重傷,還關了起來。

  “你跟別人無冤無仇,我就有啊!人家為了錢,還管你那麽多。”三皮被他的話,搞得更加的不舒服,就沒好氣地來了一句。

  “你們是說,有人把我們當奴隸給賣了?”一旁的杜小三聽他們一說,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唉,別說了。你們誰識字啊!幫我看看我左肩上烙有奴印嗎?”三皮沒等杜小三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好像想到了什麽驚恐的事。

  “我雖兒時念過點書,可都不全,不曉得我們肩上是個什麽字?”王寶山忍痛瞧了瞧自己的左肩,那裏已經是一片的血肉模糊。

  “沒來此地之前,就聽過販賣人口的事,想不到是真,可這”杜小三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三皮聽了,就問他:“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嗯,我來自東河府土殍山,是名遊曆的學子,剛到此地,就路遇搶匪,被打暈後,並什麽也不知道了。等我醒來,就到這裏,還有”杜小三說著說著,突然像是記起了什麽,有些驚慌地問:“啊,你們誰見過我的包裹?”

  三皮見他這樣,不覺有些好笑,就說:“被打劫了,怎麽可能有包裹在,再說,我們如今這地步了,都不知被拔了幾層的皮。”

  王寶山聽杜小三說起包裹,心想自己的那四個銅子啊!劉大爺的十幾雙草鞋,恐怕都沒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辦是好,隻得問向了算是同鄉的三皮,說:“三皮兄弟,你看如今,我們身在何處啊?”

  “王兄啊!我也想知道身在何處啊!”

  “要是不出山就好了,就不會這般了”

  三皮聽王寶山說後悔了,也悔恨交加地說:“我何嚐不是啊!真是悔不當初啊!”

  現在,大家同命相憐,無緣無故被人弄成了這般的田地不說,就連是什麽人幹的,他們都不知道。更何況,接下來的生活會如何,他們都不敢去想象。

  “我說,小書生啊!你既然是個外地人,但能來我們莞平城,想必也通曉文書,不妨你看看我們肩上的奴印是個什麽字?”

  還在暗自哀傷的杜小三,被三皮這麽一問,並仔細看了看他們的左肩,發現他們那裏的皮膚,已經是血跡斑斑,其中依稀可見,有一個酒杯大小的圓圈形烙印,裏麵當真有個字。

  他就說:“我也隻是懂一點,看字形,應該是個‘李’字。”

  三皮一聽,麵色一沉,心如死灰。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了。

  杜小三看他的表情忽變,大為不解,就問他為何如此?

  三皮也不隱瞞,重重地歎了口氣後,才跟他們說明了這奴印的來曆。

  原來這莞平城地界,山地眾多,林木茂盛,耕地卻很少。糧食作物的產量,雖不多,可其他方麵卻是不錯。比方說,山裏的各類礦石資源,雖說談不上儲藏巨大,但也足夠開采。其中尤其以鐵礦和銅礦居多,甚至一些金礦、銀礦等貴重稀少的礦脈,偶爾也有人發現。

  這些礦脈,如今大部分被有權有勢的城主把持著,隻有極少一部分,被有錢的商戶們掌握著。

  雖然開采礦脈,搬運礦石,這都是極為艱苦的活,很多人都不願意去幹。但每個礦場都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去開采搬運。而這些勞動力從何而來?又該如何讓他們老老實實幹活?又該如何的節省開源?

  這些看似艱難的問題,一般人或許會頭疼難辦,但對那些手眼通天的人來說,輕鬆易行。有背景的礦主們,與城主合作,將犯了律法的罪犯們,統統押去礦場上幹活,若不好好幹活,就不給飯吃。還美其名曰勞動改造,好早日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但實際情況卻是,往往去過的人,卻沒一個人能活著走出來。

  城主為了多收點錢財,暗地裏將不法之徒們,當奴隸般賣給某些礦主,以謀私利。據說價錢還蠻實惠,差不多三兩銀子,就能買到一個人。

  像王寶山他們三人這樣,不明不白,稀裏糊塗地被人賣了的人,不計其數。災荒年月,生活沒得著落的人,走投無路的人,上當受騙的人,被逼無奈的人等等,多如牛毛。還有就是鋌而走險,走上販賣人口道路的人,也是層出不窮。

  礦主們為了方便奴役,會在每個買來幹活的人身上,用燒紅的烙鐵,烙上自家的姓氏,以此來區分,這個人是自己的私有財產。甚至有的人,以自家礦奴數量的多少,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財力的多少。

  這三皮不虧是在莞平城裏,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一些常人無法接觸的灰色事情,他卻是了然於心。但他千防萬防,狐朋狗友難防,最後竟被熟人給坑了。

  “想不到這莞平城如此的凶險,完全讓人沒法好好地過日子。”

  杜小三聽完了三皮的講述,氣憤不平,顯然是難以置信,自己會被人賣了當奴隸。

  “你就別管那勞什子的東西了,如今我們淪為階下囚,還是想想以後該怎麽辦,而不是去追究一些沒用的東西。”

  杜小三聽三皮如此說,似乎有所觸動,並不再開口,沉默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王寶山,到現在為止,還不太能理解三皮話裏的意思。他見三皮能說會道,就問他“三皮兄弟,你說我們還能怎麽辦?”

  “能怎麽辦,現在我們都身不由已,隻能聽天由命了!”

  對此,三皮既是無奈,又是恨啊!

  好像正如他們所說的,和所想的一般。這時,從土窯的外麵,走進來了幾人。

  那是四五名粗壯的大漢,他們正一人一個的,拖拽著四五名傷痕累累的血人,來到了王寶山三人的身旁。

  “噗”

  如同扔麻袋一般,那幾名血肉模糊的人,並被他們摔到了爛草堆裏。

  “今天忙完了,東家請客。兄弟們,我們今晚不醉不歸。”打頭的一名粗壯漢子,拍了拍自己的塵土,招呼著其餘的幾人。

  “好咧!”

  其他人聽了,歡呼不已,顯然很是興奮。

  王寶山等他們走後,並去看那幾個同樣遭遇的人,發現他們竟沒有昏迷,還保持著清醒,隻是傷勢很嚴重而已。並問其中的一個小夥子,說:“小兄弟,你是哪裏人?”

  小夥子被打的不輕,渾身的衣物,都漸染了鮮血,看起來很是淒慘。他聽王寶山問他,並艱難地說:“我們幾個是一個村的,在城西的山裏。”

  “我也是山裏村子的,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

  “我們村裏的田地,原本是村裏人自己開墾的,可城裏的老爺們,卻硬是要征收我們的糧食。說是種糧就得征糧,這是他們的法,不給就是違法,要被關地牢。今年田裏收成,我們幾家交不出糧食,就被城裏的衛士,抓起來送到這裏來了。對了,你們知道這是哪裏嗎?怎麽我們一來,他們就打我們?”

  王寶山聽了,唉聲歎氣地說:“唉想不到你們比我們還慘,我們也不知這裏是哪裏。”

  一旁的三皮,聽了他們的對話,也插了進來,說:“王大哥啊!其實我們還算好的,我以前聽人說,有些山村裏,若是誰家沒有男丁的話,他們家的女孩子們,就會被賣到城裏的妓院中,逼她們去賣身接客,那才叫生不如死啊!”

  “三皮兄弟,你說的可是真的?真是這樣的事?”王寶山聽後,滿臉的難以置信,顯然被三皮的話,嚇了一跳,滿心的震驚。

  “是的,我們也有這樣的事發生,我聽說她們後來,多數受不了,就自尋短盡死了”小夥子說完這話,還衝王寶山點了點,表示事情都是真實的,還是很平常。

  “這都怎麽了?”

  王寶山搞不明白,這莞平城真的這麽亂嗎?為何一些人如此的惡劣,能壞到如此的地步,難道他們就沒有一點良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