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不錯，還有嗎？”

  李二陛下徐徐點頭，李承乾這個理由說得很清楚，也很充分，他的其中一個目的，確實是為了安撫程處弼。

  但是，這也僅僅隻是他的其中一個目的，而不是這個事件的全部，還有更加深刻的蘊意。

  “兒臣竊......竊以為，父皇對段尚書之罰，亦是對高密皇姑之警醒！”

  對於李二陛下的再一詢問，李承乾思維的時間更長了，氣息也更為的深沉了，垂著腦袋窺視著李二陛下，好似鼓起很大勇氣似的，小心翼翼地快速講道。

  高密皇姑，便是高密公主，太上皇李淵第四女，李二陛下同父異母的姐姐。

  這位皇姑，對他那位隱太子伯父的感情極好，每逢他那位隱太子伯父的忌日，都會設靈拜祭。

  而且，這位皇姑還侍親至孝，還經常出入大安宮侍奉他那位已經升格為太上皇的皇爺爺，好幾次他去大安宮請安的時候，都遇上了這位皇姑。

  隻是這位皇姑不怎麽入宮問安，若非有召和一些慣例的入宮時節，基本上不怎麽會入宮拜見他的父皇......

  而她的夫婿段綸，之前也同樣是他那位隱太子伯父的舊部，在太原起兵之前就與他那隱太子伯父交好，在太原起兵之後，就更是隱太子伯父的左膀右臂了......

  當然，這些原因，他也不會明說，武德年間尤其是玄武門之變那段時間的事情，一直是他父皇心頭最為敏感的刺痛。

  當年，長孫渙的前車之鑒已經足夠他們記住這個血的教訓了，他也不會主動再提。

  就算他沒有把這些原因給明說，他也相信他這位對武德年間舊事心思出奇得敏感的父皇，一定也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盡管李承乾回答得極為隱晦，諱莫如深。

  但李二陛下的麵龐卻與這漆黑的夜色融為了一體，陰寒如水，深不見底的雙眸，更是晦暗得嚇人，不時蹦出幽藍的電弧，陰暗而深沉。

  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確實很不知好歹，他將她的琅琊公主封號改封賜邑升遷成為了高密公主。

  還把她那個緊隨隱太子一黨腳步的丈夫段綸升遷成為了工部尚書繼續任用，而沒有讓他跟隨著隱太子歸天！

  李二陛下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夠可以的了，但她卻不識好歹，依舊和他作對！

  每年都要去拜祭李建成、李元吉，若非詔書而召見與她或是每逢盛大節日，從來不主動入宮向他問安！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對段綸也進行了嚴厲的懲處，直接給擼幹淨了，他也無須在這個問題上有過多的停留，去和一個婦道人家置氣，斤斤計較。

  “嗯，還有嗎？”

  李二陛下臉上的烏雲花開了，流溢出淡淡的笑容，徐徐點頭，他的嫡長子能夠看到這一步，比較不錯。

  但是，看到這一步，還不夠，他還沒有看到最為關鍵的一步。

  安撫程處弼，警告高密公主，都是他的目的之一，但都不是他將段綸一擼到底的根本原因。

  啊，還有啊！

  不會是父皇知道了段綸和自己的事情了吧？

  李二陛下的繼續問話，直讓李承乾膽戰心驚，那緊張的心髒，又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他不知道，父皇到底清楚還是不清楚自己和段綸之間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主動向父皇坦白？

  主動坦白之後，父皇對自己會不會大失所望？

  如果不坦白，父皇說出來了，那自己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李承乾緊咬著薄唇，細密地在大腦中分析著那件事情的利弊，此時他的背部已經被徑流的汗水給濕透了，手心裏也密密麻麻地全是細小的汗珠。

  但終於，他的僥幸心理還是戰勝了他的理智，緊咬著牙，拚死地躬下腰身，向李二陛下答道：

  “除......除此之外，兒臣不知，請父皇訓示！”

  是死是活，就在父皇的開口之間了！

  雖然李承乾躬著身子，但他的眼眸卻極力地向上張望，等候著李二陛下的判決！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李二陛下終於開口了！

  “前麵的兩點，你都說得不錯，但你卻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你舅舅和段綸入宮，到底是為了什麽！你知道嗎？”

  李二陛下的臉龐上流溢出些許的失望，但言語之中卻不是失望，是飽含著期待與希冀。

  “舅舅和段綸入宮......”

  李承乾喃呢著李二陛下的問話，眸光綻亮，如臨大赦，他緊張過頭了，他的父皇並不知曉他與段綸之間的事情。

  緊接著，李承乾便放鬆著心神，自然地向他的父皇回答起他對他舅舅還有段綸入宮的看法：

  “兒臣以為，舅舅和段綸入宮，是為了借父皇對皇妹之恩寵，而降罪懲處程處弼！借父皇......”

  深言流於微語，李承乾的麵容立馬凝重起來，再次被緊張和疑惑包裹的眼眸，期待又難以置信地對望著他的父皇。

  他好像觸碰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沒錯，他們到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們都聰明，都想著借著朕對長樂的寵愛，讓朕成為他們手上的刀，用來對付程處弼的刀！”

  頓時，李二陛下的龍眸裏閃耀起爍亮的寒芒，森白的牙齒嗜血的大開大合，若銳刃般的文字從口裏飛射而出。

  “朕如他們所願，懲戒了程處弼，但他們之罪也不在少，褻瀆皇權，假手於朕，朕一樣要治他們的罪明白嗎！”

  “秦武舉鼎，鼎倒身殞！國之重器，豈是凡人所能窺探！”

  “你舅舅和段綸自作聰明，以為朕為你皇妹之愛衝暈了腦袋，朕就要剁了他們的手，用他們的血，讓他們明白朕是如何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