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自殘行為鑒賞i.
作者:
南瑤北夏 更新:2021-09-05 06:26 字數:3724
江暮夏跟著韓庭之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
病房裏。
阮笙抱著膝蓋坐在病床上,周圍安安靜靜的沒有絲毫聲音,窗外的雪花靜謐落下來,就像是一場絕美的盛筵。
江暮夏不放心推門進去,卻相顧無言。
不吭聲。
反倒是韓庭之在抽煙區主動點了支煙,低垂著眼見靠在牆壁上一句話也不說,很明顯沒有平日裏的溫和。
裴紹微微皺眉,走了過去。
“韓庭之。”
“……”
男人抬起眸,漆黑的眼睛就這麽落在了他的身上,“你想問什麽?”
“……”
裴紹在他麵前站定,眉心微擰。
“她……”
他不知道要怎麽說,可卻又知道這件事不能不說,“阮笙有重度抑鬱這件事,你去年的時候應該記憶知道了。”
“嗯。”
男人沒否認,“知道。”
“……”
裴紹的目光驟然頓住,唇瓣都挑起了笑,“為什麽不告訴我?”
為什麽?
韓庭之知道,可卻也隻僅限於知道。
“你不是喜歡她。”
那聲音冷淡地很,“周時凜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阮笙繼續跟他糾纏,江暮夏當初妄想症極度想死,也是一個人瞞著我在外地生活了七年,你覺得她要是真的想讓人知道,會把這個秘密藏到現在,還不讓自己的閨蜜知道嗎?”
“……”
很簡單。
無非就是阮笙不想把自己的病情告訴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親人。
大概……
遭受了太多的非議,就再也沒有辦法無所顧忌相信任何人了,這就是人性裏麵最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怕了。
怕告訴了江暮夏之後,事情會變成十年前那樣。
她成為眾矢之的。
甚至……
連累江暮夏。
裴紹從來沒有想過,阮笙會有這樣的心思,因為自己在國外的那段時間,也沒有說真的非她不可,可卻也不曾過問她的一句一動。
就連她的生活,也都是朋友偶然告訴他的。
他當時,其實沒覺得有什麽。
可……
人上年紀之後,總是會想起自己之前曾經遺憾並且沒有完成做到的事情,然後陷入自己無端的遺憾和悔恨中,恨自己當初的懦弱。
所以,他知道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回來了。
他,不想再等了。
可等真的看到阮笙這樣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時候,看著他們兩個人明明彼此喜歡卻不能在一起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些感情其實是根本插不進去的。
或許……
從頭到尾,遺憾的,也隻是他而已。
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遺憾自己的那段過去,可那段過去的曾經時間裏,阮笙認認真真地愛過,甚至差一點就走到了婚姻的殿堂,所以到了現在她的心裏其實裝不下任何人。
更何況,現在周時凜也已經死了。
死了。
活著,還有念想。
有念想,就還是有可以忘記的機會,畢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可現在人死了,在阮笙最意難平的時候死了。
估計……
以阮笙這樣的姑娘,終此一生都難以放下了。
“也是。”
他垂下眼瞼,唇瓣都挑起了微薄的笑意出來,“他們之間本來就不是別人可以插得進去的,更何況我出現的時間,也太晚。”
“……”
韓庭之側眸,看到了男人的臉龐。
很英氣。
甚至隱隱約約讓他想到了自己最開始遇到江暮夏的時候,也是這樣正當好想要找喜歡的姑娘結婚的年紀。
“二十七。”
他垂下眼瞼,笑了,“我二十七的時候遇到江暮夏,她心裏有個一直放不下的人,就連接近我也都是因為別人。”
“……”
裴紹皺眉,朝著男人看了過去。
“裴紹。”
韓庭之俯身掐滅煙,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微薄的啞,“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忘不掉誰的,也沒有誰非誰不可,既然喜歡,你又還年輕,就去追,追不到也無非就是自己技不如人,可要是你現在放棄,你會後悔。”
後悔得很。
韓庭之到了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雪崩的時候。
他……
因為工作原因,走掉了。
於是,他們之間就錯過了很多很多年。
裴紹看著男人的側臉,視線有些微微的僵硬。
“周時凜。”
他躊躇了半秒,“他既然能抱著這樣的心思慷慨赴死,那就說明了他已經接受了所有一切可以承擔的責任,這是他最好的選擇。”
“嗯。”
韓庭之站起身,沒否認。
“是。”
他笑了笑,語調微薄地很,“愛就愛了,怕來怕去有什麽意思。”
嗬。
如果放在八年前,他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倒是希望江暮夏可以重新遇到自己喜歡的男人結婚生子,兒孫滿堂。
可現在,他不這麽想了。
他根本舍不得。
他更想她先一步走,看著她在他懷裏緩緩老去,因為他沒有辦法接受,他不在她身邊,她一個人生活的樣子。
可……
卻又有那麽點私心,要是真的自己先一步走了。
她可以守著他。
說不定在還會有那麽一點點難過,每天都在對著他的照片日思夜想,晚上的時候摸著他的衣服,抱在懷裏才能聊以慰籍,緩緩睡去。
大概隻有這樣,會讓他覺得她是愛他的。
真矛盾啊。
他舍不得她,卻又想要看著她念他,想為了自己的私心先一步走,卻又怕她真的孤枕難眠以淚洗麵,若說要真的看著她先走,他卻又怕他扛不住看著她在他懷裏奄奄一息的模樣,無法自拔。
愛就愛了,怕來怕去有什麽意思。
嗬。
裴紹垂眸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好像的確是有些太小題大做了,愛了就愛了,怕來怕去的確是沒什麽意思。
人生短暫。
想什麽就去做,見想見的人,做想做的事,猶豫來猶豫去有什麽意思。
嗬。
通透啊。
……
念念晚上必須要有人在身邊,可阮笙這裏也不能沒有人,於是江暮夏就留在了醫院,韓庭之回到了壹號名邸。
深夜。
江暮夏迷迷糊糊察覺到身側的動靜,下意識睜開眸。
可……
卻發現,床鋪是空的。
“!!!”
她瞬間清醒,站起身的瞬間就起身朝著四周看了過去,最後在陽台看到了呆站在那裏的阮笙,衣衫單薄。
“笙笙!”
醫院窗戶是有防護欄的,所以根本不可能下去。
而且……
頂樓也是上鎖的。
可即便是這樣,江暮夏還是嚇地魂飛魄散,主動跑了過去,捉住了阮笙的手,“你在這裏做什麽?!”
“……”
阮笙沒說話,隻是緩緩垂眸看著被女人捉著的手腕。
“夏夏。”
她閉了閉眼,“我好累啊。”
“……”
江暮夏之前也有過這種感覺,可如果隻是因為周時凜這件事,她是絕對不會允許阮笙這樣自暴自棄。
“搜救隊的人已經在找了。”
她抿唇,主動捉住了阮笙的手,“會找到的,人會沒事的。”
“死了。”
阮笙扯了扯唇,說話的聲音都冷淡地不像話,“那地方本來就是九死一生,更何況一個想要尋死的人,你是攔不住的。”
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應該怪誰。
她自己?
還是周時凜?
她不知道。
反正自己的人生好像努力來努力去,想要的東西都沒有得到,反倒是不該失去的一直都在失去,什麽也留不住。
“笙笙。”
江暮夏看著她這樣的眼神,也有些慌了。
“你還有思思。”
她主動抱住了阮笙的腰,把人圈在了懷裏,“我們那七年扛了那麽久,該過來的不該過來的都熬過來了,思思不能沒有你,你別這樣……”
到了後麵,她的眼眶都發紅了。
陽台是沒有暖氣的。
很冷。
阮笙穿著單薄的衣服,江暮夏也隻是套著一件鬆散的毛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熱氣,鼻尖和唇瓣都是微微紅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酸澀的眼淚激出來的。
阮笙垂眸看著被女人抱著的腰,下意識抬了抬手。
在抖。
她的呼吸急促,手在身側抖地厲害。
“夏夏。”
她閉了閉眼,其實到了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眼淚,隻是就這樣笑了笑,“很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江暮夏愣了一下,“你……想通了?”
“……”
想通?
要是真的可以想得通,這麽多年就不會被抑鬱的情緒折磨到無法自拔了。
想不通的。
終其一生,估計都想不通。
江暮夏看著女人轉身朝著屋裏走,看著她顫抖的手下意識以為她是凍地,於是就越發抱緊了她,把她推到床上後,裹上了厚厚的被子。
“好了。”
她鬆了一口氣,“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說不定人就找到了。”
“……”
阮笙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她。
“夏夏。”
“嗯?”
“你給我唱首歌吧,”那聲音溫和到其實沒有太多的溫度,“就當初我們在我家裏的時候,你每年夏天都爬上樹找我時候唱的歌。”
歌。
“好。”
江暮夏捉住了她的手,“我給你唱歌,你睡覺。”
“……”
江暮夏其實已經很長的時間不怎麽唱歌了,一方麵是因為自己剛回來不久,之前在國外的那段時間沒有什麽心情唱歌,另外一方麵是因為的確生疏了。
唱地都不準。
等到唱了好幾首歌之後,床上的阮笙閉上了眼睛。
大概……
應該是睡著了。
江暮夏看著她熟睡的模樣鬆了一口氣,打算起身把窗戶關上,可手卻被女人抓地很緊,她索性也就不動了,在床邊坐著。
就這麽,將就著睡了過去。
清晨時分。
江暮夏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阮笙該在睡。
“……”
她有些不放心,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她的鼻息,在確定呼吸是平穩的之後才鬆了一口氣,打算就這麽起身去外麵洗漱。
可……
在起身的瞬間,視線就落在了阮笙一側露出來的手臂上。
瞳孔瞬間緊縮了起來!
!
她的呼吸下意識繃緊到窒息,視線凝滯足足好幾秒鍾之後,才抬手把阮笙的袖口撥了起來,上麵赫然是密密麻麻錯綜複雜的痕跡。
疤痕。
那明顯是劃破之後卻又愈合的傷口!
怎麽會!
她好端端的,身上怎麽會有這些傷口?!
當初她在阮家的時候,阮家人雖然對她要求嚴苛,可本質上是為了聯姻存在的犧牲品,自然是不會在皮膚上弄什麽門道,最多就是罰抄寫家規和禁足之類的。
可……
現在她已經離開阮家很多年了,為什麽身上還有會有這些傷口?
阮笙醒來的時候,身側的江暮夏已經不見了。
是空的。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掀開被子下床,結果就看到了端著熱氣騰騰粥碗進來的江暮夏,“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