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阮笙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抬眸的瞬間表情都愣住了，“舍得嗎？”

  江暮夏輕輕搖頭，“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

  阮笙重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不甘心。”

  周圍很安靜。

  安靜到身側的小女人迷迷糊糊像是喝醉酒睡著的時候，江暮夏才輕輕歎了一口氣，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酒。

  “可他不會失憶。”

  那聲音輕飄飄的，沒有太多的溫度，“笙笙，一個人的記憶可以消失，愛情可以平淡，就連人也可以忘記，可習慣是改不了的，就像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失去記憶還是沒有，我知道我喜歡的一直都是排骨湯，我每天晚上睡覺必須要點香薰。”

  人可以變。

  記憶，也可以發生偏差。

  可愛是不會的。

  “他能忘記，是命運的選擇。”

  那聲音飄渺到，像是在安慰，“可他選擇忘記你，不記得你，不記得你們當初在一起的那段過去，就是他自己對於這段感情的交代。”

  習慣是騙不了人的。

  她跟韓庭之在一起的時候和不在一起的時候都經曆過，可很多小習慣是沒有辦法改變的，甚至於就連早起的時候習慣性幫她藏好被角。

  一個人……

  真的會完完全全忘記一個人嗎？

  沒有人知道。

  可江暮夏知道，就算是患了阿茲海默症的人，不記得周圍的所有人，也還是會找到自己的老伴，笑著拿著一束花搭訕。

  大概……

  能忘記的原因，就是因為不夠愛吧。

  她也不清楚。

  折騰到了很晚，阮笙後麵很明顯已經睡了過去，江暮夏覺得自己的肩膀酸痛，撐起身想要把身側的阮笙扶著放回到車上。

  可……

  站起身的瞬間雙腿發麻，控製不住就朝著後麵摔了過去。

  這一摔，就摔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

  江暮夏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男人，他一隻手扶著阮笙的手臂把她放到了桌上趴著，另外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腰，“回國了，怎麽也不知道給我發消息。”

  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念了多久。

  江暮夏本能地站起來，朝著身側的阮笙看了一眼，“我今天才回來，”頓了頓，“沒想到你會這麽快知道消息。”

  “嗬。”

  男人的唇瓣挑起了笑，“真是沒良心。”

  “……”

  江暮夏微微鼓起腮幫，這才主動把阮笙扶了起來，送到了車上，可等到她打算跟著上車的時候，卻被身側的男人捉住了手腕。

  “我的司機會送她回去。”

  韓庭之垂眸看著她，“這分開了一年多，你舍得見一麵就走掉？”

  舍不得。

  江暮夏笑了笑，主動跟著下了車來。

  “……”

  她喝的酒其實沒多少，尤其是在現在微微的晚風吹到身上的時候，多了幾分神清氣爽的冷，讓她本能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下一秒，男人的外套就這麽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想去學校裏麵轉轉嗎？”

  “……”

  江暮夏看著學校裏麵的操場，腳步都跟著停下了，“我……可以進去嗎？”

  “為什麽不可以？”

  韓庭之朝著她伸出手，“跟我來。”

  “……”

  江暮夏看著麵前男人放下在她麵前的掌心，微微抿唇過後還是主動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下一秒就被拉著直接走到了學校正門口。

  “等我。”

  韓庭之主動走到了門衛保安哪裏，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於是……

  竟然真的開門了。

  “走。”

  男人比她高了很多，加上她今天剛好穿地也比較隨意，主動跟著韓庭之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走進了學校，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枝椏微風浮動，帶著微微的冷。

  歲月靜好。

  江暮夏跟韓庭之就這樣並肩而立在學校的操場走著，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什麽變化，圖書館還是那個圖書館，教學樓還是那個教學樓。

  操場……

  也還是那個操場。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身側的男人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

  江暮夏隨之駐足，“怎麽了？”

  “這裏……”

  韓庭之視線本能地落在了學校的操場上，“如果我早一點出現在你身邊，是不是就可以陪著你一起度過你無人問津的那段時光了？”

  十六七歲的江暮夏。

  大概……

  應該是歲肆意妄為的時候，沒有現在這麽多的瞻前顧後。

  “……”

  韓庭之身上的黑色大衣穿在了江暮夏的身上，原本應該到他大腿位置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已經長過了膝蓋，倒是有幾分像裙子。

  “韓庭之。”

  “嗯。”

  他主動走到了她的麵前，“你想問什麽？”

  “我……”

  江暮夏其實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麽，因為他們這次重逢隔了一年多，可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變化，還都是一年前的樣子。

  “瘦了。”

  她抬手，就這麽摸了摸他的臉頰。

  “是嗎？”

  男人主動捉住了她的手，“分開了這麽久時間，你難不成真覺得隻要不被我看到，自己一個人熬過所有的苦難，我就能心安理得了？”

  “不是。”

  江暮夏垂下眼瞼，主動抱住了他的腰。

  “是我不好。”

  那聲音悶悶的，在這樣安靜的夜色裏甚至帶著明顯的寂寥，“我當時沒有想清楚，隻是想把孩子生下來。”

  而且……

  當時的醫生也說了，九死一生。

  她熬了很久。

  有半個多月的時間裏都下了病危通知，但是秦妍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韓庭之，她那時候都以為自己要死掉了，遺書都已經準備好了。

  可……

  她熬過來了。

  韓庭之看著懷裏嬌小的姑娘，主動捧住了她的臉，“如果當時孩子生下來你不在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麽辦？”

  “……”

  江暮夏微微抿唇，呼吸有些忐忑，“有孩子，你會照顧好孩子的。”

  “嗬。”

  男人的表情都冷淡了不少，“你可真心狠。”

  他的確是不會死。

  隻會……

  會在撫育孩子長大後，再去找她。

  “韓庭之。”

  她腮幫微微鼓起，說話的聲音都認真了不少，“你就當是這一年多的時間，給我一個可以自己愈合傷口的機會，現在我的是最好的我，你也是最好的你，兜兜轉轉了這麽多年，我們還在一起，難道不好嗎？”

  難道……

  不好嗎？

  準確來說，應該是好的。

  韓庭之垂眸看著臉蛋白淨的小女人，主動拉著她的手朝著操場裏麵走。

  周圍冷冷清清的。

  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就這樣走在操場上，江暮夏冰涼的指節在男人的掌心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熱了起來，一切都好像變得慢了起來。

  等到走了很久，江暮夏就不走了。

  “我們回去吧。”

  “我背你。”

  男人主動在她麵前彎下腰，順帶捉住了她的手。

  “……”

  江暮夏微微鼓起腮幫，直接拒絕了，“我才不要你背。”

  說完，就主動逃開了他。

  往前跑。

  韓庭之看著她往前跑的動作，仿佛回到了她高中的時候，也是這樣少年的時光，她穿著校服在操場上跑的模樣。

  如果……

  那個時候他就在她身邊的話，應該會很開心。

  ……

  韓庭之抱著江暮夏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小女人就蜷縮在他的懷裏，被放在床上的時候說話的聲音都是迷迷糊糊的，“Dorothy……”

  “睡了。”

  他下意識捉住了她不安的手，“Dorothy已經睡了，有保姆在照顧著。”

  下午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孩子接過來了。

  很小。

  江暮夏在聽到了男人的聲音之後才稍稍放下了心，就這麽迷迷糊糊蜷縮在一起睡了過去，白淨的臉蛋上帶著微微的紅。

  莫名嬌俏。

  韓庭之垂眸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幫她蓋好被子起身。

  關門去了隔壁嬰兒室。

  Dorothy其實很嬌氣也很怕生，可在看到韓庭之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處於血親關係的連接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竟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韓庭之看。

  很漂亮。

  跟江暮夏一樣漂亮。

  那天晚上，韓庭之盯著那粉嘟嘟的娃娃一整晚都沒睡著。

  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

  其他。

  ……

  江暮夏迷迷糊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熟悉到在記憶裏曾經出現過的房間，她跟韓庭之最開始結婚的時候。

  她睜開眼，就看到了身側的男人。

  “醒了？”

  “……”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時候喝了點酒，所以現在睜開眼的時候才正式看到了男人的臉龐，跟一年前變化不是很大，但是鬢角卻出現了既不可見的一縷白發。

  三十七歲。

  按照正常年紀來算，韓庭之其實現在得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而她……

  也不小了。

  蹉跎了十幾年的時光，等到後知後覺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人的半輩子都已經過去了，宛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她垂眸，視線落在了玻璃窗外。

  唔……

  “下雨了。”

  “嗯。”

  韓庭之就這麽主動把她抱了起來，“你可以再睡會。”

  下雨，的確是睡覺的好時候。

  “……”

  江暮夏微微打了個哈欠，這才主動扣住了他的脖頸，說話的聲音軟軟的，“Dorothy醒來有沒有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