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她是真的不能去。

  她慫了。

  如果要說現在她有什麽害怕的事情，大概就是現在此時此刻自己的身份，因為逛商場知道的人最多是記者，可要是去了公司高管聚會。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她和韓庭之的關係，當然……

  包括司徒家的人。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吃飯，根本都沒吃幾口，反倒是韓庭之直接站了起來，“樓上衣帽間老地方有你的衣服，你挑你喜歡的穿，半個小時後我在門口等你。”

  等。

  江暮夏看著餐桌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索性也真的什麽也吃不下了。

  十分鍾後。

  男人換好衣服出來，就是很簡單休閑立領的白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了兩顆，看起來帶著幾分貴公子的休閑慵懶。

  隻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做的出來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

  紳士，卻又疏遠。

  江暮夏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突然就想起了當初他們鬧離婚的時候，她捅在他心口上的那一刀，也是這樣顏色的襯衫。

  她親手給了他一刀，斷送了他們之間的信任。

  後來……

  她又放棄掉了這段感情，把這把刀拔了出來。

  江暮夏指節微微蜷縮起來，看著男人從自己身邊走過，才挺直了背脊順著樓梯摸到了衣帽間的位置。

  很大。

  她在老地方裏，找到了一正排已經準備好的穿搭。

  衣服鞋子和首飾。

  她之前的衣櫃大部分衣服都是成套穿搭好的，一身衣服基本上就是一個位置，外加同款式搭配的鞋子也會在下麵放著。

  什麽顏色都有。

  可這次她還是挑了一件黑色的長裙和高跟鞋。

  都是新的。

  等到她換好之後出來，就發現男人的身影背對著她在抽煙，朦朧的煙霧下是他那挺拔修長的身形，帶著幾分鬆散的寥落。

  “我好了。”

  她抿了抿唇，主動走了過去，“我們走吧。”

  話音剛落，男人下意識回過頭。

  沒說話。

  江暮夏其實要說最好看的時候，就是當初長發做了卷發的時候，全身上下帶著些許小女人的嬌俏，卻又多了幾分成熟的嫵媚梳理，唯一比較遺憾的是，那時候她一直在鬧離婚。

  七年後，她穿的衣服倒是收斂了許多。

  沒當初張揚。

  黑色的吊帶束腰長裙和高跟鞋襯地她的小腿纖細了不少，可能是沒有生過孩子的原因，三十多歲的身材跟之前沒什麽分別，到脖頸的短發兩邊都別到了耳朵後麵，漏出了精致的五官和帶妝的眉眼，耳邊兩側米白色的珍珠耳環，顯得她整個人成熟中帶著幾分莫名的冷淡。

  雖然……

  韓庭之已經見到過各種各樣的她，所以也算是習以為常。

  隻不過，唯一不同的是。

  衣服是他挑的。

  “嗯。”

  他微微垂眸，附身掐滅了指尖的煙，“過去可能要二十分鍾，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江暮夏跟在他身後。

  商場上人晚上應該說是最多的時候，而且因為很多都是奢侈品專櫃，所以出現的人也倒不是很多，反倒是樓下兩層人比較多一點。

  江暮夏其實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看起來稀奇古怪的地方，各種各樣。

  不論好壞。

  所以她才能在江城廣場上，一眼就找到了韓庭之。

  直到……

  零零碎碎買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後，韓庭之明顯發現身側女人的腳步變慢，索性就驟然停下了腳步。

  江暮夏愣了一下，“怎……怎麽了？”

  “累了。”

  男人說話的時候沒有多少語調在裏麵，附身的瞬間就把她整個人當著商場所有人的麵打橫抱了起來，江暮夏瞬間皺眉，“你快放開我啊，這裏這麽多人……”

  “旁邊就是鞋店。”

  男人的聲音有條不紊，直接把她放在了店裏麵的沙發上。

  “兩分鍾。”

  江暮夏也沒動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有些恍惚。

  反倒是韓庭之在旁邊不知道跟店員都說了些什麽，店員就從旁邊拿了一款鞋出來，他接過後直接朝著她這邊走了過來。

  她後知後覺，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

  “韓庭之……”

  “別動。”

  男人提了提褲腿在她麵前蹲了下來，輕輕鬆鬆地托住了她的腳踝，將她的高跟鞋摘了下來，果然就看到了她後腳磨破了皮。

  很明顯。

  “既然鞋子不合腳，就應該早點換掉。”

  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帶著微微涼，把那雙平底鞋放在了她的麵前，“別等到走不動了才哭著喊疼。”

  江暮夏在他的手落在她腳踝的一瞬間，全身都僵硬了。

  長發擋住了臉頰。

  等到男人已經站起身的時候，她盯著麵前腳上的平底鞋，低垂著腦袋好半晌都沒有動作，鼻尖發澀地厲害。

  “怎麽？”

  他附身湊近了她，“不站起來嗎？”

  女人沒反應。

  他的眉心微微擰起，等跟麵前的女人對視的時候，才發現她的眼眶是紅的，諾大的眼淚就這麽直接滾落了下來。

  “韓庭之……”

  她的嗓音都啞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麽好……”

  好到……

  隻要他對她好，她就能想起他們兩個人過去的細枝末節，鮮血淋漓地告訴她，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過去最信任的時候。

  她的臉頰沾滿了淚痕，眼眶都是紅的。

  “別哭了。”

  韓庭之安慰的聲音很溫和，聽不出來太多的語調，微微抬手就擦掉了她臉頰的淚水，“妝會花掉的。”

  可他越說，江暮夏卻哭地更厲害。

  眼淚大把大把掉。

  明明這七年多的時間她一個人也習慣了，可以承受所有的委屈，哪怕大雨被困在車上一整夜，差點被人綁架都可以不吭一聲。

  可……

  偏偏在這件事上，全部都崩盤了。

  根本控製不住。

  就像是壓抑隱忍了很多年的人找到了那個矛盾的爆發點，就像她知道他們兩個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隻要想想，就心痛地仿佛整個人快要死掉。

  “韓庭之……”

  她微微抬手，本能地扯住了他的衣袖，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哭腔，“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我真的……”

  扛不住了。

  她這麽多年，硬生生扛過了一年又一年。

  怎麽……

  偏偏到現在就扛不住了呢。

  僅僅就因為他發現了她不合腳的鞋，順手給她換了一雙不磨腳的鞋子，她就再也受不了委屈了，再也沒有辦法忍受那些隻有藥物才能睡著的日子。

  “我愛你。”

  她止不住地搖頭，說話的聲音都是上氣不接下氣，“我不知道會這樣……我沒想到我們會再重逢……我真的……沒了你不行……”

  她這幾年的時間很少哭成這樣不能自已的時候，情緒都明顯失控。

  肩膀聳動。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早就已經一片紅腫，眼前男人的臉龐都已經看不清晰，隻能看到他隱隱的麵部輪廓，可她也知道那就是他。

  韓庭之說不上來心疼，還是不心疼。

  “好了。”

  他微微抬手，抽到了旁邊餐桌上的紙巾，輕輕地擦拭掉了她臉頰上的淚水，最後等著她停止住了哭聲才輕輕歎了一口氣，“你說我要我拿你怎麽辦才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