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

  阮笙這麽多年不管做任何事情總是在盤算和計劃，去權衡利弊，去審時度勢，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她喜不喜歡，願不願意。

  所有人都覺得，唔，這個女人很適合結婚。

  很端莊。

  而擁有這樣想法的不隻是阮家人，還有她身邊遇到的所有人，全都不約而同地給她加上了適合結婚這個標簽。

  性格好，樣貌好，家世好。

  樣樣都好。

  她當初之所以跟江暮夏能玩到一起的原因，說到底其實就是因為她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骨子裏永遠不可能有，但是卻又向往的東西。

  甚至……

  說句不好聽的，她有的所有外在條件江暮夏其實都有。

  而江暮夏所擁有的，她這輩子都不會有。

  她所擁有的所有東西，這麽多年來全都是自己戰戰兢兢苦心經營出來的，包括自己所有外在的附加條件，努力變得優秀，變得從醜小鴨變成白天鵝，變得端莊，變得溫柔，變得成熟，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她給自己套上了阮大小姐的外殼。

  可……

  摒棄掉這些所有的附加條件之外，沒有人會真的愛她。

  不管是物質，還是其他東西。

  她深知自己的性格，也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江暮夏那樣肆意妄為的性格，甚至也不會擁有她可以隨意揮霍任性的資本。

  所以，清醒是好東西嗎？

  並不是。

  她所有的清醒和成熟，所有看起來成熟穩定說出來的話，全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她不這樣做，就沒有活下來的機會。

  阮家的人會驅逐她，她的伯伯也會因為這件事死在手術台上。

  她沒得選擇。

  所以她在現在看到她的夏夏變成現在這樣的時候，總是會心痛不已，因為她是當初看到過她意氣風發少年得誌的模樣的。

  而不是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

  “周時凜。”

  在這樣寒冷刺骨的冬天，她卻抬手摸了摸他的臉，臉上帶著笑，“如果我跟你一輩子不結婚，還強迫你留在我身邊，你願意嗎？”

  男人愣了一下，目光都有明顯的凝滯。

  “我就知道。”

  她緩緩垂下自己的指節，突然就笑了，“你看，你們所有人都在計算成本利益得失，沒有人願意無條件奉獻犧牲，所以不管我到底是怎樣的我，你們想要的不過都是這些所有附加在我身上的條件，如果我不是阮家大小姐，如果沒有孩子，如果小時候一直都在那個小村莊裏長大，你們所有人，根本都不會看我一眼。”

  成年人的生活裏，是沒有愛情的。

  她……

  早就知道了。

  在周時凜不顧危險做出選擇的時候，甚至再往前他們最開始遇到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他們兩個的結局了。

  他愛的，也不過是她的附加條件。

  溫柔或是端莊。

  “周時凜，我後半輩子不想結婚了。”

  她笑了下，臉上的表情寡淡到近乎冷清，就像是在說一件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所以你在不在我身邊，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這個世界上，誰離了誰不行啊。

  嗬。

  自從小小周出生之後，她的性格變得越發穩健，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工作和孩子身上，身邊就算出現過追求者也都是一笑置之。

  周時凜其實知道，他並沒有多少她非他不可的勝算。

  哪怕……

  她能像江暮夏那樣奮不顧身一點，他們之間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月色荒蕪冷清。

  阮笙提著裙擺回到樓上的時候，臨睡前不放心試探性地站在門口朝著房間裏喊了一聲，可裏麵並沒有江暮夏的回答。

  可能是睡著了，沒聽見。

  “夏夏？”

  她試探性地打開了房間門，可在開門的瞬間發現床褥整個是空的。

  很整潔。

  她瞳孔緊縮的瞬間就走了進去，結果就發現了浴室裏那亮著的燈光，心下猛然一顫，本能反應就跑了過去，“江暮夏！”

  可……

  等她站在浴室門口，眸色瞬間呆滯。

  “夏夏！”

  江暮夏就躺在冰冷的浴缸裏，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泡了水，手腕飄在水裏，源源不斷還有鮮血從手腕上滲出來，染紅了水和她的長裙。

  周時凜聽到尖叫聲，下意識也跟著跑了進來。

  可人也傻了。

  “救護車……”

  阮笙紅著眼眶，雙手顫抖到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整個人都直接癱軟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去叫救護車……”

  “來不及了。”

  等到救護車過來，江暮夏現在的情況絕對會失血過多而死。

  “你別著急。”

  周時凜之前訓練場的時候對於這種突發情況都進行過實戰演練，把江暮夏從水裏抱出來的同時第一反應就是止血。

  別墅裏瞬間燈火通明，傭人都被驚醒了。

  半個小時後。

  周時凜用最快的速度開車把人送到了醫院急診，在經過了搶救之後才算是撿回來了一條命，“還好速救做地及時，再玩幾分鍾命都沒了。”

  阮笙站在病床旁邊，身形都近乎踉蹌到摔倒。

  “沒事了。”

  周時凜下意識扶住了她的肩膀，嗓音沙啞中多了幾分溫柔，“已經脫離危險了，明天早上應該就醒來了，你身體扛不住，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嗯？”

  “不要。”

  阮笙幾乎是本能搖頭，“我要在這裏守著她。”

  “……”

  周時凜基本上對於阮笙可以說是知根知底的，以她的性子其實平常情緒歇斯底裏的時候少之又少，現在這樣是不會聽話回去了。

  他沒了辦法，索性就去走廊給裴景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裴景聽到，直接笑了。

  “所以？”

  他唇瓣的笑意都是明顯的，“人既然已經救了回來，韓庭之跟她的事情都是七年前了，她放不下不代表別人還要沉浸在過去中，人總是要向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