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江暮夏坐在沙發裏看著自己明顯像是胖了一點點的指節，緩緩閉上了眼睛，“他見到我……不會開心的……”

  而且……

  都要做手術了，她不想這期間有什麽變動。

  “不是要離婚。”

  裴景的聲音從電話對麵傳過來，帶著莫名微微的冷，“有可能今天晚上是是你見他的最後一麵，你……不想見見嗎？”

  想嗎？

  想，怎麽可能不想呢。

  她之前總覺得分開之後沒有什麽，日子還是照樣過，可等到真真正正身邊沒有他的時候，才知道是多麽夜不能寐。

  “想有什麽用。”

  她低垂下眼瞼，眼眶都莫名濕潤了，“都已經到了現在，不管做什麽都改變不了事情的結果，該是我的劫，我逃不過。”

  而且……

  也沒想逃掉。

  裴景沉默了很久，臨掛斷電話之前唇瓣還是挑起了略微啞的笑，“他今天來醫院做了最終檢查，不過情況不是很好，剛才進手術室的時候還喊著你的名字，至於你要不要過來借著哄他的理由見他一麵，自己選擇。”

  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薄暮寂寥。

  江暮夏抱著抱枕坐在沙發裏好一會兒，強忍住自己胃部反酸惡心的衝動，遲疑等待了差不多足足半小時的時間，還是站了起來。

  阮笙從超市回來，沙發裏的女人已經不見了。

  ……

  醫院。

  江暮夏從電梯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走廊裏悶聲不語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裴景，身形挺拔，比韓庭之多了幾分玩世不恭的溫柔。

  他們四目相對，卻也隻是片刻。

  就……

  擦肩而過了。

  江暮夏大約猜測到他是在給她留機會，索性就繃緊呼吸站在病房門口，從那小小的玻璃窗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韓庭之。

  將近二十天的時間沒見麵，他的顴骨和下顎線條都格外明顯。

  消瘦了不少。

  她就那樣站在門口很長一段時間，等到醫院都到了熄燈時間的時候，旁邊查房的護士才皺了皺眉，“你……是患者家屬？”

  “不是。”

  江暮夏微微抿唇，下意識後退兩步，“朋友。”

  “……”

  護士也不是多嘴的人，而且醫院裏也到處都有監控，索性就按照自己的正常流程做完檢查後離開了病房。

  臨離開前，還轉身開了眼站在走廊的江暮夏一眼。

  奇怪。

  怎麽會這麽奇怪的人。

  韓庭之晚上其實不怎麽能睡著，因為胸腔裏總是會隱隱作痛，尤其是翻身的時候會下意識忍不住悶哼咳嗽，醫生說是盡量平躺著。

  可……

  裴景剛離開沒多久，他就察覺到身側隱隱約約有身影出現。

  很熟悉。

  等到那身形停在床邊坐下，冰涼的指節緩慢地落在自己臉頰的時候，他已經準確無誤地知道了麵前出現的人是誰。

  “江大小姐。”

  他睜開眼，猝不及防對上她的眸，“你是不是走錯門了。”

  “……”

  江暮夏倒是希望自己走錯門，這樣的話也就不會這樣泄漏感情的眼神驟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讓人無所適從。

  “我來看看你。”

  她指節微微蜷縮了一下，“裴景說你晚上做夢都會喊到我的名字，我倒是覺得蠻可惜的，畢竟我跟你要離婚了。”

  四目相對，她的瞳孔裏已經沒有了絲毫表情。

  “嗬。”

  韓庭之猝不及防撥開了她的手，唇瓣的笑意都帶著明顯的冷淡，“如果是裴景因為我生病喊你過來，大可沒必要。”

  江暮夏的手微微偏移了位置，僵硬在了半空中。

  “我自己願意的。”

  她的唇瓣微微挑起了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好半晌才模棱兩可說了一句自己以後再也說不出口的話，“我愛你。”

  “你……”

  韓庭之以為自己聽錯了，“說什麽？”

  “這不是你想聽到的嗎？”

  她的眼睛笑起來彎成了兩片桃花瓣，有條不紊地緩緩道，“既然都已經鬧到了現在這一步，你想聽什麽我都可以說給你聽，隻要你覺得開心，心裏覺得舒服，我可以把全世界都說給你聽。”

  溫熱的唇緩緩湊近，就這樣落在了他的臉頰。

  他……

  竟然忘了躲。

  江暮夏在得到他僵硬般的回應後，試探性地抱住了他的脖頸，將自己整個人都湊到了他的麵前，溫熱的唇堵住了他的呼吸。

  韓庭之的身形僵硬，卻感覺不到太多的溫暖。

  “你不惡心麽？”

  惡心？

  事已至此，江暮夏就算是固執也想憑著自己的本能，算是自己生命中蕞不想思考，而且最想做的事，密密麻麻的吻就這樣落在了他的臉頰和眉心。

  “我們還沒離婚。”

  她的嗓音沙啞蠱惑，就像是在故意逗弄他，“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嗯？”

  “……”

  韓庭之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花費了很大力氣才說服自己平緩地看待這件事，可等她在他懷裏的時候，他之前的所有全部都功虧一簣。

  沒了理智。

  而在意念失控的時候，他根本也沒想控製。

  就像是宇宙洪荒滅亡的伊始。

  兩個人在水中漂浮的瞬間抓到了同一根浮木，於是拚了命地都想要讓對方爬上去，最後全部都跌落海底。

  江暮夏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暖的海水包裹住，而海水的盡頭……

  是他的臉。

  等到輾轉了很久很久之後，男人的唇落在她脖頸的時候，才綿長而深遠地呢喃輕輕笑了一聲，“夏夏。”

  她下意識回應，“嗯？”

  “說我真的不想你跑掉，”那語調帶著緩緩的喟歎，甚至是明知道要分開卻還是固執的強硬，扣著她的臉，眼眸深邃入深潭，“可如果你真的要走的話，一定不要讓我知道。”

  一定……

  要瞞地好好地。

  江暮夏對上他的視線，在這樣的深夜裏就像是看到了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顆星，突然就跟著笑了一聲，抬起脖頸吻上了他的唇，“好。”

  我不會讓你知道的。

  一定不會。

  你會好好地擁有自己的生活，不會再有這樣一個拖油瓶留在你身邊，無止境地傷害你，不會有人再糾纏你。

  不會……

  再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