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抱歉。”

  她唇瓣挑起了十分從容不迫的笑，指節刮蹭掉自己臉頰淚痕的同時抬起了自己的下巴，“很晚了，你送我回去吧。”

  裴哲宇自然知道，她說的抱歉是什麽意思。

  甚至……

  加上昨天晚上他打過來的電話，也基本上知道了為什麽在今天這個時候，會存在這樣的一個毫無實際意義的飯局。

  可，不知道什麽。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那個，他卻甘之如飴。

  心甘情願。

  江暮夏大年初一晚上回到家的時候，諾大的別墅裏空蕩蕩的，並沒有韓庭之的身影存在過，隻有兩個打掃的傭人。

  很冷清。

  可她也知道，人心能捂熱就能變冷。

  尤其是……

  後來者居上。

  先愛的人說不愛，後動心的人不死心。

  後來的一周時間裏，沒有了韓庭之對於她的禁錮，她好像又恢複到了之前縱情聲色的江大小姐，就連夜笙也有了她的名字。

  和專屬位置。

  她開始畫濃厚的妝容，眼尾都拉長了眼線，口紅的顏色也一天比一天妖豔，明明是冬天，可衣服卻越發大膽。

  她是江暮夏，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對她動手動腳。

  畢竟……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就算她沒有了江家大小姐這個身份，就憑著自己手裏的股份和那些動產不動產，也照樣還是會有趨炎附勢的人。

  這個世界上，就是這樣。

  一直都是這樣。

  笑撲不笑抄，笑貧不笑娼。

  她沒完沒了地縱生夢死，晚上總是到了淩晨兩三點才回來，而別墅裏依舊是空蕩蕩的，沒有韓庭之，也沒有其他的任何人。

  看起來好像什麽都沒有變，可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初八的晚上。

  江暮夏一如往常折騰到了淩晨四五點，等裴哲宇把自己從車上抱下來，她直接不依不饒地開始反抗，“你放我下來，我……我可以自己走！”

  裴哲宇沒了辦法，就隻好扶著她下車站在了雪地上。

  “慢點。”

  這段時間，她都是用他女朋友的身份出席的，雖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可大部分人也都隻會選擇裝聾作啞，不惹火燒身。

  這是人類趨炎附勢的本能。

  況且……

  他也樂意。

  江暮夏剛才喝了不少酒，這會兒迷迷瞪瞪地，視線都有些模糊，所以在站起身往前走的時候身形整個都踉蹌了一下，還是旁邊的裴哲宇眼疾手快地把人撈了回來。

  “我還是抱你回去吧。”

  “不用！”

  江暮夏那要是脾氣上來了可是八頭牛拉不回來的主，在他懷裏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踩著高跟鞋踉蹌走到了別墅門口，然後朝他擺了擺手，“我回去了。”

  她的視線迷惘而模糊，甚至帶著幾分嬌憨的懵懂。

  “……”

  裴哲宇站在車旁邊看著那在門口迷迷糊糊像是在開鎖的小女人，眉心瞬間就微微擰了起來，可在起身的瞬間，別墅的門卻直接被打開了。

  “唔……”

  江暮夏身形倚靠在旁邊的牆壁上，看著麵前那陰沉肅穆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張臉，突然就皺眉笑了一聲，“你這是什麽表情？”

  真難看。

  她哼唧了一聲，下意識地從他身側繞了過去，身形踉蹌地走到了沙發裏，一股腦直接將自己塞了進去。

  就像是……

  新婚多年後的老夫老妻，妻子深夜等到的是醉酒的老公。

  而他們，一直都是反的。

  韓庭之關門的瞬間看了眼站在門口車旁的裴哲宇，明明看起來沒有那麽壓迫的氣場，可不知道怎麽他還是覺得背脊發涼。

  很冷。

  江暮夏腦袋有些痛，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身側男人的走過來的腳步聲。

  “水……”

  她微微皺著眉頭，腦袋都蜷縮在了沙發裏，嗓音帶著明顯幹渴後的沙啞，“好渴……我要喝水……”

  韓庭之垂眸看著她那副模樣，沒有動。

  可……

  卻還是心疼。

  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她嚶嚀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到廚房接了一杯熱水過來，彎腰遞到了她的麵前。

  江暮夏察覺到手背的水溫，下意識將腦袋湊了過去。

  “嗯……”

  她原本隻是想喝一杯水，但是在看到麵前給自己遞水的男人的時候，視線剛剛好迷迷糊糊對上了他的眼眸，整個人都愣住了。

  “怎麽？”

  男人微微垂眸，輕笑，“因為要離婚，所以覺得我越來越不順眼了？”

  “……”

  江暮夏已經差不多有一周的時間沒有看到過他了，原本之前自己在於玩樂這方麵還是很有發言權的，可不知道怎麽這段時間好像感受不到太多的快樂了。

  有點累。

  “這不是很正常嗎？”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在那灰沉沉沒有開燈的客廳裏嗓音都多了幾分詼諧，“我本來就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而且這個世界上忠犬的男人多得是，我隻要稍微勾勾手指頭，就會有人送上門來，你不過是其中一個。”

  她說的輕描淡寫。

  你不過……

  是眾多舔狗中的其中一個，並沒有什麽特別，也不是她喜歡的，今且僅有的唯一的玫瑰，從來都是狐狸。

  韓庭之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甚至必須生氣。

  可，他愣了。

  盯著麵前那雙明顯醉醺醺的眼眸，好半晌之後才站起身把水杯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裴哲宇有未婚妻，而且他比你小四歲。”

  “那又怎樣？”

  江暮夏微微抬起眼眸，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酒精浸染過後的沙啞，毫不猶豫侵襲著他最後的底線，“我喜歡就可以了啊，之前我追你的時候，你不也還是有未婚妻，可最後退婚的人是你，從黎城飛過來找我的人也是你。”

  她啊。

  那樣輕描淡寫的表情，就仿佛在說，既然當初我這麽容易就追到你了，現在新鮮感過去了，愛情自然會轉移到別人的身上。

  我不愛你，就連之前也都是跟你在逢場作戲。

  的確。

  他們這段感情看似占據主導地位的人是他，可從一開始都是她的欲擒故縱，他在她手裏就像是風箏，時不時往回拉一下。

  繩子自始至終都在她手裏。

  大概……

  這就是被愛的人有恃無恐，說愛的人戰戰兢兢。

  “很晚了。”

  他垂眸盯著她那有些不清明的眼眸，眉心都微微擰了起來，“張媽已經休息了，你要睡覺就去臥室，客廳冷。”

  “嗯？”

  江暮夏眨巴了一下眼睛，抬眸看著他那明顯擔心的表情，突然就站起身直接掛在了他的脖頸上，雙腿都架在了他的腰上，“你抱我回去。”

  她說的，是那樣地理所當然。

  不依不饒。

  你愛我，可我不愛你想跟你離婚，但是看著你這麽愛我，那我脆弱的時候勉為其難讓你哄哄我，因為這樣並不耽誤我要跟你離婚。

  因為，你愛我。

  韓庭之的身形微微震了半分，垂眸看著懷裏懵懂的小女人，好半晌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