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她笑了笑，低頭在他對麵坐了下來，“本來說是請你吃飯，沒想到最後是我遲到了。”

  “我的榮幸。”

  裴哲宇上次看到的江暮夏穿的還是居家閑散的衣服，長發都是漆黑披在肩頭，跟今天可以說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他看了眼腕表，“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我都可以啊。”

  她懶散地把自己身上的羽絨服放在了旁邊的卡座上，托腮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其實我今天過來除了答謝你之外，還有一個忙想讓你幫我。”

  “啊？”

  裴哲宇到底是少年郎，視線都有那麽幾秒鍾直勾勾地盯在她的身上，語調都帶著明顯的後知後覺，“什……什麽？”

  “這裏旁邊就是商場，我一會想去逛街。”

  “好啊。”

  裴哲宇都沒怎麽細想，直接就同意了，“我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麽事情，江小姐不介意我跟在身邊的話，我倒是樂意之至。”

  江暮夏微微托腮，看著麵前那眉眼跟裴景隱隱約約有兩分想象的臉龐。

  莫名愣住。

  其實韓庭之很多時候盯著她看的時候，跟別人是明顯不一樣的，那種滿心滿眼都是你的感覺，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甚至……

  在後來她看不見的午夜夢回裏，總是會想起這個眼神。

  可時間終究會過去。

  那個心心念念說至死不渝的男人，到底還是泯滅在了歲月的長河裏，而那雙熱切而虔誠的深情眼，她再也沒有在第二個人身上看到過。

  僅此一例。

  江暮夏心情不怎麽好，所以吃飯也都是心不在焉。

  沒狀態。

  可等到自己手機震動的時候，她看到阮笙發過來的消息瞬間就清醒了起來，下意識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長發，“我吃好了。”

  她眨了眨眼，“你去結賬，我去下洗手間。”

  她說的自然禮貌。

  甚至溫和。

  如果是平常的女人，可能會給人一種拜金的感覺，可放在江暮夏身上，倒是像極了大小姐的嬌嗔和傲嬌。

  裴哲宇視線直勾勾盯著她離開，才趕忙起身去結賬。

  十分鍾後。

  江暮夏拎著自己手裏的包，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刷了數不清的卡，最後在路過一家男士店的時候，突然就心血來潮走了進去。

  她指節撥弄過上麵的領帶，微微側眸就看到了不遠處朝著這邊走過來的韓庭之。

  剛從電梯出來。

  因為這家商場這幾年基本上江暮夏都是老顧客，所以店員在看到她身邊又換了一個男人的時候，並沒有很驚訝。

  “這款領帶很適合這位先生。”

  店員笑眯眯地解釋，“而且是最新款，是著名設計師米蘭達設計的圖案，同款的花紋這個世界上僅此一個。”

  “僅此一個？”

  江暮夏眨了眨眼，從旁邊的鏡子看到了站在門口僵硬身形的韓庭之。

  他不動了。

  “是的，僅此一個。”

  店員解釋，“而且這款領帶的設計師是因為上個月的時候遇到了真愛，結婚後打算在家裏相夫教子，所以是最後一版的設計稿，很珍貴，也有很深的象征意義。”

  她說的有條不紊，可江暮夏卻有些不開心。

  甚至……

  忍不住懟了起來。

  “常春藤畢業的本碩連讀，又去國外進修了兩年服裝設計，再過兩年絕對可以站在時裝周成為新時代的弄潮兒，卻偏偏為了兒女情長選擇相夫教子，”她冷哼一聲，“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我還真是想知道知道。”

  店員，“……”

  其實這件事她也是從上麵聽說的，可要是真的指代是哪個人。

  她還真的不知道。

  “米蘭達。”

  本來這件事就已經比較奇葩了，可偏偏裴哲宇卻猝不及防地撓了撓頭，“咳，那個米蘭達設計師，其實……是我嫂嫂。”

  話音剛落，江暮夏原本翻弄領帶的手就頓住了。

  “你……說什麽？”

  “我哥也是常春藤畢業的，他們兩個人青梅竹馬，”他有條不紊地解釋，“但是前兩年的時候我嫂嫂出了一些事，半年多的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我哥為了她就主動調去了米蘭，陪她進修畢業。”

  “……”

  江暮夏本來就是想讓自己看起來不講道理一點，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倒是輕輕笑了一聲，眉目十分懶怠，“所以，愛情是相互奔赴，甚至彼此犧牲掉自己的前途？”

  裴哲宇到底還是二十歲的愣頭青，自然是不會說不是。

  “不隻是這樣。”

  他摸了摸後腦勺，“我覺得感情最重要的基礎是互相理解，互相懂，至於犧牲和奔赴，也不過是為了彼此，而因為彼此喜歡而做出的犧牲，是心甘情願，是甘之如飴。”

  “……”

  江暮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又想起了韓庭之。

  “就這條吧。”

  她本來還是有閑情逸致在這裏逛街的，可不知道怎麽情緒瞬間就低落了下來，“算是我送你的答謝禮。”

  裴哲宇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站在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不肯走。

  “怎麽了？”

  江暮夏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事要問我？”

  “不是。”

  裴哲宇放在西褲兜裏的手都出了冷汗，沉默好一會兒之後才把掌心裏的首飾盒拿了出來，遞到了她的麵前，“我……剛才才餐廳……就打算送給你的……”

  他說的時候，臉頰漲紅。

  很怯生生。

  可能人上了年紀之後，對於這種年少青春時期的臉紅心跳，還有那莫名忐忑不安的小心思，都覺得恍如隔世。

  “什麽？”

  她眨了眨眼，下意識就接了過來打開，裏麵是一個紫水晶手鏈，很小的紋路，有幾分小姑娘家必備的溫柔單品。

  “很漂亮。”

  她把手鏈拿起來，覺得自己如芒在背。

  被人盯著的感覺可真不好。

  尤其是……

  說謊的時候。

  人總是這樣，當你說了第一個謊的時候，之後就需要更多的謊言來瞞著最開始的謊，等到最後再也瞞不住。

  裴哲宇看著她那溫淡的表情，頓時就主動幫她把手鏈戴上了。

  “唔……”

  江暮夏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鏈看了好幾秒，突然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挑起唇角的同時自告奮勇地往前走了兩步。

  順順利利地，拉住了裴哲宇的領口。

  動作很快。

  裴哲宇身形幾乎是瞬間僵硬，原本一米八幾的身高都下意識往下欠了幾公分，眼眸睜大的同時看著麵前的女人踮腳落在他臉頰的一吻。

  他的呼吸本能屏住，心裏一陣小鹿亂撞。

  直接跳死了。

  可原本應該是讓人臉紅心跳的場麵，他卻不經意看到了江暮夏身後不遠處拐角，穿著黑色外套和長褲的韓庭之，麵色緊繃而壓抑。

  那一瞬間，他須臾的片刻就反應了過來。

  索性……

  站在原地不動了。

  等到韓庭之的身影轉身離開的時候，裴哲宇才看到了呆滯在自己麵前的女人，眼角落下的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