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江暮夏閉著眼睛，拿著手機的手都在細細密密地發抖，“笙笙，為什麽沒有人告訴過我，我是個不完整的人啊，為什麽啊。”

  為什麽……

  那些看起來捧高踩低趨炎附勢的人，都沒有一個人說過她的不是。

  讓她以為，她是個正常人。

  阮笙不知道要怎麽安慰，連帶著整個人都不淡定地在原地來回踱步，“夏夏，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不完整的，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而且你很好，我很喜歡，江叔叔和江阿姨也都是喜歡你的，你就是你，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江暮夏出來，而且韓庭之喜歡的也是現在這樣的你，跟你完美不完美沒有關係。”

  她說了一大堆話，可最後得到的回應卻是寥寥無幾。

  甚至……

  疲於應對。

  江暮夏最後安靜地聽著她說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閉上眼睛躺在了身側的地毯上，把手機貼在了自己的耳朵。

  “笙笙，謝謝你。”

  她閉著眼睛，有淚水順著自己的鼻梁砸在了地毯上。

  瞬間暈染成一團。

  阮笙後麵還想說什麽，可江暮夏已經掛斷了電話，她不放心，索性就打電話給張媽，讓她去江暮夏的房間裏看看情況。

  可……

  張媽推開房間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躺在地板上的江暮夏。

  “太太。”

  江暮夏聽到聲音，下意識抬手擋住了自己的臉頰，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嗓音都帶著嘶吼的啞，“出去。”

  那情緒，明顯緊繃。

  張媽也被江暮夏這樣的語氣嚇到了，“太太……”

  “我讓你出去。”

  江暮夏纖細的指節擋住了自己的整張臉，明顯拉開了跟張媽之間的距離，語氣都有幾分顯而易見的不善。

  張媽遲疑片刻，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阮小姐。”

  她走到樓下，趕忙給阮笙打了電話過去，“江小姐可能剛才跟韓先生吵架了，現在一個人在次臥待著，人倒是沒有什麽，就是我還沒說話就把我趕出來了。”

  阮笙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跌坐在旁邊的沙發裏。

  “沒事就好。”

  她的嗓子都啞了，“如果她這段時間有什麽事情，你立刻第一時間通知我，實在不行了就報警，一定要確保她的安全。”

  張媽點點頭，“這是自然的。”

  樓上。

  韓庭之隱隱約約聽到外麵的動靜，可無奈醉醺醺的酒意湧上來，就連指尖的香煙燃到了盡頭才吃痛反應過來，順手把煙丟掉了。

  他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襯衫的紐扣，全部都拆開之後才撐起身去了浴室。

  腳步踉蹌。

  等到那冰冷冷的花灑水落在身上的時候，他才算是清醒過來，站在水下看著鏡子麵前自己的那張臉，好半晌都沒有別的動作。

  好像……

  喝醉酒的時候，才是最清醒的時候。

  格外清醒。

  那些原本他都刻意想去忘記的事情，全部都事無巨細地湧了上來，他記得他們最開始的吵架，記得自己兜兜轉轉跟她結婚後，閣樓上看到的不屬於自己的照片，記得那次火災，記得那把落在自己胸膛上的刀。

  記得……

  她是怎麽樣往複，而他們又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足足兩年時間。

  如果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裏，他哪怕有一個瞬間說要分開，他們也不會走到現在這樣相看兩厭的地步。

  嗬。

  他的指節繃緊，鬢角都浮現出了明顯的青筋。

  異常明顯。

  等到足足過了十幾分鍾的時間，他撐在洗漱台上的右手突然就狠狠地一拳頭砸在了鏡麵上，自己的臉瞬間四分五裂。

  他看到了很多個自己。

  隔壁次臥。

  江暮夏在張媽離開之後才摸索著站了起來，原本是想要走到床邊，可期間不小心撞到了桌腿，疼地她的麵容扭曲。

  可還是強撐起身，躺到了床上。

  閉上眼睛。

  她其實也不是感覺不到痛，可好像過去那麽多的事情一步一步到今天，她除了委屈之外，其實更多的是難受。

  說不出的難受，心裏好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呼吸梗塞。

  等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的眼淚都已經幹涸的時候，身後響起了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她下意識攥緊了身側的枕頭，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四肢僵硬。

  男人的腳步聲最後在床邊落下，像是在打量。

  亦或是沉默。

  就這樣僵持了差不多足足有十幾分鍾後，他才突然附身掀開了江暮夏身側的被褥，手臂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腰上。

  很輕。

  江暮夏的呼吸僵硬，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是醒來，還是繼續裝睡。

  可……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原本在她身側的男人卻突然附身湊了過來，腦袋抵在了她的後頸上，把她整個人都扣到了他的懷裏。

  她的後背，穩穩當當貼上了他的胸膛。

  很涼。

  她的呼吸在瞬間僵硬，指節都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枕頭的一角，可不知道自己心疼還是不忍，亦或者說是貪戀那幾分鍾的溫暖，她竟然沒有掙紮。

  等到身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後，她才下意識睜開了眼眸。

  她剛好對著落地窗。

  其實因為臥室的方向不是向陽，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關上窗簾後總是會有一點點的縫隙漏出來，可也就剛好是那一丁點兒的縫隙裏，她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就在她身後，形成了擁抱的姿勢。

  看起來……

  很沒有安全感。

  冬天深夜時分的晴天總是有茭白的月光，微薄的光線落在腰上不屬於自己的手上，明晃晃的婚戒都在閃光。

  明明已經可以看到了，可她隻感覺到窒息，好像自己整個人都被牢牢地困住了。

  無法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

  江暮夏隱隱約約察覺到身側的男人動了動，等到他起身離開之後她才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時間，也不過剛剛到淩晨五點。

  她睜開眼，視線僵硬而緩慢。

  很壓抑。

  到底是怎樣敏感不安的感情和試探，就連抱著睡覺這種事情都是這般小心翼翼，早上都要趕在她之前醒來。

  可他不知道，這段時間有他在身邊她根本就無法睡著。

  隻有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