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扯唇。

  靜默了差不多好幾分鍾的時間之後，才給韓庭之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那邊很快就接通了，但是沒有說話。

  “韓庭之。”

  反倒是裴景垂下眼瞼輕輕笑了下，“以後不要總是為難自己，遇到喜歡的人就主動點，畢竟你現在，可是韓家的少東家。”

  以他現在的身份，就算是配華爾街的商人名媛都綽綽有餘。

  別人那都隻能是高攀。

  電話對麵傳來登機提示，韓庭之轉身在麵前的落地玻璃看著外麵那輛熟悉的車牌，突然即笑了一聲，“我也給你送了一個禮物，你回頭看。”

  裴景愣了一下。

  下意識靠在車身上朝著身後看了過去，結果就看到了那挺著肚子撐著傘站在雨幕中的女人，留著幹脆利落的短發。

  “裴景，我遇人不淑，可你不一樣。”

  電話對麵，韓庭之的嗓音帶著明顯的散漫，“我已經把當初的事告訴她了，你要是個男人就痛快點。”

  他掛斷電話，身形挺拔而立。

  格外矚目。

  旁邊剛下機場過來穿著巴黎時裝周最新款長裙下來的小姑娘，在看到男人的時候僅僅一眼就上了心。

  直接跑了過去。

  韓庭之被人搭訕的時候不在少數，畢竟為外形條件在這裏放著，就算沒有衣服，那一張臉都能讓無數女人貼上來。

  “我已經結婚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不著痕跡地拒絕，“我太太她，很優秀。”

  小姑娘也是剛回國的名門大小姐。

  十分有門麵。

  她過往十八年來第一次跟別的男人搭訕，可別人卻直接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而且很明顯這個男人還是個妥妥當當的績優股。

  穩賺不賠翻番的那種。

  “要不……”

  小姑娘一臉傲嬌，“就先交個朋友？”

  交朋友。

  韓庭之看著麵前那身上有幾分江暮夏傲慢勁兒的小姑娘，到底還是一聲不吭地拒絕，轉頭上了後麵的貴賓頭等艙。

  “……”

  小姑娘臉都垮了，頓時就拿出手機給阮笙打了電話過去。

  “我下飛機了。”

  阮笙剛剛接了杯水，眉心卻是皺著的，“你自己打車回去，我現在已經不在阮家了，我這小門小戶可容不進你這尊大佛。”

  “你怎麽說話呢？”

  阮頌瞬間就不樂意了，“小小笙我可跟你講，我今天在機場看到了一個特別特別帥的男人，他明明沒有戴婚戒，可偏偏說自己結婚了，你說現在這樣的男人都這麽拒絕跟女人交流的嗎？實在是太可惜了。”

  阮笙壓根沒有聽進去，隻是轉身朝廚房走。

  “我沒時間。”

  她直截了當，“大小姐你要是覺得國外那五六年還不夠你造作，你完全可以繼續去常春藤讀大學，而不是在老爺子都不同意的情況下自己輟學回來說要創業。”

  “我這不是為了享受生活！”

  小姑娘一臉不樂意，“我跟你說，我現在微博粉絲已經三百多萬了，有不少廣告商找我合作，我覺得以我的能力，我應該去直播帶貨……”

  “行了。”

  阮笙聽著那邊喋喋不休，頓時就皺了皺眉，“我還有事，掛了。”

  真搞不懂。

  明明家產萬貫，放著好好的名媛大小姐不做，自己從常春藤輟學回來要做直播帶貨，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神奇腦回路。

  “夏夏。”

  阮笙將水杯直接遞了過去，“你先休息，等過段時間我有錢了我把房子換一下，你以後就跟我一起住。”

  江暮夏眨了眨眼，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爸……”

  她抿了抿唇，“不是給你卡裏留錢了，你為什麽不用？”

  “我這不是暫時用不上。”

  阮笙笑了笑，“而且這裏挺好的，樓下就是老小區的街道，一到晚上的時候就會特別熱鬧，到處都是煙火氣，比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可能她骨子裏本身就是一個俗人，即使過慣了高端生活。

  還是更喜歡現在這樣。

  反正隻要自己努力該有的都會有，相比較過去的生活，她還是更喜歡在這樣有人情味的環境下熱熱鬧鬧。

  養一隻貓，下班回家跟買菜的阿姨砍砍價。

  當個普通人。

  江暮夏其實也不是什麽拿不起放不下的性格，雖然說江家現在破產，可江成柏給她留的資產，完全可以讓她後半生沒有金錢上的顧慮。

  “笙笙。”

  她閉了閉眼，竟然覺得鼻尖有些酸澀，“當初你跟我說徐驍死了就是死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他存在的時候，我還一直存著妄想，所以在後來遇到韓庭之的時候，唯一的目標就是讓他成為我身邊最重要的人，可我現在才明白，你當初說那話的意思了。”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哪怕再不舍，再不甘心，可有些事情就像鍾擺上不斷前進的時間一樣，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下來，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倒退。

  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夏夏……”

  阮笙知道她這樣下去不行，當下就捉住了她的手，“沒關係的，你現在既然出來了，你還有我，我會陪在你身邊。”

  她笑了笑，“我冰箱裏還有排骨，剛好可以煮你喜歡喝的湯。”

  江暮夏沒說話。

  好像從她意識清醒之後，整個人就完完全全地空缺了下來，她擁有這個世界上被人窮其一生也得不到的財富，可心裏卻是空的。

  活著的，隻有一個軀殼。

  毫無溫度。

  她曾經很多個夜晚的時候也是這樣在江家的別墅裏，看著空蕩蕩的周圍，安安靜靜地等待著一個忙於應酬的男人回來。

  之後，是在別墅裏等待徐驍。

  兜兜轉轉。

  她到底還是讓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而此時此刻的她沒有了親人，也沒有了當初滿心歡喜想要喜歡的感情。

  是韓庭之讓她覺得，原來情這個字本身就是一種負累。

  愛多了累，不愛也累。

  就連……

  現在這樣坐著，她的腦袋都完全是空的。

  ……

  江暮夏在阮笙那裏待了好幾天都不怎麽出門，就把自己整個人關在房間裏，隻有阮笙下班回來的時候房間裏才有點煙火氣。

  不那麽冷清。

  周末的時候阮笙實在是沒了辦法，索性就帶著她一起去了樓下的菜市場。

  遛彎。

  江暮夏其實平常很少來這種地方，在她的生活環境裏大部分的名媛淑女更喜歡逛奢侈品店，然後清掃別人的專櫃。

  可此時此刻，眼前的全都是柴米油鹽。

  “夏夏。”

  阮笙當時還拉著她的一隻手，直接朝著旁邊的路邊攤的小龍蝦看了過去，“前段時間陸蓉安送了我瓶紅酒，剛好今天晚上我給你回去做海鮮，我剛學的。”

  那水裏的龍蝦生龍活虎。

  “老板，這個龍蝦能不能便宜點？”

  阮笙當時正興高采烈，笑眯眯地穿著寬大的衛衣和牛仔褲，“我這可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你要是算便宜點的話，我現在就稱。”

  “我這可是剛送來的，你要是誠心想要就給你一斤便宜兩塊錢。”

  然後兩個人進入了無止境的砍價。

  你來我往。

  江暮夏雖然跟阮笙去過小地方，可那裏的菜基本上都是村長給幫忙買回來的，她也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也從來不知道，有些人可以為了一塊錢的柴米油鹽鬧地不可開交。

  “笙笙。”

  江暮夏皺了皺眉，基本沒怎麽多想就掃了麵前的付款碼，直接打了一千塊錢過去，阮笙和老板瞬間都傻眼了。

  “夏夏，你做什麽？”

  “打錢啊。”

  江暮夏眨了眨眼，“你不用跟他商量了，不夠的話我再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