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狠狠抽動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跑過去摸了摸他的鼻息，可那是完完全全沒有呼吸的，就連脖頸都沒有脈搏。

  她的手在顫抖，那幾秒鍾的時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韓庭之……”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打通報警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狼狽不堪地摔倒在了地上，長裙都被泥濘和雨水打濕，沾染了血跡都渾然未覺。

  最近的救護車過來，也要二十分鍾。

  時間就是命。

  電話被掛斷後江暮夏看著那緊閉雙眼眼角都是血漬的男人，才抬起手將他臉上的血漬擦幹淨，漏出了完整的一雙眼睛出來。

  “韓庭之……”

  她湊到他跟前，那一瞬間眼淚洶湧地就掉了下來，說話的聲音都帶了明顯的哽咽，“對不起……對不起……”

  都怪她。

  如果她不主動給他打電話，說不定今晚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可……

  事到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那等到的十幾分鍾時間是怎麽度過的，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可麵前的男人還是毫無反應。

  黑色的襯衫被鮮血浸染地顏色更加深，短發都因為雨水濕漉漉地貼在臉頰。

  雙眸緊閉。

  “韓庭之，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隔著霧蒙蒙的天氣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眼淚模糊了滿臉，“你不能死……你答應過我的……”

  都祝福她兒孫滿堂了，他怎麽可以就這麽死掉呢。

  怎麽可以。

  她過往的很多年裏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就連當初徐驍郵輪出事的時候，都沒有今時今日這樣親眼目睹的心慌。

  “咳——”

  她的眼淚砸在了他的唇角，很鹹。

  韓庭之依稀中聽到有人在哭泣，那聲音是自己所熟悉的，等到他費了好大力氣睜開眼之後，才看到了那已經哭紅了眼的女人。

  “韓庭之……”

  江暮夏看到他睜開眸的一瞬間，直接都愣住了，“韓庭之……你不要死……”

  她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韓庭之覺得全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他看著天空灰蒙蒙落在自己身上的雨水，費力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但是卻又無力地垂落了下去。

  實在是太疼了。

  那疼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剛才都差點看到了死神。

  “你不要說話……”

  江暮夏的哭聲瞬間製止住，本能地就捉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那刺眼的紅色瞬間就沾滿了她的一側臉龐和長發，“沒事的……救護車一會兒就來了……沒事的……”

  與其說是在給他打氣，不如說是給自己。

  雨沒有停下來。

  韓庭之就那樣躺在冰冷冷的地麵，全身上下都仿佛是僵硬的，根本多不出絲毫的力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什麽？”

  江暮夏下意識就將自己的耳朵朝著他湊了過去，在這樣稀稀拉拉的雨幕下，還抓著他那已經沒有了力氣的手。

  “我……”

  韓庭之覺得自己的胸口被堵住，根本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可在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屬於女人瑩白耳廓的時候，到底還是將自己最後的那幾個字說了出來，微薄到在這樣的夜色下淹沒不見，“……愛……你……”

  哪怕到了現在，他還是愛她。

  哪怕……

  這是他生命的最後一秒。

  他怕他自己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那些說不出口的話，這段時間長久壓抑的感情，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淪陷的心，可還是心甘情願沉淪。

  哪怕她不愛他。

  他甚至過往的時間裏私心地想過，他為什麽不能不擇手段一點，學著程少熠那樣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絕情絕義的地步，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可……

  直到現在的時候他才明白，他不會。

  有些事是他窮其一生也做不出來的，因為他的過往不允許，他的觀念不允許，哪怕罪大惡極的事情放在他的麵前，他還是有自己心裏那根道德的標尺。

  他之前沒有碰過感情，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心甘情願。

  卻又難以兩全。

  不過……

  如果現在這幾秒鍾的時間真的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後幾秒鍾，那麽他在臨死前看到的是她這張日思夜想的臉，其實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不過，還是有些不甘心。

  明明他隻是晚了一步，為什麽就不能得到她的心。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後來者居上的話，為什麽在他這裏統統就不應驗了，來來去去這張臉都沒占到幾分便宜。

  嗬。

  真是不甘心啊。

  江暮夏在聽到那開合微薄唇齒說出來話的時候，到底還是愣住了。

  險些失聲。

  她看著麵前那被雨水打濕了的臉龐，視線呆滯過後到底還是拚了命地捉住了他的手，眼淚模糊了眼眶，“韓庭之！你不準死！你……要是敢死，我不會原諒你的！”

  韓庭之想說自己不會死的。

  可……

  說不出口。

  他隻能眸色僵硬地看著麵前那張濕漉漉沾滿了自己血的白淨臉龐，除了那雙眼睛還可以有別的感情之外，剩下的都已經仿佛不屬於他自己。

  他過往二十八年的時間，生活都是井井有條。

  按部就班。

  說不上來好，也說不上來不好，總歸是在習慣了一種井井有條的生活之後，生命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空虛而乏味的。

  是她闖入了他的生活。

  那樣明媚嬌豔的陽光啊，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的眼睛裏，半哄騙半脅迫地逼著他打開了那扇門。

  他平靜的生活，終於起了波瀾。

  變得像一個正常人。

  是她讓他覺得他所有的好都可以放在同一個人身上，也可以得到同等的回報，哪怕偶爾遇到棘手的事，隻要回去看到她懶懶散散在沙發裏求抱抱，他的整顆心就會軟下來。

  再難纏的客戶，隻要看到她在等他。

  都不過爾爾。

  可能人生活久了總是會想要被一些東西刺激，有些人選擇了放縱，有些人選擇了出軌，而有些人浪蕩不堪縱情聲色，可還是有些人……

  隻想找到那點微薄的溫暖，找到萬家燈火的歸家處。

  名曰愛。

  江暮夏除了跟他眼神交流之外，其餘的全都是變得微薄，可僅僅就那一雙眼睛，她還是看到了萬千愁緒，看到了過往那些時光交錯的畫麵。

  救護車趕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有了呼吸，血跡染紅了她的長裙。

  說是救不活。

  讓她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江暮夏當時差點都站不起來，許是雙腿發麻了的緣故，站起來卻又重重地摔倒了下去，還是旁邊的小護士將她扶了起來。

  雨幕打濕了她的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