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韓庭之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聞著空氣中那熟悉的氣味，呼吸繃緊的同時到底還是打開了所有能打開的通風窗，然後在風口點了一支煙。

  煙霧朦朧繚繞。

  等到後麵悶頭抽了整整一盒煙的時候，都還是沒有想明白，這段感情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到底是輸在了哪裏，才會這麽一敗塗地。

  甚至……

  甘願成為了愛情的輪椅。

  可能是這麽長時間以來自己都沒有怎麽休息過，又或者說是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空閑下來的時候總是會多想。

  裴景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形就寥落在陽台薄紗的風裏。

  很朦朧。

  他皺眉的同時到底還是走了過去，垂下眼瞼的同時順手遞給了他一支煙，“人是老股東，也是為了討好你，你沒有必要這麽趕盡殺絕。”

  男人低垂著眸沒說話。

  等到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才輕輕地笑了一聲，“我之前總是在想，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遇到喜歡的人，所以我就算跟阮家大小姐結婚生子我也會選擇承擔我應有的責任，這樣說不上好也不好，可大部分的人不都是這麽過的。”

  他本身就不相信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覺得可悲。

  畢竟他身邊所有的愛情都沒有好結果，大部分最後選擇結婚的人，都不是自己真真正正喜歡甚至能夠在一起的那個。

  可……

  偏偏他遇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告訴了他喜歡是什麽，愛情是什麽，奮不顧身是什麽，孤注一擲又是什麽，她親手將他從那個窺不見天光的地方拉了出來，告訴了他愛情的美好，甚至讓他看到了這個世界上前所未有的陽光。

  於是他開始相信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開始奮不顧身，開始孤注一擲。

  他一頭紮進了愛情的火焰裏，想要感受一下那種炙熱的溫暖，想要看看這個世界上所謂奮不顧身的喜歡到底是什麽樣子。

  可他錯了。

  在她親手帶著他看到了沿路的風景之後，最後卻用一把刀狠狠地將他淩遲在了半路上，告訴他愛情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又或許……

  愛真的存在，可她的愛隻不過是轉移在了他的身上。

  “裴景。”

  他彈了彈煙灰，說話的聲音都帶了明顯的嘲，“我之前一直覺得所有的事情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太大的波瀾，我隻需要做到盡善盡美，成為所有事情裏麵的第一就可以，可到了現在我才發現，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就算是用盡了全部的心思和手段都沒有辦法。”

  不是你的，終歸不是你的。

  裴景微微側眸的同時就看到了男人眸裏那明顯的自嘲，到底還是收攏了自己所有的表情，“可是沒辦法，你喜歡。”

  他笑了笑，“你喜歡江暮夏，哪怕她在所有人眼裏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哪怕……

  她本質上在愛情裏就是個冒牌品。

  韓庭之看著指尖嫋嫋上升的煙絲，視線微微凝滯的同時突然就輕輕笑了一聲，“是啊，你說的對，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喜歡她。”

  真可惡啊。

  有時候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前半生沒有受到愛情的苦，所以在今時今日這樣的情況下全部都返還了回來。

  那時候月色寂寥，帶著明顯的落寞。

  很涼。

  裴景看著窗外那黑沉沉的天色，看著空中那幾乎要看不到的啟明星，突然就有點想不起來，當初沒有愛情的韓庭之是什麽樣子。

  冷清自持，還是寡淡冷漠。

  他想不起來。

  可能有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不過時生命中最平常的一天，可誰也不知道那個微不足道的決定會對自己以後的人生有什麽牽連。

  就像……

  如果在去年的那場平安夜韓庭之沒有為了生意出現在廣場，沒有在那顆槲寄生下麵撿到那個抱著自己大腿的小姑娘。

  那麽所有的一切，或許就都不會發生了。

  ……

  韓庭之第二天回到公司的時候，有兩個股東大會上的人都過來為之前的股東求情，可他什麽話都沒說直接將人趕出去了。

  態度極其強硬。

  等到處理好了自己手頭上的會議之後，他微微坐在了沙發裏緩緩閉上了眼睛，剛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桌上的手機就響了下來。

  他皺了皺眉，莫名有些煩躁。

  等到聲音停下來又響起的時候他到底還是皺眉接通了電話，幾乎連來電顯示都沒有看，甚至也沒有搶先說話。

  很安靜。

  江暮夏在電話打通的時候整個人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怔住，等到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時候，才輕輕地笑了一聲，“韓庭之，我好想你啊。”

  那聲音很細，直接就鑽入了韓庭之的耳朵裏。

  隔著電話。

  他原本還能平和下來的眼眸瞬間就緊縮了一下，坐在沙發裏的背脊都有著明顯的微微僵硬，可他並沒有回話。

  “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理我。”

  電話對麵的聲音細細地，帶著明顯的醉醺醺，“可是韓庭之，我都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都沒有見到你了，就連微信你也把我刪掉了，你怎麽可以這樣……”

  那嗓音，帶著莫名的委屈。

  韓庭之微微垂眸看著麵前那微風浮動的窗簾，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桌上放著的煙盒，然後咬了一支出來，順手用打火機點燃。

  “江大小姐。”

  那聲音幾乎可以說是完全冷漠的，“已經分手了的人，留著聯係方式做什麽，”溫溫和和的語調，卻帶了明顯的自嘲，“徒增煩惱嗎？”

  徒增煩惱。

  江暮夏那會兒在包廂房間裏幾乎可以說是醉醺醺的，可還是眯著眸將腦袋靠在了沙發裏，“原來在你眼裏，我們已經分開了啊。”

  男人沒有說話。

  江暮夏索性就自說自話，嗓音都帶了迷迷糊糊的笑，“我……我現在在酒吧……他們要玩真心話大冒險，我……輸了……”

  韓庭之咬著煙，漫不經心地吃笑了一聲。

  “大小姐，我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