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迷途

  蒙劍和甄棠寶在市郊的一個農舍前駐足，一頭法國獵犬正在履行著自己的看門職責，大聲吼叫。蒙劍直視著那隻狗的眼睛，伸手做了一個向下的手勢，那條狗突然不叫了。

  屋門從裏向外推開，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邊打著嗬欠，一邊不滿地抱怨著：“誰啊誰啊？還讓我讓人睡覺了。”下午四點的陽光已經沒有正午那麽熾烈，鄉間帶著青草味的風兒吹拂了起來。

  蒙劍說：“石逸通，我們來找你。”

  “你怎麽知道我是誰？”邋遢男人警惕地望著來人。

  “這不重要。我們是來請你幫忙的。”

  那個被蒙劍稱作石逸通的男人一臉不悅，說：“請我幫忙你還一幅很牛的樣子。”

  “聽說你欠了不少債。如果你能治好這位女士的病，我可以幫你全部還清。”蒙劍依舊麵容無波。

  石逸通一愣，打量著蒙劍和他身邊帶著誇張墨鏡的甄棠寶，說：“那好，請進。”

  這座外表上看上去像農舍的地方，內部更像一個研究室，這裏有隨處可見的書籍和文檔，還有一些看上去似乎別有用處的小型儀器。

  石逸通坦然地看著兩位來客，說：“既然你們知道我的名字，那肯定也知道我是幹什麽的？”

  “當然。”蒙劍簡短回答著。

  石逸通聳聳肩，說：“早年我醉心於改良版感覺剝奪實驗，一個實驗對象瘋了，我被索賠。與此同時，我的研究經費也已是負數，我對實驗對象和家人有愧疚，但我先要活下來，繼續我的研究，我離開了曾經生活的城市。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如此神通廣大找到我，更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們，畢竟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不是醫生，我隻是一個被大學開除的前教務人員。”

  甄棠寶摘下墨鏡，認真地望著石逸通說：“我失憶了。能不能請你幫我催眠，找回過往？”

  “催眠？”石逸通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大笑道：“你希望我幫你催眠找回記憶？真有意思啊。為什麽總有人希望我幫他們催眠來做這個、做那個？你們知不知道催眠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這不是一個騙局，也不是一個工具！”

  “它隻是一枚鑰匙。可以打開認知的大門。”蒙劍直視著石逸通的雙眼，篤定地說。

  石逸通愣住了，因為蒙劍說的這句話正是他對於催眠的看法。

  蒙劍抓準時機，立刻說道：“你也可以將這位女士當成研究對象。據我所知，你想要獲得數據和研究結果的經費並不充足。也沒什麽人主動願意做你的研究對象。畢竟你的研究對象曾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石逸通撇了撇嘴，雖然表情不悅，但是心裏對於蒙劍的話卻是有些認同的，這時候他聽到蒙劍又說了一句：“而且這位女士的病情是很特殊的。”

  這句話徹底打動了石逸通，他再一次從上到下認認真真地觀察了一遍甄棠寶，然後開始和她麵對麵坐著，詢問她的個人情況。甄棠寶就好像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接受著石逸通的盤問。聽了甄棠寶的講述，石逸通沉吟了一會兒，說：“你覺得找回記憶就能讓你的生活恢複平靜？”

  她搖頭，說：“我不確定。也許找回記憶會讓我的生活陷入更大的麻煩和混亂中。但記憶就好像一塊殘缺的拚圖，我想要把這篇拚圖拚上，這樣我才能找到向前走的路。不管這條路通向哪裏，我都不想卡在一個地方始終處於停滯的狀態。”

  石逸通抬頭，看著一直在在一側的蒙劍，問：“我很好奇，你似乎對我的能力非常信賴。這實在是有些奇怪。據我所知，我在學界被稱為瘋子。所以我必須要問一下，為什麽你要帶這位明顯和你相交匪淺的女士來找我催眠呢？”

  蒙劍攤手，一臉的風輕雲淡：“算是病急亂投，我們能試的方法都試了。”

  甄棠寶也點點頭，真誠地說：“石醫生，我並不期待你一定會幫我找回記憶，我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所以請你也不要有壓力。”

  石逸通思索了一陣之後，慎重地說：“我要重現你失去記憶之前的場景，在對你的催眠中。而現在你需要做的事情是……”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的眼前做波浪狀的伸縮動作，“注意我的手。”

  甄棠寶注意到石逸通無名指上戴著一個銀色的指環，指環上還有波浪狀的花紋紋路，她認真地盯著石逸通的動作，感到似乎有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奔湧而來。

  漸漸地她聽到了海水的聲音，不知不覺間，海水的聲音變成了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然後變成無人機的聲音，她感到眼皮發沉，閉上了眼，等她再次睜眼的時候，她看到一家無人拍攝機正在她周圍盤旋，她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潔白的婚紗。

  她聽到一個急切的聲音說：“不要往下看，你可以的！今天以後，你一定可以東山再起！”她立刻往下看去，嚇了一大跳，腳下的玻璃是透明的，而那玻璃承載著她站在幾百米的高空上。

  她真的回到了婚禮現場，她丟失記憶的地方，她遇到蒙劍的地方。

  站在高空之上讓她的心狂跳不止。她對著無人拍攝機說話，她對著自拍的直播手機說話，她的笑容有些僵。

  “不過是做戲而已，表現得自然點兒。”頭腦裏的聲音一遍一遍地提醒她。她來到城堡形的帳篷周圍，然後看到一個俊朗高大的男人從“城堡”裏走了出來。兩個小男孩緊隨其後跑了出來。

  那是時間靜止的一刻。有一道仿佛宇宙初現時才會有的光，那道光刺穿了她的心髒和大腦，她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撕成了碎片。時間繼續流動，她的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那些碎片似乎再一次組合在了一起。

  蒙劍連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甄棠寶，而一邊的石逸通打了幾次響指，她突然睜開了眼，一臉迷茫，她說：“婚禮結束了？”

  蒙劍長舒了一口氣，說：“你怎麽樣？你還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