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件事很難做。”唐詩看著唐惟的臉，想到了當年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那雙眼裏有著願意為了她對抗全世界的勇氣。

  “那就是承擔責任。”

  唐詩像是想起了什麽，說話居然有點哽咽，她說道，“判斷一個人是否真的成熟又殘忍，我想大概就是區別在於他是否會願意承擔責任以及認清楚責任的來源。”

  那個時候唐詩看著唐惟日複一日長大，看著那張和薄夜越來越相似的臉，有的時候也會害怕，害怕自己生下來的或許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另外一個薄夜的翻版——另外一個惡魔。

  可是她忍住了，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更強大，讓自己看清楚現實——唐惟是唐惟，薄夜是薄夜，哪怕他就是薄夜的親生兒子，她也不該把薄夜的賬，算在唐惟的頭上。

  “不能逃避責任，也絕對不能隨便——”唐詩堅定地看著唐惟，“將責任甩到無辜的，沒得選擇的人身上。惟惟，你聽得懂媽媽的意思嗎？”

  唐詩覺得邁出這一步她花費了好大的力氣，她生下薄夜的孩子，每天都在懷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確，可是你看啊，她賭對了。

  哪怕是薄夜的孩子，她也將他養得健康高大又聰明伶俐，無條件地站在她這一邊。

  就這樣，她的人生，被最恨的男人的孩子所拯救了。這到底是結局嘲諷……不，這是上天給她的新希望。

  “很多時候人們都會提及一個詞，叫‘父債子償’。惟惟，你覺得這個詞對嗎？”

  唐詩短短一句話，讓唐惟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來，唐惟都覺得這句話毫無任何錯誤，不然為何還會有這個詞語產生呢？

  “翻譯一下字麵意思，就是爸爸欠了錢，兒子也得還，但事實上：兒子沒有義務替父親還錢,也就是說法律上不存在父債子還。甚至是現在——我國法律沒有都父債子還這種規定的。”

  唐惟感覺自己胸腔裏的心髒在不停地狂跳。

  像是有什麽心情呼之欲出。

  “所以那個時候的我想清楚了，父債子償這根本就是在耍流氓，在向你身上強行施加一個身份好讓我連帶著將責任一並甩給你。這其實是人之常情，人類永遠沒有那麽理智——可是當時你是個孩子，我是個成年人，我這樣向你施壓，那是我身為成年人的無能和懦弱。所以我意識到了，冤有頭債有主，所有的，跟你通通無關。如果非要說把你算進去的話，隻有一種情況，那麽就是——你在出生後選擇了和你的爸爸一起來傷害我。”

  這一刻，唐詩的眼底出現了些許猩紅，“我會連帶著你一起算賬的，惟惟，我不會因為你是我的親生孩子就放過你的。父債子償？不，不存在父債子償，隻存在一起傷害和共犯。不管是上一代還是下一代，隻要出手傷害過我，就休想逃脫。”

  唐惟的嘴巴張了張，聽見唐詩繼續道，“那麽，現在由你來告訴我，惟惟，你傷害過媽媽嗎？”

  唐惟搖了搖頭，手指無意識攥緊。

  唐詩笑了。

  “所以你不用承擔你爸爸傷害我的責任。”

  她過去握住了唐惟的手，企圖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自己的兒子，連同自己的溫柔和理智一起——

  “那麽，再告訴媽媽，身為安謐女兒的蘇顏，傷害過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