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碗後，江鶴站在窗前，外麵仍舊風雨交加，香樟樹在風雨中顫抖著，掉落了許多葉子。

  江鴿趴在桌子上，仍不知疲倦地捏著蠟筆在紙上塗抹著。

  他坐下來，繼續指導弟弟畫畫，飯後容易犯困，加上昨夜沒睡好，他感到頭腦越來越昏沉，眼皮也越來越重。

  無論如何都不能睡過去，他提醒自己，於是在腿上用力掐了一把，對江鴿說：“我去洗個臉啊。”

  “嗯，去吧。”江鴿說。

  江鶴來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然後到冰箱裏拿了杯冰鎮果汁。

  坐在客廳沙發上，才喝了一口果汁，他就昏昏沉沉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夢見自己在高樓林立的城市裏奔跑。

  後麵，一大群死契追著他，充滿機械感的腳布聲在他耳邊回響。

  “怎麽又是這個夢？快從夢裏醒過來！”他命令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你和我們不一樣？”機械魘靈大叫著，“我要把你變得和我們一樣！”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江鶴邊跑邊想，“必須結束掉這個噩夢。”

  他在前後夾擊的狀態下，快步跑進一幢摩天大樓中，乘上電梯，來到大樓的最高層。

  機械魘靈也跟著爬到樓頂。

  城市裏，灰色的風吹過江鶴潔白的衣衫。

  江鶴看著湧來的死契，質問：“為什麽我要和你們一樣？你們是冰冷的機器而我是人。我寧願死也不要和你們一樣，也不要變成一個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機器。”

  他看了一眼灰霾的天空，張開雙臂，像隻白鶴一樣仰麵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刹那，他看見那些魘靈像鐵屑一樣破碎，飄散。

  四肢百骸傳來刺骨的疼痛，江鶴躺在柏油馬路上，喃喃說：“結束了麽？”

  嘴角剛扯出一個微笑，他看見一隻紅色的蝴蝶在天空中飛舞。

  “江鶴，江鶴你醒醒！”

  “哥哥，哥哥你怎麽了？”

  有人在推他。

  江鶴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蘇夜著急的臉，還有弟弟江鴿哭紅的眼睛。

  胸口傳來一陣刺痛，嘴巴裏味道怪怪的，他低頭一看，發現衣襟上有血跡。

  “哥哥，哥哥！”江鴿仍哭哭啼啼，“你要不要去醫院？”

  江鶴一臉懵：“哥哥沒事，不用去醫院。”

  “可是你剛才好嚇人，還吐血了。”江鴿說。

  江鶴看向蘇夜。

  “剛才我和你弟弟左等右等不見你過來，到客廳一看，你在沙發上睡著了。你弟弟不忍打擾你，坐在一邊畫畫，結果你突然鬼上身一樣抽搐起來，還吐血，可把我們嚇壞了，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蘇夜問。

  江鶴說：“沒事了，我去換件衣服。”

  他洗了把臉，拿了件淡綠色的襯衫，脫下衣服的一刹那，他看見身體上有許多紅色的淤痕。

  像是從高空跌落留下的淤痕。

  “你夢見什麽了？”蘇夜出現在江鶴身旁，鏡子裏沒有他的影子。

  關節還殘留著火辣辣的痛感，江鶴換上襯衫，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裏，說：“我夢見死契又追著我不放，我想結束這一切，於是跳樓了。”

  “跳樓？！”蘇夜痛心疾首，“你居然跳樓？”

  “反正是在夢裏跳樓！”江鶴說，“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麽？”

  “你以為在夢裏就可以隨便跳樓嗎？”蘇夜嚴肅的說，“因為有月魘的關係，你的夢和別人的夢不一樣，月魘之繭與你的靈魂相連。如果你在門來死了，若不及時醒來的話，你在現實中也會死掉的。”

  “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江鶴說。

  “幸好有我和你老弟在。”蘇夜說，“無論如何，以後若在夢裏遇到魘靈，我不許你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好了，我知道了。”江鶴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晾在陽台上。

  此時下午五點，江鶴估摸著父親和繼母要下班了，於是來到廚房做飯。

  不一會兒，江遠和陳蓉兩人下班回來了。

  江鴿拿出自己白天的畫的畫給他們看：“是哥哥教我的哦！”

  江鶴把飯菜端上桌，招呼他們吃飯。

  到了晚上，江鶴給弟弟洗完澡，把他抱到了床上。

  “哥哥今晚和我一起睡吧！”經過一天的相處，江鴿已經對他產生了依賴。摟著他的脖子不肯鬆手。

  “你這麽小隻，哥哥睡覺喜歡踢被子，萬一把你踢下床去怎麽辦？”江鶴問。

  “沒關係，我會緊緊抱著哥哥的！”江鴿顯然將他當成了泰迪熊玩偶。

  蘇夜站在一邊，說：“你這弟弟好粘人呐。”

  江鶴扯開弟弟的手：“好了，睡吧。哥哥睡地板。”

  “不要。”江鴿抱著他的手臂，“哥哥不陪我睡我就不睡了。”

  說著，霸氣的跳起來把他撲倒，將整個小小的身體壓在他胸口上。

  蘇夜手撫額頭：“這畫麵太美我不敢看。”

  江鶴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臉，說：“好，哥哥陪你睡。來，乖乖躺好，哥哥要被你壓壞了。”

  江鴿按他的話乖乖躺好，生怕他離開，用力往他懷裏鑽了鑽，像一隻貓。

  “我關燈了哦。”江鶴關上燈，摟著江鴿閉上了眼睛。

  懷中的小人兒散發出甜甜的奶香，等江鴿發出平穩的呼吸聲，江鶴睜開了眼睛。

  他輕手輕腳地鬆開江鴿，緩緩下床，拿起一條毯子，推開房門借著手機的微光，來到了客廳。

  “你沒必要這樣吧。”蘇夜說。

  “以防萬一，我還是睡到客廳比較安全。”江鶴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真是服了你了。”蘇夜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江鶴閉上了眼，很快睡著。

  黑暗中，他緩緩行走。

  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

  一抹緋紅的光在黑暗中亮起。

  那是一隻緋紅的燕尾蝶。

  紅蝶向他飛來，繞著他翩翩起舞。

  他停下腳步，呆呆凝視著紅蝶。

  周圍忽然長出幽綠的藤蔓，那些藤蔓捆住了他的四肢。

  他在夢中拚力掙紮著，接著猛然驚醒。

  “江鶴，你怎麽睡在客廳裏？”江遠的聲音響起。

  江鶴抬起頭，三雙眼睛看著他，不包括蘇夜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