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以後,就讓眾人喚他“千歲”吧
作者:扶妖      更新:2021-04-11 01:04      字數:2419
  合上的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

  李德山站在門口,用帶著哭腔的尖細聲音道:“千歲,老奴來送您最後一程了……”

  聽到哭聲,元杳鼻子一酸。

  該來的,躲不掉。

  好在,一切都是假象……

  九千歲微蹙了眉頭,對鶴音道:“把藥給本座吧。”

  鶴音頷首,遞過一個打開的盒子。

  盒子裏,放著一枚褐色藥丸。

  元杳壓下心中酸澀,問:“鶴音叔叔,這是什麽藥?”

  看著,就怪害怕的……

  鶴音抬眸,看了她一眼:“假死藥。”

  假死藥?

  元杳愣住。

  她問:“爹爹,你要親自服藥嗎?”

  “嗯。”九千歲望著她,沒什麽血色的薄唇微微勾起:“隻是,要辛苦你這小團子了。

  待本座閉息後,還需你哭上幾場。

  屆時,隨便哭上幾聲,做做樣子,就裝暈,知道了麽?”

  原來,他都安排好了……

  元杳吸溜了一下,含著淚,乖乖點頭:“嗯……”

  九千歲露出一抹笑:“那麽,小杳兒,三日後見?”

  三日……

  原來要這麽久。

  這麽久處於假死狀態,真的沒事嗎?

  萬一……

  不!

  沒有萬一!

  也不能有萬一!

  元杳像是尋求保證一般,看向九千歲:“爹爹,你保證,三日後,要醒過來見杳兒!”

  九千歲眸色柔和:“爹爹向你保證。”

  元杳又不放心地看向鶴音:“鶴音叔叔,這假死藥,服下之後會不會有不良反應?

  三天不呼吸,真的沒關係嗎?”

  鶴音還未開口,謝寧就在一旁道:“放心吧小杳兒!有我師父在,兄長不會有事的。”

  元杳勉強擠出一抹笑:“是杳兒關心則亂,小叔叔的師父,好厲害的呢。”

  鶴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對九千歲道:“服藥吧。”

  九千歲深深地看了元杳一眼,拿起藥丸,吞了下去。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他的膚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蒼白中,透著一絲死灰色……

  那雙漂亮的狹長眸子,也一點點黯淡、漸漸失去光芒。

  元杳忍淚,抓起九千歲一點點變得冰涼的手……

  心疼。

  疼到她難以呼吸。

  原來,生命力流逝是過程,竟然如此令人絕望。

  雖假,卻比真的還真……

  半盞茶後,鶴音抬手,在九千歲鼻翼前方輕探了一下,開口道:“沒氣息了。”

  元杳當即就沒忍住,慟哭道:“爹爹!”

  然而,無人再回應她……

  元杳徹底慌了神。

  她抓起九千歲的手,捂在掌心:“爹爹,你能聽到杳兒的話嗎?

  爹爹,你難不難受?

  爹爹,你好冷啊……”

  旁邊,謝寧等人見狀,心疼之餘,卻又必須得放任她繼續……

  戲,必須得做全套!

  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一陣腳步聲,從殿門處傳來。

  薑承琰帶了李德山、太醫和幾個朝臣進門來。

  軟榻邊,元杳哭成了個淚人。

  謝寧望了一眼軟榻上的人,含淚看向薑承琰:“他……去了。”

  薑承琰緊咬了腮邊的肉,當著朝臣的麵,啞聲對太醫道:“去看看。”

  元杳正悲傷上頭,一見有人走近,立刻道:“走開,不許碰我爹爹!”

  太醫紅了眼眶:“郡主,就讓老臣為千歲最後診一脈,這是規矩。”

  然而,元杳跪在軟榻邊,將九千歲擋住:“我說了,別碰他!!”

  太醫被吼得腿微軟。

  薑承琰咬牙,過來扶了元杳:“元小杳,讓太醫給千歲診一脈,他們不會亂碰他的。”

  元杳這才清醒了些。

  她滿臉是淚,任由薑承琰拉起她,給太醫讓出位置。

  讓太醫當著朝臣的麵把脈,是為了讓他們相信,九千歲是真沒了……

  太醫含淚把了九千歲的脈,衝幾個朝臣搖頭。

  “撲通”一聲,李德山重重跪在地上,拉長了聲音,哭道:“千歲,您慢走,老奴給您磕頭了……”

  說完,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李德山哭,元杳也跟著哭。

  她實在難以想象,未來有一天,九千歲真的會永遠離開她……

  一想到會有那一天,她就悲痛難忍……

  千華宮的宮人,姍姍來遲。

  靜兒和阿若帶了人來,人還在殿外,就聽見了門裏邊的哭聲。

  十幾個人,全部齊刷刷跪在地上:“千歲……”

  悲戚的哭聲,響徹浩然殿。

  薑承琰眼眶微紅,對李德山道:“去,宣布千歲薨逝的消息吧。”

  “是……”

  李德山踉蹌著爬起來,抹了淚,出了浩然殿。

  出殿門時,瞧著千華宮的宮人,李德山隻覺淒涼不已。

  他把拂塵搭在手腕上,嗓音尖細淒涼:“成武二十六年,廣信王九千歲元淵,薨——”

  廣信王,是皇帝封的。

  九千歲,亦是皇帝封的。

  廣,有“屋舍”之意,信,人不食言是為“信”……

  廣,是之餘皇帝。

  信,是之餘琉月。

  對皇帝來說,九千歲為他和大齊遮風擋雨,讓皇室安穩,讓大齊安寧,猶如高樓廣廈……

  對琉月來說,九千歲留下輔佐皇帝,且讓西丘和大齊未起戰事、邊境安穩,他沒有食言於她……

  而“九千歲”,是因為皇帝當年說,他想阿淵陪他長久一些,他若為萬歲,阿淵就為九千歲,剩下的一千歲,就放阿淵自由……

  廣場上,文武百官都磕了三個響頭,送別九千歲。

  映著秋風,李德山抹了一把淚。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皇帝封九千歲為王時的模樣。

  那些日子,皇帝十分興奮,又十分緊張。

  青澀還未褪盡的帝王,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寫了一個又一個的封號。

  每寫一個,他就撕一頁紙。

  他怎麽想,都想不到滿意的、適合他的阿淵的封號……

  最後,才寫了一個“廣信王”。

  然而,他卻覺得不夠霸氣。

  糾結了幾日,他從一場夢中驚醒,提筆落了“九千歲”三字。

  李德山猶記得,當年,年輕的帝王,眉眼少有的飛揚。

  年輕帝王把墨汁未幹的宣紙提起來,吹了吹,笑著道:“以後,就讓眾人喚阿淵叫‘千歲’吧。

  叫千歲的人多了,興許,上蒼就會憐惜阿淵早年的淒苦,把這一千歲補給他,讓他和樂安康地同朕一起活到萬歲……

  啊,別告訴阿淵,這聲‘千歲’,其實是朕的私心。

  阿淵知道了,會嫌棄朕的……”

  說好了要一起萬歲,結果呢?

  帝王,終是走了。

  九千歲,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