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輕晃，一抹茶青色的人影嫋嫋走了進來。

  那抹身影，單薄瘦小，行走之間仿佛弱柳扶風。

  她的臉色像常年未曾曬過太陽，有些慘白，一張瓜子小臉，五官小巧，眼睛水汪汪的。

  一見懷柔，薑蘭玥就咬著嘴唇，顫聲道：“皇姐，玥兒總算見著皇姐了……”

  說完，人就往懷柔身上撲去。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撲鼻而來。

  懷柔伸手接了人，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蘭玥，別哭，皇姐在呢。”

  薑蘭玥抽抽噎噎的，好半晌，才止住哭聲。

  哭完，薑蘭玥擦了通紅的眼睛，在看見元杳的一瞬間，愣了愣，眼神複雜：“你……是杳兒妹妹？”

  多年未見，未曾想，當年的小丫頭，竟長成了這般傾國傾城的貌美少女……

  元杳淡笑：“元杳見過蘭玥公主。”

  她的笑，禮貌有之，更多的是疏離。

  薑蘭玥咬唇，回了元杳一禮：“幼時，杳兒妹妹就長得十分圓潤可愛。

  未曾想，長大後，竟出落成這般窈窕多姿……”

  圓潤可愛？

  窈窕多姿？

  懷遙抱著小穆思，冷笑道：“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小時候是綠豆芽，長大了便是瘦竹竿兒？”

  薑蘭玥一愣：“懷遙，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懷遙嘲諷道：“你不就是想說，小杳兒小時候胖麽？

  怎麽的，她現在又瘦又漂亮，超出了你的預料是吧？”

  薑蘭玥眼眶一紅：“懷遙，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杳兒妹妹打小就漂亮，深得千歲和大家喜歡……

  我身為姐姐，自然也是喜歡她的。”

  “你當然喜歡她。”懷遙冷嘲熱諷道：“你喜歡元小杳，喜歡到要跟她搶她爹爹呢。”

  薑蘭玥當即落下一滴淚：“懷遙，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

  我自問，多年來一直清修於佛台山，不曾招惹過你……

  難道……難道你就這麽看我不順眼麽？”

  語罷，她淒淒慘慘地抬頭。

  一張小臉，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元杳瞧著，覺得很有意思。

  多年未見，薑蘭玥口才進步了呀！

  而且，比幼時更聰明了呢！

  比如，她輕易就挑起了懷遙的心尖火。

  懷遙擰眉：“薑蘭玥，在我們麵前，你大可不必露出這般誰都欠了你的可憐模樣。

  都是大人了，裝什麽小白兔呢？

  幼時，你害我害得少了？”

  薑蘭玥攥緊手中的帕子，搖搖欲墜：“懷遙……”

  “好了好了！”懷柔站起身來：“懷遙，蘭玥，你們都別說了了。

  今日，是姐妹重逢的大好日子。

  都是大人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坐下來說？”

  薑蘭玥咬著嘴唇，眼眶微紅，看向懷遙：“懷遙，若我過去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請你原諒我。

  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懷遙：“……”

  好個屁！

  懷遙連多看一眼薑蘭玥，都覺得晦氣。

  這時，懷裏的小穆思奶聲奶氣道：“娘娘，餓餓……”

  懷遙擰眉，惡聲惡氣道：“臭小子，叫什麽娘娘？叫娘親！”

  小穆思伸出肉乎乎的小短手，撓了撓腦袋，一臉呆萌。

  薑蘭玥見狀，有心繼續同懷遙示好。

  她開口道：“懷遙，這就是你和北狄皇子的寶寶麽？

  他長得真好看，和你小時候一樣。”

  “是麽？”懷遙冷笑：“所有人都說，穆思像昊烈呢！”

  “不是的！”薑蘭玥細聲道：“小穆思，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樣。”

  一樣呆。

  懷遙懶得同薑蘭玥多說。

  看了眼時間，懷遙開口道：“皇姐，我要回北辰宮了。

  我母妃準備了午膳，還在等我回去陪她呢。”

  懷柔點頭：“好。”

  懷遙招手：“元小杳，我要借你的宮人搬東西，你隨我一同出門！”

  她著實不想看見薑蘭玥，又怕元杳吃了薑蘭玥的虧……

  孰料，薑蘭玥看向元杳：“杳兒妹妹，千歲還未回宮，你回去了也是一個人用膳，不如再坐坐？”

  元杳：“？”

  薑蘭玥怎麽知道，九千歲出宮了？

  電光火石間，腦海裏，突然冒出了很多年前的零星畫麵——

  那時，太後剛離世，薑蘭玥哭哭啼啼，求九千歲收了她入千華宮……

  九千歲隨手招了個僧人，為薑蘭玥推命理，推出與九千歲命理相衝……

  離開前，她又跪求九千歲，讓九千歲在她及笄之年，去佛台山接她……

  難道，九千歲出宮，是去接薑蘭玥了？

  頓時，元杳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麵色不動，笑意冷淡了幾分：“蘭玥公主從佛台山回來，車馬勞頓，想必很累。

  公主還是早些回芳菲殿休憩、梳洗一下罷。

  今夜，還有夜宴呢。”

  夜宴，薑蘭玥回宮就聽聞了。

  不過，她卻未在受邀行列……

  薑蘭玥細聲道：“杳兒妹妹說得在理，芳菲殿與千華宮同路，我們一同走吧。”

  說完，她和懷柔屈膝：“皇姐，玥兒便先回芳菲殿了。”

  懷柔看了一眼懷遙，點點頭：“去吧。”

  懷遙本來約了元杳要一起走的，聽說薑蘭玥也要一起，頓時擰眉，冷笑了一聲：“元小杳，我先走了！”

  說完，一把薅起小穆思，大步往外走。

  元杳：“……”

  這懷遙呀，盡管當娘了，依舊藏不住情緒。

  討厭一個人，就把討厭寫在臉上……

  不過，這才是懷遙呀！

  元杳淺淺一笑。

  她轉身看向懷柔：“懷柔姐姐，杳兒先回千華宮啦！”

  懷柔溫柔笑道：“去吧，晚上見。”

  “晚上見！”

  元杳笑意淡了幾分，對薑蘭玥道：“蘭玥公主，請吧。”

  薑蘭玥對懷柔行了個屈膝禮：“皇姐，玥兒先退下了。”

  懷柔點頭：“去吧，好好休息。”

  薑蘭玥點頭，這才看向元杳：“杳兒妹妹，我們走吧。”

  元杳頷首。

  出了鳳蕪宮，日頭正好。

  元杳抬手，擋在額頭上方，微眯起眼。

  一旁，阿若撐開紙傘，為她擋了太陽，生怕她被曬著。

  望著養尊處優、渾身散發著盈盈柔光的美貌少女，薑蘭玥十分不是滋味。

  她，才是一國公主。

  元杳，不過是個宦官的養女……

  憑什麽？

  憑什麽元杳比她更要像公主？

  寬大的衣袖下，薑蘭玥攥緊十指，蒼白的小臉露出一抹笑，細聲道：“杳兒妹妹，恭喜你啊。

  過不了幾日，你就及笄了呢。

  不知，杳兒妹妹可有意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