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分隔兩地
作者:
淡月新涼 更新:2023-05-28 14:44 字數:135818
第1276章 分隔兩地
慕淺聽到這句話,看了霍靳西一眼,道:“大一有什麽好忙的呀?最清閑的就是大一了……再說了,千星又不是沒有上過大一,都已經是第二次了,照理應該很輕鬆才對啊。”
說完她才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一般,“哎呀,忘了千星現在是在淮市,你又在濱城,隔這麽遠,你應該也不是完全了解她的動向吧?說起來,相隔兩地的日子最難熬了,雖然可以視頻見麵,可是又摸不到抱不到,又要兼顧對方的時間,唉,實在是辛苦。”
霍靳北聞言,隻是瞥了她一眼,而霍老爺子則伸手就擰住了慕淺的臉,“說得你好像多有經驗似的!”
“我沒經驗嗎?”慕淺說,“我家沅沅在法國那一兩年,我經驗多著呢!”
話音剛落,就見陸沅朝這邊走來,笑著看著他們道:“你們聊什麽呢?”
“你來得正好。”慕淺伸手拉過陸沅,道,“你來給小北哥哥傳授一點經驗,你跟容恒當初分隔兩地的時候是怎麽熬過來的,怎麽能防止對方變心,怎麽能讓對方安心……”
陸沅一聽就笑了起來,隨後伸手擰了慕淺一把,道:“要你操心,他倆不知道多好呢!”
“好嗎?”慕淺說,“你仔細看看,小北哥哥眼裏的光都快沒了!”
“千星不在,他看著你我,眼裏當然沒光了。”陸沅說著,便又看向霍靳北,道,“千星課業真的那麽忙,抽一天時間回來都不行嗎?”
霍靳北聞言,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嗯。”
“那你有時間會去淮市看她嗎?”陸沅又問。
“我最近也忙,也是今天才拿到一天假期。”霍靳北說。
慕淺聽了,歎息一聲道:“早知道啊就不去那個什麽濱城了,在桐城至少假期多,離淮市又近。現在去了那邊,又忙離淮市有遠,天各一方,可真教人難受。”
霍靳北聽著她格外真誠的惋惜和擔憂,卻仍舊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並不回答。
“說話啊。”慕淺戳了戳他,“你啞巴了?”
霍靳北仍是不回答,轉頭對霍老爺子道:“爺爺,我出去打個電話。”
說完,他才又瞥了慕淺一眼,轉頭往外走去。
“看見沒看見沒?他瞪我!”慕淺說。
陸沅道:“誰讓你說他不愛聽的話。”
“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說明,我戳到他的痛處了!”慕淺忍不住樂出聲來,“他今天整個人狀態都不對,就是因為千星沒回來。”
“那你就不要刺激他了啊。”
慕淺說:“我不刺激他,能看到他這種反應嗎?多好玩啊!高嶺之花,不可一世的霍靳北,原來也會因為兩個月沒見到自己的女朋友,就變成這副怨夫的樣子啊!”
“你呀,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陸沅輕輕推了推慕淺的腦門,細思片刻之後,忽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
另一邊,霍靳北走出門原本隻是為了透透氣,在屋簷下站著站著,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手機。
自從千星去了淮市上大學,兩個人之間連視頻通話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她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學校,自然十分珍惜這次機會,適應了幾天之後,便開始全身心地投入了學習之中;
而他這兩個月恰好也是經曆了職業生涯最忙的階段,有時候好不容易兩個人的時間湊到一起,她卻總是擔心會影響他休息,以至於每次通話總是匆匆掛斷。
國慶假期她原本定了要回來看他,結果宋清源身體突然不好又進了一次醫院,她雖然表麵上絲毫不關心,卻還是沒有離開淮市一步。
然後就是這一次。
她原本一早也定了要回來,他特意把難得的假期挪到今天,結果沒想到她那邊臨時又有別的事,回不來。
他一向是很耐得住寂寞的人。
怪就怪從前朝夕相處的時候太多,以至於到了今時今日,偶爾回到從前那間兩個人一起住的小屋,隻覺得清冷空曠,要什麽沒什麽。
霍靳西拿著手機,摸了又摸,還是忍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還在忙?”
沒一會兒她的回複就來了,卻十分簡短:“嗯。”
看到這個字,霍靳北便不打算再繼續發消息打擾她,卻還是忍不住盯著手機的聊天界麵反複回看。
霍靳南從屋內走出來,一眼看見霍靳北,不由得悄無聲息湊上前來,想要看看他看什麽看得那麽入神。
然而就在他剛剛要看到霍靳北手機界麵的一刻,霍靳北忽然警覺地收起手機,轉頭看向了他。
霍靳南自然不會尷尬,隻是略略挑了挑眉道:“所有人都在屋子裏熱鬧,你一個人跑出來做什麽?”
“那你一個人跑出來做什麽?”霍靳北反問。
霍靳南再度挑了挑眉,轉頭就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走到轉角處,才終於摸出手機,自顧自地給宋司堯打電話去了。
……
聚會散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霍靳北沒有去霍家大宅,而是回了阮茵那邊。
阮茵雖然也有時日沒見他,但她得閑就會去濱城一趟,倒也不覺得時日久,隻是覺得一眼看去自家兒子又瘦了,忍不住心疼。
霍靳北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忽然一頓,隨後抬起頭來看了阮茵一眼,道:“您晚飯吃了嗎?”
“早吃過了。”阮茵說,“飯後水果都已經消化了。你別跟我說你才參加宴會回來就又餓了?家裏可沒有東西給你吃了呀。”
“那我要是確實餓了呢?”霍靳北說,“要不陪您出去吃個宵夜?”
“吃什麽宵夜啊,一點都不健康。”阮茵說,“你要是餓了,那不如早點上去休息,睡著了就不餓了。去吧去吧。”
聞言,霍靳北也不多說什麽,很快就上了樓。
雖然他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沒回來,房間卻依舊保持著幹燥舒適,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香味。
霍靳北打開衣櫃,拿了換洗衣物就走進了衛生間。
等他洗完澡出來,原本開著燈的房間不知為何卻熄了大燈,隻留床頭一盞暖黃色的台燈還亮著。
霍靳北不以為意,徑直走回到床邊,磨蹭半天之後,才終於掀開被子坐到了床上。
被子裏,某個不屬於他身體的地方卻忽然悄悄動了動。
“誰啊?”霍靳北忽然淡淡問了句。
“女鬼……”被窩裏飄出來一個幽幽的女聲。
“哦。”霍靳北緩緩勾起了唇角,道,“那看來我今晚有豔福了。”
第1278章 失蹤
雖然兩個人都幾乎整晚沒睡,起來的時候兩個人的精神卻都很好,阮茵絲毫也沒看出什麽,安排好兩個人吃了早餐,便打發他們出門自由活動去了。
眼見時間還早,霍靳北便先帶著千星去了霍家看望霍老爺子,從霍家出來,才又去了容家。
再從容家出來的時候,便已經差不多中午了,兩人便又驅車前往和莊依波約好的餐廳。
去的路上千星便給莊依波發了一條消息,卻並沒有收到回複。
她並沒有在意,直到在餐廳坐到過了約定時間,莊依波還沒出現,也沒有任何隻言片語給她,她才有些不放心地給莊依波打了個電話過去。
莊依波的電話卻是關機的狀態。
“她怎麽會關機了呢?”千星不由得擔憂道,“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霍靳北說:“也許隻是手機沒電了?”
“現在滿大街哪裏不能充電啊?”千星說,“哪至於手機沒電?再說她一向很準時的,就算有什麽事來不及,也會跟我說一聲才對啊?她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霍靳北眼見她警覺的模樣,不由得道:“再等等看吧,說不定她很快就來了呢?”
千星聽了,一時沒有再說什麽,卻仍舊控製不住地微微擰了眉。
她沒辦法不多想。
畢竟莊依波家裏的情況實在是複雜,雖說也算是一個大家族,可是各種雞飛狗跳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
想到莊依波從前經曆過的那些,千星忽然猛地站起身來,伸手拉了霍靳北道:“走,我們去莊家看看。”
霍靳北見她神情認真,便點頭答應了。
很快兩個人就來到了莊家大宅,千星從前在這裏借住過,跟門房上的人也認識,上前打了聲招呼後就問了起來:“依波在家嗎?”
從前門房上的人一向是不怎麽看得慣她的,如今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態度竟然好轉了不少,耐心地回答著她的問題:“小姐一個多鍾頭前出門了。”
“一個多鍾頭前?她自己一個人嗎?”
“對,自己開車出去的。”
千星沒有回答,頓了頓才又道:“那她出門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異樣?或者說,家裏最近有沒有什麽矛盾?”
“沒有啊。最近家裏還挺太平的,主要是先生太太各有各忙,都很少回家,也沒什麽事……小姐也一直照常地上班下班,沒什麽異樣啊。”
千星聽到這個樣的答案,不由得怔了怔,轉頭又嚐試給莊依波打了個電話,卻還是關機。
“她不會是被綁架了吧?”千星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霍靳北,“否則怎麽會正常出門,卻突然之間音訊全無?”
“你確定這不是她的行事作風?”霍靳北說。
“我當然確定!”千星說,“而且最近她一切都很正常,在一家培訓機構教大提琴,她說這份工作她做得很開心——”
說到這裏,千星忽然頓了頓,腦海中閃過一個有些遙遠的名字。
可是下一刻,她就搖搖頭。
那個人,都已經消失快兩年了,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吧?
想到這裏,她重新拉著霍靳北上了車,道:“我們找容恒去,他肯定能幫忙找到依波——”
……
而此時此刻,莊依波正被人帶著走出一部電梯。
她神情近乎凝滯,步履踟躕,終究還是緩慢而僵硬地跟著前方那人走進了麵前那家高空餐廳。
偌大的餐廳,高挑的落地窗下,隻擺放著一張長條形餐桌。
而此時此刻,那個她此生避之不及的男人,就坐在那張餐桌旁邊,一身黑色西裝,臉色蒼白如鬼魅,緩緩抬眸看向她的同時,微微勾了勾唇角。
“好久不見。”
他說。
一瞬間,莊依波就蒼白了臉色,下意識地就想要轉身,一回頭,卻隻見餐廳範圍內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並且關上了大門。
與此同時,她聽到身後那人緩緩起身的動靜。
黑色皮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晰的腳步聲,像極了四年前,他從走廊的那頭,一直走到她房間門口的聲音——
第1279章 吃飯
如同一口涼氣驟然深入肺腑,莊依波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想要逃離開那個聲音之際,身後卻有一隻手伸出來,拉住了她。
那隻手很涼。
一直以來,他的手都很涼,隻是這一次,似乎格外涼了一些。
莊依波仿佛被這溫度驚到,猛地甩開他的手,有些艱難地退開兩三步,緊抱住自己的手臂,這才終於又一次看向了自己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目光清冷防備到了極致。
時隔兩年多,申望津和她印象中已經大不相同了。
事實上,她原本也不了解這個男人,甚至嫁到申家的那幾個月,兩個人也不過是見過幾次麵。
那個時候,她雖然對這段婚姻滿是絕望,卻還是會乖乖巧巧地喊他一聲:“大哥。”
而現在,她幾乎都已經要忘記那段噩夢一樣的日子了,這個男人卻忽然又一次出現在了她麵前。
他比從前蒼白消瘦了許多,連臉頰都凹陷不少,卻更突出了眉目的幽深。
從前見過他的人,都會覺得他是個溫潤君子,因為他生著一雙笑眼,看上去清俊和善。
而隻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是何等心狠手辣的惡魔。
莊依波恰巧是了解他的那一個。
因此此時此刻,她在他眼中看到的,隻有更勝從前的陰鷙。
可是在申望津眼中,她卻是一如從前,依舊是緊張的、僵硬的、防備的。整個人也仿佛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依舊是當年初見時的模樣,白皙的麵容、清潤的雙眸、修長的天鵝頸、不盈一握的腰身——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變化,那大概就是她的氣色好了許多,可見這兩年,日子應該過得挺舒心。
隻可惜,那點好氣色,早在看見他的時候,就化作了蒼白與震驚。
申望津再次朝她伸出手,莊依波卻再度退開了一些。
她是害怕的,卻也是冷靜的。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所以沒有做什麽無謂的掙紮。
她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看著他,緩緩開口道:“你叫人帶我來做什麽?”
聽見這個問題,申望津緩緩笑了起來,隨後,他再度朝她走近了兩步。
莊依波還想退,卻忽然被他握住胳膊,緊接著就被他拉到了麵前。
她幾乎是死死咬著牙,才讓自己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看著他的眼神,清冷之中,隱隱帶著顫栗。
申望津迎著她的目光,靜靜與她對視了片刻之後,忽然再度低笑了一聲,道:“來餐廳自然是為了吃飯,否則,你以為是為什麽?”
“我不吃。”莊依波說,“我約了人,請你讓我走。”
聞言,申望津眼眸微微一黯,隨後依舊慢條斯理地道:“約了誰?男朋友?你們培訓中心那個鋼琴老師?”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赫然變了臉色。
“他對你倒是殷勤得很,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殷勤,經不經得起考驗?”申望津仍舊是微笑著看著她,平靜地開口道。
“他不是我男朋友!”莊依波終於克製不住地喊出聲來,“我們隻是同事關係,申望津,你不要亂來!”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申望津聽了,唇角的笑意隱隱加深了些許。
“是嗎?”他淡淡道,“不是那就最好了,坐下吃飯吧。”
莊依波卻依舊隻覺得膽顫心驚。
剛才他突然提及跟她共事的那位鋼琴老師,一瞬間就讓她想起了從前霍靳北的經曆。而如果因為她的關係,讓那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她一定會瘋掉。
偏偏眼前的這個男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莊依波恐懼著,害怕著,還沒來得及完全回過神來,就已經被他拉著走到了餐桌旁邊。
他是牽著她的手的,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平靜而輕柔。
可是當莊依波的視線落到兩個人的手上時,一股新的恐懼,卻再一次襲上心頭。
她還沒來得及掙開他,申望津先鬆開了她,替她拉開了旁邊的椅子,“坐。”
莊依波呆立許久,終究還是有些僵硬地坐了下來。
申望津似乎很滿意她這樣的表現,轉身走到了自己先前坐著的位置上。
條桌很長,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有些遠,也正是這距離給了莊依波喘息的機會。
很快有侍者進來為兩人擺放餐具,莊依波靜靜看著自己麵前的那些刀刀叉叉,許久之後,才終於又一次抬起頭來看向申望津,道:“是不是吃完這頓飯,我就可以走了?”
聞言,申望津淡淡笑了起來,道:“當然。”
第1280章 關係
聞言,莊依波轉頭就看向了旁邊的服務生,道:“麻煩上菜。”
很快服務生就送上了現烤的餐前麵包,莊依波卻隻是看了一眼,便道:“後麵的菜能不能一起上?抱歉,我趕時間。”
服務生顯然愣了一下,隨後轉頭看了申望津一眼,才又道:“您稍等,我去知會主廚一聲。”
莊依波既已提了自己的要求,也就不再多說什麽,拿起麵前的麵包吃了起來。
她吃得很認真,也很用力,偏偏就是頭也不抬一下。
而她對麵,申望津隻是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良久,忽然再度勾了勾唇角。
即便吃得這樣著急,她整個人看上去卻依舊是優雅的,骨子裏散發的教養讓她沒辦法做出任何不協調的動作和表情。
有人說,這就是木頭美人,了無生趣。
可是於他而言,這卻是這世上最賞心悅目的畫麵。
大概是應了她的要求,前菜和湯都上得很快,她依舊認真地埋頭苦吃,麵前的那杯酒卻是一點都沒動過。
而申望津則恰恰相反,麵前的菜他沒怎麽動,倒是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隻見她以極快的速度吃完了喝完了湯,正要轉頭問主菜怎麽還沒上時,主廚就親自來上菜了。
看樣子是準備好好介紹一番今天的主菜,莊依波卻不待他開口,便道:“不好意思,我想直接用餐,可以嗎?”
主廚聞言,隻是微微點頭一笑,隨後就放下了兩道主菜,隻簡單介紹了一下名字,便又離開了。
餐桌上,莊依波依舊自顧自地吃東西,申望津則仍舊自顧自地喝酒,同時靜靜看著她,仿佛不相幹的兩個人,卻偏偏以這樣詭異的姿態坐在同一張餐桌上。
用完兩道餐後甜點,服務生再度上前詢問莊依波是否需要喝一杯咖啡或熱茶,莊依波直接婉拒了,隨後,才終於抬頭看向了對麵的申望津。
他依舊看著她,仿佛就這麽看了她一餐飯的時間。
“我吃完了。”莊依波說,“可以走了吧?”
“吃好了?”申望津問。
“吃好了。”她說。
聽到她的回答,申望津靜了片刻,忽然伸手敲了兩下桌子。
正在為他倒酒的服務生頓時就收到了他傳達的意思,放下醒酒器轉身就退了出去。
餐廳裏再度隻剩了他和她兩個人。
莊依波的身體下意識地就又僵硬了起來,下一刻,她控製不住地自行站起了身,隻留下一句“再見”,便轉身往門口走去。
申望津卻忽然在她身後笑出了聲,“再見?你居然會想再見到我?既然如此,這會兒又何必急著離開?”
莊依波腳步隻停頓了一秒,便又繼續大步走到門口,伸出手來了拉了拉門,門卻紋絲不動。
她隻覺得可能是自己用錯了方式,又用力推了一下門,門卻還是沒有動。
與此同時,那人的腳步又一次接近,莊依波有些慌亂地再度用力拉拽了兩下門把手,回轉頭來時,那人已經一手將她困在了門後。
兩個人的距離這樣近,她瞬間亂了心神,抬手就用力推了他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申望津竟被她推得悶哼了一聲,連步子都微微後退了一些。
仿佛,她碰到了他的什麽傷處。
莊依波瞬間收回了自己手,緊張到攥起拳頭,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末了,卻隻聽申望津悶悶地哼笑了一聲,開口道:“力氣比以前大了啊。”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驀地回憶起從前的一些情形,霎時間隻覺得羞憤難耐,微微漲紅了眼眶看著他,道:“申望津,我跟你們申家已經沒有關係了——”
聞言,申望津淡淡抬眼,直接望向了她的眼眸深處,“跟申家沒有關係,那跟我呢?”
莊依波的拳頭瞬間捏得更緊。
申望津卻更加湊近了她一些,追問道:“跟我也沒有關係嗎?”
他問得這樣理所當然,氣定神閑,就好像……那些荒唐事都是應該的,都是她自願承受的……
“啪!”
莊依波控製不住地抬起手來,一巴掌重重扇到了他的臉上。
“你無恥。”她咬著牙,艱難地開口道。
申望津雖然被她打得偏了偏頭,臉色卻依舊是平靜的,可是他那雙眼睛,越是平靜無波,就越是讓人感到害怕。
果然,下一刻,他再一次湊近了她,低聲道:“我還可以更無恥,你要不要試試?”
莊依波身子猛地一抖,用力地睜著雙眼看著他,“申望津——”
四目相視的瞬間,他目光似乎微微一頓,片刻之後,他忽然幾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
然而莊依波並沒有聽見他那聲歎息,因為她猛然想起了什麽——
“你別忘了,我最好的朋友,是宋清源的女兒。”她說,“你再敢亂來,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下一刻,申望津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第1281章 想要就一定會得到
千星找容恒的時候,容恒正好抽空回家吃了個午飯,於是他們便又一次來到了容家。
容家依舊熱鬧,慕淺也在,見他們去而複返,不免好奇,“什麽事這麽著急找容恒啊?”
“依波不見了。”千星看著容恒道,“你幫我查查她在哪裏。”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容恒說,“失蹤了,被綁架了?”
“失聯了。”千星說,“我懷疑她遇上了什麽危險。”
容恒一頓,道:“多久了?”
“早上我們還通過電話。”千星說,“突然她就失聯了——”
慕淺坐在旁邊,聽見這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隨後道:“這事有點意思。”
“有什麽意思?”容恒瞥了她一眼。
慕淺聳了聳肩,道:“聽說申望津昨天到了桐城,今天莊小姐就失聯了——”
千星聞言,臉色赫然一變,“你說什麽?申望津來了桐城?”
“對啊。”慕淺看了一眼她身邊的霍靳北,說,“畢竟這人曾經跟我們霍家結下過梁子,他的動向霍靳西自然是要留意的。昨天正好有人向他匯報了這個消息,這跟莊小姐的失蹤不知道有沒有什麽關係?”
容恒聽了,轉頭跟慕淺對視了一眼,隨後道:“我哥有申望津的電話,讓他打過去問問。”
說完容恒就站起身來,上樓找容雋去了。
千星看著他的背影,再收回視線來看看慕淺,最終轉頭看向了霍靳北。
霍靳北像是意識到她在想什麽,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用手上的力道安慰著她。
可是千星臉色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微微蒼白起來。
莊依波和申望津之間的事,她知道有多隱秘多不堪啟齒,所以她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說,連霍靳北都不曾提起過。
可是,從剛剛慕淺和容恒的反應來看,他們分明也是一早就察覺到了什麽的。
如果他們都能察覺到,那曾經作為受害者的霍靳北,更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他們都知道,那好不容易才從那樣的陰影中走出來的依波……以後該如何麵對?
千星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隨後,卻聽到霍靳北附耳低語:“別擔心,都是信得過的人,不會有事的。”
他果然知道她在想什麽。
千星緩緩抬起頭,與他對視片刻之後,才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很快容雋就跟著容恒下了樓,當著眾人的麵,給申望津打去了一個電話。
……
申望津電話響起的時候,莊依波並沒有覺得他的電話會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可是申望津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之後,居然又看了她一眼。
莊依波下意識覺得,這電話就是與她有關的。
她眼波瞬間動了動,然而申望津神情卻依舊從容,不緊不慢地接起了電話:“容先生,好久不見。”
“是啊,你很久沒現身了。”容雋說,“聽說你來了桐城?”
申望津低笑了一聲,道:“你消息倒是靈通。”
“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容雋說,“雖然——”
他話音未落,電話那頭突然就插入了一把女聲:“不要跟他廢話了……申望津,我問你,是不是你帶走了依波?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與容雋的聲音相比,千星的聲音尖細且火爆,一下子就傳進了莊依波的耳中。
霎時間,她凝眸看向申望津手中的手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發出聲音。
申望津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卻再度勾了勾唇角,隨後才緩緩開口道:“宋小姐,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你心知肚明!”千星說,“申望津,你敢動依波一根汗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僅有兩個人的餐廳空曠且安靜,莊依波清楚地將千星說的每一個字都聽進了耳中,然而那一刻,她非但沒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歡喜,臉色反而更蒼白了一些。
眼見著她這樣的神情變化,申望津忽然就抬起手來,輕輕托住了她的下巴。
這個動作讓莊依波整個人都僵了僵,不待她回過神來,申望津忽然就低下頭,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一瞬間,莊依波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向了頭頂,與此同時,那股似曾相識的屈辱感又一次充斥全身。
她猛地用力推開他,再度一巴掌重重揮向了他的臉。
這一巴掌,他同樣沒有躲,就那樣硬生生地受了,仿佛心甘情願一般。
莊依波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隻是咬牙看著他。
“申望津!申望津!”電話那頭,千星顯然也聽到這邊的動靜,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申望津你不要亂來!你聽到沒有——”
兩個人麵對麵地站著,同樣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申望津忽然再度笑了起來,說:“你的好朋友說,要是動你一根汗毛,就不會讓我好過——你說,我還能好過嗎?”
電話那頭,聽到這句話的千星驟然失聲。
而這一邊,聽到這句話的莊依波,卻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依波?”千星終於又嚐試性地喚了兩聲,“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依波?”
片刻之後,莊依波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了申望津手中的電話。
“千星……”她低低喊了她一聲。
“依波!”千星聲音瞬間就緊張擔憂了起來,“你有沒有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莊依波的視線落到申望津臉上,卻隻對上他饒有趣味的眼神——
仿佛,她就是他掌中玩物,由他戲耍掌控。
她明明恨透了他這樣的眼神。
可是再開口時,她卻隻是近乎低喃:“沒事……我沒事。”
“那你怎麽會——”
“我們見麵再說。”莊依波低聲道。
千星聞言似乎頓了一下,隨後才應了一聲“好”,隨後又不放心地道:“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
莊依波一字一句地報出地址,申望津也未曾阻止。
電話掛斷,申望津的手再度托上了她的下巴,低頭又一次湊近她的臉,學著千星剛才喊她的語氣,低聲道:“依波,你怎麽如此前後不一呢?”
莊依波靜靜地看著他,目似秋水,卻不見半分漣漪。
“申望津,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放過我?”
聞言,申望津目光微微暗了暗,下一刻,他給出了他的答案——
“我告訴過你,但凡我想要,就一定會得到——你怎麽忘了呢?”
第1282章 傻事
莊依波聞言,到底還是微微變了臉色。
是啊,她怎麽會忘了呢?
申望津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一早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了她,並且,是他要她清楚地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是個涼薄無情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就隻有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為了這份野心和欲望,他可以不惜所有。
也正因為如此,他想要的一切,他都會得到。
名、利、人……隻要他想得到,那即便用盡所有肮髒不堪的手段,他也無所畏懼。
世間的規條約束,於他而言,如同無物。
可是她唯獨不知道的是,為什麽是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她,要承受他那近乎瘋狂和變態的占有欲?
時隔兩年,她以為自己已經解脫了,終於可以擺脫過去的陰影好好生活的時候,這個男人卻又一次出現了。
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眼見著她眼中雖然竭力隱藏,卻依舊清晰流露出來的恐懼和絕望,申望津再度緩緩笑了起來,“你怕什麽?隻要你乖,我就會對你好,你知道的。”
聞言,從前某些幾乎已經要被她遺忘的畫麵忽然再度反複閃回腦海,莊依波卻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重重敲打著她的大腦和身體,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臉色也瞬間就慘白起來。
申望津目光微微一凝,待要伸出手去察看她的情況時,莊依波忽然猛地撥開他的手,轉身衝向了衛生間的方向。
她衝進衛生間,趴在洗手台上,低頭就劇烈嘔吐了起來。
胃裏翻江倒海,幾分鍾前她緊趕慢趕吃進去的那些東西盡數吐了個幹淨,可是嘔吐卻依舊沒有停止。
申望津推門而入,一眼看見她竟然連膽汁都吐了出來,臉色頓時一變,走上前來一麵伸出手來撫著她的後背,一麵打電話吩咐外麵的人準備車去醫院。
莊依波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聽進了耳中,下一刻,她掬起一捧水澆到自己臉上,隨後就強行撥開他的手,站直了身子。
嘔吐完後,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到極致,纖細的身體控製不住地搖晃,仿佛被風一吹就要倒。
而他就像一座山一樣,堵在她麵前。
莊依波抬起手來擦著自己臉上的水漬,擦著擦著,她忽然就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她看著他,慘白的臉色襯得一雙眼像血一樣紅。
“那如果我死了呢?”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放過我了?”
聞言,申望津眼眸再度黯了黯。
他原本就已經站在她麵前了,聽到這句話,卻再度朝她逼近了一步,又一次抬起了她的下巴。
這一回,莊依波沒有再回避他的視線。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對視著,許久之後,申望津才終於又開口道:“那我就告訴你——我不許你死。”
莊依波唇角微微一抖。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衛生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麵重重撞開,緊接著千星就從外麵衝了進來,“依波——”
一眼看到衛生間裏的情形,千星幾乎要氣瘋了。
申望津將莊依波逼至角落,近乎完全的遮擋讓她看不見莊依波的情形,可是她知道,莊依波不會好過。
千星直接脫下自己身上的包就重重砸向了麵前男人的背影。
申望津被她沉重的背包砸得偏了偏頭,千星趁機一把推開他,將裏麵的莊依波拉了出來。
一眼看到莊依波容顏慘白的樣子,千星隻覺得心頭重重一顫,“依波,你有沒有事?”
莊依波微微垂著眼沒有回應,千星一麵將她護進自己懷中,一麵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申望津。
她那一背包砸得太過用力,申望津的耳朵直接被她砸出了血。
可此時此刻,那個男人擦過自己耳朵,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手上沾染的血跡,卻連眼波都沒有震動一下。
“申望津。”千星冷眼看著他,“你做了什麽?你想做什麽?”
申望津聞言,卻隻是輕笑了一聲,道:“我……請我想見的女人吃了頓飯,宋小姐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千星控製不住地咬了咬牙,又回頭看了莊依波一眼。
莊依波此時的狀態實在太差,她必須要先帶她離開這裏。
“申望津,你別忘了這裏是桐城。”千星看著他,冷聲道,“你做過什麽,我一定會一樁樁跟你算清楚!”
說完,千星扶著莊依波就要往外走。
“既然宋小姐要跟我算總賬,那我就再拜托宋小姐一件事。”申望津說,“幫我好好照顧她,千萬不要讓她……做了什麽傻事。”
第1283章 理由
聽見這句話,千星猛地回轉頭來又瞪了申望津一眼。
申望津卻隻是平靜地看著她,嘴角甚至還隱約掛著一絲笑意,仿佛他交代的隻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她理所應當要幫他一般。
千星扶著莊依波,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兩人下了樓,走出這家餐廳,周邊變換的環境仿佛讓莊依波更加緩不過神來,身子也下意識地又僵了僵。
千星察覺得分明,連忙伸出手來握住她,道:“依波,我先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我不去……”莊依波近乎失神地呢喃了兩句,竟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其他方向而去。
“好,不去醫院。”千星連忙道,“但你現在需要休息,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莊依波卻依舊抗拒著。
千星驀地意識到什麽,一轉頭,就看見了正從街邊一輛車上推門下車的霍靳北。
他似乎是想上前來幫忙,可是千星立刻衝他搖了搖頭。
霍靳北頓時就站在原地,沒有再上前。
緊接著,千星便帶著莊依波來到路邊,伸出手來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帶著莊依波上了車。
密閉的環境似乎又給了莊依波一些安全感,她靠著千星,許久都沒有再動。
千星伸出手來護著她,在車子駛出一段時候,才吩咐司機將車子駛向了一家酒店。
進了酒店房間,莊依波便直接又一次走進了衛生間。
千星擔心地跟著走進去,卻見她隻是趴在洗漱台邊,拚命地用涼水澆著自己。
千星連忙上前伸出手來撫上她的背,莊依波卻一下子僵硬得厲害,站直了身體,看見鏡子中的她之後仿佛才緩了緩神,隨後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臉,轉身走了出去。
她沒有去沙發裏,也沒有去床上,隻是順著床沿,在地毯上坐了下來,微微蜷縮著身子,仿佛這就是她最安全的姿勢。
千星緩步跟過去,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依波,沒事的。”千星伸出手來為她整理了一下頭發,“他不敢再欺負你,我不會讓他再欺負你。”
莊依波微微紅著眼眶,怔忡許久,才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後伸出手來用力抱住了她。
兩個人就這麽在地毯上坐了許久,千星才終於將莊依波勸到床上躺了下來。
等她睡著,千星才拿起手機,給霍靳北發了消息。
“依波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要陪著她。”
“那你傍晚的機票怎麽辦?”霍靳北問。
“隻能暫時取消了。”千星說,“我擔心依波會做傻事。”
“那學校那邊記得請假,我先回霍家去看看情況,有事打給我。”
千星收起手機,轉頭看向床上依舊臉色蒼白的莊依波,忍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
另一邊,霍靳北的車子剛剛駛進霍家,便正好看見同樣剛到家的慕淺。
見到他的車子,慕淺便先讓祁然將悅悅帶進了屋子,等到霍靳北的車子駛到近前,她探頭一看,不由得微微擰眉道:“怎麽就你自己?千星呢?莊小姐呢?”
“她們在一起。”霍靳北一麵說著,一麵推門走下來,道,“你之前說,二哥一直是有盯著申望津的,那他此行回來有什麽目的,二哥知道嗎?”
“那上哪兒知道去?”慕淺說,“隻知道他之前在國外受了重傷,也算是九死一生,休養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才終於回來。那這一年的時間,誰知道他在計劃籌謀什麽呢?反正病一養好,他就直奔桐城來了。”
聞言,霍靳北道:“害他受傷的人在桐城?”
“害他受傷的人?”慕淺哼笑了一聲,道,“國外一個不做正當生意的黑老頭,雖然他受了重傷,可對方直接丟掉了性命。所以早在他受傷的時候就已經報了仇了。”
“那他回桐城——”
“據我所知,他回桐城見的第一個人就是莊小姐。”慕淺說,“你說,難不成這還是個癡情種,回來就是為了莊小姐?”
霍靳北說:“你管這叫癡情種?”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就行了,不要摳字眼啦。”慕淺說,“你都敏感成這個樣子,這話要是讓千星聽見,她還不得撕了我啊。”
霍靳北聞言,不由得又微微瞪了她一眼。
慕淺見他這樣,忍不住又笑了一聲,才又道:“不過嘛,要分析一個人的行為,僅憑這點肯定是不夠的。那我們就再等等,看看他第二個、第三個人見的會是誰,到時候就肯定能知道他的目的啦。”
話音剛落,慕淺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摸出手機,又看了霍靳北一眼,才接起了電話:“怎麽樣?”
霍靳北不由得微微凝眸,目光落到她臉上,也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就見慕淺微微挑了眉道:“真的?那這事可就有意思了呀。”
霍靳北絲毫不覺得慕淺嘴裏的“有意思”會是什麽好事,因此等她掛了電話便問道:“他去見了誰?”
“一個姓田的。”慕淺說,“這事可就得找傅城予來商量商量了。”
這天是周末,傅城予自然是待在學校附近的,等到他帶著傾爾來到霍家的時候,霍靳西也已經回來了。
等到傅城予知道來商量的是什麽事時,頓時便後悔帶了傾爾一起來。
“你先上去陪悅悅玩一會兒?”傅城予對她道,“之前不是還說想見她嗎?”
可是這會讓,顧傾爾的臉色已經不受控製地凝重起來,看了他一眼之後道:“我不去。我要聽聽你們說什麽。”
傅城予微微歎息了一聲,才又開口道:“這事未必就有什麽關聯。田承望是恨我沒錯,但是申望津並沒有恨霍家的理由,他們倆應該不至於因此聯手。”
“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啊?”慕淺說。
傅城予道:“當初那事是他先動的手,到頭來卻是一場誤會,霍二沒跟他計較已經是放他一馬的,他有什麽理由恨霍家?”
“那就要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了。”慕淺說,“畢竟那個時候,他曾在霍靳西麵前低聲下氣過——”
“這也算理由?”
慕淺道:“怎麽不算?這世上,變態的人可多著呢,誰說得清呢?”
第1284章 托付
霍靳西正好從樓上走下來,聽到慕淺的話,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道:“以申望津的性子,不是沒這種可能。提前防備總歸是好的。”
慕淺轉頭看向他,挑了挑眉道:“好不容易過兩年安生日子,他要是再敢來挑釁,那就好好陪他玩玩,誰怕誰啊。”
霍靳西聞言,隻是抬起手來擰了擰她的臉,隨後才又看向傅城予道:“申望津那邊什麽情況暫時還不明確,但是田家那邊肯定是沒有死心的,你還是要小心些。”
傅城予聽了,點了點頭道:“我也一直盯著那邊的動靜呢,兵來將擋,暫且先看著吧。”
事情雖然需要防備,但幾個人語調都算輕鬆,卻隻有顧傾爾微微擰了眉,一言不發。
傅城予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由得伸出手來握住她,低聲道:“別擔心,我會在學校安排人,不會有事的。”
顧傾爾聞言看了他一眼,卻隻是低低應了一聲,仍舊沒有說什麽。
一直到離開霍家,顧傾爾還是不怎麽說話,傅城予察覺到她狀態不對,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下巴,道:“怎麽了?嚇著了?”
顧傾爾又頓了頓,才開口道:“如果姓田的和姓申的聯手,那他們會怎麽對付你和霍家?”
傅城予沉吟了片刻,道:“如果是他們聯手的話,那大概率會在商業競爭上出一些陰損招,倒是不足為懼。”
“可是田家那個瘋子,會這麽好對付嗎?”
傅城予伸出手來將她攬進懷中,道:“也沒有什麽難度,就是防個萬一而已。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顧傾爾安靜了片刻,才又道:“我聽說,以前霍靳西在發展霍氏的時候,遇上了很多這樣的事,九死一生。”
傅城予聞言,不由得怔忡了一下,隨後才道:“你上哪兒聽來的這些?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那就是真的了?”顧傾爾看著他道。
傅城予說:“那幾年跟這幾年到底是大不相同了,各方形勢擺在眼前,許多亡命之徒也沒那麽大膽子了。”
“可是你說田家那人是個瘋子,瘋子的思維誰能揣測得來?”
傅城予與她對視片刻,忽地就疑惑起來,“你以前都沒這麽擔心的,這是怎麽了?”
“那是因為以前我以為——”她驟然語塞,咬了咬唇。
“以為什麽?”傅城予追問道。
顧傾爾扭頭看著旁邊,道:“以為那時候沒這麽危險咯——”
傅城予卻忽地低笑了一聲,圈住她道:“還是……你那時候以為,這套說辭不過是我的套路而已?”
顧傾爾依舊看著旁邊,沒有回答。
傅城予卻繼續道:“你既然覺得是我的套路,那為什麽又——”
“傅城予你有完沒完?”顧傾爾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轉過頭來道,“我在跟你說現在,你扯什麽過去?”
傅城予再度輕笑了一聲,將她攬得更緊了一些,道:“好好好,就說現在。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這話誰不會說……”顧傾爾低喃道,“可這提心吊膽的日子到底要過多久?”
傅城予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又靜了一會兒,他才伸手抬起她的臉來,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一定今早解決好這件事情,不再讓你提心吊膽。”
“才不是為你。”顧傾爾說,“我為我自己的安危擔心而已。”
傅城予點了點頭,道:“誰不是呢?”
顧傾爾聞言,忍不住伸出手來擰了他一下,卻被傅城予握住那隻手,隨即又被他封住了唇。
……
傍晚時分,莊依波自酒店的床上醒過來,睜開眼睛,隻見滿室昏黃。
她一時有些迷離,仿佛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又靜靜躺了許久,才終於記起來什麽一般,張口喊了一聲:“千星?”
千星正趴在書桌旁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資料,忽然聽到她的聲音,一下子起身走到床邊,伸手將她扶起來,“我在呢。”
莊依波坐起身來,似乎怔忡了片刻,才又看向她道:“你怎麽還在這裏?你今天不是要回學校嗎?”
“我請了假了。”千星說,“我今天不回去了。”
“那怎麽行?”莊依波說,“明天周一,你要上課的啊。”
“請假了就不用上啦。”千星說,“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不行。”莊依波卻隻是道,“你快些回學校去……你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重新入學的機會,不能耽誤了學習。走,我送你去機場。”
她一麵說著,一麵就要掀開被子下床。
千星連忙拉住她,道:“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走啊?”
聞言,莊依波控製不住地僵了僵,隨後才緩緩抬眸看向她,道:“我沒事。你放心,我真的沒事。”
“依波!”千星握住她的手臂,道,“你不要擔心,我一定不會再讓申望津傷害你,你不要怕他,更不要用做傻事的方法來對抗他——”
莊依波又怔忡了一會兒,才緩緩笑了起來,道:“原來你是怕我做傻事……我怎麽會呢?隻是那個時候,一時順口說了出來而已。千星,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做傻事的……為了那種人,不值得。”
千星看著她,一時之間卻實在是有些拿不準她是不是真的這樣想。
她不敢賭。
“你要回學校去。”莊依波繼續道,“你必須要回去。本來就已經超齡了,再耽誤多點時間,你打算幾歲出來實習啊?趕快回去吧。”
“不行。”千星說,“總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桐城的。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去淮市——”
“我要上班啊,怎麽能跟你去淮市?”莊依波說,“你聽話,回去吧。”
“莊依波!”兩個人相持不下,千星終於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就直說了,我就是怕你做傻事!你再怎麽給我保證,我還是怕你會做傻事!這事不解決,我哪兒也去不了!”
這話一出,莊依波一時沉默下來,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麽好。
千星則轉身叫了外賣當晚餐,又打了電話去莊家讓人給莊依波送換洗衣物過來,樁樁件件,打理得井井有條。
時至深夜,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各自沉默許久之後,千星忽然翻了個身,伸出手來抱住了莊依波。
“我知道你不想談這件事,哪怕是跟我……”千星低聲開口道,“可是依波,無論什麽事情,總歸是有辦法解決的,但是做傻事是最不可取的一種……除非你想讓我傷心死,後悔死,內疚死——”
黑暗之中,莊依波緩緩撫上了她的臉,低聲道:“那你也別讓我傷心內疚啊……我真的不會做傻事,你也不要再為我耽誤你的學習了……”
話題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千星沉思片刻之後,忽然開口道:“好,我總歸是要回學校的,但我還是不放心你,所以我要把你托付給一個人——”
第1285章 重要
翌日清晨,千星和莊依波一早離開酒店,車子徑直就駛向了霍家大宅。
到霍家大宅的時候,霍家的阿姨正在安排早餐,而慕淺則坐在沙發裏,正給悅悅整理著她的小裙子,忽然聽見悅悅“咦”了一聲,一轉頭就看見了正從門外拉著莊依波進來的千星。
莊依波微微有些僵硬,千星卻隻是拉著她,徑直走到了慕淺麵前,開口道:“慕淺,你不是說要給女兒找音樂老師嗎?我把人給你找來了!”
慕淺聞言,微微笑著衝莊依波點了點頭,道:“莊小姐,你好呀。”
莊依波顯然還有些懵,卻還是勉強笑了笑,“霍太太,你好。”
“坐呀。”慕淺招呼著兩人坐下,才又道,“聽千星說,莊小姐最近在教大提琴?”
“是。”莊依波看向她身前的悅悅,“這孩子也想學大提琴嗎?她這個年紀,太小了,沒有必要……”
慕淺笑了笑,道:“是,她這個小身板,估計也夠不著大提琴。不過鋼琴呢?聽說莊小姐的鋼琴也彈得很好?這個可以從小就培養了吧?”
莊依波聽了,對上悅悅好奇的大眼睛,一時有些遲疑。
千星忙道:“依波的鋼琴八級早就過了,也就是沒有繼續考,不然十級也不在話下——”
莊依波忍不住輕輕撞了千星一下。
慕淺卻道:“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聽莊小姐演奏一曲?”
莊依波抬頭,就看見了西窗下擺放著的一架鋼琴,她又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慕淺順勢便將悅悅放進了她手中,看著莊依波牽著悅悅走到鋼琴旁邊,先是將悅悅放到琴凳上,隨後自己才坐下來,打開了琴蓋。
不多時,一曲簡單靈動、清新自然的《sur》便自莊依波指間流淌開來。
慕淺和千星站在不遠處,慕淺聽得認真,千星卻忽然撞了她一下,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以及一定要顧好她的安全,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的,她一點危險都不能有!”
慕淺說:“這麽不放心的話,你把莊小姐帶走好啦,反正悅悅也不是非學琴不可。”
千星聞言不由得瞪了瞪眼睛,隨後才又軟化下來,道:“拜托你了,求你了,這還不行嗎?”
慕淺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一轉臉,看見霍靳北正扶著霍老爺子從樓上走下來,慕淺不由得輕歎了一聲,道:“行行行,你背後有人撐腰,我敢不答應嗎?”
千星聞言,一轉頭看到霍靳北和霍老爺子,連忙轉身走上去,乖乖跟霍老爺子打了招呼。
等到莊依波一曲彈畢,眾人都鼓起了掌,悅悅也開心地拍著小手,“好聽,好好聽!”
這時霍靳西也從樓上下來,走到近前,慕淺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麽樣?給你女兒請的鋼琴老師,你滿不滿意?”
悅悅聽到爸爸的聲音,立刻轉身撲進了霍靳西懷中,“爸爸!”
霍靳西將悅悅抱起來,才道:“悅悅想學鋼琴嗎?”
悅悅立刻點頭如搗蒜,“要要要!阿姨彈得好好聽!”
霍靳西聞言,這才又看向莊依波,道:“那以後就拜托莊小姐了。”
莊依波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千星搶先道:“慢著,條件還沒談呢!”
慕淺笑眯眯地看著她,道:“那你想要什麽條件?”
千星掰著手指頭道:“錢這方麵就不跟你們談了,相信你們也不會虧待她,但是依波還要去培訓中心上班的,剛好她最近車子壞了,自己不能開車,所以你們要管接、管送,另外還要準備一個房間,方便她偶爾留宿。”
莊依波聞言,忍不住開口道:“千星——”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慕淺已經欣然點頭道:“那就這麽定了。”
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便已經成了霍悅顏小盆友的家庭鋼琴教師,待遇一流。
麵對著這近乎全方位的交托,莊依波怎麽可能不明白是什麽情況,她也知道千星和慕淺之間必然早就達成了協定,但是關於這些,她沒辦法去深究什麽。
千星臨行前又將她拉到旁邊,道:“我知道你可能會有一點不適應,可是在桐城,我能想到的就隻有霍家了。有霍家在,申望津絕對不敢輕舉妄動。你也知道慕淺是個精明人,但她其實是很好相處的,絕對不會為難你,所以你盡管放心。”
莊依波聽完,沉默片刻,終究沒有說什麽,隻是伸出手來抱了她一下。
……
那之後的幾天,莊依波的生活過得很平靜。
她每天照舊去培訓中心上課,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霍家的,偶爾也會回家,但多數時候都被慕淺留在了霍家過夜。
而那幾天,申望津都沒有再出現。
直至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她正在手把手地教悅悅彈奏鋼琴時,霍家忽然有客到訪。
莊依波並不認識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因此她也不關注,隻專注地帶著悅悅。
可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會在鋼琴聲音的間隙,聽到“申望津”的名字。
她手上的動作控製不住地微微一僵,會客廳那邊,慕淺敏銳地朝鋼琴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才朝麵前的傅城予使了個眼色。
傅城予一頓,“怎麽了?”
慕淺朝鋼琴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女兒新請的鋼琴老師,莊小姐。”
傅城予聞言,頓了頓才反應過來,對慕淺做了個口型:“莊?”
慕淺點了點頭。
傅城予心領神會,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霍靳西緩緩道:“所以,你現在跟田家那邊,是已經解決好了?”
“嗯。”傅城予道,“這事一直這麽拖下去的確不是辦法,時時刻刻的防備著我也累,索性找他們田家掌事的人出來,直接跟他們挑明了。”
慕淺說:“是挑明,也是退讓。換了我是不會這麽處理的,多憋屈啊。”
“你是你,我是我。”傅城予說,“對我而言,爭強好勝沒那麽重要。”
慕淺輕嗤了一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傾爾最重要,是吧?”
第1286章 出現
傅城予並沒有否認。
事實上,他一開始也沒有這樣的打算,畢竟像田家那樣的家族,他其實不屑去打交道,有衝突他也無所謂,敵不動他不動,但對方若是有什麽出格的舉動,他也絕對會做出相應的應對。
在這種周旋角力之中,隻要保護好傾爾,他其實是沒有太多擔憂和顧慮的。
可是他卻忽略了,她需要的不僅僅是保護,還有安心。
因為她也會擔心,會為他提心吊膽,會害怕他出事。
而這並不是說說而已。
因為她居然說出了霍靳西早年間九死一生的那些事——那些事雖然不是秘密,可是無緣無故沒有人會告訴她,她也不大可能會聽說。
唯一的可能,是她主動去打聽了。
但她想知道的又怎麽會是霍靳西的事?無非是想通過霍靳西曾經經曆過的那些,推測出他有可能麵臨怎樣的危險。
雖然她並不承認,也不願意說是什麽時候打聽到的這些事情,傅城予還是猜得出個大概——應該就是在他剛剛告訴她田家事情的那段時間,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為他擔心了,隻是後來,眼見著過去那麽久都沒有任何動靜,於是這件事在她那裏就變成了他的“套路”。
雖然她認為這是他的“套路”,可是她並沒有拆穿,也沒有拒絕這樣的套路。
傅城予著實是被取悅到了。
所以,他也不能再讓她繼續這樣提心吊膽下去。
這件事情越早解決,她才能越早安心,而最快的解決方法,無非是將所有未知的危險扼殺在搖籃裏。
田承望的確是個瘋子,可是瘋子也是可以拿捏的,隻要他稍稍退讓些許,田家自然會有人十二萬分樂意地替他將田承望死死拿捏。
而現在,傅城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與此同時,還得到了另一個消息,所以他才會第一時間來到霍家,準備告訴霍靳西和慕淺。
卻沒想到,莊依波居然被千星托付給了慕淺,因此一時間,傅城予也不確定這個話題能不能繼續聊下去。
好在他並沒有為難太久。
等到悅悅又完成一階段的練習,莊依波很快就領著小丫頭上了樓,說是要給她分享一些自己收藏的音樂,將樓下的空間留給了幾人。
見她上了樓,傅城予才終於開口道:“在此之前,田承望的確是打算找申望津聯手,目的自然是針對我們,試圖搞出一點事情。可是,申望津拒絕了。”
聽到這個結果,慕淺不由得微微挑了眉,“他拒絕了?”
“是。”傅城予說,“那次是田承望主動聯係他見麵,但是申望津表示,自己沒有興趣。”
慕淺不由得轉頭看向霍靳西,道:“那……他是瞧不上田家那瘋子,打算單獨對付你?”
霍靳西反問道:“對付我?”
慕淺“嘻嘻”一笑,道:“我又沒得罪過他。”
眼見她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樣,霍靳西伸手就要將她拉過來,傅城予見狀,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道:“談正事呢,你們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還打情罵俏?”
聽見這句話,原本躲著霍靳西的慕淺頓時就不躲了,一下子撲進霍靳西懷中,對他道:“酸唧唧的,看來今天晚上有人應該是要獨守空房了。那我們也別刺激人啦,就這樣好好的吧!”
傅城予瞥了一眼兩人連體嬰一樣的姿態,隻覺得沒眼看,一下子站起身來,道:“反正我要說的事已經說完了,你們繼續好好的吧,我不打擾了。”
“別走啊!”慕淺連忙喊他,“反正你今晚也沒人陪,我們繼續陪你聊天啊,免得你長夜孤寂嘛——”
傅城予頭也不回,走得更快。
慕淺忍不住笑倒在霍靳西懷中,直到笑夠了,她才又抬眸看向霍靳西,道:“這事你怎麽看?”
霍靳西反問道:“你怎麽看?”
“那你先告訴我,申望津今天有什麽特殊動向沒有?”
霍靳西緩緩搖了搖頭。
“真夠沉得住氣的呀。”慕淺說,“回來這麽幾天,除了主動找莊小姐吃了頓飯,其他時候都是待在新辦公室專心處理公事……”
霍靳西顯然也很沉得住氣,隻靜靜地等著她往下說。
慕淺抬頭就輕輕咬上了他的下巴,一麵移動,一麵模模糊糊地開口道:“那,要麽就是在醞釀什麽大陰謀,要麽就是,他的目的真的就簡單到極點,並且毫不掩飾、一眼就能看穿——”
說完,她又抬眸看向他,輕笑了一聲開口道:“你猜,他是哪種啊?”
“你猜,我關不關心他是哪種?”
慕淺忍不住又笑出聲來,道:“那就走著瞧咯,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的。”
……
第二天就是周五,剛剛傍晚,本該在淮市的千星卻踏進了霍家的大門。
霍家正在準備吃晚飯,慕淺正好從樓下下來,千星一見到她,立刻就直撲過去,“依波呢?為什麽打她的電話沒人接?”
慕淺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才看了看表,道:“這個時間,莊老師不是在培訓中心教課嗎?她教課肯定關機的呀。”
千星聽了,連忙又道:“她去培訓中心上課,你有沒有——”
“有有有。”慕淺不待她問完,便搶先回答道,“有人守著她呢,你放心行不行?”
千星聽了,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隨後又道:“這麽幾天,申望津真的沒出現過?”
“沒有。”慕淺回答完,卻忽然又勾了勾唇角,“不過算算時間,也該出現了吧?”
千星聞言,立刻控製不住地變了臉色,“你什麽意思?”
“常規推論罷了。”慕淺說,“你不用多想。”
可是千星卻沒有辦法不多想,因為晚餐餐桌上,慕淺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慕淺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下一刻就看了千星一眼,隨後才接起了電話。
“太太,申望津來了培訓中心。”電話那頭的人對慕淺道,“他的車就停在培訓中心門口,人沒有下車,應該是來找莊小姐的。”
第1287章 無辜
培訓中心門口,申望津的車子在那裏一停就是半個多小時。
直到莊依波的身影終於出現。
她正和一位教鋼琴的男老師曾臨一起從培訓中心走出來,兩個人邊走還邊談論著一首曲子的指法,那一邊,霍家安排來接她的司機已經迎上前來。
“莊小姐。”司機喊了她一聲,礙於旁邊有人,沒有多說什麽。
莊依波對他說了句“麻煩您稍等一下”,轉頭還要繼續跟曾臨交流什麽時,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了什麽,臉色赫然一變。
轉頭看時,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有看錯。
從街邊那輛車子上走下來的人,正是申望津。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裝,從夜色之中走來,眼波沉沉,卻在對上她視線的瞬間,緩緩綻開一抹笑意。
莊依波卻整個人都僵住了。
“依波?”見她這樣,旁邊的曾臨忽然伸出手來握了握她的手臂,“你沒事吧?”
莊依波還沒回過神來,司機也已經開口道:“莊小姐,我可以送您回霍家。”
她依舊沒有回答,申望津卻已經徑直走到了她的麵前,仿佛沒有看見旁邊的兩個人,微微低下頭來看著她,緩緩笑道:“下班了?正好,我來接你一起吃晚餐。”
莊依波一動不動地站著,連眼波都是停滯的。
“依波?”曾臨見狀驀地愣了愣,看看申望津又看看她,“這是……你男朋友嗎?”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瞬間回過神來,連臉色都蒼白了幾分,仿佛帶著一絲慌亂搖了搖頭,“不是。”
聽到這個回答,申望津卻再度勾了勾唇角,隨後直接伸出手來握住了莊依波的手。
“申先生!”
“這位先生!”
司機和曾臨同時開口阻攔,與此同時,後方突然又插入了一道女聲,“申望津!你給我放開依波!”
千星幾乎是疾衝而來,一下子打掉了申望津握著莊依波的那隻手,隨後直接將莊依波拉到了自己身後,自己則正麵迎向了申望津。
申望津看著她,道,“宋小姐,這麽巧,又見麵了。”
“是啊。”千星冷眼看著他道,“我也不想跟你見麵呢,所以還請你以後自動消失,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申望津聞言,卻仍舊是笑著的,“我確實也是無意出現在宋小姐麵前的,如果宋小姐實在不想見我,那或許可以選擇直接無視我這個人。”
“你放心,我一定會。”
千星說完這句,直接就拉著莊依波轉身離去。
莊依波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直接就被千星拉著走向了車子旁邊,隨後又被千星塞進了車子裏。
“開車,回霍家。”千星一關上車門便直接對司機道,隨後再一轉頭,看見仍舊一動不動的莊依波,她連忙伸出手來握住她,低聲道,“別怕,沒事的,他不敢做什麽的……”
車子正緩緩起步駛離,莊依波似乎終於緩過來一點,然而當她抬眸,有意無意地看向車窗外時,臉色卻忽然一變。
她看見,申望津站在曾臨麵前,正慢條斯理地跟曾臨說著什麽。
莊依波腦海中驀地閃過從前發生過的一些畫麵,隨即張口就喊了一聲:“停車!”
司機一腳踩下刹車,千星連忙看向她,“怎麽了?”
莊依波沒有回答,扭頭就推門下了車,再次跑回到了培訓中心門口。
申望津正對著她來的方向,看見她臉色蒼白地跑過來,他反而緩緩笑了起來。
莊依波徑直來到了兩個人麵前,看著申望津道:“你不是要吃飯嗎?我跟你吃——”
隨之而來的千星聽到這句話,臉色赫然一變,上前拉了莊依波道:“依波!”
莊依波看著她,又緩了一會兒,才低低開口道:“千星,你放心,隻是吃一頓飯而已……你回霍家等我吧,我會很快回來的。”
“你傻了嗎?”千星說,“你跟他吃什麽飯?你不用怕他的——”
莊依波驀地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眼眶也微微泛紅,眼神卻是清明的。
她看著她,低聲道:“我不能賭,我賭不起。”
話音剛落,申望津已經走上前來,又一次握住了莊依波的手,低笑道:“來,上車。”
千星直接擋在了兩個人麵前。
申望津看著她,再度笑了起來,“男女之間的事,講求一個你情我願。如今依波願意跟我一起吃飯,宋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你也知道什麽叫你情我願?”千星看著他,幾乎咬牙開口道。
申望津隻是轉頭看向莊依波。
莊依波沒有說話,轉頭就直接走向了他的車,坐進了車子裏。
“依波!”千星再想上前,已經被申望津的人攔住。
她眼睜睜看著申望津坐上車,隨後車子駛離,忍不住就要一腳踹向自己麵前的攔路虎時,卻又硬生生忍住,咬了咬牙之後,扭頭上了自己坐的那輛車,對司機道:“跟著那輛車。”
司機是跟慣了慕淺的,聞言一麵將車子駛向前,一麵道:“跟是能跟上,隻怕沒那麽容易接近。”
“接近不了,我就等在門口。”千星說,“一旦那姓申的敢亂來,我一定讓他自食惡果——”
另一邊,申望津的車上,莊依波全身僵硬地靠著車門而坐,卻在下一刻,被申望津勾住下巴,轉向了她。
莊依波迎上他的視線,他卻如同是在欣賞什麽一般,仔細地端詳了她許久,才低低笑了一聲,道:“真乖……隻是好像瘦了一些,待會兒要多吃一點才好。”
“曾臨隻是我同事。”莊依波卻眼也不眨地開口道,“我們什麽其他關係都沒有,你不要為難他。”
聞言,申望津忽然又湊近了她一些,低聲道:“為什麽要刻意解釋這個,嗯?你覺得我會在意嗎?你在擔心什麽,害怕什麽?”
莊依波看著他,緩緩道:“我隻是不希望無辜的人再受到任何傷害和牽連——”
“那你有沒有想過,坐上了我的車,還反複提及別的男人,我也是會不高興的?”
第1288章 這輩子都不可能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瞬間又是一僵,轉頭看向他的時候,眼神幾乎都凝滯了。
申望津與她對視片刻之後,卻緩緩笑了起來,下一刻,他再度伸出手來,握住了她,低聲道:“不過難得可以一起吃飯,其他事,就暫且放到一邊吧。”
莊依波嘴唇動了動,似乎是還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又一次咽了下去。
而她被他握住的那隻手,始終一片冰涼。
這一次,申望津選擇的是一家私房粵菜餐廳。
他前腳剛拉著莊依波走進店門,千星後腳衝到門口,卻直接被門口的工作人員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女士,請問有預約嗎?”
一聽到這句,千星就知道自己大概是進不去了。
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地跟對方周旋了一番,最終才又訕訕地回到了車子裏,卻依舊等在路邊。
而另一邊,進了包間的莊依波徑直就走到最靠裏的位置坐了下來,可是隨後進來的申望津並沒有選擇坐她對麵,而是坐在了她的旁邊。
莊依波轉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回轉了頭,目光發直地盯著自己的前方。
申望津一麵翻看著菜單,一麵問她:“想吃什麽?”
莊依波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申望津又道:“你要是沒意見,那就我做主了?”
很快他就跟服務生點好了菜,等服務生出去安排了,他才又轉頭看向她,道:“都是你喜歡吃的,多吃一點。”
莊依波還是沒有回應。
直到一道道菜擺上餐桌,她才恍惚意識到,餐桌上的菜,居然真的都是她喜歡吃的。
可是申望津怎麽會知道?
很快她就想起來,是了,好像是有那麽一次,她曾經和申望津、還有申家一些海外的親戚,一起吃了一頓飯。
那頓飯,原本應該是申浩軒跟她一起出席的,可是申浩軒卻不知所終,從飯局開始到結束,他始終沒有現身。
那時候,她多多少少已經開始認命了,申浩軒出現與否對她而言並不重要,而且,他不出現,她可能還會更舒服自在一些。
所以那頓飯,就成了她和申望津一起應付親戚。
期間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吃了什麽,她早已經記不大清了。
可是現在,她喜歡的菜一一擺上了餐桌。
莊依波卻隻覺得全身發涼。
申望津給她盛了半碗艇仔粥,又夾了一塊野菌貢菜餃放進她碗中,又問了一句:“楊枝甘露想要現在上,還是待會兒再吃?”
莊依波仍舊沒有動,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沒胃口,不想吃。”
“沒關係。”申望津旋即也放下了碗筷,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那就等你有了胃口再吃好了。”
說完,他看了看手表,說:“不急,反正今天晚上我有的是時間,沒胃口,那就喝喝茶,說說話也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便拿過旁邊的茶具,給莊依波倒了一杯茶。
看著眼前那杯褐紅色的茶湯,莊依波忽然猛地抓起滾燙的杯子,直接將那杯熱茶往口中一送——
申望津眼眸驀地一沉,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莊依波將那杯滾燙的茶灌進口中,眼淚瞬間就不受控製地滑了下來,她卻硬生生地忍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申望津一把伸出手來捏住她的雙頰,強迫她張開嘴,在看見她一片通紅的口腔之後,他一把拎過旁邊放香檳的冰桶,強行塞了幾塊冰放進她口中。
莊依波忍不住想把嘴裏的冰塊吐出來,申望津卻仍舊死死捏著她的雙頰,不給她吐的機會。
四目相視片刻,申望津忽地冷笑了一聲,道:“不就是不想說話嗎?犯得著這樣傷害自己?我也不是非要你說話不可,畢竟做點別的,我也會很高興——”
話音落,他直接就低下頭來,用力封住了她的唇。
與此同時,他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手直接就將她整個人都拉進了自己懷中,死死鎖住。
兩個人緊貼在一處,莊依波嘴巴是麻木的,身體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每一處,她不該,也不能觸碰的每一處。
曾經的噩夢仿佛就要重演,強烈的恥辱感再度來襲,她控製不住地劇烈掙紮起來。
申望津卻仿佛是真的被她激怒了一般,大手一揮,直接清空了麵前的桌麵,將她抱了上去。
莊依波被他堵著唇,絕望之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更加用力地掙紮。
混亂之中,也不知她的手還是腳碰到了哪裏,申望津忽然悶哼一聲,緊接著身體一僵,沒有再動。
莊依波連忙用力推開他,逃離身下的那張餐桌,緊抓著自己被他撕爛肩角的衣服,退到了離他最遠的那個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一瞬間,申望津臉色似乎都是蒼白的,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又若無其事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抬手擦了擦自己唇角的水漬,隨後才又抬頭看向她,近乎邪氣地勾起唇角道:“這麽抗拒我,那往外走啊,我又不會阻攔你。你躲到那裏,有用嗎?”
莊依波滿臉淚痕,卻隻是將自己縮作一團,將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之中。
她何嚐不想出去?她何嚐不想就這麽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可是她卻一步也走不動。
她從小接受的一切教育和理念,都不允許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沒有辦法,也沒有勇氣走出這一步。
因為她知道,一旦走出去,她將要麵臨的,同樣是自己沒有辦法承受的。
她蜷縮在角落,控製不住地發抖,卻仍舊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申望津就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了她許久之後,他終於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一伸手就將她從牆角拉了出來。
她無處依靠,卻仍舊一手捂著自己的臉,另一手緊緊拽著被他撕爛的衣服。
他盯著她用力到蒼白的手指看了片刻,終於回轉身,從門口的掛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她身上,這才又開口:“我想好好跟你吃頓飯,你就非要這麽惹我生氣?”
“申望津……”她終於艱難地出聲喊了他的名字,“我們不可能……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你的女人……你放過我……”
申望津聞言,目光平靜地注視了她許久,忽然伸出手來將她攬進了懷中,“你已經是了,所以,沒有什麽不可能。”
說完,他又低聲開口道:“下個月你爸六十大壽,我會親自上門拜訪一下他老人家——”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全身的血液瞬間冰涼。
她終於拿開自己的手,抬頭看向他時,滿目震驚和祈求。
“不要,不要……”她近乎絕望地低喃,“你不要去,不要去——”
“不想我去?”他似乎是很滿意她的反應,緩緩笑了起來,“要我答應你,你也總該答應我什麽吧?”
第1289章 無能為力
千星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等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她越等越不安,雖然裏麵是公共場所也害怕會出什麽事,想著慕淺辦法多人脈廣,她忍不住想要給慕淺打電話讓她想法子帶自己進店時,莊依波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那家店門口。
千星看著她一個人,身上披著申望津的外套,失魂落魄地從那門口走出來時,整個人都嚇得僵了僵,隨即推門下車,直衝到莊依波麵前,“依波,你怎麽了?申望津呢?”
莊依波目光久久沒法聚焦,千星心急起來,一下子拉開了她身上披著的那件衣服,露出了她被撕扯壞掉的肩角。
千星瞬間紅了眼,咬咬牙就要衝進那家店去找申望津,莊依波卻驀然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了她。
千星回過頭來,握著莊依波的手臂道:“他欺負你了是不是?我們去報警,我陪你去警局——”
莊依波有些僵硬地與她對視片刻,才緩緩搖起了頭。
“依波!”
“我們回去。”莊依波聲音低啞地開口,“千星,我們回去。”
千星猶不甘心,扭頭又朝那家店看了看,卻始終還是對莊依波的擔憂占了上風,最終,她還是扭頭帶著莊依波走向了路邊停車的車子。
隻是在上車之前,千星彎腰從車子拿出了自己的外套,隨後取掉莊依波身上那件,將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再隨手將申望津的那件丟到了旁邊的垃圾桶上,這才拉著莊依波坐上了車。
旁邊建築的三樓,靠窗的位置,申望津靜靜站在那裏,麵無波瀾地注視著莊依波上了那輛車,隨後看著那輛車緩緩駛離,他這才緩緩闔了闔眼,往後退了一步。
身後,助理沈瑞文一把攙住他,“申先生……”
申望津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隨後緩緩退到椅子上坐下,閉目平複起來。
沈瑞文看著他明顯不太好的臉色,頓了頓,終究是將嘴邊那些勸慰的話咽了回去。
該說的、該勸的,早在回國之前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結果還是已經成了這樣,再多說,又能有什麽用?
……
回去的路上,莊依波靠著千星,一路沉默無語。
她不說話,千星也沒辦法多說什麽,隻是眉頭緊擰地看著前方,心頭無數次天人交戰,卻始終也沒辦法得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車子一路駛進霍家大門,看著前方那棟燈火通明的大宅,莊依波終於緩緩開口道:“千星,我打算搬出霍家了。”
千星驀地一僵,隨後轉頭看向她,“為什麽?”
莊依波緩緩坐直了身體,道:“始終這裏是別人的家,我一直這麽借住著,不方便。”
千星聞言,卻忍不住咬了咬唇,頓了頓才道:“是不是申望津對你說了什麽?”
莊依波卻依舊隻是搖頭。
“依波!”千星終究是沒辦法再忍下去,“不管他跟你說了什麽,你都不用理會!無論他使出什麽手段,我們都可以跟他對抗下去!隻要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可以解決的!他再手眼通天都好,我們也有很多人可以求助,絕對沒理由會輸給他的——”
“千星。”莊依波卻隻是輕輕地打斷了她,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件事,隻跟我有關,沒理由將其他人牽扯進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千星說,“難道連我你都要劃清幹係?”
莊依波一轉頭,伸出手來抱住了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隻是一名學生,你能為我做的都已經做了。千星,能和你成為朋友,我心裏很感激……可是真的不要將更多人牽扯進來了,霍家也好,容家也好,你爸爸也好……他們都是和我沒關係的人,我不想讓這件事變得更複雜……我自己的事,讓我自己去解決,好不好?”
“那你告訴我,你打算用什麽方法去解決?”千星看著她,靜靜地道。
莊依波頓了頓,沒有說話。
良久,千星終於低低開口道:“你不會是想向他妥協吧?”
莊依波僵坐著,許久之後,才輕輕搖了搖頭。
“那是什麽?”千星固執追問道,“不是向他妥協,那你是打算以命相搏?”
“千星,你不要問,也不要管了,好不好?”莊依波看著她,“就當我求你——”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對方,久久沒有動。
直到車外忽然有人敲了敲車窗。
慕淺伸手幫她們打開了車門,看著車裏的兩個人,道:“車子停了這麽久也不下車,聊什麽呢?”
千星縱使心痛,縱使憤怒,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無處發泄,又靜坐片刻,忽然越過慕淺下了車,徑直走進了霍家大宅。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莊依波終究也緩緩下了車,看著慕淺道:“霍太太,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明天起,我可能就不方便再在這邊留宿了。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是會按時來給悅悅上課的。”
慕淺聞言,不由得微微挑了眉,片刻之後,微微笑道:“那當然是看莊小姐你是否方便了。”
莊依波這才又微微點了點頭,道:“謝謝您。”
千星進了門便直接回到了自己住的客房,那種憤怒又無力的感覺充斥了全身,她很想給霍靳北打電話訴說,卻又想起他今天要加班做手術,最終也隻能強忍著,抱著枕頭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梳理整件事。
不多時,慕淺敲門走進她的房間,倚在門口看著她,“怎麽辦?莊小姐說她要搬,需要我強行留住她嗎?”
“強行留住又能怎麽樣?”千星說,“將她從一重禁錮解脫到另一重禁錮中?她難道會接受這樣的‘好意’?”
“她不是不接受,隻怕是不敢接受吧。”慕淺淡淡道。
千星沒有動,好一會兒才又繼續道:“我知道,一方麵,她怕牽連到其他人,包括我,包括你們,另一方麵,她又怕申望津……會被旁人知道……我明知道她在想什麽,明知道她是為了什麽,可我還是生氣——因為從頭到尾,束縛她的隻有她自己!隻要她肯跳出那重束縛自己的東西,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她為什麽就……”
說到這裏,千星卻又一次頓住。
因為她知道,如果那重束縛這麽容易跳出來,那就不是她認識的莊依波了。
這是一個無解的悖論,她再怎麽梳理,還是梳理不出一個所以然。
慕淺聞言,仿佛是想起了什麽,眸光微微一變,沉默片刻之後,才淡淡開口道:“有些事情,在旁觀者看起來的確很簡單。可是偏偏,作為旁邊者,我們就是無能為力。”
第1290章 一天
這天晚上千星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很想再去跟莊依波聊聊,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莊依波的性子,知道再怎麽聊下去也不會有結果,隻能躺在床上自己苦惱。
淩晨一點鍾,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千星翻身拿過手機,看到一條來自霍靳北的消息——
“剛出手術室。晚安。”
這會兒千星是徹底沒辦法晚安了,按亮床頭的燈,給他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霍靳北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看樣子他正在更衣室,衣服都還沒有換,見到她坐在床上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笑,“你這是被我吵醒了,還是沒睡?”
千星說:“你看不出來嗎?”
霍靳北便靜靜看了她片刻,隨後緩緩道:“出什麽事了?”
千星撇了撇嘴,重新倒在了床上,裹在被窩裏看著他,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出什麽事了,隻知道依波叫我不要管她……”
霍靳北聽了,安靜片刻之後才道:“她怎麽說怎麽做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實你們都是為了對方好。”
“可是現在我能做什麽?”千星說,“我覺得自己好沒用,我不想跟她起爭執,又好像什麽都做不了……”
“或許,就先試試把事情交給她自己處理。”霍靳北說,“而你能做的,就是告訴她,你隨時隨地都會在她身後。這樣一來,就算發生什麽事,我們也能及時應對。”
聽完霍靳北的話,千星又靜默許久,終於輕輕應了一聲。
第二天一早,莊依波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正好跟同樣剛走出房的千星遇到。
四目相視,莊依波目光有些閃爍。
她知道千星此時此刻大概還是處於生氣的狀態,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
可是千星卻緩步走上前來,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袋,“是搬回家裏嗎?”
莊依波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後才點了點頭,“嗯。”
千星聽了,又看了她片刻,才道:“依波,你的選擇,我沒辦法幹涉。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你要隨時跟我保持聯絡,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話。你能不能做到?”
莊依波聽完,又怔忡片刻之後,終於伸出手來抱住了她。
兩個人跟霍家其他人一起吃過早餐,莊依波又跟慕淺詳細約定了以後每次來教悅悅彈琴的時間表,千星這才送她出門,去了培訓中心。
今天是周六,培訓中心最忙碌的時候,莊依波的課也從早排到晚,因此千星也不敢多耽誤她的時間,隻是道:“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
“知道了。”莊依波臉色雖然不是很好,卻依舊微笑著,伸出手來捋了捋千星的頭發,“你也要記得,你說過自己要發憤圖強的。別動不動就跑回桐城來了,一來一回多耽誤時間啊。就算你有時間,也該多去看霍靳北啊,異地戀可是很艱難的……”
兩個人相互叮囑了一通,眼見著莊依波上課時間到,千星這才提著一顆心,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到了晚上,莊依波上完最後一堂課,準時下班,回了家。
第二天周日仍舊如此,她忙到晚上九點多,依舊準時回家。
到了周一,培訓中心便清閑許多,莊依波這一天也隻在傍晚有一堂課,可是她卻一早就出了家門。
門口停了一輛車,她坐上那輛車,很快就被帶到了城郊結合處一處別墅。
別墅占地麵積很廣,有著很大的私家庭院,偏厚重的建築風格,室內設計原本很通透,卻被深色的窗簾遮蓋了大部分的自然光線,隻亮起一盞盞明黃色的燈光,雖然溫暖,卻讓她隱隱有種窒息感。
她站在寬大的挑高客廳中央,如同一尊雕像。
很快沈瑞文就出現在了樓梯上,他快步走到她麵前,對她道:“莊小姐,申先生在樓上小廳,您上去坐吧。”
莊依波轉頭就跟著他上了樓。
說是小廳,但其實更像是一個兼具起居功能的辦公室,書桌、會客沙發一應俱全,倒有些像申望津在濱城的辦公室。
不同的是,這裏更寬敞,且是開放式的。
而申望津就坐在那張辦公桌後,正埋頭審閱著文件。
聽見動靜,他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隨後道:“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你自己找點事做。”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別下樓。”
莊依波不明白自己是來做什麽的,可是她也不願意費心去猜測思量,因此她隻是坐在沙發裏出神。
第一個小時她獨自坐著發呆,第二個小時她還是獨自坐著發呆,第三個小時有幾本書被送到了她麵前,第四個小時,她被安排坐上了餐桌。
可是卻隻有她一個人,連餐具都隻擺了一副。
莊依波也不多問什麽,坐下來自己吃了東西,又回到先前所坐的位置,揀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看到了下午五點。
申望津依舊在她身後的辦公桌上忙碌著,有時候開視頻會,有時候接打電話,更多的時候他大概都隻是在看文件,並沒有什麽聲音,也沒有來打擾她。
眼看著到了時間,沈瑞文正好從外麵進來,莊依波便將他喊了過來。
隨後沈瑞文就走到了申望津身邊,低聲對他道:“申先生,莊小姐說待會兒還要上課,要走了。”
“嗯。”申望津隻是道,“你送她去。”
“是。”
沈瑞文應了一聲,很快就又走了回來,對莊依波道:“莊小姐,請吧,我送您去培訓中心。”
莊依波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聞言控製不住地頓了一下,這才轉頭看了申望津一眼。
他依舊低頭專心致誌地看著文件,仿佛並不受外界所擾。
莊依波沒有停留,轉身就大步向外走去。
回到培訓中心,她帶完學生,又按時回到了家。
等到洗完澡,躺到自己床上時,她腦子似乎還有些不清楚。
這一天,她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明明今天的每個時刻她都記得,現在想來,腦子裏卻是一片混沌。
她不明緣由,卻也不耗費多餘的精力去思考。
隻希望,這樣的日子不要再有。
第1291章 你怎麽會在這裏
可是有些事情,偏偏就是事與願違。
到了第二天,莊依波依舊是一早出門,就被人接去了城郊處那幢別墅。
出乎意料的是,她到的時候,申望津竟然不在別墅裏。
申望津不在,沈瑞文自然也不在,隻有屋子裏的傭人,見了她之後告訴她申望津一早出門去了。
既然他人都已經出門了,還讓人接她來這裏做什麽?
莊依波實在是搞不明白,卻也隻能待在這令人窒息的屋子裏,等待著離開的時刻到來。
她在樓下客廳待了片刻,目光落到旁邊被高大的窗簾遮擋住的落地窗上,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拉開了窗簾。
窗外的陽光頓時落進屋子裏,剛從廚房走出來的傭人卻瞬間大驚失色,快步走上前來,對她道:“莊小姐,申先生不喜歡屋子裏有陽光,快些拉上吧。”
莊依波聞言,卻隻是站著不動。
傭人有些拿不準她的身份,卻也不敢太過造次,見她不動,也不敢擅自上前去拉上窗簾,隻能提著一顆心退開了。
莊依波在陽光裏站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轉身,一轉頭,卻忽然看見了角落裏的一架鋼琴。
昨天來的時候,樓下這間客廳光線昏暗,她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裏還有一架鋼琴。
她緩步走上前去,在琴凳上坐下來,掀開了琴蓋。
這架鋼琴很新,新得像是沒有人動過,但是調律準,音色也美。
莊依波手指落在琴鍵上,便不自覺地彈完了整首曲子。
一曲彈完,她又不由自主地彈了另一曲。
申望津從屋外走進來的時候,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曲子中,全然沒有留意其他的動靜。
傭人看見申望津,再看看還拉開著的窗簾,頓時大驚失色,想要上前給申望津解釋什麽的時候,申望津卻隻是抬起了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隨即,他緩步走到了莊依波身後。
莊依波指尖飛舞,彈著一首他不知名、卻十分熟悉的曲子。
他站在她身後,看得入迷。
曲子彈到一半,莊依波忽然停了下來,隻是盯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很好聽。”
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莊依波赫然一僵,卻沒有回頭。
“你以前也總是彈這首曲子,卻好像一次都沒有彈完過。”申望津說。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他所謂的“以前”,是她在申家生活的前兩個月。
那時候,她還沒有適應自己身份和環境的變化,每天都隻是將自己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之中——申家二樓的一個角落就放著一架鋼琴,那時候,她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那架鋼琴旁邊度過的。
莊依波沒有回答他,伸手就蓋上了琴鍵。
申望津見狀,也不說什麽,隻是伸出手來牽了她,道:“彈累了就上樓吧。”
莊依波沒有掙紮,因為知道掙紮也沒有用。
兩人路過那扇落地窗時,莊依波注意到申望津的身體似乎有什麽反應,抬起頭時,卻見他用一隻手擋了擋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
陽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色似乎很蒼白,連手上的皮膚都是沒有一絲血色的。
傭人見狀,連忙上前來就要拉上窗簾,申望津卻抬手阻止了。
他沒有多說什麽,徑直拉著莊依波上了樓。
她照舊被帶進了他辦公的小廳,也仍然被安置在沙發裏。
“想看書就看會兒。”申望津說,“累了也可以找點別的事情做。”
跟昨天如出一轍的話,莊依波同樣沒有探究的興趣,拿起一本書就坐進了沙發裏。
兩個人幾乎全程保持了昨天的姿態,隻除了中途,莊依波起身上了衛生間回來,目光落到小廳裏那同樣厚重的窗簾上,忽然快步走上前,同樣拉開了這廳裏的窗簾。
沈瑞文那時候正在申望津身邊,見此情形瞬間大驚失色,連忙道:“莊小姐……”
“沒事。”申望津卻隻是說了兩個字,便又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莊依波轉身就又回到了沙發裏,就著陽光看自己手裏的書。
這一看就又看到了她該走的時間,她抬頭看向沈瑞文,沈瑞文心領神會,低頭對申望津說了句什麽,申望津仍舊隻是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莊依波轉頭就往外走去。
可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當她拉開別墅大門的瞬間,外麵也正站了一個準備推開門的人。
一瞬間,門裏門外的人都愣了一下,緊接著,莊依波便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門外站著的人,竟然是申浩軒。
她僵硬,申浩軒則是錯愕,看著她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莊依波瞬間臉色發白,低頭繞過他就坐上了外麵備好的那輛車。
申浩軒猶未回過神來,還準備轉頭去追問一番的時候,沈瑞文忽然在樓上喊住了他:“軒少,你怎麽過來了?”
“我過來看看我哥啊。”申浩軒說,“他回國連濱城都不回,直接跑來了這邊,我這不是擔心他的身體嗎?”
申浩軒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伸手指向了外麵,“怎麽回事?我哥叫她過來幹什麽?該不會還想讓我跟她複合吧?”
聽到這句話,饒是沈瑞文老練,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隨後示意申浩軒不要出聲。
申浩軒哪裏是忍得住的人,忍不住繼續嚷嚷道:“這都過去多久了?我哥怎麽還不死心?我要說多少次,我對這女人沒有興趣!木頭一樣,半分情趣也不懂……”
沈瑞文忍不住伸出手來按了按額頭。
正在這時,申望津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樓梯口。
申浩軒一見到他,連忙道:“哥,你——”
卻隻見申望津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清冷陰沉,像是能讓人生生凍住。
申浩軒到底還是怵他,見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隻小聲嘀咕了句什麽。
申望津從樓上走下來,卻是理也沒有理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出了門。
申浩軒錯愕地轉過頭,追隨著申望津的身影,卻隻見他拉開車門,坐上莊依波所在的那輛車,緊接著,車子便直直地駛了出去。
第1292章 不回家那就換個地方
莊依波根本沒想到會再遇到申浩軒。
又或者說,再又一次遇上申望津,並且被他拿捏住軟肋之後,她便再也不願意多想跟他有關的任何人和事。
可是偏偏,現實會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
她坐在車上,思緒正恍惚的時候,旁邊的車門被拉開,緊接著,竟然是申望津坐進了車子裏。
“開車。”申望津吩咐司機。
莊依波全身僵硬地坐在旁邊,思緒連帶著身體一起凝滯。
而申望津顯然還沒有忙完自己的事,上車之後他便繼續翻看起了文件,絲毫不受其他事情所擾。
而莊依波從始至終地恍惚著,直至車子快要駛到培訓中心門口,申望津才終於放下手裏的文件,轉頭看向她道:“今天上課到幾點?”
莊依波怔忡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麽,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街道,卻沒有說什麽。
偏在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莊依波看見來電,很快接了起來,“霍太太。”
“莊小姐,我跟悅悅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鍾。如果你到了的話,麻煩你等等我們。”慕淺在電話那頭說道。
“好的。”莊依波應了一聲,“我也還沒有到,待會兒見吧。”
電話掛斷,莊依波捏著電話的手不由自主地僵硬了幾分。
果然,旁邊的申望津已經轉頭看向她,淡淡一笑,道:“原來今天是去霍家?你怎麽不早說,白白來這邊繞了一圈。”
說完,他便又吩咐了司機霍家的地址。
“不用了!”莊依波卻忽然道,“我自己可以去,你在前麵把我放下。”
“何必浪費時間?”申望津說,“正好,我也可以去霍家拜訪拜訪,也是順路。”
莊依波臉色瞬間就蒼白了起來。
申望津的車子駛到霍家大門口的時候,慕淺的車子正好也駛了過來,看了一眼前方那輛有些眼生的車子,慕淺的司機很快將車子駛到了與那輛車並排的位置。
那輛車的車窗緩緩放下,露出申望津的臉。
“霍太太,你好。”
慕淺看看他,再看看他後方隱在陰影之中麵目模糊的莊依波,頓時恍然大悟:“申先生?久仰大名啊。”
“冒昧到訪,打擾了。”
“哪裏的話,我這個人啊,最喜歡熱鬧。”慕淺笑著挑了挑眉,道,“快請進吧!”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駛進大門,慕淺先領著悅悅下車進了門,而另一邊,申望津下車為莊依波打開她那一側的車門之後,莊依波卻坐在車子裏沒有動。
申望津向她伸出了手,“不下車?”
莊依波僵坐許久,忽然撥開他的手,徑自下了車,直往主樓而去。
她剛剛走到門口,慕淺正好走出來看他們為什麽還沒進門,迎麵相遇,莊依波臉色慘白,卻隻是對她道:“不好意思,霍太太,我今天不太舒服,能不能請一天假?”
“不舒服?”慕淺看著她的臉色,隨後道,“那要不要上樓去休息一會兒?”
“不,不用。”莊依波說,“我想回家去休息。”
慕淺又看了看自她身後緩步而來的申望津,隨後道:“那要不要我派車送你回去?”
莊依波依舊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好,謝謝霍太太。”
慕淺聽了,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申望津走上前來,對她道:“既然她不舒服,那我先送她回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拜訪霍先生和霍太太。”
慕淺聽了,不由得又看了莊依波一眼,卻見莊依波臉色雖然難看,卻轉身就又走向了剛才下來的那輛車,重新坐了上去。
“霍太太,再見。”申望津對慕淺道。
慕淺隻是微微一笑,“再見。”
她站在門口,目送著那輛車又駛離霍家,最終也隻能緩緩歎了口氣。
車子駛出霍家,莊依波一動不動地靠坐在門邊上,申望津緩緩伸出手去,探上她的額頭,“好端端的,怎麽突然不舒服了?”
“別碰我!”莊依波忽然避開了她的手。
申望津手上的動作略一頓,隨後仍舊隻是低笑了一聲,道:“好,不碰你,那現在送你回家。”
聞言,莊依波再度僵了僵,下一刻,她終於再度轉頭看向他,“我不用你送我回家!”
申望津淡笑著看向她,道:“剛剛是你自己上車的,現在又不要我送你回家,那你是想怎樣?”
“申望津!你答應過我的!”
“哦,對。”他點了點頭,道,“我答應過你不去打擾你的父親,所以,我不能送你回家,是不是?”
莊依波呼吸急促又緊繃,隻是看著他。
而申望津笑著笑著,眼神到底是再一次寒涼了下來。
他一把伸出手來捏住她的下巴,湊近她,緩緩道:“既然你不想回家,那就換個地方吧?我的別墅、辦公室,或者是市區任意一家酒店,你自己挑——”
莊依波被他捏著下顎,滿心絕望與悲涼,心緒劇烈起伏之下,消耗了多日的心力與體力終於崩盤,再沒有支撐柱,直接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申望津眼中的寒涼尚未散去,卻已經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看著她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最終還是吩咐司機將車駛回了別墅。
他抱著莊依波進門,聽到動靜的沈瑞文趕過來,一眼看到這動靜,嚇了一跳,趕緊就要上前來幫忙,申望津卻隻是避過她,抱著莊依波上了樓,回到他自己的臥室,將她放在了床上。
“叫個醫生過來給她檢查一下身體。”申望津一麵吩咐著,一麵又問,“浩軒呢?”
“軒少哪裏是待得住的人。”沈瑞文說,“您前腳剛走,後腳他也出門玩去了。”
申望津聞言,隻是鬆了鬆自己的領帶,隨後道:“帶人去找到他,送回濱城。”
“是。”沈瑞文低頭應了一聲,轉頭就操辦去了。
申望津這才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床上眉頭緊皺,一絲生氣也無的女人,良久,他伸出手來,輕輕撫上她的臉,隨後低下頭來,在她唇角輕輕一吻。
第1293章 意外
半小時後,醫生抵達別墅,為莊依波做了檢查。
“她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各項指標都不太正常,但這位小姐還這麽年輕,這些問題隻要好好調養,很快就能恢複正常。”醫生一麵給莊依波掛著點滴,一麵說道,“就怕小姑娘年輕,一門心思追求白幼瘦,既不好好吃飯也不好好休息,長此下去,那對身體必然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聽完醫生的話,申望津沒有說什麽,待到醫生下樓,他才又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躺在床上麵無血色的莊依波。
他自然知道她身體狀況這麽差是為什麽,斷然不是因為她要減肥或是怎樣——事實上,在他回到桐城之前,他看到的她氣色是很不錯的,隻不過在他們再度碰麵之後,她的氣色肉眼可見一天比一天差了起來。
隻是像今天這樣的激動焦慮到暈倒,是他沒有預想過的。
他同樣不理解的是,何至於此?
他和她之間的關係,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複雜,這樣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他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她,直到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聽到那動靜,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又坐了片刻,才終於起身向門口走去。
剛剛拉開門,申浩軒就已經衝到了他的房間門口,顯然是已經喝多了,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紅著一雙眼看著他,“哥,為什麽要我回濱城!我又沒犯事,又沒惹事,我怎麽就不能在桐城待了?”
申望津微微沉眸,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啊,我知道了,是因為莊依波,對吧?”申浩軒說,“哈哈,這真的是……我居然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是看上了她!你早點告訴我啊!你早說了,我就不用誤會……我也是到今天才想明白,那次你知道我跟她離婚之後大發雷霆,原來不是因為我們離婚會產生什麽不良影響,而是因為,你生氣我放跑了你想要的人,對吧……”
申浩軒說著,忽然打了個酒嗝,隨後才又繼續道:“你當時就應該直接告訴我啊,搞得我跑到這邊來重新對她展開追求……說實話,哥,我對這個女人真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我們結婚三個月,我連碰都沒碰過她……所以你喜歡你盡管拿去好了,我又不會在意,你是我哥,又不是別人……況且當初跟她結婚,也是你強塞給我的……你早說你自己喜歡,當時就不該把我拖出來,直接自己娶了她就好了嘛……”
他喝得糊裏糊塗,大著舌頭嚷嚷不休,申望津終於冷冷打斷了他:“說完了?沈瑞文,送他回濱城!”
聽到這句話,申浩軒酒瞬間醒了一半,睜大了眼睛看著申望津,道:“哥,我都表完態了,你怎麽還要我回去?我不回!那鬼地方無趣得很!我就要待在這裏!”
申望津目光漸冷,聲音也徹底失去溫度,“是不是我這兩年待在國外,沒什麽精力管你,你就覺得你可以翻天了?”
這一下,申浩軒另一半酒也醒了,有些發怵地看著申望津,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一般,沒有發出聲音。
事實上,兩個人父母早逝,他幾乎就是被申望津帶大的,他是他的大哥,一定程度上,卻更多地扮演了父親的角色——
小時候還好,到了青春期,他惹了幾次禍之後,申望津對他的管束就嚴厲了起來。申望津手段狠辣,被教訓過幾次之後,申浩軒明麵上是乖了不少,可是申望津對此並不滿意,連帶著他身邊的狐朋狗友一並敲打,搞得濱城幾乎沒有什麽人敢陪著他一起胡鬧,即便一起吃喝玩樂,那些人也多是勸著他的。
因此對申浩軒而言,濱城是毫無樂趣的。天大地大,他可以在外麵找各種各樣的樂子,可是申望津偏偏要將他束縛在濱城。
為此,他甚至不惜早早幫他安排了婚姻——
他大概是覺得,給他找一個好姑娘,組建一個小家庭,穩定下來之後,他就能定下性來,安安心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沒想到卻意外橫生——
他申浩軒瞧不上的女人,卻意外入了申望津的眼。
這事想想就滑稽荒謬,可是此時此刻申浩軒卻完全不敢笑。
是了,此前申望津在國外兩年,大概是無暇顧及他,對他的管束也放鬆了不少,以至於兩年時間過去,他竟然都忘了他這個大哥一向是什麽作風。
申浩軒咽了口唾沫,最終也隻能低聲開口祈求道:“哥,我不想回去,你就讓我待在這邊吧,我保證不給你搗亂……”
申望津卻沒有理他,隻是看著他身後待命的沈瑞文,使了個眼色。
沈瑞文很快上前來,拉著申浩軒就往外走。
當著申望津的麵,申浩軒連掙紮都不敢掙紮一下,乖乖被沈瑞文拖著下了樓。
“軒少,回去吧。你不適合待在這兒。”沈瑞文說,“申先生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也沒有時間照顧你。”
“我有手有腳,這麽大個人了,需要誰照顧?”申浩軒強行掙脫他坐進沙發裏,沒好氣地說,“難道我會餓死嗎?”
“軒少,你是知道申先生的脾氣的——”
電光火石之間,申浩軒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直接就打斷了沈瑞文的話,抬頭看著樓上,道:“莊依波是不是在這裏?”
沈瑞文清了清喉嚨,沒有回答,卻已經如同默認。
申浩軒瞬間跳了起來,道:“所以我哥還是怕我會壞了他的好事,所以才趕我走?他憑什麽確定我會搞破壞?說不定我還能幫他呢——”
“軒少!”沈瑞文立刻嚴肅起來,“不可亂來。”
申浩軒看他一眼,道:“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那女人有什麽大不了的?也不知道我哥到底看上了她什麽,犯得著做出這麽一副金貴的樣子嗎?”
沈瑞文說:“我隻知道,申先生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安排餐廳跟她吃飯,這些天除了公事,別的事情都是跟她相關。申先生什麽性子,軒少你比我了解,所以,莊小姐的事,軒少心裏應該有點數——你不能沾手。”
第1294章 威脅
莊依波覺得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覺。
她已經好些天沒睡好覺了,這一覺雖然睡得有些疲憊,可是畢竟沒有中途驚醒,對她而言已經算是一次難得的恩賜。
可是當她緩緩睜開眼睛,這份恩賜,直接就變成了最可怕的事——
她睡在一個陌生房間的陌生床上,被一個人攬在懷中。
莊依波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想要推開麵前的人逃離時,卻已經晚了。
原本閉著眼睛的申望津,仿佛清晰地察覺到她的醒來,在她想要起身的時候,已經一把勾住她的腰,用力將她帶入了自己懷中。
看著她好不容易恢複了一些的臉色瞬間就又變得蒼白的,申望津緩緩闔了闔眼,隨後才開口道:“躺著別動。”
這樣的情形下,莊依波怎麽可能不動,她幾乎連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時候,申望津強行控製住她,按下了床頭的內線:“叫醫生進來。”
說完這句,申望津才又看了她一眼,鬆開她之後,緩緩下了床。
而莊依波依舊有些僵硬地躺在那裏,久久沒有動。
而申望津下床之後,竟然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靜靜地坐在床邊那張單人沙發裏,微微垂著眼,沒有動,也沒有出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敲門聲,莊依波才終於動了動。
她伸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和腦袋,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醫生很快進了門,見到屋子裏的情形卻忽然愣了一下,“申先生?”
申望津這才緩緩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之後道:“她醒了,再給她做一下檢查。”
“您臉色不太好。”醫生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申望津隻擺了擺手,靠坐在沙發裏靜靜地看著床上幾乎將自己完全藏起來、一動不動的莊依波。
雖然莊依波自始至終沒有露臉,醫生還是盡快給她檢查了各項數據,隨後走到申望津身邊對他道:“沒什麽大問題,還是昨天說的那些,始終身體要養好,一日三餐、作息得當、還有適當鍛煉是根本。”
申望津聽了,緩緩點了點頭。
醫生又看了他一眼,隨後再度開口道:“申先生,您臉色真的很不好,需要我幫您檢查一下嗎?”
“不用。”申望津卻隻是道,“你去吧。”
見此情形,醫生隻能緩緩退了出去。
房間裏複又安靜如初,申望津幾乎隻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而將整個人藏在被子裏的她,仿佛是不需要呼吸的。
又坐了片刻,他終於起身,又一次坐到床邊上後,伸出手來拉開了她頭上的被子。
她躺在那裏,眼淚早已濕了臉,卻隻是固執地咬著唇,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申望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從前。
那個時候,她好像也是這樣,眼神悲憤絕望,卻隻是不出聲。
他的手緩緩落到她微微顫抖的唇上,她既不躲,也不動,仿佛已經是個沒有知覺的人。
可是沒有知覺的人,又怎麽會流淚?
“哭什麽?”申望津低低開口道,“又沒有欺負你。”
聞言,她的眼睛卻瞬間就更紅了一些,卻仍舊沒有出聲。
“既然你不想說話,那就我來說好了。”申望津緩緩道,“留在別墅裏好好陪我一段時間,其他的事,容後再談。”
莊依波終於開口,卻是啞著嗓子道:“你妄想!”
申望津卻緩緩笑了起來,“我說的話,你自然是不會聽的。那或者應該換個人來跟你說,你爸爸怎麽樣?”
她依舊流著淚,卻忽然又輕輕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知道……該怎麽威脅人啊。”她說。
“我這不是在威脅你。”申望津說,“我已經約了你爸爸,他應該正在來的路上。所以,你待會兒就能見到他了。”
第1295章 既定
莊依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某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感官,聽不到、看不到、身體仿佛也不是自己的,隻有亂作一團的大腦嗡嗡作響。
再恢複時,便是全身發麻,身體、四肢、甚至連舌頭都是麻的。
她動彈不得,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知道申望津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她也知道,他剛剛說的是真話。
她人生之中,再沒有比此刻更絕望的時候,哪怕是從前,被硬生生跟他扯上關係的時刻,她都沒有這樣絕望過。
因為她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什麽……
而申望津卻隻是坐在旁邊,靜靜看了她片刻之後,起身又一次坐進了旁邊那張沙發裏,似乎是在養神,隻是臉色顯得不是很好。
莊依波有些發怔地看著他。
某個時刻,她甚至在想,如果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人中間有一個人突然沒了,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再麵對接下來的一切了?
可是忽然之間,申望津又睜開了眼睛,平靜地看向她。
四目相視,他仿佛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緩緩開口道:“放心,我命硬得很,沒那麽容易死。同樣,我也沒那麽容易讓你死。”
話音落,便聽傭人叩響了房門,在門外低聲道:“申先生,客人到了。”
聞言,申望津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離開,傭人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早餐,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房間裏的情形和床上的莊依波,這才開口道:“莊小姐,早餐準備好了,你用一點吧?”
而莊依波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仿佛已經又一次失去了所有知覺。
大概十多分鍾後,房門再次被敲響,旁邊的傭人連忙上前打開門,緊接著,莊仲泓就緩慢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傭人見狀,連忙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莊仲泓今年60歲,狀態卻不算很好,至少比起他圈中那些朋友,他的疲態是肉眼可見的。
他站在門後,靜靜地盯著床上的莊依波看了許久,才終於緩步走上前來,緩緩在旁邊坐下。
一陣寂靜之後,他才終於又看向莊依波,道:“這件事,你怎麽不跟爸爸說呢?”
莊依波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靠在床頭,眼神空洞。
“是什麽時候的事?”莊仲泓又開口道,“兩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嗎?”
莊依波沒有反應。
“真是冤孽——”莊仲泓忽然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情呢?”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終於動了動。
她轉頭看向莊仲泓,啞著嗓子喊了聲“爸爸”,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你帶我回家……”
莊仲泓聞言,一下子坐到床邊,伸出手來握住莊依波的手,一時卻沒有說話,許久之後,他卻隻是伸出手來,拍了拍莊依波的手背。
察覺到他的動作,莊依波再度僵住。
“依波,剛才他跟我談了談……”莊仲泓低聲道,“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也是真的……想要對你好……”
莊依波再度僵住,連眼淚都頓在了眼眶,再沒有往下落。
見已經開了頭,莊仲泓大概也沒了顧慮,繼續道:“反正你跟申浩軒也隻不過做了三個月有名無實的夫妻,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從頭再來好不好?找一個真正疼你、愛你,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男人——”
“他能幫到公司很多嗎?”莊依波忽然低低道。
莊泓仲頓了片刻,才歎息著開口道:“你也知道公司這兩年的近況,你大伯他們一家子又不安分,再這麽下去,公司、我們莊家很可能都要出大問題……你難道想看到這樣的情形出現嗎?”
這話很耳熟,莊依波早已不是第一次聽到。
她安靜了片刻,才又抬起頭來,看向麵前這個養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男人,“那如果我說,我不想呢?”
聞言,莊仲泓微微擰了擰眉,卻又重重歎息了一聲,道:“那你想怎麽樣呢?爸爸也是為了你好!申望津他很有誠意,他一定會對你好!你跟他在一起,從今往後你就再沒有什麽可憂愁的了,你可以每天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難道你覺得像現在這樣,去那個培訓中心一周上幾節大提琴課,麵對那些形形色色難纏的學生和家長開心嗎?我跟你媽媽從小送你去學音樂、學跳舞,把你培養成名媛中的名媛,難道是想看到你過這樣的日子嗎?”
莊依波低著頭垂著眼,聽完他的話,又靜了片刻之後,才輕笑了一聲,道:“不然呢?去做高級交際花嗎?”
“依波!”莊仲泓臉色赫然一變,“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對不起,爸爸。”莊依波依舊是那副安安靜靜的模樣,“我確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莊仲泓眉頭緊擰地看了她片刻,才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道:“或許你現在還覺得有些難為情,不好接受,可是往後你就會知道,沒有什麽事比自己真正過得好更重要。爸爸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爸爸,你不要再說了……”莊依波低低道。
“依波!”莊仲泓繼續道,“爸爸也是想你幸福,想你以後有人疼,有人愛,這樣爸爸媽媽百年之後,你也有個倚靠,不然萬一你大伯他們一家子欺負你,誰來替你撐腰,誰來替你抗風擋雨?我想……申望津可以勝任。”
莊依波卻依舊隻是緩慢地搖著頭。
聽夠了。
這些話,她早在兩年多以前,就聽過一次了,如今,她一個字都不想多聽。
“爸爸,你別說了……”她繼續低低道,“我聽話,我聽你的話,還不行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可是目光落在他臉上的時候,眼淚還是控製不住地又一次滑落了下來。
隻是她的眼神裏,什麽也沒有。
莊仲泓卻隻是伸出手來,滿懷欣慰地抱了抱她,道:“你能想通,爸爸就放心了……”
……
樓下客廳,沈瑞文剛剛替申望津量完血壓,正收拾儀器,忽然就聽見樓上傳來動靜,緊接著就聽見了莊仲泓的聲音:“望津,你在樓上嗎?”
沈瑞文連忙替申望津應了一聲,隨後才又疑惑地看向樓梯口。
這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鍾的時間,聽剛才莊仲泓的語氣,似乎是有好消息?
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申望津坐在沙發裏,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袖口,神情之中卻一絲驚訝也無。
她一向很乖,很聽話。
這樣的結果,根本就是既定。
第1296章 恭喜
莊仲泓循著聲音下了樓,看見坐在沙發裏的申望津,這才走上前來,在他麵前坐下。
緩緩呼出一口氣之後,莊仲泓才又開口道:“依波那邊,我已經跟她談過了。可能一時之間,她心理上還過不去這個坎,畢竟……但我說的話她肯定是聽進去了的,放心,她會明白的。”
聞言,申望津隻是點了點頭。
莊仲泓又道:“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多給她一點時間。我這個女兒是真的從小到大一直是個乖乖女,很多時候,她可能連應該怎麽和男人相處都不明白,更何況現在,你們倆經曆了這種身份的轉變。所以,如果她有什麽讓你不高興的,就看在我這個做爸爸的份上,多容忍她一些吧。”
“您放心。”申望津緩緩道,“該怎麽對她,我心裏有數。”
說完他就站起身來,顯然沒有打算跟莊仲泓多談什麽,“一早讓您過來實在是打擾了,就不多耽誤您的時間了。沈瑞文,送莊先生出去。”
莊仲泓顯然沒料到自己這麽快就要離開,愣了片刻之後,才又道:“那好,依波我就托付給你了,等你們有時間回家裏吃飯,我們再詳談。”
申望津淡淡應了一聲,旋即就轉身上了樓。
莊仲泓看著他上樓的身影,好一會兒才終於轉身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忍不住又回過頭來看向沈瑞文,道:“小沈,你能不能跟我交個底,你老板他……是真的喜歡我家依波嗎?”
沈瑞文聞言,不由得淡淡一笑,心道這個問題是不是問得遲了一些,麵上卻依舊是謙和恭敬,隻是道:“莊先生放心,申先生一定會對莊小姐好的。”
莊仲泓聽了,又忍不住回頭朝這幢別墅看了看,停頓片刻,終究還是轉身離去了。
申望津上了樓,推開自己臥室門,就看見了站在窗邊的莊依波。
她倚在那裏,臉上似乎什麽表情都沒有,隻是發怔地看著樓下。
樓下,莊仲泓剛剛坐上車,車子便徑直啟動駛離,逐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她這才緩緩回轉頭來,看向了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
她眼睛裏依舊藏著惶恐,卻已經淡了許多。
不僅僅是惶恐,她身上的所有情緒,似乎都淡了很多,隻餘那一雙難掩泛紅的眼睛,依稀傳達著什麽。
申望津伸出手來,緩緩撫上她的眼角。
她身子僵了僵,卻強撐著自己,沒有躲避。
“或許,我應該一早就這麽做。”申望津說,“你說呢?”
莊依波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開了口:“恭喜?”
申望津緩緩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你的確值得起這聲恭喜。也說明了,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對不對?”
……
周四下午,是莊依波和慕淺約定去給悅悅上課的日子。
到了時間,莊依波準時抵達霍家,慕淺正帶著悅悅在陽台上玩兒,一眼看到送莊依波來的車子,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很快她就帶著悅悅下了樓,正好看見莊依波進門。
悅悅很快迎向莊依波,慕淺隨之上前,不由得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隨後才道:“莊小姐自己來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莊依波臉色變了變,隨後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道:“嗯。”
慕淺也不多說什麽,隻是道:“那開始吧,需要什麽隨時喊我就是了。”
莊依波這才領著悅悅到了鋼琴旁邊,而慕淺則坐在旁邊的沙發裏看畫廊的文件,間或留意一下那邊的動靜,聽到的都是莊依波溫柔耐心,如常地給悅悅教授著鋼琴知識。
隻是慕淺有些想不通的是,外麵那輛車就停在那裏,她從監控就裏就能看到,絕對不是她記錯或者認錯。
莊依波這樣如常的狀態,說明了什麽?
慕淺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一邊忙著自己手邊的東西,不知不覺就過了上課的時間。
聽到琴聲停頓,慕淺起身走向鋼琴的方向,笑道:“時間可過得太快了,感覺莊小姐才剛來呢,這就要走了。”
莊依波摸了摸悅悅的頭,低聲道:“我也覺得時間過得太快,悅悅太可愛了,能跟她多待一會兒就好了。”
“那有什麽不可以的。”慕淺說,“留下來吃晚飯吧。”
聞言,莊依波卻換換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還有別的事,就不多打擾了。”
慕淺也不強求,隻是道:“那我送莊小姐出去。”
兩個人一起出了門,走到停車處,司機下車來替莊依波拉開車門的同時,也衝慕淺打了個招呼:“霍太太,謝謝您叫人送出來的茶水點心。”
慕淺微微點頭微笑應了,才又道:“不用客氣,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司機連忙道。
正準備上車的莊依波忽然就停住了動作,抬頭看向慕淺的瞬間,臉色隱隱有些僵硬。
隨後,她重新關上車門,緩緩走到了慕淺麵前,“霍太太。”
“嗯?”
“能不能請您幫一個忙。”莊依波說。
“你說。”
“請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訴千星。”
聞言,慕淺的視線落到旁邊那輛車上,再落到一旁等候的司機身上,最後才緩緩回到莊依波臉上。
“這原本是莊小姐的私事,我也沒有立場說什麽。”慕淺說,“可是如果千星問起來,我覺得我可能——”
“霍太太……”她聲音忽然就壓得有些低了,“求求你,不要告訴她。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影響到她,我真的不想……求求你……”
聞言,慕淺靜靜看了她片刻,忽然伸出手來握了握她,隨後道:“好。”
“謝謝。”莊依波低聲說了一句,卻再沒有多停留,轉身就上了車。
慕淺站在原地,目送著那輛車離開,最終也隻能輕輕歎息一聲。
車子一路出了霍家大門,再駛出門外的私家路上了大道,一直僵坐著的莊依波才忽然抬起手來,飛快地拂過自己的眼角,抹去了那滴不該掉落的眼淚。
第1297章 自由
她不該哭,是因為她沒有哭的理由。
她有什麽好哭的呢?
就像爸爸說的那樣,有了申望津這個大靠山,不僅她從今往後衣食無憂,連帶著莊家也會受惠。
更何況,申望津看起來也實在是對她很好——住在他的別墅裏,每一天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他都給她安排得井井有條;他也沒有限製她的人生自由,她每天照樣可以出門上班;他甚至,也沒有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最多也就是偶爾要她坐在他身邊……
如此情形下,她還有什麽好哭的?
離開霍家,司機便又將她送到了培訓中心。
然而她剛剛下車,正要進們,忽然就迎麵遇上了正從培訓中心裏麵走出來的曾臨。
四目相視之下,莊依波驀地怔住,“曾老師,你……”
曾臨手中拎著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見到她之後,有些無奈地苦笑聳了聳肩,道:“這裏好像不太適合我,我準備換個工作了。你有好的資源,記得介紹給我。”
莊依波聞言,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
其實她很想問他,是他自己要走的嗎,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問不出口。
明明前幾天的交流之中,她還從曾臨口中得知他很喜歡這份工作,可是現在,他卻突然說走就要走。
而他有什麽非走不可的理由嗎?
大概就是……那天跟她說笑著走出培訓中心的時候,被申望津看到了吧。
如果這就是他的“罪過”,是他必須離開的理由,那她還有什麽臉麵跟他多說些什麽?
她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卻沒有想到,在申望津那裏,根本就沒有過去。
而她再跟他多說一個字,隻怕都是在給他施加苦難,因此莊依波是真的什麽都說不出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便與他徑直擦身,走進了培訓中心。
這天晚上,她同時給一對雙胞胎教授大提琴技巧,原定兩個小時的上課時間,卻一直上到了雙胞胎的父母忍不住來敲門,問她:“莊老師,是不是我們家孩子今天表現不好啊?”
“不是。”莊依波連忙道,“她們表現很好,今天晚上兩個人都拉得很不錯。”
“那就好。”對方忙道,“時間也不早啦,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帶孩子回家了?”
莊依波看了看時間,這才察覺到什麽,緩緩點了點頭。
等她送走孩子和父母,緩慢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的同時,司機也忍不住走進來敲了敲門,隨後看向她道:“莊小姐,是不是可以下班了?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莊依波動作異常緩慢,隻低低應了一聲。
等到司機開了車過來,再進門接她的時候,便隻見莊依波正在跟培訓中心的領導說話,而兩個人談話的內容,隱約是跟工作相關的。
“……雖然莊老師你學生不多,但是每一個你教過的學生和家長對你都是好評,孩子們都很喜歡你。我們培訓中心還是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的,你再多考慮考慮吧。”
“我已經考慮好了。”莊依波說,“等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做好交接工作,我就正式離職了。謝謝您。”
……
四十多分鍾後,司機將車駛回了申望津的別墅。
大概是今天她回來得屬實有些晚了,傭人都在門口探頭探腦,一眼看到車子駛進門,似乎都長舒了口氣。
“莊小姐你可回來啦。”傭人走上前來替她拉開車門,道,“給你準備的宵夜都快涼了,我先去給你熱一熱,很快就能吃了。”
莊依波應了一聲,隨後才緩緩走進屋子裏。
出乎意料的是,申望津竟然正坐在餐桌旁邊,一邊喝著一碗湯,一邊等著她。
這並不是常態。
因為他總是很忙,一天大多數的時間似乎都是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有時候甚至連午飯和晚飯都來不及吃,隻有每天的早餐,他會陪她一起坐在餐桌旁邊吃。
此時此刻對他而言,原本應該正是忙碌的時候,他居然有時間坐在這裏喝湯。
莊依波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問什麽,走上前去,同樣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申望津放下勺子,拿起旁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才又看向她,道:“今天晚了。”
“嗯。”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
“聽說你想辭職,不在培訓中心上班了?”
“嗯。”她仍舊沒有多餘的話。
申望津放下餐巾,微微一笑,道:“也好,那樣的班,原本也沒有多大的意思。那霍家那邊呢?還準備繼續去嗎?”
“不去了。”莊依波說。
“為什麽不去?”他說,“我看霍太太挺欣賞你的。”
莊依波聽了,卻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申望津這才又道:“不去就不去吧,辭得幹幹淨淨,才算是自由。以後要去想去別的什麽地方,也方便。”
聽到他話中的“自由”兩個字,莊依波似乎恍惚了片刻,卻又很快恢複了過來。
營養搭配均衡、適量卻又豐富的夜宵端上餐桌的時候,她其實完全沒有胃口,可是前兩天的經驗告訴她,即便是沒有胃口,這些東西也是要吃的,因此她什麽話也沒有說,低頭就默默地吃了起來。
而她吃東西的時候,申望津就坐在對麵靜靜地看著她,也不出聲,仿佛在欣賞一幅美麗的畫卷。
即便努力地強迫自己吃,莊依波卻還是很快就吃不下了,是再硬塞就要吐出來的程度,因此她隻能推開自己的麵前的餐盤,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傭人道:“我吃好了。”
傭人見狀,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申望津一眼,才道:“莊小姐今天晚上胃口很不好啊,再多吃一點吧。”
“我真的吃不下了。謝謝。”莊依波說。
傭人卻隻是站著不動,直到申望津開口道:“把牛奶喝完,其他的就算了。”
莊依波聽了,很快拿起了牛奶杯,說:“我回房間去喝。”
“在這裏喝。”申望津抬眸看向她,緩緩道,“回房還有別的事做,哪有時間喝牛奶?”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身體控製不住地僵了一下,卻還是緩慢地將牛奶杯舉到唇邊,一點點地將剩餘的牛奶喝了個幹淨。
第1298章 舒服
眼見著她放下牛奶杯,申望津才淡笑著說了一句:“急什麽,又沒催你。”
聞言,莊依波忽然頓了頓,隨後抬眸看向他,低聲道:“我能不能喝一杯酒?”
聽到這句話,申望津微微擰了擰眉,道:“酒?”
“嗯。”莊依波說,“我想喝一杯。”
“不行。”申望津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莊依波也不再多問,隻緩緩點了點頭,便又沒有了聲音。
申望津隨即向她伸出手,“過來。”
她依言乖乖走到他麵前,申望津握住她的手,卻又皺了皺眉。
明明剛吃完東西,她的指尖卻冰涼。
“很冷?”他問。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又看了她一眼,起身就拉著她往樓上走去。
莊依波眼神一絲波動也無,行屍走肉般跟著他上了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申望津既不是去他的房間,也不是去她前兩晚住著的那個房間,而是將她拉到了另一間房門口。
隨後,他緩緩將她推到了房門前,低聲道:“開門。”
莊依波伸出手來,緩緩轉開麵前這扇門,入目,卻是一間與別墅厚重的風格極其不搭的米白色調臥室。
這臥室比她之前住的那間要大許多,甚至比申望津住的主臥還要大一些。
而裏麵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件裝飾,竟都是她熟悉、卻又未曾擁有過的。
那是她剛嫁到濱城那段時間,她人生地不熟,每天隻是待在申家的別墅裏看書彈琴。申浩軒日日不見人影,倒是申望津跟她還有過幾次同桌吃飯的經曆。
後來,他大概是覺得她嫁進來是委屈了她,想要彌補,於是找人送了幾份圖紙給她,說是準備重新裝修一下屋子,讓她選自己喜歡的風格。
那個時候,她剛好每天都沒有事做,於是跟設計師做了詳細的溝通,將自己想要的每一個細節都確定了下來。
隻是,她還沒有等到房間開始施工,就已經離開了那所別墅。
可是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時隔兩年多以後的今天,她曾經親自敲定的每個細節,竟然都出現在了眼前——高大通透的落地窗、米白色的窗簾、窗邊那把舒適的沙發椅、沙發椅上的毛毯、甚至連床頭的香薰蠟燭,都搖曳著溫柔的光芒。
這一切都曾經是她想要的,可是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卻隻讓她全身僵硬。
“喜歡嗎?”申望津站在她身後,伸出手來輕輕攬了她的腰,低聲問道。
好一會兒,她才低低應了一聲:“嗯。”
“早就開始準備了,隻是今天才將最後的細節完善好。”申望津說,“以後你就住這間。”
“哦。”她又應了一聲,隨後轉身道,“我去把我的東西收拾過來。”
“去洗澡。”申望津卻道,“你的東西,自然有人幫你收拾。”
她果然還是沒有任何意見,點了點頭之後,便轉身走向了衛生間。
同樣按照她的喜好裝修的衛生間裏,所有東西一應俱全,甚至連牆上掛著的浴袍,也是她一向用慣了的品牌。
莊依波靜靜地在那件浴袍麵前站了許久,終於褪去所有的衣物,走進了淋浴間。
等她洗完澡出來,將頭發吹到半幹,再裹上浴袍拉開門走出去時,申望津正坐在窗邊那張沙發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她喜歡的作家的書,正眉頭緊皺地翻閱。
聽見聲音,他才抬起眼來看向她,隨後向她揚起了手中那本書,“這有什麽好看的嗎?”
“隻是隨便看看而已。”莊依波說。
申望津聽了,緩緩放下手裏的書,靠坐進沙發椅裏,轉頭盯著窗外看了片刻,才道:“不過坐在這裏倒的確是挺舒服的,以後,我也要借你這個位置多坐坐。”
莊依波聽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申望津卻再度朝她伸出了手,“過來。”
她乖乖走到他麵前,被他伸手一拉,直接就跌坐進了他懷中。
申望津捏著她的手,緩緩將她圈進懷中,低笑道:“洗完澡,身上果然就暖和多了……真香。”
他一麵說著,一麵低頭埋進了她的頸窩。
莊依波隻覺得自己身體再度冰涼起來,捏了捏自己的指尖,仿佛已經麻木,什麽都察覺不到。
可是下一刻,申望津忽然就又抬起頭來,看著她道:“頭發怎麽不吹幹?”
她仿佛是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回答道:“差不多了。”
申望津目光靜靜停留在她臉上片刻,最終卻隻是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那待會兒記得吹幹頭發再睡。”
說完,他就抱著她站起身來,將她放到床上之後,他才又低下頭來看著她,道:“明天不用早起,你睡到幾點起,我們就幾點吃早餐。”
說完這句,他低下頭來,重重在她唇上一吻,然而不過須臾,就已經離開了。
隨後,他竟然轉身走向了門口。
在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拉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隨後又將門從外麵帶上了。
臥室裏頓時就隻剩了莊依波一個人。
過了很久,她僵硬發麻的身體才終於漸漸恢複了知覺。
而她的思緒,卻久久沒辦法恢複正常。
申望津,他究竟想做什麽?
第1299章 在意
在這個新的房間裏,莊依波卻幾乎又是整晚的徹夜不眠,快天亮的時候好不容易才睡著了一會兒,等天一亮,她幾乎立刻就被驚醒了,睜眼看著窗外的天光,久久不能平複。
因此這一天,她照樣起得很早,下樓也很早。
申望津昨天說過,她今天什麽時候起就什麽時候吃早餐,他果真說到做到——
莊依波才剛剛下樓,他的身影也很快出現在了樓梯上。
兩個人照舊在餐桌相遇,莊依波安靜地垂眸喝著熱牛奶,一抬眸才發現坐在對麵的申望津正靜靜地看著她。
她沒有什麽反應,申望津卻開口道:“昨天晚上沒睡好?”
“還好。”她低低應了一聲。
申望津聞言,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表態。
他的早餐也很快端上了餐桌,同她的一樣,也是養身養胃的營養餐。
但是在莊依波的印象之中,他以前的早餐風格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他的早餐總是最簡單的三明治加上一杯永遠雷打不動的黑咖啡,廚師做的那些各式各樣的中式點心永遠隻會擺在她麵前。
而現在……
莊依波不是察覺不到他身體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此前千星也告訴過她,說是他在國外曾受了重傷,休養調整了很久。
隻是她不關心,也從不多嘴問什麽。
總之,他要她住哪兒她就住哪兒,他安排她吃什麽她就吃什麽,他給她的一切她通通照單全收,或許這樣,日子就會好過一些吧。
莊依波靜靜地吃完早餐,又在餐桌旁坐了一會兒,直到他也吃完,她才開口道:“我今天要早點去培訓中心,要辭職的話,還有挺多交接工作要做,還要給我的學生們找到新的適合他們的老師……另外,霍太太那邊,我也需要早點過去交代一下。”
申望津倒也沒有多的意見,隻是道:“好。”
莊依波聞言,正準備站起身來,卻忽然又聽申望津道:“什麽時候出門告訴我一聲,我陪你一起去。”
莊依波驀地愣了一下,隨後回轉頭來看向他,道:“你今天不忙嗎?”
申望津聞言,淡淡勾了勾唇角,道:“今天剛好可以休息一下。”
她又怔了一下,隨後才乖乖點了點頭,道:“好。”
到了早上十點,莊依波收拾妥當準備出門的時候,申望津果然也已經換了衣服,伸出手來握了她一起出門。
從城郊別墅到霍家大宅,也不過用了半個鍾頭的時間。
車子駛進霍家大門的時候,一身居家舒適風格的霍靳西,正在門口寬大的草坪上陪女兒種花。
見到有陌生車輛駛入,霍靳西也不曾理會,隻是專注地給女兒演示著將種球種到土裏的動作。
悅悅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總之爸爸做什麽,她都能興奮得拍手大笑。
直到一抬頭看見莊依波下車的身影,悅悅才又興奮得地叫了一聲:“爸爸,莊老師來了!”
那輛車駛到停車位,車裏的人下了車,站在草坪的另一頭,遙遙望著這邊。
霍靳西卻依舊不緊不慢地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悅悅雖然也很喜歡莊依波,但是一比較顯然是爸爸比較重要,因此她還是緊貼在爸爸身邊,抱著爸爸的脖子伏在爸爸的背上衝著遠處的莊依波笑。
直到霍靳西埋好種球,向悅悅展示了一下自己滿是泥土的雙手,作勢要將泥抹到她臉上時,一向愛幹淨漂亮的小公主才驀地尖叫了一聲,半逃跑半引誘地向了大宅的方向。
霍靳西這才站起身來,拎著工具桶,跟上了小公主的步伐。
父女二人鬧鬧笑笑地來到樓前,悅悅已經急忙跑到莊依波身後躲了起來,霍靳西這才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微微衝莊依波點了點頭之後,看向了申望津,“申先生,好久不見。”
申望津淡淡笑了起來,道:“確實是好久不見。冒昧前來叨擾,沒想到會遇到霍先生在家。若不是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霍先生這樣的大忙人,也會有這樣休閑的親子時光。聽說以前,霍先生可是一年365天都不放假的鐵人——”
“我在意我每一個家人。”霍靳西緩緩道,“曾經是,如今更甚。”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身體不由得僵了僵,申望津卻仍舊是笑著道:“這一點,我早有了解。聽聞霍醫生如今在濱城醫院發展得很好,雖然年輕,卻已經是整個科室口碑最好的醫生,實在是難得啊。”
“各司其職罷了。”霍靳西說,“隻是像申先生這樣,生意大部分在濱城和海外,人卻駐紮在桐城的,實屬少見。”
莊依波聞言,忽地又怔了怔。
卻聽申望津道:“霍先生在意家人,我也有自己更在意的……僅此而已。”
第1300章 關懷
一行人進了屋,霍靳西先去洗手換衣服,而小公主雖然號稱自己手指尖都沒髒,卻還是被霍靳西帶上了樓。
父女二人上了樓,回到臥室的時候,床上還躺著一位睡美人。
悅悅坐在爸爸的臂彎裏,小聲地跟爸爸吐槽:“媽媽是大懶蟲,還不起床……”
話音未落,就聽見床上忽然傳來一聲輕咳,小丫頭立刻變了副麵孔,從爸爸手臂上下來,撲向了慕淺所在的那張床,“媽媽,你醒啦,早上好哦!”
慕淺翻身坐起,伸出手來捏了捏女兒的臉蛋,隨後才又瞥向身後那個令她賴床到現在的罪魁禍首——
這人不放假還好了,一放假,她指定受折騰!
霍靳西卻隻當沒看見她眼中的怨懟,一麵走向衛生間一麵道:“莊依波來了,申望津一起的。”
慕淺聞言,瞬間就來了精神,“這麽熱鬧?那我可得起床了。”
她火速掀開被子下了床,又道:“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他能跟我說什麽?”霍靳西反問。
“我怎麽知道?”慕淺又瞥了他一眼,說,“你們這些男人之間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唄。”
霍靳西聽了,隻淡笑了一聲,隨後才道:“他說,他之所以留在桐城,是因為他有更在意的。”
“什麽?”慕淺說,“人還是事?”
“你說呢?”
慕淺與他對視了片刻,才又緩緩開口道:“如果他所指的更在意的是個人的話,那莊小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真是不一般啊。”
簡單洗漱之後,慕淺便和衝了澡換了衣服的霍靳西一起下了樓。
樓下,莊依波正坐在鋼琴旁邊,狀似閑閑地彈著一支很輕的小曲,而申望津安坐在沙發裏,靜靜目光雖然是盯著自己手機的,坐的方向卻是完全朝著莊依波所在的位置的。
換句話說,隻要一抬眼,他就能將莊依波的身影收入視線之中。
慕淺轉頭跟霍靳西對視了一眼,微微聳了聳肩。
樓下,申望津聽到動靜,轉頭看向樓梯的方向,很快站起身來,微笑對慕淺道:“霍太太,我們又見麵了。”
“是啊,申先生。”慕淺笑著應聲道,“你都是第二次來了,我就不喊你稀客了。”
“霍太太又何必客氣。”申望津說,“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我也很高興能結識霍先生和霍太太。”
慕淺聽到這明顯帶著示好成分的話,笑著轉頭跟霍靳西對視了一眼。
說話間,莊依波也已經從鋼琴那邊走了過來,牽住迎向她的悅悅,這才又看向慕淺,“霍太太,不好意思這個時間來打擾您……”
“不打擾不打擾。”慕淺擺擺手道,“莊小姐有什麽事,盡管說。”
莊依波低頭看了看悅悅,才又抬頭對慕淺道:“這次來,是想向霍太太辭職的。接下來的時間,我可能沒辦法繼續教悅悅了……”
悅悅聽懂了莊依波的話,一時間有些急切地看向莊依波。
莊依波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小臉蛋,才又道:“悅悅好像是對鋼琴挺感興趣的,她也有天賦,要是願意繼續學下去,我可以給霍太太推薦其他人來教悅悅,都是很優秀的鋼琴家,有些雖然不那麽出名,可是也有很好的教學成績——”
她話還沒說完,慕淺便直接打斷了她,道:“我能知道為什麽嗎?莊小姐你是準備改行,還是準備離開桐城啊?”
說這話的時候,慕淺狀似無意地看了申望津一眼。
莊依波聞言,略頓了頓,才又開口道:“不是……”
申望津很快便替她開口道:“雖然眼下暫時是沒有離開桐城的計劃,但馬上就到年底了,或許我們會出去走一走也說不定。”
“哦。”慕淺應了一聲,道,“也就是說,莊小姐你沒有非請辭不可的理由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希望還是由你來擔任悅悅的鋼琴老師。她很喜歡你,而且你教得也很好,我不希望這件事情發生任何變化。反正悅悅還沒有到入學的年齡,時間、課程安排通通都可以由你來決定,她聽安排就好。就算真的有什麽事情耽誤了,也可以請假啊。我這個人,還是很通人情的嘛。你說是不是,申先生?”
慕淺一番話說下來,仿佛前前後後的路都堵住了,莊依波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怔在那裏。
申望津卻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微笑道:“既然霍太太都這麽說了,那你就繼續留下來教霍小姐吧。反正培訓中心那邊辭職了,隻顧這邊的話,應該也很輕鬆,不會造成什麽負擔。”
莊依波還沒說話,慕淺便道:“不會不會,我保證自己是配合度最高的家長,絕對不會給莊小姐造成任何負擔的。”
莊依波聽了,忍不住看向了慕淺。
事實上,在教學培訓上,她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師,遠沒有慕淺說的那麽非她不可。隻是她也隱約察覺得到,慕淺之所以不讓她辭職,依舊讓她來給悅悅上課,這中間,是帶著關懷和善意的。
隻要她依時出現在霍家,那至少證明,她是安然無恙的。
雖然莊依波也不確定,自己的將來到底有恙無恙,可是此時此刻,她心中還是感激的。
慕淺於她,不過僅有幾麵之緣,她曾經還警告過千星不要招惹慕淺,因為覺得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可是萬萬沒想到,如今她僅能得到關懷,除了千星,竟然就是她了。
“謝謝霍太太。”莊依波沉默了片刻,又低頭看向手中的悅悅,才又道,“其實我也很舍不得悅悅,既然如此,那我就繼續留下來教她好了。”
慕淺伸出手來拍了拍心口,道:“那我可就放心咯。”
申望津聞言,隻是將莊依波的手放在手中揉了揉,笑道:“那以後需要請假的時候,還請霍太太不要介意啊。”
“我可不敢咯。”慕淺說,“畢竟我還要指望莊小姐教好我女兒呢。”
說完,她轉頭瞥了霍靳西一眼,說:“你寶貝女兒現在可離不開這個老師啊,你啊,花再大的價錢也要留住她,聽到沒有?”
霍靳西聽了,隻抬眸看向對麵的兩人,道:“那以後就拜托莊小姐了。”
莊依波微微點了點頭,申望津也隻是淡淡一笑,隻是將莊依波的手捏得更緊了一些。
第1301章 地獄
離開霍家,申望津便又將莊依波送到了培訓中心。
“晚上大概什麽時候能結束?”申望津問。
“可能會晚一些。”莊依波平靜地開口道,“要跟幾位家長多交代一些。”
申望津聽了,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萬一有麻煩就給我打電話。”
莊依波隻淡淡應了一聲,隨後便推門下了車。
她下車的動作很快,也沒有回頭,因此她並沒有看見申望津那隻懸在半空,原本準備握一握她的那隻手。
見她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培訓中心,申望津也不以為意,收回那隻手後,吩咐司機道:“去城西。”
這一天,莊依波的主要工作就是跟同事對接,以及給自己在教的學生尋找新的合適的老師。
事情看起來簡單隨意,對她而言卻是需要慎重再慎重的大事,因此她專心致誌地忙到了傍晚,才開始準備給學生上今天的課。
正在整理樂器的時候,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很快接起了電話:“千星。”
“你幹嘛呢?”千星問。
莊依波微微一笑,道:“準備上課呢。”
“不愧是德藝雙馨的莊老師呀。”千星說,“那我這個時間打給你不是不太好?”
“還沒開始上課。”莊依波說,“那你幹什麽呢?”
“我能幹什麽呀?”千星說,“吃飯睡覺上課唄。這兩天還好嗎?”
莊依波抿了抿唇,道:“嗯,挺好的,你別擔心我。”
“什麽事都沒有嗎?”千星又道,“那個誰,沒有找你麻煩?”
“沒有。”莊依波說,“你別擔心我,好好上課,好好學習——”
“知道了知道了。”千星說,“那我回頭再跟你說,你也好好上課吧。”
“嗯。”
掛掉電話,莊依波怔了片刻,才終於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等到上完課,她又跟學生家長認真交流了許久,說了自己的打算。家長對此表示理解,但是更關心的自然是自己孩子的前途,因此又拉著她問了許久可以推薦的其他大提琴老師的資料。
等到交流結束,培訓中心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莊依波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去時,卻意外地又看見了申望津的車。
而申望津,也正坐在車子裏,低頭看著手中的平板。
司機見到她,連忙迎上前來,道:“莊小姐,可以回去了嗎?”
“嗯。”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才又道,“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七點左右就來了。”司機說,“申先生說要接您一起回去,就一直等到了現在。”
莊依波聽了,隻是點了點頭,隨後便走到車子旁邊,坐了進去。
聽到動靜,申望津才抬起頭來看向她,道:“怎麽樣,今天還順利嗎?”
“嗯。”她應了一聲,又補充了兩個字,“順利。”
申望津聽了,唇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將她的手握進手心,隨後才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緩緩駛離藝術中心門口,逐漸融入夜色之中,另一輛車卻在原地停了很久。
車子裏,是一動不動的千星。
她在一個多鍾頭前抵達這裏,卻意外看見了申望津的車。她沒有上前,隻在暗中觀察,沒想到卻看見莊依波從裏麵走出來後,平靜地上了申望津的車。
她身體微微發涼,卻沒有辦法推開車門上前質問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
許久之後,千星才終於回過神來,叫司機將自己送回了霍家。
已是深夜,千星進門的時候大廳裏雖然還亮著燈,卻已經不見了人影。她在沙發裏坐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摸出手機來,打給了慕淺。
慕淺倒是很快接起電話,隨即便下了樓來見她。
一見千星的臉色,慕淺便已經意識到什麽,盯著她看了片刻之後才道:“你看見了?”
千星聞言,臉色驟然一變,“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當事人要我不說,我作為一個旁觀者,能怎麽辦?”慕淺聳了聳肩,道,“你應該也沒有去問她為什麽不告訴你吧?”
千星說不出話來,微微咬了唇。
她沒辦法去問。
因為她看見的莊依波,過於平靜。
她明知道莊依波心裏對申望津有多恐懼和厭惡,卻依舊能那樣平靜地麵對申望津,並且對她隱瞞了一切——她再衝過去質問,無非是讓她更煎熬痛苦罷了。
“為什麽……”縱使心中有答案,千星還是忍不住低喃,“為什麽她寧願受這樣的罪,也不肯讓別人幫她?”
慕淺安靜地看著她,道:“你知道為什麽的……況且,莊家現在的狀況實在是有些混亂,申望津在這中間,應該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千星忽地又怔了一下。
是了,她怎麽還忘記了,莊依波那個家庭,是她永遠逃脫不了的束縛,而她那所謂上流社會的父母……
千星忍不住伸出手來抱住了自己的頭,慕淺見她這個模樣,正準備上前拍拍她,卻忽然聽見什麽動靜,一抬頭,卻發現風塵仆仆的霍靳北正從門口的方向走進來。
四目相視,慕淺衝他指了指千星,自己起身就又上了樓。
霍靳北緩步上前,還沒走近,千星忽然就察覺到什麽一般,一下子抬起頭來,看到他的瞬間,她先是一怔,隨即就控製不住地直接撲進了他懷中。
霍靳北伸手將她攬住,好一會兒沒說話,隻微微轉頭親了親她的發。
兩個人在廳裏靜坐許久,才終於又聽千星開口道:“我以前,曾經很羨慕依波……雖然她家裏,總是是是非非不斷,可至少,她有完整的家庭,她有爸爸媽媽,她從小可以學習音樂、學習舞蹈,學習自己喜歡的一切……她被培養成一個真正的千金小姐,跟我們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霍靳北低低應了一聲,表示認同。
“可是……直到她被逼嫁去濱城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那表麵上完整的家庭,根本就是一個地獄——”
第1302章 惡夢
這天晚上,莊依波仍舊住在新置的那個房間裏,卻仍舊沒有睡好。
因為昨天晚上幾乎就徹夜未眠,這一天她其實是很疲憊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不知怎麽就做了夢。
她夢見自己小的時候,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她應該還是個任性的小公主,就像現在的悅悅一樣。
她夢見自己跟媽媽爸爸一起坐著汽車出門,但是她那天不知道被誰惹到了,任性的毛病又犯了,在車子裏大哭大吵。
坐在副駕駛座的媽媽很不耐煩,開著車子的爸爸也不斷地回過頭來責罵她,車子裏又吵又鬧,沒有人能夠集中注意力。
在那令人窒息的吵鬧聲中,她忽然聽見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重重的撞擊聲——
砰!
天翻地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有人在翻車的一瞬間將她抱進了懷中,可是她依然很痛,再加上害怕,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可是隨後,她忽然就聽見了媽媽和爸爸的哭喊聲。
有人將抱著她的那雙手臂拉開,她終於又能看見東西,睜開眼睛時,卻隻看到一片血紅。
那片血紅之中,她看見了自己的姐姐,看見了自己的爸爸媽媽,看見同樣受傷的爸爸媽媽將姐姐抱在懷中,驚慌失措地大喊救命——
她有一個姐姐,姐姐大她十歲,一直很疼她,對她很好,好到連車禍來了,姐姐也是第一時間下意識地護住她。
姐姐成功地保護了她,可是她自己,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從那天起,她變成了一個罪人,一個害死姐姐、害得爸爸媽媽失去最疼愛的大女兒的罪人。
爸爸媽媽一向是不怎麽喜歡她的,從那天開始,她大概就成了爸爸媽媽心裏永遠的痛點。
在爸爸媽媽的心中,姐姐是最優秀、最乖巧、最聽話懂事的女兒,可是現在,她害死了他們心目中唯一的女兒。
她不敢再吵鬧,不敢再任性,她害得爸爸媽媽失去了一個好女兒,就隻能努力將自己變好,回報給他們一個優秀的女兒。
時間長了,爸爸媽媽似乎看到了她的努力,又或者他們心中的傷疤已經開始漸漸淡了,他們似乎開始喜歡她、疼愛她,傾盡所有的資源來培養她。
她要學很多很多的東西、上很多很多的課,很辛苦、很累,她也曾想過要放棄,可是每當這時候,媽媽就會告訴她,她的姐姐是多堅強、多勇敢、為了完善自己會做出多少的努力……
媽媽提過一次之後,她再也不敢喊累,不敢喊苦,隻能默默地努力。
這是她欠他們的,也是她欠姐姐的……
未成年的那些日子,她真的很辛苦、很難熬,卻最終都熬過來了。
上了大學之後,她各方麵的技能都算是有了小成,這才終於漸漸讓自己從那暗無天日的煎熬與辛苦中走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盡全力了,她以為爸爸媽媽應該可以原諒她了,她以為,她終於可以開始過自己的人生了。
她考上了桐城的大學,選了自己喜歡的藝術係,交到了屬於自己的好朋友。
可是才上了一年,爸爸就提出要送她出國去留學深造,離開故鄉和朋友,換一個她絲毫不感興趣的專業。
對她而言,這些都是小事,她雖然並不開心,卻還是可以微笑著點頭答應。
可是,當爸爸把申浩軒的資料放到她麵前時,她第一次崩潰了。
她哭著拒絕,失態地衝著爸爸媽媽大喊,氣得媽媽直接一個耳光打在了她臉上。
“你在吵什麽?你看看你自己,哪裏還有一點大家小姐的樣子!”媽媽說,“哭、吵、鬧!小時候你就是這麽害死了你姐姐,現在你是想氣死我跟你爸爸,好給我們送終是不是?”
那是時隔數年之後,他們又一次在她麵前提起姐姐。
而她,再不敢多說一句拒絕的話。
好在,日子也並不是那麽絕望的,雖然一場無愛的婚姻不是她期待的,可是申浩軒對她毫無興趣,對她而言,至少是一種解脫,讓她不至於那麽辛苦。
她原本覺得,日子就這麽過下去,好像也不錯。
可是那天晚上,她的房間裏忽然就多了一個人,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的人——
莊依波猛地驚醒過來,睜開眼睛時,隻看見自己床邊站著一個人。
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她猛地一個瑟縮,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申望津立在床邊,靜靜注視了她片刻,才伸出手來探上了她的額頭。
“你在發燒。”他說,“出了一身的汗,做惡夢了?”
第1303章 照顧
他的掌心溫熱,碰到她因為冷汗而微微有些發涼的額頭,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卻讓她愈發覺得冷,唇色和臉色都比先前還要蒼白。
而申望津隻是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她忍不住緩緩閉上了眼睛,良久,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申望津聞言,往她緊緊攥著被子的手上看了看,隨後才又緩緩站起了身。
感知到動靜,莊依波並沒有動,然而她卻聽得到,申望津並沒有離開,而是去了衛生間。
隨後她又聽到了水聲,再然後,是他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的聲音。
不多時,一片濕涼覆上了她的額頭。
莊依波這才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申望津從衛生間擰了濕毛巾出來,覆在了她的額頭上,隨後他就在旁邊的沙發椅裏坐了下來,依舊是沒多少波動的表情,仿佛也沒有別的事,隻是看著她。
莊依波經了先前那場噩夢,隻覺得心力交瘁,全身無力,終究也沒有力氣再思慮什麽,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屋子裏很安靜,安靜得好像就她一個人。
後來,她昏昏沉沉又一次睡著,間或的知覺,總是來自額頭的一抹涼。
至第二天天亮的時刻,當莊依波又一次感知到額頭的溫熱觸感時,她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申望津就在她麵前,正低頭撫過她的額頭。
“退燒了。”見她睜開眼睛,他低聲道,“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莊依波又怔忡了片刻,才終於緩緩搖了搖頭。
“那你再躺會兒,我去叫人準備早餐。”
申望津起身走了出去,莊依波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再一次被推開,是已經換了衣服的申望津端著早餐走了進來。
他將餐盤放在床頭,正要伸手幫她坐起,莊依波卻自己緩緩坐起了身。
見她乖覺,他勾了勾唇角,轉頭端起溫熱的牛奶遞到她唇邊,“來。”
莊依波微微往後縮了縮,隨後才伸出手來,“我自己來。”
申望津也不強求,隻是將自己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另一隻手才緩緩將牛奶杯放進了她的掌心。
這一動作看似尋常,實際卻親昵極了,莊依波有些僵硬,末了,還是忍不住輕輕往外掙了掙。
她一掙,申望津又看她一眼,到底還是緩緩鬆開了她。
莊依波垂下眼來,默默地喝著牛奶。
正在這時,沈瑞文的聲音忽然自門外傳來,“申先生,您在嗎?”
申望津應了一聲,這才又對莊依波道:“好好吃東西,要是還覺得累,就再睡一會兒。”
他又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已經不發燒了,這才終於起身離開。
剛剛走到門口拉開門,沈瑞文目光就落在他臉上,下一刻沈瑞文神情就微微緊張起來,“申先生,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
申望津隻淡淡應了一聲,聲音便隨之遠去了。
莊依波捧著那杯牛奶坐在床上,目光落到床邊那張沙發椅上,控製不住地又微微失了神。
待回過神來,思及從前此刻,種種種種,她忍不住哂笑了一聲。
卻不知是在嘲別人,還是在嘲自己……
……
一天時間不長,莊依波卻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
中午的時候千星又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迷迷糊糊應了幾聲,也不太清楚千星說了什麽,掛掉電話便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快黑了,她正盯著窗外的天色發呆,傭人忽然敲門走進了她的房間,見她醒了,傭人頓時鬆了口氣,道:“莊小姐,你可算醒了,下樓吃晚飯吧。”
“我不想吃。”莊依波說。
“不想吃也得吃啊,您現在可是病人呢,不補充營養身體怎麽會好?”傭人說,“而且申先生一直在等你,他也沒吃呢,一直工作到現在還不休息……”
莊依波又發了會兒呆,終於掀開被子下床。
她走出房間的時候,申望津正好也從他的辦公區走出來,見她下了床出了房,不由得微微笑起來,上前拉了她的手,道:“睡了差不多一整個白天,精力恢複了沒有?”
她緩緩點了點頭,又聽他笑道:“看你今天晚上怎麽辦,估計要失眠了。”
他牽著她一路下了樓,剛剛走到樓梯中段,忽然就看見外麵有車燈閃過。
申望津凝眸往外看了一眼,隨後又看了沈瑞文一眼。
沈瑞文心領神會,立刻出門察看情況去了。
而申望津則拉著莊依波來到了餐桌旁坐下。
與往日清淡的晚餐相比,這天的餐桌上多了一碗鮮美的雞湯,隻放在她麵前。
莊依波剛剛拿起勺子,申望津卻端過了她麵前那碗雞湯,同時也取走了她手中的勺子。
她還沒回過神來,申望津已經低頭撇起了雞湯表麵上的那層已經很薄的油花。
她怔怔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大門那邊,沈瑞文已經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歲,看上去成熟穩重,而女的不過二十出頭,卻是衣著奔放、妝容精致、風情搖曳的模樣。
一進門,她就已經看到了坐在餐桌旁邊的申望津,驚喜地喊了一聲“津哥”,隨即便直直朝這邊走來。
待走得近了,她才看見坐在餐桌旁邊的莊依波,卻也隻是斜斜地睨了她一眼,便走到了申望津身邊,先是往他背上一趴,隨後就伸出一隻手來勾住了他,嬌嗔道:“津哥,你沒有良心!兩年多了才從國外回來,你也不回濱城。想要見你,還得我巴巴地跑來桐城!”
申望津對此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微微避開了自己的頭,隨後道:“站好。”
年輕女人嘟了嘟嘴,微微哼了一聲,目光落在他手頭的動作上,忽然又笑道:“這雞湯看著不錯,正好我餓了。”
說完她便伸出手來,申望津卻抬起手來,不輕不重地在她手上打了一下,揮開她的手之後,才將那碗撇幹淨油花的雞湯放到了莊依波麵前,淡淡道:“趁熱喝。”
年輕女人這才第二次注意到莊依波,卻在看清她的模樣之後,詫異地抽了口氣,“她怎麽在這兒?”
第1304章 別的女人
這兩個人,對莊依波而言是實實在在的陌生人,她並沒有見過他們,更不知道他們是誰。
年輕的女人卻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樣的“認出”,對莊依波而言,卻如同被當中扒了衣服一樣地難堪。
她當初嫁進申家的時候並沒有大排筵席,因此申家那邊的親朋好友她也基本都不認識,可即便如此,也難免有人對她這個被申望津欽點的人好奇——
所以會有人認出她,並不奇怪。
奇怪的卻是,她這個曾經的申浩軒妻子,卻在離婚將近兩年時間後,出現在了申望津的別墅裏。
這不僅僅是奇怪,更是荒謬。
雖然這樣的荒謬,她早就已經應該習以為常,可是在聽到那個女人的這句話時,她臉色還是控製不住地白了白,捏著筷子的手也不自覺地用力起來。
眼見她這個模樣,申望津眼色分明變了變。
才進門的男人看得分明,見狀連忙上前來,一把拉開了還靠在申望津身上的那個女人,道:“景碧,別不懂規矩!”
隨後,他才又看向申望津,道:“津哥,我們是來這邊談分店事宜的,知道你剛好在這邊,景碧就非要過來看看你,順便匯報一下近期的工作……”
申望津聽了,隻淡淡應了一聲,隨後道:“你們去樓上書房等我。”
“等什麽呀?”景碧說,“津哥,我和藍川也還沒吃晚飯呢,怎麽啦,這麽久沒見,連頓飯你也不安排我們吃啊?”
景碧說著話,目光又控製不住地從莊依波身上掠過,帶著探究,帶著防備。
莊依波卻仿佛入了定一般,一動不動,眼波也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盯著自己麵前的飯菜。
又過了片刻,她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手指動了動,開始低頭吃東西。隻是每一下動作都僵硬到極點,像一根木頭。
“先把雞湯喝了。”申望津對她說。
她果然就伸手端過那碗雞湯,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喝了起來。
看似很聽話,卻如同行屍走肉。
景碧還在望著她,忽然聽申望津道:“沒做你們的飯,餓了自己去廚房找吃的。”
景碧這才收回視線,又朝餐桌上看了一眼,拉開申望津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道:“沒飯就沒飯吧,有酒也行啊。沈瑞文,你拿點酒來啊,吃的東西這麽清淡就算了,酒也沒有……你沒見津哥都瘦成這個樣子了?一天吃這些東西能有胃口嗎?你這個助理怎麽當的?”
沈瑞文站在餐桌旁邊,微微擰了擰眉之後才道:“申先生現在就是吃得清淡,至於酒,這邊隻有你不喜歡喝的紅酒,其他都沒有。”
“啊?”景碧明顯詫異起來,看看沈瑞文,又看看申望津,隨後又朝這棟房子看了看,道,“我不是撞鬼了吧?你們是真的津哥和沈瑞文嗎?我怎麽覺得這地方哪兒都不對勁呢?”
“少胡說八道!”藍川連忙斥了她一聲,道,“要吃東西自己去廚房找!”
景碧微微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走向廚房,藍川又跟申望津說了幾句,這才也走向了廚房。
他剛到廚房門口,景碧就一手將他拉了進去,自己則依舊倚在門口,盯著餐桌那邊。
申望津和莊依波對向而坐,一個麵無表情地低頭吃東西,另一個則隨時關注著她吃東西的狀態,時不時出聲提醒兩句。
“你怎麽看?”景碧忽然開口道。
藍川瞥了一眼外麵的情形,道:“還能怎麽看?都已經擺在你麵前了。”
“不可能!”景碧回頭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津哥當初挑給申浩軒的——”
“你也會說,那是當初。”
景碧噎了一下,隨後控製不住地冷笑了一聲,道:“你覺得津哥會喜歡這樣的女人?長得不是特別出眾,身材也不好,別說情趣,我看她連笑都不會笑……你也跟了津哥這麽多年,津哥喜歡的女人是這樣子的嗎?”
“那是津哥自己的事。”藍川說,“我不關心。”
景碧聞言,仍舊盯著外麵的情形,緩緩咬住了自己的紅唇。
莊依波喝完了雞湯,又吃了小半碗飯,很快就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
申望津看了一眼她麵前的碗,微微點了點頭,道:“吃不下就別吃了,上去休息吧,要是半夜還想吃什麽,叫傭人給你做。”
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很快便起身離開餐桌,上了樓。
她剛離開沒一會兒,藍川和景碧就端出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重新坐到了餐桌上。
景碧視線落在莊依波留下的碗碟上,不由得“喲”了一聲,道:“這位胃口可夠小的呀,剩這麽多,難怪那麽瘦呢。”
申望津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靠著椅背,看著藍川道:“濱城的幾個場子怎麽樣?”
景碧搶先回答道:“有藍川和我幫你看著呢,你有什麽好擔心?每天晚上都火爆著呢。”
申望津又道:“來桐城是跟誰合作?選址確定了嗎?”
“哎呀,吃飯的時候不要聊公事嘛。”景碧又道,“津哥,我們這麽久沒見,聊聊其他的嘛!”
申望津看她一眼,道:“你想聊什麽?”
“你這麽久沒回濱城,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景碧說,“你不知道,s那邊的姐妹可掛念你了,每回我過去,總有人拉著我問你什麽時候回,你說我能怎麽回答她們?還有,上次我逛街遇到董蔓,她也問起你來著……對了,還有那個姓薑的女明星,上回老六在飛機上遇上她,她還向老六打聽了你的近況呢……”
她句句不離別的女人,藍川終於聽不下去了,道:“你話怎麽這麽多?沒見津哥還沒吃好嗎?”
“桐城的東西能有濱城好吃嗎?”景碧說,“不多說說濱城的好,津哥怎麽跟我們回去?難不成津哥你還準備在桐城待一輩子,留在這裏養老了?”
“沒打算永遠待在桐城。”申望津緩緩道,“但應該也不會再回濱城了。”
第1305章 為了那個女人
聽到這句話,對麵兩個人瞬間都愣了一下。
景碧率先反應過來,道:“津哥,不會再回濱城是什麽意思?是出了什麽事,讓你決定不回濱城的嗎?”
申望津抬了抬手,道:“不是不回濱城,是不再回濱城長住的意思。”
“為什麽呀?”景碧瞬間更激動了,“咱們濱城有什麽不好的啊?我們自小都是在那兒長大的,山好水好人好,這外頭哪個地方比得上啊?”
見她這副激動的模樣,藍川微微睨了她一眼,才又道:“津哥,你的意思是,濱城的產業也都要轉移嗎?”
“那倒不用。”申望津說,“有你們幫我看著,我很放心。接下來我的精力會多放在海外,濱城那邊,就交給你們了。”
藍川聽了,微微點了點頭,景碧卻道:“我不懂,津哥,你這是要拋棄我們啊?”
“胡說什麽呢?”藍川打斷她道,“津哥商場上的戰略布局,還需要向你交代啊?”
“我不管什麽布局不布局,現在這意思不就是要放棄濱城嗎?”景碧說,“什麽叫交給我們?交給我們有什麽用啊?我們所有人都是跟著津哥你吃飯的,現在你拍拍屁股走人,是打算讓我們自生自滅咯?難怪這兩年多,你連回都沒回濱城看一眼,原來是一早就決定要放棄我們了……”
她滿心鬱結與憤懣,喋喋不休地說起話來,便絲毫沒有其他人插嘴的機會,最終還是沈瑞文走上前來,徑直走到申望津身邊,對他附耳說了幾句什麽。申望津邊聽邊點頭,很快便站起身來,對麵前的兩個人道:“你們慢慢吃,吃完了早點回酒店休息。”
說完這句,申望津便轉身往樓上走去。
景碧說了一大通話沒人理,申望津還直接就起身走了,她瞬間更是來氣,摔了手中的筷子,抱著手臂道:“我偏不去什麽酒店!我就不信,這麽大個別墅,還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沈瑞文跟在申望津身後,聞言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景碧迎上他的視線,毫不猶豫地還了他一個白眼。
眼見著申望津和沈瑞文都上了樓,藍川才又開口道:“你胡鬧什麽?津哥決定的事情,是你胡攪蠻纏就能改變的嗎?”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津哥的決定了?”景碧盯著他反問道。
“我不知道。”藍川說,“我隻知道津哥吩咐什麽,我就做什麽。”
“那老六肯定知道!”景碧說,“濱城的幾家公司都在他手底下管著呢,他還去國外見過津哥,他跟津哥聯係最緊密……可是他居然都不跟我們通氣!嗬,果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拿我們當自己人了。”
“你別再胡說了。”藍川說,“津哥要是生氣了,你知道是什麽後果!”
“我還真想看他生氣呢!來收拾我啊!給我家法處置啊!找人把我扔進江裏喂魚啊!”景碧毫不客氣地開口道,“我怕誰啊我——”
她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然而話音落,回應她的卻隻有空氣。
下一刻,樓上的某個角落,忽然就傳來了一陣有些遙遠和低沉的大提琴聲——
聽著這聲音,景碧驟然抬頭看向樓梯的方向,隨後又看向藍川,“這是不是那個女人在拉琴?”
不等藍川回答,她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一定是。
當初他們雖然都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可終歸都好奇申望津給申浩軒挑了個什麽樣的女人,明裏暗裏下了不少功夫,總算是一睹莊依波的廬山真麵目,同時還知道她是來自桐城的大家閨秀,會彈琴、會跳舞,沒有任何不良記錄和黑曆史,跟他們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申望津居然給申浩軒找了個這樣的妻子,可是這樣的女人,能管得住申浩軒嗎?眾人當時還開了個賭局,紛紛下了注,結果有人贏、有人輸,終究是成了一場笑談。
可是卻沒有想到,今時今日,她居然會出現在申望津的別墅裏。
更讓人震驚的是,申望津居然還親自動手,為她撇去一碗雞湯上的油花。
縱使再怎麽不願意相信,可是親眼所見的事實終究不會改變,景碧咬牙聽著樓上的大提琴聲,許久之後,才又看向藍川,道:“你說,津哥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女人,做出這樣的決定吧?”
“都叫你別胡說了。”藍川說,“津哥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做任何決定他都是經過慎重考量的,你別再胡思亂想了,乖乖聽安排吧。”
景碧聞言,靜坐片刻之後,忽然推開自己麵前的碗,起身就往樓上走去。
沒想到她剛剛上樓,迎麵卻就遇上了沈瑞文。
沈瑞文見到她,道:“景小姐,申先生正在跟國外通電話。”
景碧看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不會打擾他的,隻是上來參觀參觀,這也不行嗎?”
沈瑞文聽了,隻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景碧又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在二樓轉了起來。
沈瑞文跟他們不同,他們這一群人,都是一路跟著申望津摸爬滾打起來的,而沈瑞文則是近幾年才來到申望津身邊的,是有學識、有見地、可以陪著申望津出入各種高端場合的,尤其是在申望津有意識地將手中的資產業務進行分割之後,沈瑞文仿佛已經取代他們、成為申望津最信任的人的趨勢——因此沈瑞文跟他們,其實並不算是一個圈子的。
景碧嘴上功夫厲害,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提防著他,趁著沈瑞文不注意,循著大提琴聲來到一個房間門口,隨後便直接推門而入。
屋子裏,莊依波坐在窗邊的一張椅子上拉著琴,目光落在烏沉沉的窗外,卻是一絲波瀾也無——似專注、又似失神,連景碧進來,她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景碧大喇喇地坐到了她對麵那張沙發椅上,她才驟然停頓,有些吃驚地看向了自己對麵這個女孩兒。
見她注意到自己,景碧微微冷笑了一聲,道:“莊小姐,你好哇。”
她盤著一隻腿坐在那張沙發椅裏,毫不在意自己的鞋底接觸到了椅麵。
莊依波隻看了一眼,便平靜地收回了視線,淡淡道:“你好。”
第1306章 換了一個又一個
景碧偏頭打量了她片刻,隨後才又道:“我認識你,你應該不認識我,所以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景碧,幫津哥打理著濱城的幾家夜店。”
莊依波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景碧又道:“雖然我年齡不大,幫津哥做事也是最近幾年的事,但是我哥跟津哥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所以我也認識津哥很多年了。”
說完,她又偏頭看了莊依波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得不說,雖然跟在津哥身邊很多年,見過他身邊各種各樣的女人,可是像莊小姐這樣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莊依波靜靜地坐著,雖然臉色始終不太好,臉上卻並無太多神情波動。
景碧看著她,緩緩道:“所以,我對莊小姐很好奇——我這麽說,莊小姐應該不會介意吧?”
她話說到這裏,對於她的來意,莊依波多多少少是有了底的,隻不過對她而言,這位景碧小姐是來錯了地方的。
她確實不介意——因為無論景碧說什麽,對她而言,都不重要。
見她不說話,景碧笑了笑,繼續道:“莊小姐這個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了以前津哥身邊的一個女人。她是個苦命人,一個大學生,為了給母親籌一筆醫藥費,不得不拿自己出來做交易。但她也是個好命人,因為長得漂亮嘛,被津哥給看上了——她也像你這樣,冷冷淡淡的,不喜歡搭理人。不過津哥也對她很好,出錢給她媽媽治病,送她各種各樣的禮物,去哪兒都把她帶在身邊……就這麽過了三個月,津哥才又送她和她媽媽一起出國治病去了,也算是好聚好散吧。”
莊依波低頭輕輕地調試著自己的琴,像是在聽她說,又像是什麽都沒聽到。
景碧繼續道:“後來還有一個,我印象也特別深,是個明星來著,長得特別漂亮,簡直是豔壓群芳,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我自問也是見慣了漂亮女人的,可是像她那麽漂亮的,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你猜是誰?給你個提示,現在特別火的一個女明星——”
莊依波依舊顧著自己手頭上的東西,沒有回答。
景碧於是爆出了一個當紅女星的名字,繼續道:“她跟津哥的時間好像久一點,大概有四五個月吧……大家夥一度以為這位要坐正了呢,誰知到頭來還是分開了,我還替津哥遺憾了一段時間呢……”
“哦對了,還有一個,是個醫院的護士,長得雖然不是特別漂亮,可勝在溫柔可人啊,照顧起津哥來,簡直是體貼入微,當時可把我哥他們那一群人的眼睛都嫉妒紅了,可結果吧,好像也就持續了兩三個月。雖然我最惋惜的是那位大明星,可是他們那一群男人,最惋惜的可都是這位小護士呢……”
說到這裏,她忽然“哎呀”了一聲,隨後道:“我這嘴啊,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往外說,莊小姐你不要介意啊!”
聽到這裏,莊依波終於又一次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她。
景碧依舊笑盈盈地看著她,道:“我也隻是見到莊小姐,一時感懷過去,不知不覺就說了這些話……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啦,現如今,津哥身邊的人既然是莊小姐,那我還是希望津哥能夠開心。”
“景小姐。”莊依波忽然喊了她一聲。
景碧很少被人這麽稱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下一刻,卻聽莊依波緩緩道:“你愛他對嗎?”
聞言,景碧微微一頓,下一刻,她卻緩緩挑眉笑了起來,道:“很明顯,我沒有必要否認,也不怕被人知道。你也不用覺得可以憑這一點挑撥我和津哥的關係——畢竟這麽多年以來,他身邊的女人換了無數個,我可一直還在。”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臉上的神情終於有所波動,片刻之後,她竟微微笑了笑。
“你笑什麽?”景碧盯著她,道,“你覺得我很可笑?”
“不。”莊依波低聲道,“景小姐光明坦蕩,沒什麽可笑的。我隻是……希望我們各自都能得償所願吧。”
“得償所願?”景碧微微擰了擰眉,“你什麽意思?我得償所願了,你的願望可能就落空了。”
“那可未必。”莊依波淡淡道。
話音未落,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來,申望津自門外緩步而入,看了一眼屋內的兩個人,淡笑著問了一句:“什麽未必?”
轉頭看見他,莊依波微微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景碧卻微微哼了一聲,偏了頭道:“我們女人之間的談話,津哥你也有興趣啊?那你也坐啊,我們來個圍爐夜話?”
申望津看了她一眼,隻是道:“時間不早了,回酒店休息去吧。”
景碧頓時就垮了臉,道:“這麽大的別墅,就騰不出兩間房給我和藍川住嗎?我們還非得去住酒店不成?”
申望津聽了,卻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卻似乎是傷到了景碧的自尊心一般,她猛地自椅子上站起身來,道:“走就走,誰還稀罕賴在這裏不成!”
她一起身,申望津的視線卻落在了她先前坐著的那張沙發椅上。
椅麵上,一個很淡的腳印,不甚明顯,卻礙眼。
“站住。”申望津忽然開口道。
景碧驀地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向他,“什麽?”
“這兩年,你是愈發不懂規矩了。”申望津淡淡道。
景碧順著他的視線一看,頓時更是怒氣衝衝,道:“我一向就是這麽不懂規矩,你現在才來教訓我,晚了!”
說完這句,景碧扭頭就走了出去。
申望津神情卻並無多少異常,待她離開,才又看向莊依波,又一次伸出手來探了探她的額頭,才開口道:“她來打擾你,你直接叫沈瑞文就是了。”
莊依波淡淡搖了搖頭,道:“沒事。”
“那早點休息。”申望津拉起她的手來,放到唇邊親了一下,“如果明天還不舒服的話,就暫時不要去霍家了。”
她仍舊隻是低低應了一聲,隨即便放好自己的琴,轉頭走進了衛生間。
第1307章 好香
申望津沒有再莊依波的房間過多停留,眼見她開始洗漱,他便轉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藍川正好上樓來,見了他,忙道:“津哥,景碧是不是冒犯了莊小姐?我馬上帶她離開,不再多打擾。”
申望津聽了,淡淡應了一聲,一抬頭看到沈瑞文,便招手叫了他過來。
“給意大利那邊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椅子弄髒了,需要更換坐墊。”申望津說,“讓他們盡快派人過來處理。”
沈瑞文應了聲,轉身便走到旁邊打電話去了。
藍川在旁邊靜靜看了片刻,才又道:“津哥,那我們先走了。”
申望津緩緩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藍川連忙轉身下了樓,景碧正坐在沙發裏似惱火又似思索著什麽,藍川上前,不由分說地拖著她,硬是將她拉出去,塞到了離開的車裏。
景碧自然大怒,“你發什麽神經!”
“你發什麽神經?”藍川說,“惹津哥不高興對你有什麽好處?”
景碧冷笑了一聲,道:“我偏要惹他不高興,讓他打我呀!讓他罵我呀!關你什麽事?”
“那你看津哥理你嗎?”藍川說,“自討沒趣有什麽意思!你還跑去招惹莊小姐——”
“我招惹不起嗎?”景碧再度冷笑道,“不是我說,這個女人,簡直是津哥身邊出現過的最無趣的一個了,也不知道津哥看中她什麽——”
藍川聽了,一時沒有再說話。
景碧又瞥了他一眼,道:“你緊張個什麽勁?這樣一個女人,別說三個月,我看津哥十天半月就能厭煩——”
她話音未落,藍川忽然打斷她,問了一句:“莊小姐房間的椅子是不是你弄髒的?”
“你怎麽知道?”景碧微微擰眉,睨了他一眼,“一把椅子而已,有什麽大不了?弄髒了我賠她就是了!我又不是賠不起!”
藍川聽了,再沒有多說什麽,徑直駕車離去了。
……
這天晚上,莊依波仍舊是沒有睡好的。
白天她幾乎就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應該是很難睡著的,但是她偏偏還是睡著了,卻隻是做夢,各種光怪陸離、荒誕離奇的夢接踵而至,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她又一次驚醒時,忽然發現房間裏亮起了夜燈。
有一個人,正坐在她的床邊,伸出手來輕撫著她的額頭。
她一時僵在那裏,卻聽他低聲問道:“又做夢了?”
許久,她才終於發出一絲聲音,應了一聲。
“也沒發燒了,怎麽還總是做噩夢?”申望津撫著她的額頭,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除了輕輕摩挲著她肌膚的手指,再沒有動。
她呼吸微微緊繃著,僵硬地躺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翻身朝向了另一邊,隻是背對著他。
然而沒過多久,身下的床體忽然傳來一絲不尋常的震動。
莊依波身體更加僵硬,卻無力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
申望津在她身後的那一側躺了下來,伸出手,將她僵硬的身體納入了懷中。
“繼續睡吧。”他在她耳側低聲說道。
莊依波靜了片刻,終究是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可是這一次,任憑她再怎麽努力嚐試,都沒有辦法再順利入睡。
偏在這時,一隻手指緩緩撫上了她的唇。
“你都不用呼吸的嗎?”他在她耳後低低問了一句,聲音清醒平靜。
隻一句話,她那絲原本就細弱到不可察的呼吸仿佛都一並消失了。
下一刻,申望津一低頭,便印上了她纖長的脖頸。
“唔,好在頸動脈還是跳動的。”他說,“好香……”
第1308章 來日方長
莊依波整個人都是僵滯的,卻在某個瞬間,控製不住地重重抖了一下!
申望津察覺得分明,動作也是微微一頓,然而下一刻,他忽然翻過她的身體,低頭就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她唇舌僵硬,如同沒有知覺一般,不知進退為何物。
越是如此,申望津偏偏越是得寸進尺。
兩個人都沒有發出別的聲音,隻有唇舌和呼吸聲,不斷地交融再交融……
空氣於她而言愈見稀薄,偏偏她的呼吸仍舊輕淺到極點,仿佛稍微不注意就會斷掉。
申望津忽然重重在她舌上咬了一口。
她卻依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甚至連瑟縮都沒有。
申望津終於緩緩離開她的唇,取而代之,是另一邊的更進一步。
他欣賞著她的表情,她眼中卻一絲波瀾也無,哪怕他手上的力氣重到過分,她也隻不過緩緩閉上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持續地膠著著,直至門口忽然傳來一聲不明顯的輕叩,伴隨著沈瑞文低到極點的聲音:“申先生?”
申望津依舊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手上動作未有片刻停頓。
她卻始終一如既往,從神情到身體,都沒有半分波瀾。
“申先生?”
門外,沈瑞文的聲音控製不住地微微提高了。
申望津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又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就抬手捏住了她的臉頰。
她終於緩緩睜開眼來,迎上他的視線,眸光之中,依舊波瀾不興。
申望津忽而再度翻轉了她的身體,直接從背後抵了上去。
門口卻忽然又傳來兩聲輕叩,這一回,已經明顯帶著急切。
申望津卻隻是緩緩低下頭來,輕輕貼上她的側臉,又蹭了蹭,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因克製而微微沙啞。
“沒關係。”他說,“來日方長。”
這話像是說給她聽,卻又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莊依波還沒有動,他已經緩緩坐起身來,而後又為她理好被子,這才起身走向了門口。
房門打開,沈瑞文正站在門口,看見他出現,眼中的那絲焦急似乎才終於平複些許,隻化作一絲不安,低低道:“申先生,該休息了。”
申望津沒有看他,反手關上房門,便徑直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屋內,莊依波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趴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再動。
……
第二天,莊依波昏昏沉沉地睡到接近中午時分,才終於起床。
待她開門下樓,屋子裏卻是一派冷清的跡象。
直到傭人告訴她申先生出去了,不在家,吩咐她自己吃飯,屋內的那絲冷清忽然就變得輕盈起來,仿佛連氧氣都富足了許多。
她一個人吃過東西,又坐在庭院中發了會兒呆,很快就換了衣服趕往霍家。
今天照舊是上課的日子,隻不過霍家今天有客人,莊依波到的時候,眾人正湊在一起聊天說笑,好不熱鬧的樣子。
慕淺見她到來,忙起身將她拉到眾人麵前,跟所有人簡單打過招呼,莊依波便帶著悅悅來到旁邊上起了課。
因為大廳裏人多,不時有人過來參觀一番,莊依波也沒有受到什麽打擾,認認真真地上完了課。
上完課,慕淺便又將她拉到了大廳中央,邀她一起喝東西聊天。
他們圈子裏的話題,她自然是參與不進去的,因此她幾乎全程都隻是跟兩個孩子互動,陪悅悅玩一些小遊戲,回答勤奮好學的好寶寶霍祁然的一些問題。
她身處眾人中央,又一直遊離在外。
直到眾人談起有關賀靖忱的一段新戀情,她聽到慕淺嗤笑了一聲,道:“以他的秉性,也就是個把月的新鮮勁,知道這叫什麽嗎?男人的劣根性……”
在座諸位男士頓時都不滿地反駁起來,一時之間,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這份嘈雜之中,莊依波原本靜靜地陪悅悅玩著彈子棋,不知不覺間,卻忽然隨著眾人的爭論聲輕輕勾了勾唇角。
個把月,新鮮勁,劣根性……
挺好。
真的挺好。
第1309章 討喜
不多時,莊依波便要起身告辭,慕淺見她跟眾人實在沒有什麽交流,也不強留她,而是起身將她送到了門外。
“來的時候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大好。”慕淺這時才道,“不過這會兒好像好多了呢。”
莊依波聞言,微微笑了笑,道:“隻是晚上沒怎麽睡好,不過祁然和悅悅聰明又可愛,陪他們玩一會兒,人也精神了許多。”
“那你以後可以常來啊。”慕淺說,“也不是非得等上課的時候才過來。”
莊依波聽了,緩緩點了點頭,正準備說再見,卻又忽然一頓,隨後看向慕淺,道:“霍太太,您覺得……什麽樣的女人,是不討人喜歡的女人呢?”
聽到這個問題,慕淺微微一頓,片刻之後才微微笑了起來,道:“這話可沒法說,討不討喜歡,那是看個人喜好的。你若是符合他心意的,那怎麽樣,都是討人喜歡的。你若是不符合他的心意,那應該怎樣都不會討人喜歡吧。”
說完,她又看向莊依波,道:“我是不是說了一堆廢話?”
莊依波若有所思,聞言連忙搖了搖頭,道:“不,不是。謝謝霍太太……我先走了。”
慕淺緩緩點了點頭,目送著她上車離去,這才又轉身回到了客廳裏。
客廳裏,眾人見她回來,原本聊著的話題立刻就中斷,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慕淺身上。
“這就是那位莊小姐?”賀靖忱問。
慕淺反問:“你又知道是哪位莊小姐?”
賀靖忱瞥了她一眼,道:“世界上還有我不知道的事?老傅什麽事會不跟我說?”
慕淺看了一眼正和顧傾爾咬耳低語的傅城予,哼笑了一聲,道:“不見得吧?”
被傅城予攬在懷中的顧傾爾聞言也緩緩抬眸看了賀靖忱一眼,四目相視,賀靖忱懶得再自討沒趣,連忙轉移話題道:“別的不論,若說申望津回桐城是為了她,這事兒多少有點不靠譜吧?”
在座眾人哪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卻沒有人接茬,惱得賀靖忱直接點名,“容恒,你說!以你的職業敏感度來判斷判斷——”
容恒懷裏抱著剛睡醒吃飽的兒子,還要關注老婆的身體狀況,沒有閑工夫搭理他,賀靖忱便又轉向了傅城予,“老傅,這裏頭就你最近跟申望津接觸過,你說。”
傅城予還沒開口,懷中的傾爾手肘忽然輕輕撞到了他,表麵上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傅城予不由得低笑了一聲,隨後才道:“別人的事,我怎麽好說?”
賀靖忱聞言,氣得拿手指了指他,又轉向了墨星津,墨星津清了清嗓子,道:“雖然背後議論別人是不大厚道,不過咱們私底下聊,就事論事——起先聽說這樁八卦的時候,我真以為這位莊小姐是個天仙似的人物呢……今日一見吧,美則美矣,少了些靈魂啊!”
賀靖忱立刻找到知音一般,和墨星津對了對拳頭。
慕淺聽了,和陸沅對視了一眼,道:“瞧見了吧,男人的劣根性。”
陸沅忍不住輕笑出聲,容恒瞬間就又不樂意了,“你怎麽又來了?我可什麽都沒說過啊——”
“不包括你。”慕淺連忙道,“我們家容恒姐夫啊,可是世界上一等一的好男人呢,我們家沅沅最有福氣了!”
容恒哼哼道:“用你說。”
慕淺便趁著他低頭看孩子的時候,聳了聳肩,拿口型再度對陸沅說出了那三個字。
陸沅忍不住笑倒在了沙發裏。
……
莊依波回到別墅的時候,申望津的車子已經停在車庫裏了。
她推門進屋,傭人正在準備晚餐,見了她,連忙打了招呼,又道:“莊小姐,申先生回來了,在樓上呢。”
莊依波聽了,淡淡應了一聲,又抬眸朝著樓上看了片刻,這才緩步上了樓。
路過申望津的辦公區時,她腳步略緩,幾乎已經要徑直走過去了,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朝裏麵看了一眼。
沈瑞文正好抬頭看到她,忙道:“莊小姐回來了?”
莊依波這角度隻看得見他,因此她也隻是道:“沈先生,你能出來一下嗎?”
“有事進來說。”裏麵卻忽然傳出申望津平靜無波的聲音。
莊依波停頓了片刻,終究還是走了進去。
辦公桌後,申望津正緩緩抬起臉來看向她,明明淩晨兩個人算是不歡而散的,他神情卻隱約透著溫和。
“怎麽了嗎?”他問。
莊依波腦海中還停留著淩晨的畫麵,看著他,隻覺得耳朵裏嗡嗡的,大腦也亂作一團。可是片刻之後,她還是緩緩開了口:“我房間裏的椅子弄髒了,想換一張。”
聞言,沈瑞文微微一怔,連申望津目光也頓了頓。
安靜了片刻,申望津才又開口道:“你再說一次?”
縱使煎熬,莊依波還是再度開了口:“我想換一張椅子。”
她知道那張椅子是意大利工匠手工製作,她也知道那張椅子處理起來會很麻煩,無論是工序還是時間——可是她想,她要換了它,她應該換了它。
申望津靜坐在那裏,目光落在她臉上許久,忽然緩緩笑了起來。
莊依波卻隻等著他回答。
沈瑞文這才開口道:“莊小姐放心,申先生昨天晚上就已經吩咐過了,我也已經跟意大利那邊聯係過了,會盡快換一張新的給莊小姐。”
莊依波頓時愣在那裏,耳朵裏的嗡嗡聲仿佛更響了。
她呆立了片刻,忽然扭頭就走了出去。
申望津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唇角笑意卻漸濃。
莊依波扭頭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門一看,果然,原本放在窗邊那張沾了腳印的椅子已經不見了。
她緩緩走過去,在那個空出來的位置前站了片刻,最終緩緩退到了床上坐下。
偏偏挑了件他已經主動做了的事去跟他提要求。
出師不利。
可是她還能做什麽呢?
莊依波靜靜看著自己屋子裏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擺飾,不由得有些恍惚。
半小時後的餐桌上,莊依波捧著碗,終於又一次開口道:“房間沒有椅子不方便,我不想等意大利那邊發貨了,想重新挑一張。”
“可以啊。”申望津看著她,微笑著開口道,“挑,吃過晚飯就去挑。”
第1310章 作
莊依波雖然提出了要求,卻沒有想到申望津這樣有行動力,因此也怔了一下,原本想說這個時間家具店應該已經關門了,後麵一想大概說了也是白說,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晚飯後,申望津便帶著她一起出了門。
行車大概半小時後,他們抵達了某家具品牌直營店。
果不其然,原本應該已經關門下班的家具店,此時此刻依然燈火通明,門口候著幾名工作人員,見到他們,連忙上前熱情接待。
聽說是想挑一張椅子,門店經理立刻熱情地為莊依波捧來圖冊,將圖冊裏的每一款都詳細介紹。
莊依波對此原本並沒有什麽太高的要求,她需要的隻是一張舒適的沙發椅,品牌價格她通通都不在意,更何況是這樣一家著名品牌店,隨便挑一張都是符合她原本的要求的。
可是此時此刻,她看著圖冊裏那一張張精美絕倫的椅子,卻沒有流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
終於,在將店內所有沙發椅相關的都看完之後,莊依波隻是緩緩合上了手中的圖頁。
“沒有喜歡的?”申望津見狀問道。
“嗯。”莊依波淡淡應了一聲。
申望津隨即便看向了旁邊站著的經理,“就這些款了嗎?”
“是。”經理連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目前我們在售的款式就這些了,或者莊小姐可以說說您的需求和喜好,我們的設計師也可以單獨為莊小姐定製您喜歡的款。”
莊依波聞言,卻沒有回答。
這時,旁邊的一名女員工忽然伸手取過已經被莊依波放下的圖冊,來到莊依波身邊,蹲下來對她道:“或許莊小姐先前看得不怎麽清楚,畢竟這些隻是圖畫,未必能看出實物的精美。不如我重新為莊小姐介紹一下?我覺得這裏麵有幾款還是很適合莊小姐的。”
說完,那名女員工就翻到圖冊的其中幾頁,一一詳細地介紹了起來。
莊依波原本已經想要起身離開了,一見這樣的情形,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隻能硬著頭皮聽下去。
而在女員工為她介紹期間,經理也小心翼翼地跟申望津介紹著別的款,其他員工則添茶倒水,服侍得殷勤周到。
眼見著牆上的掛鍾已經接近九點,莊依波心頭愈發不是滋味,在女員工介紹到第三款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那就這款吧。”
眾人大概已經認定了她是個難伺候的主,聞言一時之間似乎都沒反應過來。
申望津轉頭看了她一眼,唇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
“莊小姐喜歡這款是嗎?那太好了,我這就為莊小姐安排訂貨——”
銷售話音未落,申望津已經打斷了她,道:“沒有現貨嗎?我希望今天晚上就能見到這張椅子。”
“不。”莊依波卻立刻開口道,“不著急,我不等著要,按流程訂貨就行。”
經理聞言,連忙又看向了申望津,“申先生,那您看……”
申望津聞言,緩緩握住莊依波的手,笑道:“那當然是按照莊小姐說的來了,你們訂貨吧。”
離開家具店,經理和銷售一路將他們送上車,再揮手目送他們離去。
莊依波坐在車子裏,靠著車窗玻璃,微微咬了唇一言不發。
申望津坐在旁邊,等待車子啟動才又開口道:“又說想立刻就要椅子,怎麽又願意等訂貨?其實隻要給他們稍稍施加些壓力,說不定明天就能找出一張給你送來……”
莊依波聞言,仍舊是一言不發,隻是控製不住地蹙了蹙眉。
申望津頓了頓,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轉頭看著窗外,目光卻落在車窗玻璃上,看著上麵反射出的身旁女人的身影,再度控製不住地勾起笑意。
作了一通,卻又作了個寂寞,這是在生氣、懊惱還是後悔?
他不知道答案,卻也不用知道,隻知道此時此刻,心情莫名地很好。
第1311章 活過來
回到別墅,莊依波原本想徑直回房間,剛剛上了二樓,申望津卻忽然伸出手來拉住了她。
莊依波回過頭來,他隻是看著她,道:“累嗎?不累的話,再坐一會兒。”
莊依波避開他的視線,麵無表情地回答了一個字:“累。”
申望津聽了,卻並沒有放手,隻是勾了勾唇,還是拉著她走向了他的辦公區域,道:“反正明天也沒有別的事,這會兒時間也不算晚。”
他自顧自地將她拉到了裏麵,安置在沙發裏,自己隨即也在旁邊坐下,拿著文件看了起來。
從前在這個區域時好像也是這樣,他也不需要她做什麽,隻需要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就好,與現在不同的是,那個時候,他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而此時此刻,他坐在她身邊。
莊依波一時沒有動,手邊就是她此前翻看過的書,她也沒有伸手去拿。
不多時,傭人端上來一杯熱牛奶,放在了她麵前。
莊依波看了一眼,頓了頓之後,忽然開口道:“我不想喝,你拿走吧。”
傭人聞言一怔,連忙小心翼翼地看了申望津一眼,才又道:“莊小姐,這是剛送來的新鮮牛奶,跟之前每天晚上的都一樣……”
“可是我今天不想喝。”莊依波淡淡道。
傭人聞言,一時有些為難,隻是看著申望津,不知道該怎麽辦。
申望津這時才緩緩抬起頭來,道:“莊小姐既然不想喝這個,你就去找點莊小姐想喝的,很難嗎?”
這句話一出來,傭人臉色頓時變了變,連忙又小心翼翼地問莊依波:“那莊小姐,您想喝點什麽?我立刻去準備……”
莊依波臉色也控製不住地一頓,抬眸看向麵前一直照顧著她起居飲食的阿姨,登時就沒了言語,頓了頓才道:“今天天有些冷,我想喝一碗薑湯。”
“哎,好的好的,我這就去準備。”傭人聽了,連忙扭頭就匆匆下去忙活了。
莊依波僵坐在那裏,忍不住又一次咬住了自己的唇。
申望津端坐在旁邊,目光依舊落在自己的視線上,唇角卻又一次控製不住地勾起了笑意。
莊依波喝完了薑湯,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照舊像根木頭似的呆坐在那裏,申望津卻仿佛絲毫不在意,隻是靜靜看著自己的文件。
莊依波靜坐許久,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向了這個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
至少到現在為止,她是真的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圖什麽——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她也沒有什麽過人的人格魅力,至於他和她之間,也沒有發生過任何值得銘記的事,僅有的關係,也是難以啟齒的、不能為人所知的……
無論從哪方麵看,他們之間都不應該再有牽扯,可是偏偏,這個男人就是要將她束縛在身邊,仿佛隻是做一個擺設,他也是需要的。
又或者,從頭到尾,他需要的就是一個擺設?
她忍不住又想起景碧跟她說的那些話——那個女大學生、那位女明星、那位醫院護士,那通通不超過三五個月的保鮮期……
是了,左不過這短短數月時間罷了,她又何必太過在意自己這個擺設有什麽具體用途呢?
正在她失神的間隙,申望津忽然抬起頭來,迎上了她的視線,低聲一笑,道:“怎麽了嗎?”
莊依波迅速回過神來,收回視線,隻淡淡回了一句:“沒事。”
隻需幾個月,她隻需要熬過這幾個月,甚至更短的時間,那所有的一切,或許就都能結束了。
而她需要做的,無非就是等待,有可能的話,再盡量縮短一下這段時間。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申望津忽然伸手托住她的臉,重新將她轉向了自己。
下一刻,他緩緩傾身向前,在她還沒回過神的時候,便低頭吻住了她。
她隻覺得唇上一重,瞬間連呼吸都停止,大腦艱難運轉許久,才終於反應過來,是他在親她……
她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結局,整個人雖然麻木混沌,卻也隱隱察覺得到,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這應該並不是她想看到的,好在,她也不怎麽關心……
此時此刻,申望津心情的確很好,他吻著她,近乎沉迷,卻又及時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緩緩離開了她的唇。
看著她唇上那一抹嫣紅,他伸手撫過她的唇角,這才又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起身就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申望津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在她的關門聲傳來之後,他還輕輕笑出了聲。
雖然她的身體依舊僵硬,可至少,她終於有了情緒,終於願意給他反應。
對他而言,她在一點一點地活過來,如此,就是最好的。
……
第1312章 裙子
那之後,莊依波似乎真的在一點點活過來。
在此之前,麵對申望津,她說的最多的話,大概就是“嗯”“哦”“好”,僵硬得像個木頭。
而現在,她偶爾會向他提出一些看似很過分的要求,或者做一些貌似會觸怒他的事情,雖然在旁觀者看來她著實有些無理取鬧不知好歹,可是申望津卻格外喜歡這種不知好歹。
尤其是,當她發現她做的這些事往往會連累旁邊的人時,她總是會迅速地鳴金收兵,甚至嚐試做出補償——這樣前後對比的態度,在申望津看來簡直有趣極了。
他熱衷於逗出她的這種狀態,再看著她流露出的真實的、帶著尷尬、懊惱和愧疚的情緒,簡直樂此不疲。
這種狀態若是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對申望津而言其實也是挺不錯的體驗。
連家裏的傭人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與從前不同,眼見著莊依波似乎也比以前愛說話了,也忍不住會偷偷跟她交流,說:“申先生最近心情真是不錯,臉上的笑容多了,連氣色都好像比以前好多了。”
莊依波聽了,目光微微凝了凝,下一刻才又恢複常態。
“可是莊小姐你最近胃口好像不如以前了。”阿姨說,“我總覺得你好像又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你原本就已經夠瘦了,可千萬別過度追求骨感美啊,女人太瘦了真的不好看的……”
莊依波聽了,也隻是淡淡一笑。
她每天食宿如常,日日早睡早起,每周去霍家兩天,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這別墅裏,卻照舊會認真化妝,用厚厚的衣服包裹住自己,瘦不瘦的,其實也不大看得出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種平衡,居然會被一條裙子打破。
十二月底的某天,當她從霍家回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意外看見床上放了一個銀色的盒子。
莊依波愣了一下,走上前來打開盒子,卻發現裏麵是一件黛綠色的晚宴禮服,柔軟層疊的輕盈薄紗,飄逸輕靈,奢華又夢幻。
她看著這條裙子,還沒回過神來,身後的門已經被打開。
申望津就站在門口,見她已經見到了那條裙子,微微挑了眉道:“禮物。”
她原本想問什麽禮物,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微微有些怔忡地站在那裏。
申望津緩步走上前來,在窗邊那張新置的沙發椅裏坐了下來,看著她道:“不試試嗎?”
莊依波頓了頓,這才終於拿著那條裙子走進了衣帽間。
半開合的衣帽間門後,她一層層褪下身上的衣物,換上了那條裙子。
可是抬眸看向鏡中的自己時,她卻忽地又愣了一下。
還沒等她回過神,申望津已經拉開了她身後那扇門,走了進來。
她麵前就是一扇穿衣鏡,而他從她身後緩步而來,視線落在她身上那條裙子上時,目光卻一點點地暗沉了下來。
溫柔又夢幻的仙女裙,原本應該合襯出她纖穠合度的身姿,可是此時此刻,那條裙子在她單薄消瘦的身體上,卻是空空蕩蕩,豈止是不合身,簡直是有些可笑——
申望津就在她身後,靜靜看了她片刻之後,忽然緩步走上前來,伸手為她整理了一下肩帶。
隨後,他看向鏡中的她,目光深邃莫辨,唇角依稀是帶了笑意的,語調卻微寒:“量身定製的裙子也能大這麽多,看來這個品牌應該是做不長久了。”
說完,他伸出手來,輕輕捏住了她尖細的下巴,淡淡道:“穿這身去你爸爸的生日晚宴,你覺得合適嗎?”
第1314章 生氣
等到莊依波再恢複知覺時,她已經躺在臥室的床上,身邊是正在給她做著各項檢查的醫生和滿麵擔憂的傭人。
見她醒轉過來,傭人仿佛是鬆了口氣的,但依舊是眉頭緊擰的擔憂狀態,“莊小姐,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自然是不舒服的,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喉嚨,隻覺得吞咽口水都生疼,更不想張口說話。
眼見著她這樣,傭人連忙又問醫生,道:“莊小姐怎麽樣啊?”
醫生往莊依波脖子的地方看了一眼,隨後才低聲道:“脖子上的傷沒什麽大礙,隻是身體很虛,各項數值都不太正常,必須要好好調養一下了。”
傭人聽完,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她記得莊依波剛剛來這裏的時候,醫生就說她身子不太好,而申望津給她的吩咐也是一日三餐必須要仔細用心地打理,營養必須要均衡,就是為了給莊依波調理身體。
起初莊依波狀態的確不是很好,可是後來好像也漸漸地恢複了正常,雖然她隱隱察覺到最近她胃口似乎不如從前,可是這一點並不明顯,到底已經這樣細心照料了一個多月,怎麽她身體反而比從前更差了呢?
傭人想不通,隻是看著床上躺著的莊依波。
而莊依波又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又一次失去了知覺。
傭人連忙又一次緊張地看向醫生,醫生卻隻是對她輕輕搖了搖頭,隨後收拾了東西和她一起走出了臥室。
“莊小姐身體上的情況就是這樣了,但是她心理上過不去那些,恕我無能為力。”醫生說,“飲食起居方麵,您多照顧著點吧。”
傭人聽了,隻是欲哭無淚,“還要怎麽照顧啊?申先生接她來這裏住的時候就吩咐了要給她好好調養,我也都按照吩咐做了,誰知道越調養還越差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向申先生交代呢……”
醫生想起莊依波脖子上那怵目驚心的掐痕,微微歎了口氣,道:“申先生應該也不會怪你……我先去取一些營養液給她輸上,接下來輸個幾天,應該會好點。”
傭人聽了,隻是連連點頭。
而與此同時,躺在床上的莊依波又陷入了昏睡之中,昏昏沉沉之中仿佛又做了很多淩亂的夢……
等到她醒來,已經是夜深,醫生正站在她的床邊,為她取出手背上的輸液針。
“你醒啦?”見她醒來,醫生低低問了句,“感覺怎麽樣?”
莊依波臉色依舊蒼白,緩緩搖了搖頭。
“身體是自己的。”醫生說,“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到頭來折磨的不還是自己嗎?何苦呢?把身體養好是關鍵,畢竟沒有好的身體,什麽都做不了。”
她安靜無聲地躺在那裏,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目光發直地盯著窗邊的那張椅子。
醫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看了她一眼,微微歎了口氣之後,才又轉身離開了。
許久之後,莊依波才終於動了動。
她緩緩坐起身來,走進衛生間的瞬間,就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微微紫紅的痕跡,說明了申望津當時用了多大的力氣。
若是她身體再虛弱一些,可能當時就直接被他掐死了?
如果就那麽被他掐死,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一件好事?
她正有些失神地想著,身後忽然又傳來動靜,她轉身走到衛生間門口,正好看見傭人在將餐盤放到小幾上。
“莊小姐,我給你熬了鮑魚雞粥,剛聽醫生說你醒了,就端上來給你,趁熱吃吧。”
她一麵說著,一麵上前來攙扶莊依波。
莊依波不至於虛弱至此,身上卻實在沒什麽力氣,很順從地被她攙到了小幾麵前坐下。
“雖然醫生給你輸了營養液,可總要有點東西暖胃才行啊。”傭人說,“你多少也要吃一點。”
莊依波聽了,到底還是拿起了麵前的勺子。
眼見她肯吃東西,傭人又鬆了口氣,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看見莊依波脖子上的痕跡,又硬生生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沒想到莊依波喝了口粥,卻主動開口問道:“申先生呢?”
傭人聞言,連忙道:“申先生走了,好像是去了歐洲哪個國家,說是要一段時間呢……”
莊依波聞言,手中的勺子不由得微微一頓。
傭人又繼續道:“他今天好像很生氣,走得也匆忙,我也不敢多問,還是沈先生簡單吩咐了我幾句……所以,莊小姐你別害怕,都過去了……”
莊依波聽了,仍舊是久久不動。
過去了嗎?
她曾經也以為,都過去了。
那兩年多的時間,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可是到頭來,她卻依舊深陷這樣的泥淖之中。
究竟什麽時候,她才可以等來真正的“過去”?
第1315章 淚
申望津離開後,這房子裏就剩了莊依波和傭人兩個人。
關於申望津要去哪裏、去做什麽、要去多久,傭人也隻知道個大概,好在莊依波也並不關心。
她隻是安靜如常地起居飲食,每天乖乖地接受醫生來給她輸營養液。
第二天,正在輸液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了莊夫人韓琴的電話。
“依波,明天就是你爸爸的生日宴,你和望津都會來的吧?”電話一接通,韓琴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莊依波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家裏人了,連電話也隻是很偶爾才通一個,這會兒聽到韓琴的聲音,她不知怎麽就紅了眼眶,頓了頓才開口道:“媽媽,可能不行。”
“不行是什麽意思?”韓琴立刻微微提高了聲調,“望津很忙嗎?之前給他派帖子的時候,他明明答應了會出席的……還是你惹他生氣了?”
莊依波聞言,又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道:“他不在桐城。”
“不在桐城?那他去哪兒了?”
“歐洲。”
“歐洲哪裏?”
“不知道。”
“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那他去幹什麽你總知道了吧?”
“不知道……”
“莊依波!”韓琴忽然就語帶慍怒地喊了她的名字,“你是他身邊的女人,他去哪兒做什麽你居然一問三不知?”
莊依波沉默著,沒有回答。
“是不是你跟他鬧別扭了,所以他什麽都沒交代就走了?”
莊依波還是沒有回答。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去做什麽的?你爸爸之前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嗎?家裏現在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還要在外麵亂發你的小姐脾氣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要看著我們家孤立無援地倒下才開心?”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終於低低回答了一句:“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韓琴說,“我在電話裏跟你說不清!你明天早點回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怎麽作的!”
電話掛斷,莊依波捏著手機怔怔地靠在床頭,好一會兒,才又輕輕放下手機,躺進了被窩裏。
……
第二天,盡管知道不合適,莊依波還是挑了一件高領毛衣穿在身上,回到了莊家。
時間還早,客人都還沒有到,她進門的時候,隻有家裏的傭人正在忙前忙後。
她緩步上了樓,剛剛走到二樓樓梯口,就看見從臥室走出來的韓琴。
今天是莊仲泓的六十大壽,韓琴是盛裝打扮過的,因此看見莊依波的一瞬間她就皺起眉來,“你這穿的是什麽?禮服呢?”
聽到“禮服”兩個字,莊依波微微垂了眼,道:“沒有合適的禮服。”
“什麽叫沒有合適的禮服?你隨便挑一件禮服都好,哪怕是穿過的,也算是能見人。你穿這一身像什麽樣子?你不是回來替你爸爸賀壽的吧?你是專程回來氣我們的吧?你現在,立刻給我回房,挑一件禮服換上,重新化個妝!客人馬上就要來了,你這像什麽樣子?”
“媽媽,我今天不太舒服,我不想換禮服……”莊依波低低開口道。
“那你就是故意要給我和你爸爸找難堪了?”韓琴臉色頓時更加難看,“既然如此你回來幹什麽?你是專程回來氣我們,給我們臉色看的?”
話音剛落,莊仲泓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樓道,一見這幅情形,頓時微微擰了眉走上前來,對韓琴道:“一大早的吵什麽?也不看看今天什麽日子,萬一有客人來了,豈不是鬧笑話?”
“誰有你女兒會鬧笑話?”韓琴睨了他一眼,道,“她這副打扮回來給你賀壽,客人看了會怎麽想?”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莊仲泓說,“依波難得回來,你就別瞎嚷嚷了。來,依波,跟爸爸去書房。”
莊依波點點頭,跟著莊仲泓走進了書房。
書房裏,哥哥莊珂浩還在對著電腦處理郵件,聽見聲音抬頭看見莊仲泓和莊依波,隻是淡淡開口道:“依波回來了?”
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隨後挑了張靠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莊仲泓見她這個模樣,微微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媽媽剛才語氣不太好,你別生她的氣……這兩天公司董事會上有些事情鬧得很不愉快,你二叔他們家給了你媽媽很大的壓力,所以她情緒才會這麽糟糕……”
莊依波安靜地坐著,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未置一詞。
莊仲泓見狀,又低聲道:“怎麽了?是不是跟望津鬧別扭了?跟爸爸說說,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開口,爸爸去跟他說。”
莊依波依舊沒有說話。
書桌後方的莊珂浩見此情形,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依波,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要說出來,大家才能商量啊。你什麽都不說,我們心裏也沒譜,到頭來公司這邊焦頭爛額,申望津那邊也指望不上,這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嗎?”
父子二人一時都看著莊依波,仿佛都在等待她的回應。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終於抬起頭來,看向莊仲泓,卻是輕輕說了一句:“爸爸,祝您生日快樂。”
莊珂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莊仲泓也愣了愣,隨後才嗬嗬笑了起來,道:“嗯,爸爸收到你的祝福了,你是爸爸的乖女兒,你一向最懂事,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對不對?”
莊依波聽了,有些僵滯地點了點頭,隨後才又抬頭,道:“除了他,沒有其他人可以幫我們了,是不是?”
“依波,遠水解不了近渴。”莊仲泓說,“況且眼下,也的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你就委屈一下,跟望津服個軟,他那麽喜歡你,一定不會跟你多置氣的。你在他身邊這麽久,他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最清楚了,是不是?”
許久之後,莊依波才終於再度艱難地點了點頭。
莊仲泓見狀,立刻就笑了起來,“那就別等了,現在就給望津打電話吧,有什麽誤會,越早說開越好不是。”
莊依波卻沒有動,又頓了頓,才道:“爸爸,我還要回城郊去,今天有醫生會過來……等我回去了,再給他打,行嗎?”
“行行行。”莊仲泓連連道,“是望津給你約了醫生嗎?你看他多關心你啊,你也要多體諒他一點,別使小性子,聽話。”
“好。”莊依波低低應了聲,又說了句“爸爸再見”,隨後便起身出了門。
她徑直下了樓,幾乎沒有停留地離開主樓,走到停車區,坐上了自己來時坐的那輛車。
與此同時,遠在歐洲的申望津手機上忽然收到了一段實時監控畫麵。
是她坐在車子裏的情形,與先前的去程別無二致,臉上的神情仿佛都沒有任何變化。
申望津靜靜看了片刻,正準備關掉手機之際,卻忽然看見她抬手撫過自己的臉頰。
她臉上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仿佛隻是不經意的一個動作。
然而,漸漸地,她抬手的動作越來越頻密,停留在臉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最終,她拿手徹徹底底擋住了自己的臉,再沒有放下過……
第1316章 說易做難
莊依波回到城郊別墅後,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也沒有別的事做,想要拉琴,卻隻覺得無力,隻能坐在窗邊那張椅子上,平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也不知坐了多久,傭人忽然輕輕敲響了她的房門,開門之後對她道:“莊小姐,外麵有一位宋小姐,說是你的朋友,來找你的……”
聞言,莊依波猛地回過神來,一下子站起身來,第一反應卻是走到鏡子前,有些緊張地盯著自己的樣子看了看。
她今天雖然是化了妝出門的,可是此時此刻紅腫的雙眼還是有些過於明顯,藏不住了。
她盯著自己看了又看,最終也沒有辦法,隻能努力用頭發遮了遮臉,轉身匆匆下了樓。
千星正站在門口探頭往裏看,一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她,立刻快步走了進來,“依波!”
莊依波迎上她,輕輕笑了起來,“你怎麽會來?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下飛機。”千星說,“我知道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嘛,還以為你會回去給他慶祝呢,誰知我到了那裏,才知道你已經走了,於是我就隻能追著你來啦!”
說完,千星的視線便久久停留在她臉上,莊依波連忙避開她的視線,道:“來,你進來坐。”
“你哭過?”千星終於還是開口道,“怎麽了?是不是你家裏又——”
“不是,沒事。”莊依波說,“我媽那個性子,你也知道,跟她吵了兩句……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不想破壞氣氛,所以就先走了……”
千星聽著,眉頭緊擰地跟著她走到了沙發處,又抬眸打量了一下這幢別墅,才又開口道:“申望津呢?”
“他不在。”莊依波說,“去國外了。”
千星聽了,仿佛是鬆了口氣,卻又沒辦法完全鬆,仍舊是有些擔憂地看著莊依波,道:“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又瘦了?”
“哪有。”莊依波微笑著開口道,“可能今天穿的深色衣服顯瘦吧。”
千星聽了,隻是伸出手來握著她的手,緊盯著她不說話。
“要不去我的房間坐?”莊依波說。
千星明顯遲疑了一下,“你的房間?”
莊依波應了一聲,頓了頓才又補充道:“他給我準備的房間,我自己的房間。”
說完,她便拉著千星往樓上走去。
待到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千星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後看向莊依波,道:“這不是你以前親自設計的……”
莊依波隻是淡淡一笑,道:“對,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擁有它。你進來看看——”
千星一步一看,自然看得出這房間裏每一件家具和擺飾都是莊依波的風格,這裏也沒有申望津留下的痕跡,可是她同樣看得出來的是,莊依波在這裏留下的痕跡也很少。
這雖然是她的房間,是她每天住著的屋子,可是她的私人物品,太少了。衣帽間裏寥寥可數的幾件衣服,僅占用了兩三格的置物架,整整齊齊放在袋子裏的化妝品和護膚品……雖然她搬來這裏也沒多久,這樣的情形看起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可是千星卻還是隱隱察覺得到,她在這房間裏的不安和局促。
誠然,這種不安和局促是她一早就已經想到的,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麵對極力向她證明自己過得很好的莊依波,千星心裏還是有說不出的難過。
千星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了莊依波,看著她道:“申望津他到底對你好不好?你答應過我不對我說謊的。”
聞言,莊依波似乎是怔忡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道:“千星,我說他對我很好,你信嗎?”
千星緊盯著她,一時沒有回答。
莊依波忽然又輕輕笑了笑,“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就是他對我最好了……他讓我搬到這裏來,是為了照顧我的起居飲食,他準備了這間房給我,讓我按照自己的節奏生活,也從來沒有強迫過我什麽……”
“真的?”千星明顯不相信。
莊依波低聲道:“很不可思議是不是?可這就是真的,我答應過不對你說謊的。”
“那你……”
“對,問題是出在我身上。”莊依波說,“是我沒辦法邁過那道坎,是我始終排斥拒絕他,是我自己處理得不夠好——”
千星聞言,瞬間就氣上心頭,道:“你沒有錯!你有什麽錯?如果他真的沒有強迫過你,那你就不會在這裏!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也不會這麽不開心……依波,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做錯什麽!錯的人是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爭取和得到的東西。”莊依波說,“他想得到我,而我有求於他,這樣想想,事情好像也挺簡單的……”
“你有求於他?”千星道,“你有求於他什麽?”
話音剛落,她自己先就想到了答案——莊依波當初為什麽會嫁進申家,大概就是她為什麽會有求於申望津的原因。
說來說去,始終還是因為莊家,還是因為她的爸爸媽媽——
千星其實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說得再多,也不會有什麽用。一旦涉及莊家、涉及父母,對莊依波來說就是一個死結,無解。
“依波……”千星又低低喊了她一聲,道,“我不想看到你過這樣的日子。”
莊依波也安靜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幸好你今天來了,幸好你跟我聊起了這些……不然我都還沒意識到,原來他真的對我很好……你放心吧,我會學著接受,學著適應,等到那時候,應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因為申望津不在,千星在別墅裏一直陪莊依波待到了傍晚,才終於被莊依波催促著離去。
莊依波站在別墅門口,目送著千星乘車離去,一直到再看不見那輛車的身影,她才收回手,斂了笑,有些放空地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遠方的天空。
“……莊小姐?莊小姐?”
傭人在身後喊了她幾聲,她才終於回過神來,傭人忙道:“您想什麽想那麽入神啊?快進屋吧,外麵怪冷的。”
“沒什麽。”莊依波低聲道,“隻是在想,有的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真難啊。”
第1317章 閉門
申望津不在的日子,莊依波的生活變得更加簡單。
除了必要的去霍家的行程,其他時候,她基本都是處於閉門不出的狀態。而在家裏,她也是安靜無聲的人,唯一會發出聲音的,就是她的樂器。
家裏的傭人隻覺得她好像隨時隨地都在練琴,不論早晚,不分晝夜。
好在別墅範圍夠大,周圍也足夠空曠,即便她這樣日夜不停地練琴,也不會打擾到任何人。
莊依波就這麽練了兩天,到第三天時才終於停了幾個小時。
那幾個小時,是因為她接到了莊仲泓的電話。
“我剛剛給望津打了電話,跟他提了提公司的事,可是他沒說兩句就掛了電話。”莊仲泓問她,“依波,你們不會還沒有和好吧?我之前叫你給他打電話說清楚,你有沒有打?”
莊依波坐在椅子裏聽著電話,沉默著沒有回答。
莊仲泓見狀,隻是控製不住地微微歎了口氣,隨後才又道:“依波,你一向是很乖很聽話的,爸爸相信你是懂事的孩子,你做什麽事都有自己的考慮,但是凡事也應該有個度,尤其是兩個人之間,總有一方要先低頭的,是不是?就像我和你媽媽,這麽多年有什麽事,不也總是我先低頭嗎?當然,望津他是做大事的人,你們又剛開始,他脾氣可能霸道一點,沒這麽容易服軟,那你就要軟一點啊,兩個人都強硬著,要怎麽長遠走下去呢?”
聽著電話那頭的莊仲泓以過來人的身份諄諄教導,莊依波隻是靜靜地聽著,眼眸之中一絲波動也無。
莊仲泓又說了些別的,才又回到正題,道:“公司這邊,我在考慮邀請望津入股,這樣一來,我們就真正成了一家人,有申家撐著,以後我們莊家也算是無後顧之憂了。這是一件大事,依波,你不僅要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莊家考慮,為了我和你媽媽考慮……這幾天你媽媽為了公司和你們的事情,吃不下睡不著,焦慮得不得了……你聽話,啊?”
“好。”莊依波終於應了一聲,再沒有多說什麽,很快掛掉了電話。
她依然沒有給申望津打電話,而是安靜地在椅子裏發呆,一直到傍晚時分,她的琴聲才又再度響起,一直響到了深夜時分。
……
申望津離開多久,莊依波就以這樣的狀態過了多久。
一個多星期後的某天,莊依波去了霍家回來,一進門,就驟然察覺到什麽不對。
傭人正好捧著茶從廚房裏走出來,一看見她,立刻喜道:“莊小姐,申先生回來了!”
她語氣是真的歡喜的,仿佛是真的等了這一天許久。
畢竟打著這樣一份工,麵對著這樣兩個古怪詭異的人,也是不容易。
莊依波沒有說什麽,照舊沒有在樓下停留,轉身就上了樓。
樓上,申望津的半開放辦公區域內有清晰的說話聲傳來,是他和沈瑞文在討論公事,莊依波從那敞開的門口路過,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走路很輕,開門很輕,關門也很輕,都是一如既往的動作。
可是偏偏在她關上門的瞬間,辦公桌後正說著話的申望津忽然微微一頓,抬眸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好傭人端了茶進來,同樣歡喜地向他匯報:“申先生,莊小姐回來了。”
申望津聞言,隻是緩緩點了點頭,一時沒有再說話。
傭人上前給他倒好茶放到手邊,又仔細看了他兩眼才道:“申先生這次回來,氣色好像好多了。您回來了就好了,您不在家,莊小姐就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怎麽勸她都不出來……”
申望津仍舊隻是淡淡應了一聲,接過茶杯,喝了口茶。
傭人很快又退了出去,沈瑞文見申望津靠坐在椅子裏的姿勢,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便道:“要不今天就到這裏?”
“嗯。”申望津也沒有多說什麽。
沈瑞文很快收拾整理起了麵前的文件,分門別類地放好之後,他才拿上自己的東西離開了二樓。
申望津仍舊坐在那裏,不緊不慢地喝完那杯茶,這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向了莊依波所在的房間。
他進門的時候,莊依波正在衛生間裏洗臉,從洗手台前抬起臉來時,隻露出一張未經雕琢的芙蓉麵。
她的臉很耐看,大概是老天爺眷顧,即便身體已經消瘦,臉卻一如當初,這也是為什麽當初他竟一直沒看出來她在持續性地變瘦。而現在,雖然那張臉依然蒼白,依然沒有血色,卻依然很好看。
莊依波看到出現在鏡子裏的他,臉上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隻安靜地看著他,從門口的位置一點點走近。
到了近處,他緩緩抬起手來,直接伸向了她的脖子。
她身體下意識地僵直了一些,卻沒有躲。
下一刻,申望津卻隻是伸出手來,輕輕拉開了她的衣領。
高領毛衣之下,她脖子上那道瘀痕雖然已經不太明顯,但依然可以看到一條清晰的線……
申望津的指腹緩緩撫過那條細線,從頭到尾。
“還疼嗎?”他問。
莊依波靜立著,任由他輕緩撫摸,沒有動,也沒有回答。
申望津視線這才又一次落到她臉上,靜靜地與她對視。
她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他卻隻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沒有再糾結先前的問題,隻是道:“聽傭人說,你每天就待在房間裏,連房門也不出?”
她仍然沒有回答,隻微微垂了眼。
申望津卻又上前一步,湊近了她,低聲道:“房間裏就這麽舒服?”
這一句,不是質問。
莊依波緩緩抬起眼來,再次對上他目光的瞬間,申望津緩緩笑了起來。
……
傭人原本以為申望津回來之後,莊依波便能夠恢複從前的生活狀態,雖然好像也不大對勁,但是總比申望津不在家那些天好。
可是她卻怎麽都沒有想到,申望津回來之後,不僅莊依波沒有出房門,連申望津也一並停留在那個房間裏,整夜再未出門……
第1318章 金絲雀
對莊依波而言,這個夜晚其實並沒有那麽難熬。
早在她來到這個房子的第一天,她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她一早就做完了所有的心理建設,而今,不過是終於等到了另一隻靴子落地,雖然痛苦,卻也如釋重負。
沒辦法掌握主動權的時候,事情朝著預想之中發展,大概也是一種幸運,至少不用再承受沒日沒夜的煎熬和惶恐,至少,可以讓人摸到一點點方向。
可是她卻還是忍不住將自己蜷縮了起來,恨不能縮緊一點,再緊一點。
然而她縮一分,申望津就幫她打開一分,最終,在這反複的糾纏和撕扯之中,她墮入無邊黑暗……
……
第二天,莊依波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大亮。
床上就她一個人,房間裏也沒有其他動靜。
申望津不在。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許久才終於一點點坐起身來,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放滿一缸熱水之後,她將自己泡了進去,頭擱在浴缸邊緣,緩緩閉上了眼睛。
嫋嫋水霧之中,她神思漸漸昏昏,卻又在察覺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溫度時驟然驚醒。
睜開眼睛,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申望津,就坐在浴缸邊沿看著她,手指正緩緩從她頸間撫過。
“還以為你會多睡一會兒。”申望津說,“今天不是沒事嗎?”
她隻低低應了聲“嗯”,也沒有其他的話說,微微偏轉了頭,水下的身子也控製不住地微微蜷縮了起來。
蕩漾水波之下,申望津將她的每一絲動作都看在眼中,毫無避忌。
“嘩”地一聲,莊依波從水中起身,一手抓過旁邊的浴袍準備裹上身時,卻突然被他從身後攬入懷中。
她渾身還濕淋淋的,那張浴巾展開,也不過堪堪遮住身前,徒勞又多餘。
申望津身上的西褲和襯衣也瞬間濕了個透,他卻渾不在意,就那樣抱著她,緩緩滑入了浴缸之中。
……
到中午時分,莊依波才終於走出房間,下了樓。
傭人早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飯菜,見她下樓,喜笑顏開地準備開飯。
兩分鍾後申望津也下了樓,兩人如往常一般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看似沒什麽不同,但是申望津心情和狀態顯然都比以前好得多,不僅多添了米飯,在發現莊依波胃口依然不是很好時,也沒怎麽變臉色,隻是道:“就吃這麽點?”
“嗯。”莊依波低低回答了一聲,“吃飽了。”
申望津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再喝碗湯?”
於是莊依波很配合地又喝了一碗湯。
吃完飯,申望津照舊又開始辦他的公事,而莊依波則還是回了她的房間,不多時,又拉起了琴。
兩點多,傭人給她送來茶水,見她還是跟那幾天一樣,不由得有些怔忡。
她不懂音樂,也不知道大提琴是不是需要這樣勤奮地練習,但是她還是隱隱覺得莊依波練琴的時候仿佛不是在練習,看她的狀態,反而更像是在出神,而拉琴不過是程式化的動作。
“莊小姐,申先生都回來了,你可以找點別的事情做呀。”傭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對她道,“老是這樣拉琴,會不會打擾到申先生啊?”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緩過神來一般,轉頭看向她道:“你剛才說什麽?”
傭人於是又將自己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莊依波聽了,卻隻是淡笑了一聲,隨後道:“你看申先生的狀態,像是被打擾到了嗎?”
傭人回想起自己先前給申望津送咖啡時他的模樣,倒的確不像是被打擾到,反而,隱隱樂在其中。
“原來莊小姐是為申先生拉奏啊。”傭人連忙道,“難怪申先生這麽喜歡聽呢……”
莊依波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窗外遠方,聞言卻無意識地又笑了一下。
“是啊。”她說,“籠中的金絲雀,隻需要乖乖待在籠子裏唱歌哄主人開心就好了,哪裏需要做別的事呢?”
傭人聞言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麽會呢?申先生也是想要莊小姐開心而已……”
她這麽說著,莊依波卻充耳不聞,低頭又拉起了另一首曲子。
傭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麽,悄無聲息地又退了出去。
這天晚上,申望津仍舊是在莊依波房間裏度過的。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莊依波除了去過霍家一次,其他時間都是待在別墅裏的,每日拉琴奏曲,仿佛再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偏偏就是這樣的狀況下,申望津心情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一連多日沒有再回自己的房間。
她終究沒經曆過太多這樣的事,再加上身體虛弱,總有體力不支的情況出現,卻並沒有說過什麽。
沒成想沈瑞文反倒先對申望津提出了意見,表明了擔憂:“申先生,從英國回來之後您就一直很忙,有時間還是需要多靜心休養才是。”
聽到這句話,申望津緩緩抬起頭來看他,“你想說什麽?”
“雖然這次檢查結果很樂觀,但是畢竟還在五年觀察期內……”沈瑞文說,“沒有什麽比身體更重要,醫生也囑咐過您日常調養事宜,還是……不宜操勞過度。”
申望津聽得勾了勾唇角,隨後才道:“放心吧,這點事情,我心裏還是有數的。好不容易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命,我很珍惜。”
沈瑞文聽了,一時也沒辦法再多勸什麽。
畢竟這次回來之後,申望津的狀態是肉眼可見地好了許多,檢查結果固然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長久克製之後終於得償所願,可能也是主要原因。
隻不過……
沈瑞文想起莊依波的狀態,心頭卻又隱隱生出了另一層擔憂。
回來一周之後,申望津終於抽出時間來,帶著莊依波一起赴了莊家的約。
從他在國外起,莊仲泓便一直在試圖跟他聯絡,偏偏總是得不到回應,這一邊跟莊依波也是將口水都說幹了也得不到回應,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之時終於成功約到申望津,還見到他把莊依波也帶在身邊,頓時長長地鬆了口氣。
第1319章 彈奏
這頓晚餐,申望津隻帶了莊依波一個人,而莊家卻是全家出動,不僅莊仲泓,韓琴和莊珂浩也一起出席了,足以見重視程度。
見到莊依波,最近心情一直不怎麽好的韓琴竟也微微笑了起來,對莊依波招手道:“依波,來,坐媽媽這邊。”
莊依波很快就乖乖坐到了韓琴身邊,申望津也沒有多說什麽,自顧自地在她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之前依波爸爸生日,還以為望津你也能一起回來參加,也好將你介紹給親戚朋友認識一下。”韓琴笑著道,“沒想到機緣不巧合,不過今天這頓飯都是我們自己人,大家清清靜靜地吃頓飯,倒也正好。”
她說著話,莊珂浩為申望津倒著酒,而莊仲泓隻是微笑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臉欣慰。
既然以自家人作為開場,餐桌上的話題自然也圍繞著申望津和莊依波,申望津對此表態不多,莊依波也始終安靜乖巧,他們問什麽,她才答什麽。
這樣幾番交流下來,韓琴明顯有些急了,看了莊依波一眼後道:“你這孩子,呆頭呆腦的,吃東西也隻顧自己。也不看看望津喜歡吃什麽,這裏誰能有你了解他的口味?也不知多照顧著點?”
莊依波聞言,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又看了看申望津麵前的碟子,終於夾起一塊白切雞肉放到了申望津麵前的碟子裏。
韓琴頓時滿意地笑了起來,莊依波卻緩緩垂下了眼。
事實上,她並不了解申望津的口味,他喜歡吃什麽她一無所知,印象中隻隱約覺得大多數時候別墅廚房裏準備的菜式都很清淡,隻能隨機挑選了一樣。
申望津看了一眼自己盤中的那塊雞肉,很快轉頭看向了她,道:“你不知道我不吃雞肉的嗎?”
聞言,莊依波微微一頓,隨後連忙將那塊雞肉夾了出來,又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碟中。
“我也不吃豬肉。”
莊依波頓時又要將排骨也夾出來,卻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抬眸看了申望津一眼。
而申望津正饒有趣味地盯著她看。
韓琴見狀忍不住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陪在望津身邊那麽久,連他吃什麽不吃什麽都不知道?怎麽這麽糊塗呢?”
莊依波收回自己的筷子,這才又低聲道:“你明明吃的……”
申望津這才低笑出聲來,又看了韓琴一眼,道:“我逗她玩的。”
韓琴神情微微一鬆,下一刻,卻又忍不住看向莊依波,道:“雖然是這樣,但是也足以說明她就是不了解你的口味啊。我這個女兒啊,也是從小被驕縱慣了,除了練琴,其他什麽都不上心的,望津你別介意。”
說完,韓琴又對莊依波道:“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你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也不再是一個人了,該學的要學,該留意的要留意,不要再糊裏糊塗的,也該有點女人的樣子了。望津,你多多包涵,你到底長她十歲,多教她些人生經驗也是好的。”
申望津聽了,搭在她椅背上的那隻手緩緩撫上她的發,淡淡道:“不著急,來日方長。”
莊依波微微垂著眼,沒有應聲。
韓琴頓時又輕輕撞了她一下,說:“你看望津多包容你,你也別再任性了,聽到沒有?”
莊依波終於如同回過神來一般,微微勾起唇,道:“好。”
申望津又看了她一眼,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而莊仲泓則趁機向申望津提起了入股莊氏的事情,莊珂浩也連忙幫起了腔,甚至還拿出了詳細的計劃書,規劃了一幅極其誘人的藍圖。
申望津聽得仔細,也詢問了許多問題,末了卻仍舊隻是淡淡道:“我會考慮的。”
聽到這句話,莊珂浩臉上的神情隱隱一頓,隨後便看向了莊依波。
莊依波一抬頭,就對上莊珂浩的目光。
他在傳達什麽,她再清楚不過。
莊依波微微彎了彎唇,示意自己收到了他的暗示,莊珂浩這才略略點了點頭,收回了視線。
總的來說,這餐飯對大多數人而言都是愉快的,最後送申望津和莊依波離開之際,韓琴忍不住又是連番的叮囑,莊依波皆一一點頭應了。
待申望津和莊依波離開之後,莊珂浩才又開口道:“申望津也是隻千年的狐狸,想要他拿錢出來,隻怕不是這麽輕而易舉的事。”
“怕什麽?”莊仲泓說,“他對著我們打太極,還有依波呢。我看他對依波的態度,大概是不會拒絕她的。”
莊珂浩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道:“那就希望依波能起點作用吧!”
……
回去的路上,申望津握住了莊依波的手,轉頭看向她,道:“有沒有話想跟我說?”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聽了,隻淡笑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麽。
此刻不想說,那他就給她時間,等她開口。
然而,一天時間過去,兩天時間過去,莊依波始終沒有對他說過什麽。
第三天的晚上,一片淩亂的床上,申望津伸出手來捏住莊依波的下巴,終於先開口問道:“為什麽不問我入股的事情?”
她仿佛有些沒回過神來,目光還有些迷離,就那麽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爸爸,你媽媽,你哥哥都一再暗示,讓你出些力不是嗎?”申望津盯著她,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對他們言聽計從嗎?怎麽到頭來,卻陽奉陰違?”
她終於緩過神來,微微抬了抬頭,身體卻依舊不得動彈,末了,她隻是低低開口道:“公司的事情,我什麽都不懂,所以不問。”
“那你懂什麽?”申望津問。
“拉琴,奏曲。”她說。
聽到這個回答,申望津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隨後低下頭來,輕輕吻上她的耳廓,道:“巧了,這個……我也會。”
話音落,他便以她的身體為樂器,盡情肆意地彈奏起來。
莊依波再度迷離恍惚起來,如同一艘飄搖不定的小船,在即將到岸的時刻,再度被浪頭拋入無邊的大海……
第1320章 開口
清晨,莊依波尚在昏昏沉沉的夢境之中,就被手機的鈴聲吵醒。
睜開眼睛摸過電話一看,毫無意外是莊仲泓打來的。
她熟練地按下靜音鍵,隨後掀開被子起床。
不過早上八點鍾,申望津已經不在她的房間,然而床上卻依舊殘留著他身上的氣息。
不僅是床上——當她走進衛生間,看向鏡中的自己時,同樣看得到滿身屬於他的痕跡。
脖子上那一圈被他的手掐出來的瘀痕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點點紅痕,清晰又曖昧。
莊依波緩緩抬起手來擦過那些痕跡,卻都不過是徒勞。
很快她就放過自己,低頭洗漱起來。
同樣的時間,樓下客廳裏,沈瑞文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之後,沈瑞文熟練地掐掉電話,又看了看時間,隨後就起身走向了別墅大門。
來到門口的時候,剛剛散步回來、一身休閑裝扮的申望津正好從門外走進來,沈瑞文立刻遞上了兩份文件,“這兩份文件是要立刻送走的,需要申先生您簽名。”
申望津接過文件,就站在門口快速瀏覽了一下,便拿出筆來簽好了字。
沈瑞文立刻將文件交給等候在門口的司機,再讓司機送走。
申望津進了屋,看了一眼還空空蕩蕩的餐廳,隻問了傭人一句:“還沒起?”
“沒呢。”傭人一麵給申望津遞上熱毛巾一麵道,“莊小姐最近總是起得要晚一些的,不過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申望津在餐桌旁邊坐下來,沈瑞文很快也走了進來,跟他匯報了一下今天的幾項重點工作之後,才又道:“剛剛莊仲泓又來電話了,看來是挺著急的。”
申望津聽了,隻淡笑了一聲,道:“沒我注資莊氏又垮不了,也值得他急成這樣。”
沈瑞文說:“莊氏一向內鬥嚴重,可見他近來壓力應該很大。”
說話間,莊依波的身影正好出現在樓梯上。
申望津一麵用熱毛巾擦著手,一麵望著樓梯上莊依波的身影,不緊不慢地道:“不著急,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再觀望觀望好了。”
莊依波下了樓,明明聽到了他的話,卻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般,徑直走向了餐桌。
“莊小姐早。”沈瑞文跟她打招呼。
“沈先生早。”她輕輕應了一句,隨後也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傭人將早餐送到她麵前,她也會輕輕點頭說一聲:“謝謝阿姨。”
這樣的情形每天都在發生,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狀態,偏偏今天,申望津卻像是初見一般,帶著幾分探究和趣味,隻是看著她。
她隻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申望津靠坐在椅子裏,見她開始吃東西,才又開口道:“有沒有什麽話對我說?”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見狀,也隻是淡笑一聲,再沒有多說什麽,低頭吃起東西。
兩個人照舊如常,幾近靜默地坐在一張餐桌上吃東西。
沈瑞文坐在旁邊,看著這樣一幅景象,卻忽然控製不住地皺了皺眉。
吃過早餐,申望津帶沈瑞文回辦公區辦公,而莊依波就坐在樓下彈起了鋼琴。
辦公區內,沈瑞文聽到樓下傳來的琴聲,下意識地又看了申望津一眼。
申望津原本正認真地看著文件,然而在樓下的琴聲響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開始不自覺地跟隨琴聲的韻律,一下一下地敲擊起來。
樓下的琴聲停,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指便隻是無意識地敲擊,越敲越急,這是他不耐煩的表現。
待到琴聲再度響起,他的手指再次隨著韻律震動起來,才算是恢複正常。
沈瑞文看在眼裏,緩緩垂下眼。
事實上,從他這幾天的體驗來看,隻要有莊依波的琴聲在,申望津的心情就是好的——
這跟音樂無關。
因為他在國外養病的那一兩年時間,同樣每天都會播放各種各樣的鋼琴曲、大提琴曲,可是即便音響裏傳來再悅耳動聽的曲子,他也仍舊是喜怒無常的。
而現在,即便有時候莊依波的曲子彈得斷斷續續,他也隻是會在等待時期露出一點煩躁的情緒,其他時候,莊依波的琴聲總是能很好地安撫他的情緒。
可是,難道僅僅琴聲就足夠了嗎?
沈瑞文想著兩個人之間的狀態,忍不住又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等到申望津又批閱完一份文件,沈瑞文頓了頓,才又開口道:“莊氏的事,申先生是想等莊小姐開口?”
聽到這個問題,申望津手中的筆明顯頓了頓,隨後他才抬眸看向沈瑞文,道:“怎麽?”
“如果申先生是想等莊小姐開口再出手,那我們前期也好做一些準備工作,這樣能避免到時候底下的人手忙腳亂——”
沈瑞文話還沒說完,申望津卻忽然打斷了他,道:“你覺得,她會開這個口嗎?”
沈瑞文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覺得……以莊小姐的性子,可能不會開這個口。”
聞言,申望津緩緩勾了勾唇,“說得對。我也覺得她不會開口……但我偏偏就是想看看,她可以撐到什麽時候。”
沈瑞文聽了,忍不住想說什麽,末了,終究是沒有再開口。
……
接下來兩天時間,莊依波照舊如常彈自己的琴,對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過問。
有關莊氏,更是一個字也沒有。
然而第三天,莊仲泓就直接找上了門。
他到的時候,莊依波正準備出門,打開門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依波。”莊仲泓微微擰了眉看著她,“你這是要去哪兒?望津呢?”
“他不在。”莊依波低低回答了一句,“我要去上課。”
莊仲泓一聽申望津不在,整個人就微微泄了氣,又聽到莊依波的回答,不由得道:“你還上什麽課啊?這不是浪費時間嗎?好好待在家裏陪望津不就好了嗎?”
見莊依波不回答,莊仲泓也懶得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麽,隻拉了莊依波道:“我問你,注資的事,你到底跟望津提沒提過?他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第1321章 開心
聽到這個問題,莊依波明顯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開口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莊仲泓顯然有些被這個回答氣到了,“你每天跟他待在一起,你怎麽會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莊依波說。
“你不知道,那你不會問他?”莊仲泓說,“我跟你說了多少次讓你旁敲側擊試探試探他的態度,你有沒有做?”
“沒有。”
莊仲泓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盯著莊依波道:“你說什麽?”
莊依波神情依舊平靜,“我不懂什麽叫旁敲側擊,所以沒有做過。”
“依波!”莊仲泓這下是確確實實被氣到了,“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些話是說給我聽的?”
“爸爸,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確實就是做不到——”
啪!
莊依波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已經挨了重重一巴掌,打得她頭都歪了歪,脖子仿佛也擰到了一般,一時之間僵在那裏,沒辦法再動。
“你是故意的,對吧?”莊仲泓氣急敗壞地看著她,道,“你是覺得你現在傍上申望津這根高枝了,莊家成了你的負累了,所以你幹脆不管不問,反過來給我們臉色看了,是不是?莊依波!你別忘了是誰把你養這麽大的!是誰把你培養成今天的樣子!你現在做這樣的事情,你對得起莊家嗎?對得起我和你媽媽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嗎?”
莊依波隻覺得腦子嗡嗡的,莊仲泓說了許多話,她都沒怎麽聽清,偏偏莊仲泓說到“死去的姐姐”那幾個字時,她耳朵中的嘈雜之聲仿佛一下子消失了,隻剩這幾個字,重重撞了進來。
莊依波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耳朵,然而還不待她緩過來,莊仲泓已經一把又攥住她的手,繼續重重地指責著她。
直至屋內的傭人聽到聲音走出來,見到這副情形,連忙上前來試圖勸架和護住莊依波。
趁著她拉開莊仲泓手的間隙,莊依波轉身就又回到了屋子裏,直接上了樓,將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莊仲泓正在氣頭上,正試圖追上去,傭人死命攔著他,道:“莊先生,您這個樣子,申先生知道了,恐怕是會生氣的——您先冷靜冷靜,父女倆,有什麽事是說不通的呢?”
莊仲泓氣得直喘氣,聽到傭人的話,整個人才算是冷靜了一些,看看這別墅內的情形,又看了看攔在自己身前的傭人,扭頭就離開了。
莊依波在自己的房間裏待了很久,眼見著已經過了她要出門的最晚時間,連司機都忍不住進來問,傭人隻能硬著頭皮上樓,輕輕敲響了莊依波的房門。
沒有人回應。
傭人隻能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卻一眼看到了抱膝坐在床尾地毯上的莊依波。
她神情很平靜,似乎隻是在出神,可是雙目卻是通紅,臉頰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更是怵目驚心。
傭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蹲下來低聲道:“莊小姐,司機讓我上來問問你,今天是不是不去霍家了?”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低低開口道:“不去了。”
傭人輕輕應了一聲,頓了頓,才又開口道:“別難過了,父女倆一時衝突,爭執動手是難免的。回頭等莊先生冷靜下來,你們好好聊聊,事情也就過去了。父母子女之間,哪有什麽隔夜仇呢?”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似乎呆滯了一下,隨後,她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想笑,可是還沒等笑出來,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父母子女之間,有些仇,又豈止是隔夜?
可是她並沒有說什麽,眼淚剛掉下來,她就飛快地抬起手來抹掉了,隨後,她才又抬起頭來看向傭人,道:“謝謝您,我沒事了。”
“那你休息會兒吧。”傭人說,“要不要睡一下?”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頓了頓,才又道:“您中午說要包餃子,我想學習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傭人連忙道,“來來來,我們一邊說話一邊做,也熱鬧不是?”
莊依波站起身來,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又給慕淺發了條消息,很快就跟著傭人下了樓。
包餃子這回事,她是一竅不通,別說親自動手包,連見都沒怎麽見別人包過,因此她幾乎也就是坐在旁邊,一邊失神地看著傭人的動作,一邊聽著傭人絮絮叨叨地講各種各樣的八卦見聞。
其實到最後她也沒聽進去多少,隻是在傭人聊起一個遠房親戚家各種啼笑皆非的鬧劇時,她還是很配合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申望津剛好推門而入。
一眼看到餐桌旁邊坐著、竟罕見地露出笑容的人,申望津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緩步上前道:“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
莊依波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怔忡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常態。
傭人忙道:“聊一些家長裏短的事,莊小姐聽得可開心了。”
“是嗎?”申望津又看了莊依波一眼,瞥了一眼她沾著麵粉的指尖,道,“你這是在學包餃子?”
莊依波擦了擦指尖的粉,隻是低聲道:“學不會。”
“這有什麽學不會的?”申望津說,“你這雙手,那麽難的鋼琴曲都能彈出來,區區一兩隻餃子算什麽?等著,我換個衣服洗個手來教你。”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莊依波還在怔忡,傭人已經稀奇地開口道:“申先生居然會包餃子?”
莊依波哪裏會知道,因此也沒有回答,傭人卻在盯著她的神情看了片刻之後,輕笑著開口道:“莊小姐多笑笑吧,你是沒瞧見,申先生剛才進門來,看見你笑的時候有多高興,我在這邊也有一段時間了,從沒見過他那樣笑過——那些不開心的事就暫且先放一放,不要再想了,人生在世,誰不想快快樂樂地過啊。你開心,申先生也就開心,這樣多好啊。”
莊依波拿紙巾輕輕擦著自己的指尖,聽到傭人說的話,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就停頓了片刻。
第1322章 包餃子
沒過多久,申望津果然換了衣服下樓來,走到餐桌旁邊時連袖子都挽了起來。
莊依波依舊安靜地坐在餐桌邊,卻被他一伸手拉了起來,“來來來,站起來,坐著怎麽學包餃子。”
傭人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申先生,您還真的會包餃子啊?”
“這回事還能裝出來?”申望津一麵說著,一麵接過阿姨手中的擀麵杖,又拿過一塊劑子,熟練地在案板上擀成圓皮,在將餃子餡放進去,捏出漂亮的褶子,一個飽滿的餃子一氣嗬成。
這下不僅是傭人,連莊依波都怔忡了一下。
很快申望津就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來,我教你。”
傭人見此情形,自覺將手邊的東西都讓出來,躲回了廚房。
而莊依波被申望津圈在身前,手把手地教起了她擀餃子皮。
莊依波僵硬得厲害,申望津卻如同沒有察覺一般,帶著她的手,將一個流暢的動作分隔成無數個簡單定格的動作,最終擀出了一個有些奇形怪狀的餃子皮。
見到她手中的餃子皮,申望津控製不住地低笑出聲來,微微偏了頭看著她道:“這麽靈巧的手指也有不會的東西?再來。”
他一呼一吸都在她耳邊,莊依波依舊僵硬,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來。
申望津又一次輕握住她的手,再一次手把手地擀出了一張奇怪的皮。
一次、兩次、三次……記不清多少次之後,手中那張皮終於有點餃子皮的樣子,申望津這才又偏頭看著她道:“這下學會了沒?”
莊依波遲疑片刻,沒有回答。
申望津見此情形,緩緩鬆開自己的手,站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自己試試。”
莊依波此時卻比之前被他把著手的時候更僵硬,自己取過劑子,機械地使用手中的擀麵杖,最終擀出一張形狀莫名、還破了皮的碩大的餃子皮。
申望津眼見著她耳背漸漸升起的粉紅色,終於再度笑出聲來,幫她處理了那張餃子皮,隨後重新把住她的手,拿了張餃子皮放在她手中,“看來擀皮對你而言還是難了些,那還是學包吧。”
包餃子相對擀皮而言的確要簡單得多,可是對莊依波而言卻並非如此。
她先前跟著傭人學的時候,也嚐試了簡單的捏合餃子,可是當申望津手把手地教她時,餃子皮上的每一個褶子都成了一道坎,無限地放大開來,伴隨著他的呼吸、體溫、甚至心跳,一點點地被捏合……
“唔,挺好。”申望津將捏合好的餃子放到她掌心之上,“應該會很好吃吧?”
莊依波呼吸都近乎停頓,回過神來,終於忍不住從他懷中掙脫開來,放下手中的餃子,道:“我去衛生間。”
申望津原本還是眼帶笑意地看著她,卻在她轉過身的一瞬間微微變了臉色。
莊依波還沒來得及離開餐桌,就已經被他捉住了手腕。
下一刻,他伸出手來,緩緩托起了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左臉上,淡淡開口道:“臉怎麽了?”
莊依波聞言,心髒猛地一個停頓,下意識地就抬起手來撫上了自己的臉。
她指尖還帶著麵粉,臉上紅腫的地方沾了雪白麵粉,紅腫瞬間更加顯眼。
申望津眼色愈發暗沉,“誰打的?”
“沒……”她低低開口道,“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申望津聞言,隻是靜靜地盯著她,又過了片刻,終於緩緩鬆開了她的手。
她卻已然忘了自己之前要做什麽一樣,有些僵滯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又回到了餐桌旁邊,重新拿起了一張新的餃子皮,低頭默默地包起餃子。
他捏合餃子皮的手法對她而言陌生又複雜,可是她還是努力地嚐試複原,並且在一番努力之後,真的捏出了一個七八分形似的餃子。
相對之前擀皮時候的僵硬,這一刻,她的手指的確靈活了許多。
包完一個,她又包了第二個、第三個……
申望津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在她手中的餃子終於漸漸飽滿成形之際,他驀地伸出手來扣住了她的手腕。
莊依波抬起頭來看他,眼眸之中,分明有驚慌和憂慮一閃而過。
申望津看得清楚,頓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道:“算了吧,你這雙手,還是彈琴比較合適。”
莊依波呼吸一窒,還沒來得及說話,申望津已經轉身走向了客廳的方向。
沈瑞文正從拿著一份文件從樓上走下來,在將文件遞給申望津的時候才看見他手上的麵粉,正要收回文件的時候,申望津卻已經接了過去,仿佛全然不記得也沒看見自己手上的麵粉。
沈瑞文張口想要提醒,卻已經晚了,隻見申望津隨手翻了兩頁文件,忽地就將文件遞還給他,隨後道:“難得今天有空,約莊家的人過來吃頓便飯吧。”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心頭猛地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申望津已經轉頭看向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丁姐。”
傭人從廚房裏走出來,申望津又看了莊依波一眼,才道:“今天晚上有客人來吃飯,你先陪莊小姐上樓換身衣服。”
傭人答應著,擦著手從廚房裏走出來,輕輕抓著莊依波的手臂將她帶上了樓。
莊依波臉色很不好看,直到進了房,她才一把抓住傭人的手,都:“阿姨,請你別告訴他我爸爸今天來過的事。”
傭人剛才雖然是在廚房,卻顯然是聽到了她和申望津之間的動靜的,聞言不由得微微歎息了一聲,道:“莊小姐,就算我不說,申先生難道就不知道了嗎?”
聞言,莊依波隻覺得心下一涼。
是,她們都不說,難道申望津就不會知道嗎?
事實上,他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而她所做的,除了欺騙自己,又能瞞得過誰?
……
有了申望津的邀約,莊仲泓韓琴夫婦自然來得很快。
莊仲泓一天之內第二次上門,這次與之前那次截然不同,顯然心情和狀態都好了許多,一見到坐在樓下客廳的莊依波,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依波,爸爸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早上爸爸一時失態,沒控製住情緒,你不要放在心上。痛不痛?”
第1323章 不太一樣
此時此刻,申望津正在樓上辦公區,麵對著態度突然轉變的莊仲泓,莊依波恍惚了一下,還在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麽的時候,樓上忽然就傳來了申望津的聲音:“莊先生來了?”
莊仲泓聞言,立刻笑著抬頭看向了樓上,道:“望津,你工作忙,依波又老是不回家,難得約我們吃飯,我和你阿姨自然要早些過來了,也好多點時間聊天嘛。”
聽聞這話,莊依波同樣抬眸看向申望津。
他慣常神情平靜,唇角帶笑,此時此刻亦是如此。可是跟先前包餃子的時候比起來,卻已然是大不相同。
她不知道別人能不能察覺,隻知道在她看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申望津眼中的寒涼。
申望津緩步走下樓來,徑直走到了莊依波身邊坐下,將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一邊把玩,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那就聊聊吧。”
他這樣的態度終究還是跟平常有些差別,莊仲泓和韓琴自然都能察覺到,卻還是遲疑地坐了下來,韓琴正欲開口說什麽,申望津卻搶先開口道:“聽說貴公司最近有幾個項目都不太順利?”
莊仲泓聽了,有些尷尬地輕笑了兩聲,隨後才又歎息了一聲,道:“望津,我沒拿你當外人,公司內部的情況我也沒瞞你,之前都已經跟你說過了……你也知道,廟小妖風大,最近有些人是真的坐不住了——”
他話說到一半,韓琴伸出手來按了他的手一下,隨後接過話頭,道:“莊氏這幾年雖然不算什麽龍頭企業,但是畢竟紮根桐城這麽多年,根基牢固,跟官方的關係也很好。如今經濟形勢不太穩定,人心也不穩,我們缺的就是一個能鎮得住董事會的人——以莊氏的資質,還是有很大發展潛力的,這一點,你應該能夠看得很清楚。之所以邀請你入股,也是因為拿你當自己人,希望我們的關係能夠更進一步,互惠互利——”
韓琴話音未落,申望津忽然就笑出聲來。
他原本一直捉著莊依波的手把玩,這會兒也是看著莊依波的手笑出聲來,隨後就像沒有聽到莊仲泓和韓琴的話一般,自顧自地對莊依波道:“忽然想起你剛才包的那幾個餃子,換個角度看,倒也挺有藝術氣息的,該保留收藏起來才對。不如回頭給你開個藝廊,專門搗鼓這些小玩意兒?”
莊依波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忍不住看向莊仲泓和韓琴時,果然就看見他們已經變了臉色。
申望津隨口一句話,兩個人這樣認真地回答解釋一通,到頭來申望津卻仿佛一個字沒聽進去,反而和她談笑打趣,這等羞辱,莊仲泓和韓琴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韓琴當即便沉下臉來,莊仲泓還保持著表麵的笑意,道:“怎麽,我們依波都會包餃子了?這可是件稀奇事啊——”
“稀奇倒是不稀奇。”申望津說,“是我糊塗才對。這雙手原本就該是彈琴的,我卻叫你學包什麽餃子,這可真是亂了套了。不該碰的東西,怎麽能瞎碰呢,可別損了手才是。”
申望津一麵說著,一麵捉起她的手來,放在眼前細細地打量起來。
聽到這句話,莊仲泓驀地意識到什麽,朝莊依波臉上看了一眼。
此刻莊依波雖然化了妝擦了粉,可是左臉臉頰處輕微的紅腫還是依稀可見,以莊依波的性子未必會跟申望津說什麽,可是申望津此時此刻的態度,已經說明了就是來向他發難的!
一時間,莊仲泓看看莊依波,又看看申望津,頓了片刻,才有些尷尬地笑道:“依波從小學樂器,學跳舞,的確從來沒有碰過這些家務事。我和她媽媽就這一個女兒,自然是拿她當掌上明珠,自然舍不得讓她遭一點罪。”
說著,他目光又落到莊依波臉上,微微歎息了一聲道:“當父母的,哪有不愛自己的子女的,即便一時半會兒有什麽爭執,那也都是小問題,對不對,依波?”
聞言,莊依波與他對視片刻,終於緩緩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申望津坐在旁邊,卻隻是冷冷勾了勾唇。
莊仲泓和韓琴也算是有眼力見的人,自此一直到吃飯,都再沒有提過注資入股的事,隻閑談一些莊依波的童年趣事。
申望津神情淡淡地聽著,偶有應聲,卻都不是從前溫和帶笑的態度了。
總之這一餐飯,對於莊仲泓和韓琴來說,實在是有些如坐針氈。
晚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韓琴借著洗手的機會將莊依波拉到了旁邊。
“是不是你跟申望津說什麽了?”韓琴開門見山地問道。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你爸爸今天是對你動手了,但他也隻是一時衝動。”韓琴說,“總之你別忘了我們才是一家人,難不成因為那一巴掌,你還記恨起你爸爸來了?”
“我沒有。”莊依波低聲道。
“那這一晚上,申望津話裏話外冷嘲熱諷的是什麽意思?”韓琴說,“他這是把我們當成敵人來對待了?出現這樣的狀況,你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嗎?”
莊依波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又或者,他們希望她做什麽。
她都已經這樣了,其實有些事、有些話,做起來、說出來又會怎麽樣呢?
可是偏偏,她就是做不到。
如今所經曆的一切,已然讓她將尊嚴放到了最低——
若是再低一些,再低一些……
不能再低。
也沒得再低。
……
這天的晚餐算得上是不歡而散,夜裏,莊依波洗完澡,對著鏡子裏自己那張還隱約有一絲痕跡的臉看了又看,終於還是貼了張麵膜上去。
等到她敷完麵膜走出衛生間,申望津正好推門而入。
她臉上的痕跡明明已經很淡了,申望津卻還是隻看著她的臉。
她微微避開他的視線,轉身就回到了床上。
然而避得開的是視線,避不開的,卻是這個人……
其實在她看來,這天晚上跟平常沒什麽區別,可是中途,申望津卻停了下來,托起她的下巴來,盯著她看了又看。
“你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樣。”他撫著她的臉,“怎麽,有話想跟我說?”
第1324章 祈求
莊依波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的每天晚上,這個時候都是難捱又不適的,隻不過她閉上眼睛,在心裏一遍遍地彈奏那些自己熟悉的曲子,再怎麽不適,終究會過去。
可是此刻,在這樣的時候,他居然停了下來,並且跟她說起了話。
一瞬間,她就羞恥慌亂到了極點,想要努力擺脫此時此刻的情形。
可是她能怎麽擺脫呢?
眼前這個人牢牢掌控著她,她根本無處可逃。
最終,她隻是伸出手來,緊緊抓住了自己身下的枕頭。
至於他說了什麽,問了什麽,已經完全消失在她遊離的神思之外。
申望津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欣賞著她神情之中的每一絲變化,末了,才緩緩低下頭來,幾乎抵著她的鼻尖,再度低聲開口道:“回答我。”
她幾乎屏息凝神,有些發怔地看著近在眼前的這張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申望津看著她這個模樣,到底是難按捺,低頭就又封住了她的唇。
……
一直到結束,莊依波也沒想起來他先前究竟問了什麽問題,可是偏偏結束之後,他仍舊霸著她不放。
“想起來沒有?”申望津將她攬在懷中,指腹緩緩撥過她的唇,“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莊依波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片刻之後,她卻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眼神頓時變得有趣起來,“真的沒有?”
“沒有……”她低低回答了兩個字,便忍不住伸出手來推了推他,“我想去衛生間。”
申望津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鬆開她,靠在床頭看著她起身走向衛生間,唇角始終帶笑。
莊依波進了淋浴間,打開噴頭衝洗身體。
細密的水簾之下,她忽然就想起今天韓琴跟她說的話,隨後也反應了過來,申望津想要從她這裏聽到什麽。
他想聽到她的祈求。
無論是祈求他注資莊氏,還是祈求他不要跟莊仲泓生氣。
就像她之前那段時間總是提的那些無理要一樣,不管提什麽,隻要她提了,就是他想聽的。
原來這些天,他一直想聽到她說的話,就是這個。
莊依波緩慢地衝洗完身體,再回到臥室的時候,申望津正倚在床頭打電話。
大概是有關什麽商業決策的事,她也不多聽,很快回到自己的那一側,在床上躺了下來。
等到申望津打完電話,她早已閉上眼睛,如同睡去。
申望津轉頭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輕輕哼笑了一聲。
莊依波卻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安穩沉睡著。
到了第三天,莊依波接到韓琴的電話,被召回了莊家。
難得的冬日晴天,下午兩點的陽光正好,莊家別墅內的氛圍卻是截然相反的。
莊依波進門的時候,莊仲泓和韓琴各自坐在客廳的一張沙發裏,臉色都很不好看。
聽見聲音,兩個人同時抬頭看向她,臉色瞬間又陰鬱了幾分。
“申望津的助理剛剛打電話來,說注資莊氏的事情,他們不會再考慮了。”韓琴看著她,冷冷淡淡地開口道,“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第1325章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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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依波多多少少猜到了自己被叫回來的原因,隻是並不確定,聽到韓琴這麽說時,還是控製不住地愣怔了一下。
眼見她這個神情,韓琴瞬間就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你又要說你不知道是吧?”
莊依波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終於低低開口道:“我的確不知道。”
韓琴聞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於控製不住地冷笑起來,隨後她便轉頭看向了臉色鐵青的莊仲泓,道,“你看到了?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你還指望她能給你帶來什麽希望?事實證明呢?她能給我們帶來的除了災難、除了厄運,還能有什麽?”
莊依波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落到韓琴臉上,可是韓琴卻再沒有多看她一眼,扭頭就上了樓。
客廳裏一片靜默。
莊仲泓依舊靜坐在沙發裏,而莊依波依舊站在客廳的另一端,久久不動。
良久,莊仲泓終於緩緩起身,走到了莊依波麵前。
“依波。”他低低喊了她一聲,“那天對你動手的事情,爸爸跟你道歉——我真的是昏了頭才會動手,你是不是還在怪爸爸?”
莊依波目光微微凝滯,卻隻是緩緩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怪爸爸,那你有沒有跟望津說過?”莊仲泓說,“你有沒有跟他說,爸爸不是有意的,你也沒有生氣?”
“爸爸。”莊依波輕輕喊了他一聲,“如媽媽所言,我們才是一家人,我們之間的事情,為什麽要向一個外人交代?”
“因為他因為這件事情遷怒於我!”莊仲泓低聲喊了起來,“因為這件事情他才決定不注資莊氏!你明白嗎!”
莊依波聞言再度怔住。
莊仲泓看著她,繼續道:“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你必須要跟他說清楚。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約他來家裏吃飯,我們好好把事情說清楚。”
眼見莊依波還在發怔,莊仲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聲道:“依波,這件事對爸爸、對莊氏很重要,否則我和你媽媽也不會一再跟你提及這件事——你之前不放在心上,爸爸不怪你,可是這一次,你要是再不幫忙,爸爸可能就會被踢出董事會了。rg依波,你也是莊家的一份子,難道你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出現嗎?”
莊依波終於回過神來,緩緩垂了眸,才又道:“隻是約他來家裏吃飯嗎?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以——”
“我讓你跟他說!”莊仲泓忍不住再一次吼了出來,“我讓你跟他說那些話,你是聽不懂,還是故意裝傻氣我?”
“如果我說,我做不到呢?”莊依波低低道。
那一瞬間,莊仲泓怒上心頭,與此同時,右手就控製不住地舉了起來——
也是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上一個巴掌帶來的後果,因此那隻手遲遲沒有落下。
正在這時,樓上忽然傳來韓琴的聲音:“讓她走!從今往後,我們就當沒養過這個女兒!反正她也不拿這裏當家,不拿我們當父母——反正,我們唯一一個女兒,早就已經被人害死了!”
莊依波心頭重重一震,緩緩抬眸看向樓上,卻隻對上韓琴陰沉憤怒到極點的視線。
她呆了片刻,抬手抹了抹眼睛,扭頭就走了出去——
……
司機一路將莊依波送回了申望津的別墅,而莊依波一路上都處於失神的狀態,直到車子停下,她也沒回過神。
“莊小姐,到家了。”司機說。
莊依波這才回過神,抬眸看了一眼前方這幢陌生的建築。
司機居然跟她說,到家了……
或許吧,或許她從今往後,就真的隻能拿這裏當家了吧?
又呆滯許久之後,莊依波終於推門下車,走進了屋子裏。
她出門的時候申望津不在,這個時候,他卻已經回來了,不知為何,他正坐在鋼琴麵前,拿一隻手指胡亂地按著琴鍵。
聽著他指間傳來的淩亂音節,莊依波緩步走到了他身後。
聽到腳步聲,他也沒有回頭,隻是道:“回來了?”
莊依波站在他後麵,沉默許久之後,忽然緩緩開口道:“你能不能幫幫我爸爸?”
聽到這句話,申望津彈跳的手指微微一頓,再次落到琴鍵上時,他唇角緩緩勾起了笑意。
終於。
第1326章 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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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望津沒有回頭,隻是直接伸手拉住了她,將她也拉到了琴凳上,與他並肩而坐。
“彈一首曲子吧。”他說,“就彈……那首你以前經常彈的《少女的祈禱》。”
莊依波微微一怔,似乎是沒想到他會知道曲子的名字,卻還是點了點頭,隨後緩緩將手指放到了琴鍵上。
他說這首曲子她以前常彈,可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在申家的時候,是抱著怎樣的心境彈這首曲子的。
她隻能努力著,嚐試著,找到最適合這首曲子的節奏……
可是卻還是失敗了。
因為當她彈完最後一個音符,申望津緩緩按住了她的手。
“不一樣了。”他說。
莊依波聞言,靜默片刻,緩緩垂眸之後,才低低開口道:“其實都是一樣的彈法。”
“一樣嗎?”申望津伸手從琴鍵上滑過,“都說音樂是有靈性的,什麽樣的心境,就會奏出什麽樣的曲子……原來是真的。”
她指尖控製不住地縮了縮,下一刻,卻又被他握住。
他舉起她的手來,放到眼前看了看,隨後視線才又落到她臉上,緩緩笑了起來,道:“那是不是解決了莊氏的問題,你心情就能變好一點?”
莊依波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如果是這樣……”申望津忽然將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之後,轉頭就看向了樓上的方向,“沈瑞文!”
很快,沈瑞文應聲而來,“申先生,有什麽吩咐?”
“注資莊氏的事情,你籌備起來,越快越好。”申望津說。
沈瑞文聽了,忍不住先看了莊依波一眼,隨後才道:“好的,我這就去辦。”
申望津又囑咐了幾句其他注意事項,沈瑞文一一答了,很快就轉身籌備去了。
申望津這才又回轉頭來,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莊依波,“現在,要不要再彈一遍?”
莊依波安靜地與他對視著,片刻之後,卻輕輕抿了抿唇,低聲道:“明天再彈可以嗎?我今天……可能狀態不太好。rg”
申望津聽了,卻隻是看著她,“再說一次?”
說這句話時,他不是帶著不滿、慍怒,反而是帶著一絲期待一般……
莊依波怔忡著,果真張口重複了一遍:“明天再彈可以嗎……”
她話剛說到一般,申望津忽然就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了她的臉。
她並沒有說太多話,臉上也並沒有什麽笑容,可是他就是莫名覺得,眼前這張臉,突然就多了一絲生氣和靈動,再不是此前那時時刻刻無波無瀾的狀態。
雖然這離他想要的還差很遠,不過眼下看來,似乎已經很令人欣喜和滿足了。
他控製不住地低笑出聲來,而後緩緩湊近她,“這樣大好的時光,不彈琴,那要做點什麽?”
她再度垂了眼眸,微微避開他的視線。
然而,還沒來得及徹底將自己藏起來,申望津就已經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後湊上前來,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一如既往,軟得不像話,這一回,卻仿佛還多了幾絲清甜。
前所未有的甜。
……
翌日清晨,臥室。
冬日稀薄的晨光透過白色的薄紗透進來,莊依波被申望津攬在懷中,吻得近乎迷離。
從昨日到今晨,他仿佛是吻得上了癮,這短短十餘個小時,已不知如同多少個輪回。
終於,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莊依波無力伏在他肩頭,任由他滾燙的呼吸掠過自己頸間。
下一刻,門外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
這已經是今早的第三回,伴隨著沈瑞文為難的聲音:“申先生,歐洲那邊的視頻會議,不能再拖了……”
這一回,申望津終於給了他回應:“知道了。”
隔著門,莊依波仿佛都能聽到沈瑞文鬆口氣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動,申望津的手再度攬上了她的腰身,“餓壞了沒?先起床吃早餐。”
“不想吃。”她低低回答了一句,“想睡覺。”
他捏著她的下巴,低笑了一聲道:“吃飽再睡。”
她似乎有些懨懨的,卻還是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便是這份不情不願,申望津也隻覺得看不夠,低頭又一次吻上了她。
第1329章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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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模樣,比起之前鬱鬱寡歡、麵無表情的時候實在是好了太多,見狀,韓琴又拉起了她的手,道:“終於想通了是不是?”
莊依波緩緩垂了眼眸,沒有回答,隻仿佛是害羞一般。
韓琴這才又道:“你想通了就好,雖然你們曾經的身份是有些尷尬,但那畢竟都已經過去了。現如今,遇上一個長情的男人不容易,更何況還是一個有能力有才幹的男人,你也要懂得珍惜才是。”
莊依波又點了點頭,才緩緩開口道:“媽媽放心,我會的。”
韓琴聞言,忍不住又深看了她一眼,隨後才又笑了起來,拉著她走回了人群之中。
正跟幾位商界人士聚在一起聊天的申望津正好回頭找她,見她走過來,便朝她伸出了手。
莊依波微笑著上前,將自己的手放進了他的手心之中。
會場入口處,霍靳西攜慕淺而來,兩人挽手步入,才跟麵前的一個人打過招呼,一抬眼,慕淺就看到了不遠處的莊依波。
慕淺不由得便微微凝了眼眸,直瞅著那個方向。
霍靳西順著她的視線一看,轉頭跟她對視一眼,很快便帶著她向前走去。
“依波!”走到近處,慕淺便喊了一聲。
回過頭來的瞬間,莊依波臉上的神情分明是微微凝了一下的,可是下一刻,她很快又恢複了笑顏,“霍太太。”
申望津很快也轉過頭來,看見來人,微笑著打了招呼:“霍先生,霍太太。”
見到霍靳西,周圍頓時又有許多人主動上前,一時間,這裏便成了整個會場裏最熱鬧的區域。,yshuge,
慕淺隨著霍靳西跟幾個熟人簡單打過招呼,便又看向了莊依波,笑道:“我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還想著這裏肯定很無聊,早知道我就早點來了……你今天的妝容很好看哎。”
“霍太太謬讚了。”莊依波輕聲道。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慕淺說,“也是你今晚豔壓群芳,申先生才這樣紅光滿麵啊。”
聞言,申望津微微轉頭,拿手中的杯子敬了慕淺一下,道:“我還擔心今晚會冷落了她,現在有霍太太在,我也就安心多了。”
“那你盡管安心吧。”慕淺伸手拉了莊依波,道,“我們去旁邊說話。”
她拉著莊依波走向旁邊的酒水台,給自己挑了杯紅酒,莊依波則拿了杯香檳。
慕淺輕輕和她碰了碰杯子,才又開口道:“你今天晚上,真的不太一樣。”
莊依波聞言,隻是笑笑,仿佛並沒有多餘的話跟她說。
慕淺不由得微微呼出一口氣,才又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閆濤也來了?他最近正在跟一名女星傳緋聞,正是被八卦記者追訪的對象。”
莊依波聽了,隻輕輕應了一聲。
“八卦記者無孔不入的。”慕淺看著她,道,“尤其是申望津這樣的新鮮麵孔,落入他們的鏡頭,必定會將他的底細查個清楚。”
莊依波似乎聽懂了她想說什麽,喝了口香檳之後,緩緩點了點頭。
見她這樣的反應,慕淺又試探著問了一句:“在這方麵我還有些人脈,倒是可以阻止他們亂發表些什麽東西——”
“不用。”莊依波淡淡一笑,才又開口道,“我明白霍太太你的好意,隻是……我既然已經來了這裏,其他那些,便都已經不重要了。”
第1331章 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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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依波不防他突然有此舉動,微微仰頭往後一避,唇角卻還是隱約帶笑的模樣。
見此情形,申望津一伸手,直接將她拖入懷中,捏住她的下巴,不顧前方還有司機和沈瑞文在,低頭便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申望津的公寓位於繁華的金絲雀碼頭區,窗外便是泰晤士河,奢華到了極點。
然而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窗外的河景與城景,便已經被申望津拉到了樓上的臥室裏。
這一天的申望津格外興奮。
這種興奮在路上就已經毫不掩飾,進了房之後,他更是將自己的興奮展現得淋漓盡致。
莊依波根本沒得對抗。
原本在這方麵她就生疏,即便是如今她已經不反抗、不排斥,甚至偶爾還會主動迎合,卻依舊隻能算是個新手。
與他比起來,她那點淺薄的經驗,完全不夠用。
旅途的勞頓加上這一通折騰,很快她便控製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申望津衝了個涼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時,她已經裹在被子裏陷入了熟睡。
房間連窗簾都沒有拉,雖然天氣有些陰,卻已經有明亮的光線透過落地窗射進來。
而她卻絲毫不受影響。
明明以前是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的人,睡眠神經脆弱到不堪一擊,這會兒在這樣陌生的、明朗的環境之中,她卻可以安然熟睡。
申望津緩緩在床邊坐了下來,隻是盯著她的睡顏。
發生這樣的變化,他不是察覺不到。
其實就是從她向他提出請他注資莊氏開始,她漸漸開始有了轉變,這種轉變很明顯,也並不算小。,yshuge,
隻是這樣的變化是他喜歡看到的,況且這幾天時間,她神情一天比一天明亮,性子一天比一天活潑——
既如此,他又有什麽可探究?
申望津微微勾了勾唇角,低下頭來,在她熟睡的臉頰上輕輕一吻,這才換衣服下了樓。
此次來倫敦是為了公事,半個小時後他就有一場會麵,而沈瑞文已經在樓下整裝待發。
見他準時下了樓,沈瑞文神情微微一鬆,很快拿上公事包準備出發。
打開大門的瞬間,申望津卻忽然頓了頓,回頭又朝樓上看了一眼。
“申先生?”沈瑞文低低喊了他一聲。
申望津應了一聲,這才又開口道:“吩咐管家過來準備晚餐,隨時待命。”
沈瑞文聽了,很快明白過來他這是要在公寓裏安排個人的意思,隻是這人的作用,顯然不僅僅是為了準備什麽晚餐——
哪怕這幾日以來,莊依波乖巧聽話,與他之間的關係也愈發親密,他還是不放心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公寓裏。
哪怕隻是萬一……萬一他隻是離開兩個小時,回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怎麽辦?
雖然在沈瑞文看來,這樣的萬一其實不太可能會發生。
莊依波既然向他提出請他注資莊氏,那就是她低頭了、認輸了,與此同時,莊氏也成為了申望津手中最有力的籌碼。
這樣的情形下,她更沒有可能逃離了。
沈瑞文心頭雖然這樣想,可是卻始終沒有說什麽,從容按照申望津的吩咐去做了。
第1332章 睡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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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依波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房間裏安靜極了,窗外卻是光怪陸離的繁華都市,像極了結界內外的兩個世界。
她緩緩從床上坐起來,裹了件睡袍打開門往樓下走去。
樓下燈光透亮,卻不見人。
待莊依波下了樓,眼前才突然出現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禮貌而優雅地跟她打招呼:“莊女士,晚上好。”
這樣頂級的公寓自然是配備有管家服務的,她隻見到這個管家,那說明申望津這會兒應該不在。
莊依波也不多問什麽,簡單跟他交談了兩句之後,便直接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很快有人送了晚餐上來,管家一一幫她布好,莊依波倒的確是餓了,坐下便很快吃了起來。
主菜剛剛擺上來,她正準備動刀叉,門口突然傳來聲音,抬頭看時,便正好看見申望津帶著沈瑞文回來。
沈瑞文一見到她便迅速回避了,申望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頓之後,才緩步走上前來。
“這麽早就醒了?”他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道,“還以為你會多睡一會兒。”
“可能是肚子餓了吧。”莊依波說,“不填飽肚子有些睡不著——你要吃嗎?”
申望津緩緩搖了搖頭,就坐在椅子裏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她依舊裹著那件睡袍,從容自得地吃著一道道精致的西式美食,姿態仍舊是優雅的,襯著身上那件睡袍,卻實在是有些不搭。
申望津伸出手來,緩緩按了按眉心。
“你累啦?”莊依波看見他的動作,不由得問道,“我還想吃完東西出去逛逛呢。r g”
申望津靠在椅背上,淡淡一笑,道:“有什麽好逛的?你以前在這邊上了那麽幾年學,該逛的地方都逛得差不多了吧?”
“可是也隔了好幾年了啊。”莊依波說,“想看看以前熟悉的那些地方有沒有什麽變化。”
“多得是時間。”申望津看著她,緩緩道,“何必急在這一時?”
莊依波聽了,抬眸迎上他的視線,仿佛是得到什麽暗示一般,點了點頭道:“好啊。”
申望津隨即就站起身來,“我上樓等你。”
莊依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麵前的盤子,說:“我還有甜品沒吃呢。”
申望津又看她一眼,沒有說什麽,徑直上了樓。
到底莊依波也沒吃那最後一道甜品,上樓之後,申望津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正坐在床頭看文件。
莊依波走進衛生間,洗了澡再出來時,身上還是先前那件睡袍。
申望津一抬頭,看見她身上那件睡袍,目光不由得又凝了凝。
沒過多久,莊依波那件睡袍就直接被他撕成了兩半。
“喂……”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道,“我的衣服……”
話音未落,兩半睡袍已經淒淒涼涼地躺到了地上。
“我的睡袍招你惹你了?”莊依波問,“這件是我最舒服的睡袍了……”
“這件衣服不好。”申望津說,“以後不要再穿。”
莊依波緩緩偏轉了頭,看向了地上那件睡袍。
真的是普通到極點的睡袍,既不誇張也不暴露,所以,究竟是哪點不如他的意了?
第1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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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這件睡袍惹上的意外,在倫敦,他們整體上還是過得非常愉快的。
來了這邊之後,申望津不再像桐城那樣悠閑輕鬆,仿佛有數不完的會要開,數不清的公事要忙。
而他每天出門去公司開會之後,莊依波的時間就空閑了下來,申望津給她配了一名司機,每天讓管家給她製定出行遊覽路線,將她的時間也安排得井井有條。
事實上以莊依波對倫敦的熟悉程度,她並不需要管家為她安排什麽,也可以找到足夠消磨時間的活動。
所以,在按照管家給出的路線打發了兩天時間過後,莊依波給自己重新製定了一些計劃。
司機對她給出的路線顯然是有些疑慮的,隻是到底也沒有多說什麽,按照她的安排行進著。
當天申望津自然就知道了她的安排,隻是並沒有說什麽,晚上就當著莊依波的麵吩咐管家一切按照她的喜好來處理。
事實上莊依波的喜好跟管家安排的也沒差多少,照舊是逛博物館、看歌劇、聽音樂會等活動,隻不過聽什麽看什麽都由自己選擇和安排,也算是有了自由度。
周日的下午,申望津難得得了空閑,而莊依波那時候正在外麵,他便直接從公司去匯合她。
很快他就抵達了牛津街,看到莊依波的時候,她正站在一處街頭賣藝的點位前。
那是一男一女的雙人組合,男人彈吉他,女人唱歌,唱的正是一些風靡全世界的流行歌曲,吸引著來自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遊人。r g
在遊人如織的牛津街,這樣平平無奇的賣藝人其實並不會有多少人關注,這對男女麵前最多也就不超過十個人,大多都是聽幾句就又離開了,偏偏她立在那裏,任憑身前身後人來人往,隻有她一動不動地站著,仿佛聽得入了迷。
申望津緩步上前,一直走到了她身後,莊依波也沒有察覺。
申望津就那麽站在她身後,靜靜地陪她聽了一會兒。
在他看來,這樣的音樂雖然好聽,但似乎,並不應該是她喜歡的。
又一曲結束之後,那對男女很快朝他們微笑點頭致意,莊依波正準備打開手袋拿錢,旁邊忽然就遞過來一張英鎊。
她回轉頭,對上申望津的視線之後,隨後很快接過那張紙幣,放到了賣藝人麵前的錢箱裏。
賣藝人用音樂向她致敬,她緩緩退回到先前所站的位置,似乎還不打算離開。
“有這麽好聽嗎?”申望津伸手圈上她的要,沉聲問道。
她微微一笑,回轉頭看向他,道:“還不錯啊,挺好聽的。”
申望津聽了,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握了她的手往外走,“晚上不是訂了歌劇的票嗎?哪一場?”
“《魔笛》。”莊依波回答。
“那時間也差不多了。”申望津說,“吃過晚餐,正好。”
兩個人一起去餐廳吃了晚餐,隨後便來到了大劇院。
《魔笛》這樣的著名劇目上演,歌劇院聽眾滿座,個個聽得聚精會神。
可是莊依波卻在這樣的環境中……睡著了。
第1334章 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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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望津是在她靠到他的肩膀上時,才意識到的這一點。
他緩緩轉頭看向她,她早在不知什麽時候闔上了雙眼,纖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地顫動,分明已經是熟睡的狀態。
而他猶不能相信一般,靜靜地盯著她看了許久。
這許久的時間裏,她始終安穩熟睡著,絲毫不受周遭環境的影響,無論音樂和歌唱曲目如何變化,她眼睛始終未曾睜開。
直到演出結束。
全場掌聲雷動的時刻,莊依波如同受驚一般,猛地從他肩膀上直起身,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沒緩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才轉頭迎上了申望津的視線。
意識到自己失態,她輕輕聳了聳肩,緩緩垂下了眼。
“這可是你自己挑的劇目。”申望津說,“我以為是你喜歡的。”
“我以前沒看過這場。”莊依波說,“看見在演出,就想著來看看咯。”
“結果大失所望,所以睡著了?”申望津問。
“也沒有失望。”莊依波說,“隻是跟以前感覺不太一樣。”
申望津繼續問道:“哪裏不一樣?”
“不是歌劇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以前看歌劇的時候會聚精會神地聽,不過今天,我很放鬆。”莊依波說,“隻是沒想到放鬆得過了頭,居然會睡著了……”
說到這裏,她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輕笑了一聲,道:“不過睡得還挺香的,好像也值了。”
申望津聽了,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莊依波頓了頓,轉頭朝周圍看了看,不由得低聲道:“我不會睡著打呼了吧,影響你觀賞了?”
申望津聞言,隻淡笑了一聲,隨後就伸出手來握住她,起身離開了劇場。
回去的路上他也沒怎麽說話,偶爾因為工作上的事情通電話,偶爾用手機回複郵件,偶爾看著窗外。
莊依波也沒有打擾他,自己用手機搜索著一些被她錯過的這場歌劇的相關信息。
回了公寓,申望津便回書房處理自己的事去了,莊依波則坐在樓下的沙發裏,繼續看自己沒有看完的資料。
沈瑞文從書房走下來,看見坐在沙發裏的莊依波,不由得問了一句:“發生什麽事了嗎?”
莊依波從手機上抬頭看向他,“沈先生,你在跟我說話嗎?”
沈瑞文看著她,道:“申先生心情好像不太好,我以為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沒有啊。rg”莊依波回答道,“我們一起看了歌劇,隻不過……我中途不小心睡著了……”
沈瑞文聞言,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看著她重複了一句:“你睡著了?”
莊依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確實很失禮對不對?”
沈瑞文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一般,連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可能莊小姐是這幾天太累了,或許是該好好休息休息,放鬆一下。”
莊依波聽了,隻是淡淡一笑,道:“也許吧。”
可事實上,她有什麽可累的呢?每天無非是吃吃逛逛,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福氣,對她而言也是一種享受,哪裏就會累到在歌劇演出時睡著呢?
莊依波自己也沒想明白,也懶得多想什麽。看完手中的資料後她便準備上樓洗澡,走到樓梯口時看見窗邊的那架鋼琴,卻又忽然改變了主意。
她走到鋼琴前坐下,打開琴蓋,閉上眼睛,微微深吸一口氣後,才將雙手放到琴鍵上。
很快,一首似曾相識的曲子從她指尖流淌出來。
樓上書房,申望津原本正擰眉看著手中的文件,忽然聽到鋼琴聲,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頓,隨後緩緩抬起了頭,凝神細聽。
曲子很熟,並不是什麽經典的鋼琴曲,然而他聽的其他歌曲也少之又少——
申望津凝神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街邊聽到的那段演唱。
是了,莊依波所彈奏的,就是今天下午那對賣藝的男女所唱的曲子。
申望津靠在椅背上,凝神細聽起來。
不得不說,以她的鋼琴造詣,演奏這樣的流行曲目,仿佛賦予了整首曲子新生。
至少入耳之時,產生的是愉悅的享受。
申望津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曲畢,莊依波又彈起了另一首曲子。
這首歌他完全不熟,卻也聽得出仍舊是流行音樂,隻是依然是不同的。
或許是因為鋼琴,又或許,是因為她。
等到莊依波一連彈完幾首曲子,起身準備上樓之際,才發現申望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了樓,就倚在樓梯口靜靜地看著她。
莊依波不由得微微一頓,才上前道:“我打擾到你了?”
他卻隻是緩緩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
莊依波先是一怔,片刻之後,便微微笑了起來。
雖然他仍然沒有多說什麽,可至少看上去,心情已經好了起來。
也是神奇。
第1335章 他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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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依波不知道申望津心情的高低起伏從而何來,也不去深究什麽。
過了這天晚上,她仍舊按照自己的節奏,用自己的方式消磨著時間。
她在倫敦求學數年,舊時也有不少好友,申望津忙起來的時候便常常顧不上她,便讓她約以前的朋友見麵聊天,她答應著,卻是一個人也沒有約,每天照舊一個人閑逛。
申望津對此似乎也沒有什麽意見,一切似乎又恢複了正常。
然而,在某個下午,莊依波走進一家服裝店後,有些事情似乎又開始發生變化。
那是一家風格比較新潮的店,是從前的莊依波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風格,可是那天下午她走到那家店門口,不知怎麽就駐足良久,直到裏麵的店員邀請她進店。
這一進去,她便購入了好幾件服裝,雖然相對而言已經是店內最低調的款,但是對她而言,已經與往日的風格大相徑庭。
她逛完街回到公寓的時候申望津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裏打電話,莊依波回到臥室整理今天下午買的東西時,申望津推門而入,正好看見她掛起來的幾件衣服。
那一瞬間,申望津似乎是頓了一下,隨後才微微擰了眉道:“這是什麽?”
“衣服啊。”莊依波一邊回答著他,一邊將手中的衣服貼到了自己身上,“好看嗎?”
申望津聞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確認她剛才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莊依波察覺到什麽,看著他道:“不好看嗎?”
“對,不好看。”申望津直截了當地回答,“為什麽會買這樣的衣服?”
“新鮮嘛,想要嚐試一下。”莊依波一麵收拾著手中的東西,一麵道,“我覺得還挺好看的呀。”
“不適合你。”申望津說,“你想要買衣服,明天讓人送過來給你挑。”
莊依波聞言,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幾件衣服,不由得微微一頓。
第二天,果然就有各大品牌的工作人員送來了一大批衣物首飾供她挑選。
莊依波坐在沙發裏,看過一輪又一輪的款式介紹之後,忽然就控製不住地笑了笑。rg
送到她眼前的這些衣物,總結起來,通通都是端莊優雅的款式,也通通都是她從前的風格款式,亦或者,是他會喜歡的款式……
“莊小姐喜歡這一係列是嗎?”見她笑起來,該品牌的工作人員立刻道,“那需要留下這幾款嗎?”
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回答,公寓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管家前去查看,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有些遲疑地走回到莊依波麵前,“莊女士,大堂裏有一位女士,說是您的朋友,來找您的……”
莊依波聞言,不由得一怔。
她的朋友?她的什麽朋友會知道她住在這裏?
莊依波有些疑惑地站起身來,跟著管家走到門口,看見可視門鈴裏的人時,整個人忽地僵了僵。
因為她看見的人,竟然是千星!
一瞬間,莊依波臉上的神情都微微僵住了,哪怕明知道視頻裏的千星看不見她,她的視線也控製不住地遊離起來,仿佛是想要逃脫。
“依波?依波?”千星的聲音卻也從視頻裏傳了出來,“你聽得見我說話吧?我都已經到這兒了,難道你還要把我拒之門外?”
許久之後,莊依波終於緩緩呼出一口氣,轉頭吩咐了管家一句,管家便立刻下樓接人去了。
幾分鍾後,千星就進入了這間奢華的公寓。
一進門,她便快步奔向了坐在沙發裏的莊依波,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仔細端詳起了自己麵前這個人。
莊依波頓了頓,才緩緩笑了起來,看著她道:“千星,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就突然過來了?”
千星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冷笑了一聲,道:“你幾乎連消息都不回複我了,那我能怎麽辦?除了親自上門找人,我還有別的機會跟你交流嗎?”
莊依波聽了,連忙握住她的手,道:“千星,倫敦和桐城有時差啊,有時候我隔很久才看到你的消息,想回複的時候又怕打擾到你,所以我才——”
“莊依波,你是不是忘了你答應過我,你永遠不會對我說假話?”千星彎下腰來,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
莊依波聞言,有些發怔地跟她對視了許久,才又緩緩笑了起來,轉頭看了看周邊的人和事,輕聲道:“如你所見,我很好啊。”
千星又靜靜看了她片刻,卻緩緩搖起了頭。
第1336章 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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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也看不懂究竟莊依波現在是什麽態度。
可是她知道,以她認識的莊依波來說,現在的她,怎麽都不可能好。
所以她不懂,她看不明白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哪怕她始終微笑著對她說,自己過得很好。
兩個人正有些僵持的時刻,大門打開,申望津回來了。
千星驀地站直了身子,看向了從門口進來的男人。
申望津見了她,卻是絲毫驚訝的神情都沒有,仿佛一早就已經得到消息她會出現一般,微微挑了挑眉,道:“宋小姐,稀客。”
千星微微擰了眉看著他,片刻之後,才冷冷扯了扯嘴角,道:“的確是很久沒見了。”
申望津接過管家遞過來的熱毛巾,一邊擦著手一邊道:“你自己來的倫敦嗎?霍醫生沒有陪你?”
“他沒時間啊。”千星說,“可是我實在太想知道我朋友發生什麽事了,所以趁著放假趕過來看看——”
申望津放下手中的毛巾,緩步走上前來,來到莊依波身後,扶著她的肩膀坐下,一伸手就將她攬進了自己懷中,低笑了一聲,道:“那你現在見到了,還滿意嗎?”
莊依波靠在申望津懷中,原本似乎是想要微笑的,可是迎著千星的視線,她臉上的神情不知為何就僵了一下,隻露出一個不是很自然的笑容。
千星清晰地將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看在眼中,臉色愈發沉凝。
申望津轉頭看了看還在旁邊站著的各大品牌工作人員,這才又道:“怎麽,還沒挑好自己想要的嗎?還是這些品牌你都不喜歡?那換一批?”
“不用。”莊依波輕聲道,“都挺好的,我很喜歡。”
申望津低頭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吧。”
這話一出,旁邊站著的品牌方紛紛向申望津道謝,留下自己送過來的衣物首飾,很快告辭了。
而千星坐在旁邊,看著琳琅滿目的衣服和飾品,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看了場什麽戲。
管家正吩咐人將東西送進莊依波的衣帽間,申望津則又一次轉頭看向了千星,道:“宋小姐定好住處了嗎?”
“沒有。”千星平靜地回答道。
莊依波聞言,神情不由得又是微微一變。
“如此,宋小姐不嫌棄的話,不如就住在這裏。rg”申望津說,“反正有空出來的房間,你和依波也有段時間沒見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工作忙,平常沒太多時間,正好你來了,也可以陪陪她。”
“好啊。”千星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隨後轉頭看向莊依波,道,“依波,你高興我住在這裏嗎?”
莊依波緩緩抬眸看向她,略頓了頓,才終於緩緩笑了起來,“你這是問的什麽問題?你來,我當然高興——”
“那最好了。”千星說,“我的確又很多很多話,想要聽你說。”
莊依波聽了,仍舊隻是淡淡一笑。
申望津視線落在她略顯不自然的神情上,隻勾了勾唇角,沒有說什麽。
隨後莊依波就要站起身來,道:“既然你要在這裏住,那我去幫你準備準備——”
申望津卻一伸手拉住了她,淡淡道:“你糊塗了,這些事也用你做?”
“千星不一樣嘛。”莊依波看著他,輕笑道,“我就想親自給她準備。”
說完她就匆匆走向了客房的方向,可是她剛剛進去,千星也跟了進去。
沒兩分鍾,莊依波就又從客房走了出來,說是要回主臥去取一些東西。
千星一路跟著她,原本都要跟著她進主臥了,可是一到門口,看見大床上放著申望津的衣物,她頓時意識到申望津正在房間裏,立刻轉身就又下了樓。
莊依波見千星沒有再跟進來,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反手關上了門。
申望津正從衛生間裏走出來,一眼看見她關門的這個動作,不由得低笑了一聲。
莊依波身體微微一僵,隨後才回頭看向他。
申望津整理著剛換的衣服,緩步走到她麵前,“怎麽了?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她一來,怎麽你反倒害怕起來了?”
“才沒有。”莊依波回答,“她來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害怕?”
“真的沒有?”申望津問。
“沒有。”莊依波迎著他的視線,坦坦蕩蕩地回答。
申望津聽了,又靜靜看了她片刻,然而她神情清冽,坦蕩無畏,仿佛她說的都是真話。
仿佛,剛才她在千星麵前的緊張和無措都是錯覺。
申望津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就低下頭來,緩緩親上了她的唇。
“既然都進來了,那不如,就做點別的事消磨時間吧。”
第13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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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星在樓下等了很久。
莊依波說她是去房間給她拿東西的,可是也不知道她是要拿什麽,竟然半個多小時還沒下來。
千星如坐針氈,來來回回走了幾次,還有一次終於忍不住跑上了樓,卻隻看見緊閉的房門,無奈又隻能下了樓。
倫敦時間晚上六點,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這個時間,國內是淩晨兩點,誰會給她打電話?
千星心裏一動,連忙抓過手機,看見霍靳北的名字,連忙就接了起來,“現在幾點鍾啊?你怎麽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不睡覺了嗎?”
電話那頭,霍靳北的聲音平穩而清晰,“剛剛被叫起來收完兩個急診病人,看看時間,想著你應該還沒睡。見到依波了?”
千星看了看眼前那段空蕩蕩的樓梯,緩緩道:“見到了……也跟沒見到一樣。”
“她還是躲著你?”霍靳北問。
千星應了一聲,隨後道:“你敢相信嗎?之前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她躲著我,現在我跟她就在一個房子裏,她居然照樣可以躲著我——”
“越是這樣,越說明她不對勁。”霍靳北說,“你別太著急,反正有的是時間,好好陪陪她,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想啊。”千星嘟囔道,“可我現在連她人都見不到——”
聽到她的語氣,霍靳北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這就不耐煩了?”
千星聞言,卻是靜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道:“因為我害怕……依波不是這樣子的,我沒見過這樣的她……我不知道往後會是什麽樣子……”
“慢慢來。”霍靳北說,“時間會告訴你答案的。”
……
與此同時,樓上的臥室,莊依波倚在申望津臂彎裏,目光卻在落在房門口的方向。
申望津自身後攬著她,目光卻是落在她側臉上。 rg
眼見著她有些發怔地盯著門口的位置,他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那一句,原本隻是信口一說,並沒有指望她會答應。
畢竟,千星就在樓下,她怎麽可能會同意?
可是偏偏,她就是同意了,不僅同意了,還任他……為所欲為。
這事原本挺有意思,可是申望津此刻,卻不知怎的,實在是沒有什麽興致了。
他鬆開她,緩緩坐起身來。
莊依波回過神來,轉眸看向了他。
“這就累了?”申望津看她一眼,“不準備起來了?”
片刻之後,她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低低應了一聲,道:“嗯,有些沒力氣了……”
申望津披了件睡袍在身上,這才又道:“那你是不打算去招呼自己的好朋友了?”
“反正房間也準備好了,千星坐了那麽久飛機過來應該也累了。”莊依波說,“讓她吃完東西也早點休息吧……”
“你這是讓我去給你傳話?”申望津低笑了一聲,問答。
莊依波微微揚起臉來看他,“不行嗎?”
申望津又靜靜看了她片刻,才淡笑道:“我當然樂意效勞。”
說完他就站起身來,拉開門走了出去。
千星跟霍靳北通完電話,正盤腿坐在沙發上出神,終於聽到樓梯上傳來動靜,抬頭卻見到穿著睡袍的申望津時,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依波呢?”
“她累了。”申望津走到酒櫃旁邊給自己倒了杯酒,“想要早點休息。”
千星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端著酒杯走到自己麵前坐下,忍不住咬了咬牙,開口道:“申望津,你到底對依波做了什麽,才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申望津緩緩喝了口酒,才抬眸看向她,慢悠悠地開口道:“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不如,你幫我分析分析?”
第1338章 非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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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星聞言,控製不住地冷笑了一聲,看著申望津道:“她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反過來問我她怎麽了?你會不會太可笑了一點?”
申望津聽了,也不生氣,隻是看著她,淡淡笑了起來,道:“很簡單,因為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偏偏你來了之後,她變得有些不正常,我不問你問誰?”
“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好好的?”千星隻覺得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怎麽個好法?你別忘了是你強迫她的!我倒想知道,她會有多好?”
“強迫?”申望津淡笑了一聲,道,“她既然已經接受了,那就不是強迫了。”
千星看著他,道:“她接受你?接受一個從頭到尾都在強迫她的人,你覺得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申望津反問。
千星隻覺得自己是在跟一個怪物對話,她索性也不再顧慮,直截了當地開口道:“因為她不愛你,她不愛你,怎麽可能接受你?”
申望津聞言,忽地挑了挑眉。
千星言語的某個詞仿佛是引起了他的興趣,他靜靜玩味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愛,或者不愛,有什麽重要?”
千星聞言,驀地怔了片刻。
這個男人,一心想要得到莊依波,為此幾乎是不折手段,可是到頭來,卻連莊依波愛不愛他都不在乎?
千星沉默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所以,她愛不愛你,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乖乖接受你,接受你給予的一切,是不是?”
申望津緩緩勾起唇角,道:“所以,我強迫她什麽了嗎?”
一瞬間,千星竟無言以對。
從前在夜場,她見慣各種各樣的男女關係,隻覺得什麽都可以看淡;到後來重遇霍靳北,在她眼裏,男女關係才又回到簡單純粹。,yshuge, 或許是處在這種純粹的關係裏久了,以至於她竟然忘記了,這世間的男男女女,多得是剪不斷理還亂,糾纏不清的關係——
可是申望津對莊依波這種算什麽?
他對她抱有最強烈的占有欲,不顧一切都要得到她,卻並非為愛。
他甚至連莊依波是什麽態度都可以不在乎,隻要他得到,似乎便是最終目的。
所以在他看來,他從不曾強迫她什麽,他隻不過是將自己心中所欲施加到了她身上,而她隻需接受……
千星不知道自己該為此做什麽反應。
於申望津,她覺得可笑。
於莊依波……
千星緩緩閉了閉眼睛,驀地站起身來,直接就回到了樓下的那間客房。
剩下申望津獨坐在沙發裏,重新拿起麵前的那杯酒,麵對著窗外華燈初上的世界,靜靜回味起了剛才那番談話。
……
翌日,接近中午的時間,莊依波終於下了樓。
千星正抱著手臂站在落地窗前欣賞城景,聽見動靜才回轉頭來,看向從樓上緩步而下的莊依波。
“終於醒了?”千星說。
莊依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千星,我睡過頭了……”
“不要緊。”千星說,“反正我放假了,多得是時間,你要睡多久,我都可以等。”
聽見這句話,莊依波臉上的神情微微一頓,隨後才又快步走下來,拉著千星的手道:“你生我氣了?”
“沒有。”千星說,“我隻想問你睡夠沒有?我第一次來英國,這一次來倫敦,你不陪我出去走走,帶我逛逛這座城市嗎?”
莊依波聽了,臉上分明有遲疑一閃而過,然而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微笑起來,“那當然。”
第1339章
既然已經約定了要一起逛街,莊依波似乎再無所避,又轉身回樓上,用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收拾好自己,隨即便又下了樓。
千星早已經準備好,正坐在沙發裏等她。
“走吧。”莊依波微微一笑,上前來挽住千星,“附近有一家餐廳還不錯,我們去吃午飯。”
“好。”千星回答了一句,便跟著她出了門。
一路上,千星也不提及申望津,隻對這異國的城市和街道充滿好奇。
莊依波似乎也漸漸放鬆下來,拉著她的手,給她介紹自己熟悉和了解的種種。
兩個人一路談笑著走進餐廳,坐下來之後,所聊也大多是關於食物。
莊依波臉上的笑容逐漸多了起來,仿佛是回到了從前,兩個人總是黏在一起逛吃逛吃的時候,放鬆又自在。
言談之中,莊依波也不免會問起千星和霍靳北,隻是提及此話題時神情多少又會有些不自然。
千星回答得倒也簡單,畢竟她和霍靳北分隔兩地,又大家都忙,其實是沒有多少經曆可拿出來聊的。
聊完霍靳北,千星也會順便聊起一些兩人共同的朋友,卻還是隻字不提申望津。
於是莊依波臉上的不自然又漸漸褪去,恢複了淺笑如常。
兩個人在外麵遊覽逛玩了一整天,始終是開心暢意的,一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莊依波的手機忽然響起——
電話是申望津打來的。
千星眼看著莊依波看到那個來電,臉上的笑容變得一僵,再到避開她的注視接起電話,再到掛掉電話,努力恢複之前笑容的用力,她也隻是緩緩轉開了臉。
莊依波臉上重新掛起笑容,拉著她的手道:“天黑了,回去吧,你連時差都沒倒,肯定也累了——”
“依波。”千星卻喊了她一聲,道,“我不跟你回那間公寓了。r g”
莊依波聞言,臉色控製不住地微微一變,整個人再度變得不自然起來,隻是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問出口:“為什麽?”
千星緩緩呼出一口氣,道:“我一個人來這邊,那老頭子可不放心了,安排了一大圈,酒店也早就安排好了。我昨天去找你的時候兩手空空,是因為行李早送到酒店去了——我總得換衣服吧,也得在老頭子安排的人麵前露露臉啊,不然回去又要被嘮叨了……”
莊依波聽了,一時沒有說什麽。
“明天你來酒店找我,再帶我出去玩,聽到沒有?”千星又補充道。
莊依波聞言,這才又緩緩笑了起來,笑容之中分明帶著鬆了口氣的寬慰,握著千星的手,又重重點了點頭,“嗯。”
……
將千星送去酒店之後,莊依波才返回了申望津的公寓。
進門時,坐在沙發裏的申望津剛剛結束一通電話,抬眸看到她,不由得微微挑眉,道:“怎麽就你自己?”
“千星回酒店了。”莊依波低聲回答了一句,隨後乖乖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申望津看了一眼她臉上的神情,才又道:“累了?”
“還好啦。”莊依波回答道,“隻是今天這雙鞋子不太合適,有點累腳。”
申望津聞言,伸出手來緩緩抬起了她的下巴,道:“是嗎?看你這個神情,還以為是跟你好姐妹發生什麽矛盾了呢。”
“怎麽可能?”莊依波說,“我們今天玩得很好,很開心。”
“唔。”申望津應了一聲,道,“在外麵玩得很開心,回來就變得不怎麽開心,那是我不稱你的意了?”
聞言,莊依波緩緩抬起眼來,與他對視片刻之後,忽然主動傾身上前,吻上了他的唇。
申望津一動不動,任由她做主動。
直至她因為身體過度前傾,支撐不住一下子跌進他懷中時,他才猛地伸出手來圈住她,隨後翻身直接將她壓進了沙發裏。
第1340章 好看
第二天早上,幾乎是申望津起床的同一時間,莊依波也起來了。
來了倫敦之後,她日常無事可做,幾乎從來沒有起這麽早過。
申望津自然知道她是為了千星,因此也不多說什麽。
隻是當他換了衣服,轉身看到也走進衣帽間來挑衣服的莊依波時,卻不由得微微擰了眉。
衣帽間內,所有衣物按顏色分門別類地掛放,她正好走到兩個人衣物交匯處的黑白區域,伸手摸向的第一件就是一件oversize的黑白棋盤格羽絨服。
“前天送來的這些新款不喜歡?”申望津問。
莊依波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才道:“喜歡就要天天穿嗎?”
“喜歡不天天穿,那穿什麽?”申望津反問。
莊依波聽了,便收回自己的手來,轉身走到米色區域,挑了一件羊絨大衣。
“很適合你。”申望津說。
莊依波拿著那件大衣,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隻是微微一笑。
她終究還是穿了這件米色羊絨大衣出門,好在穿這件衣服去見千星,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經過昨天一天,兩人碰麵時隻是挽手而笑,千星問:“今天帶我去什麽地方?”
“當然是博物館啦。”莊依波說,“倫敦有逛不完的博物館。”
“好。”千星說,“正好也是我想去的地方。”
兩個人早上九點出發,一直到下午三點才逛完第一座博物館,出來時已經是饑腸轆轆,便就近找了家餐廳吃東西。
沒想到剛剛拐進街道,卻忽然就見前方封了將近一半的道路,似乎是有人在拍廣告或是雜誌。
兩個人自人群邊上經過,同時看向被人群圍起來的區域時,卻忽然不約而同地有了反應。
莊依波隻是腳步稍緩,千星卻是直接就停下了腳步。
人群之中,一個姿容豔麗的女人正托著腮坐在休息椅裏,狀似不經心地讓化妝師補著妝,而她的身旁,一個孔雀般張揚璀璨的男人,正側了臉跟她說話,引得女人時不時一陣輕笑。
千星的視線就落在那名男人身上。
很快那名男人就察覺到什麽一般,轉頭看向這邊,一眼看見她,不由得微微挑了眉,隨後就朝她招了招手。
千星也不客氣,直接就拖著莊依波走到了那兩人麵前,看著那男人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是不是應該我來問你?”霍靳南挑眉看著她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放假了?你居然舍得丟下你們家小北?”
“要你管。”除了霍靳北,千星對霍家的男人慣常是不怎麽客氣的,“你在這兒幹嘛呢?”
霍靳南伸手就指向了旁邊,“如你所見,陪阮大美人拍雜誌啊。”
千星這才又看了旁邊的女人一眼,認出那是國內當紅的大明星阮煙。
與此同時,阮煙也正微微偏了頭,打量過她之後,視線又落到了她身旁的莊依波身上。 rg
千星不由得伸手拉了霍靳南一把,低聲道:“你陪她拍雜誌?你們倆什麽關係?宋司堯呢?”
聽到這幾句問話,霍靳南眉頭挑得更高,隻是看著她道:“你這是八卦呢,還是關心呢?”
一見他這副神態,千星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這人這樣,哪像是有半分情感問題纏身的?況且他跟那位女明星之間的狀態,也實在是不像是曖昧的男女,否則又怎會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旁若無人?
千星這樣想著,白了霍靳南一眼,隨後再度看向阮煙,卻發現阮煙的視線還停留在莊依波身上。
與此同時,莊依波也似乎是有些發怔地看著阮煙,片刻之後才緩過神來一般,微微點了點頭,開口道:“阮小姐,你好。”
阮煙紅唇嫵媚,嬌豔欲滴,緩緩勾起笑意來的時候,如能勾魂攝魄。
“莊小姐,你好呀。”阮煙緩緩道。
這句話一出來,霍靳南和千星同時看了過來。
“你們認識?”千星不由得問了莊依波一句。
莊依波臉上的神情卻有瞬間的僵凝,分明也是沒有想到阮煙會認識她一般。
如此一來,千星心頭疑惑更濃,霍靳南卻如同什麽也沒有看到一般,低笑道:“既然大家都認識,又在異國他鄉街頭偶遇,那不如等拍攝結束一起坐下來吃頓飯?”
“我沒問題啊。”阮煙淡淡笑了起來,“就看莊小姐賞不賞臉了。”
莊依波聞言,頓了片刻之後,也緩緩笑了起來,“當然可以。”
約好附近的一家餐廳之後,千星便和莊依波先行前往,等到一坐下來,千星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怎麽會認識阮煙的?我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莊依波聽了,靜了片刻,才淡淡一笑,道:“她是大明星,我認識她正常。相反,她認識我,的確是不太正常的。”
千星腦子裏驀地閃過一個什麽念頭,話到嘴邊,卻又頓住。
她看著莊依波,似乎是有些不敢開口。
這兩天的時間,她清楚見到莊依波的狀態,她不提申望津的時候,她很好,是真的很好——
可是現在……
“你是不是猜到了?”莊依波卻忽然主動開了口,低聲道,“沒錯,她是他以前的女人。”
千星心頭猛地一沉,隨後才道:“多久以前?”
“不知道呀。”莊依波說,“幾年以前吧。”
“幾年以前的女人,為什麽會認識你?”千星說,“她想做什麽?”
莊依波再度笑了笑,卻明顯沒辦法回答她的問題。
千星忽然伸出手來握住她,道:“你要是不想吃這頓飯,那我們現在就走——”
“不。”莊依波卻忽然輕笑了一聲,道:“我其實,挺想吃這頓飯的。”
千星再度怔住。
……
兩個人在餐廳裏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來了結束拍攝工作的霍靳南和阮煙。
莊依波坐在餐桌旁邊,一抬頭,看見緩緩走進的阮煙,嫵媚明豔,氣質卓絕。
這樣一個女人,的確值得男人為她心動。
她靜靜地看著阮煙坐到自己對麵,還沒說話,反倒是阮煙先開了口:“莊小姐……可真好看呀。”
第1341章 仙女
聽到這句話,有那麽一瞬間,莊依波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收到了什麽嘲諷。
可是阮煙臉上雖然是帶著笑的,然而表情看起來卻似乎並沒有不真誠的成分,隻是這樣的話從這樣一個美到具有攻擊性的女人嘴裏說出來,屬實是難以讓人信服的。
一瞬間,千星就控製不住地微微挑了眉,看看阮煙,又看向了霍靳南,意思是——你認識的女人怎麽這樣?
霍靳南收到她的目光,也微微挑眉聳了聳肩,言下之意大概是他什麽都不知道,也管不著。
而下一刻,莊依波便輕輕笑了一聲,道:“阮小姐說笑了。阮小姐天生麗質,姿容豔麗,才是真正的好看。”
聞言,霍靳南忽然嗤笑出聲。
阮煙瞥了他一眼,才又道:“你看,莊小姐說我好看,可是男人不覺得呀。”
“一個**型的男人能說明什麽呀?”千星翻了個白眼,說,“阮小姐這樣的容貌,確實不必妄自菲薄。”
霍靳南懶洋洋地瞥了千星一眼,似乎是懶得與她計較辯解什麽。
阮煙有些促狹地轉頭看了霍靳南一眼,才又回過頭來,道:“這並非我妄自菲薄,我也是出自真心,覺得莊小姐好看的。”
“那也未必。”霍靳南毫不留情地拆台,“也許是因為有人覺得莊小姐好看,所以你才會也覺得莊小姐好看。”
他這句話,等於直接就點明了莊依波和阮煙之間牽連的點——申望津。
阮煙看著莊依波,發現莊依波對這句話似乎並無太大反應,於是心頭也了然,莊依波大概對她也是知道一二的。
原本就很微妙的氛圍,瞬間就更加微妙了起來。
好在霍靳南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挑起了事端,也不吝火上澆油,繼續道:“說起來,你跟莊小姐可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呢,我還以為會有一些相似點呢。,yshuge, ”
“你怎麽知道沒有?”阮煙回答道,“你知道我四年前什麽樣子?”
霍靳南挑了眉道:“那我倒真是不知道,你要是不介意,我現在就搜一下?”
阮煙登時又涼涼地瞥了他一眼,引得霍靳南大笑出聲。
兩人自顧自地相互打趣,對麵的千星臉色卻已經很不好看,然而還不等她開口說什麽,莊依波就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
這一下,將千星握得清醒了過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麽事生氣,隻知道自己無論出於什麽理由生氣,都是有些荒謬的。
就算阮煙的言下之意是以前的她和現在的莊依波有相似,那又能說明什麽呢?誰是誰的替身都好,有什麽值得她生氣的?
想到這裏,千星原本應該敞開心胸,可是眉頭卻不自覺皺得更緊。
阮煙視線落到她臉上,見到她這樣的神情,不由得又看了莊依波一眼,卻見莊依波依舊神情平靜。
“是我疏忽了。”阮煙淡笑著開口道,“說這樣話,恐怕讓莊小姐誤會了——四年前的我,或許的確跟莊小姐有相似的地方,可惜啊,我到底不是真正的莊小姐。”
千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阮小姐怕不是有什麽誤會,四年前,申望津根本就不認識依波。”
“是啊。”阮煙笑道,“如果那個時候,他早早認識莊小姐就好了呀,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無辜的女孩,一一成為替代品了。”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終於也控製不住地蹙了蹙眉。
“畢竟,普通女孩常有,而仙女不常有啊。”阮煙看著莊依波,緩緩笑道,“尤其是不染塵埃,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第1342章 過去
這下,連千星都清楚地聽出來,阮煙這話非但是出自真心,真心之中,依稀還帶了幾分感懷和……豔羨?
千星忍不住轉頭看向了莊依波。
畢竟,這樣的情形原本就已經足夠尷尬和詭異,而在阮煙說出這樣的話之後,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變得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她不想在莊依波麵前提申望津,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提。
“聽莊小姐的意思,還未從前的事情感到遺憾呢?”千星見阮煙已經這樣坦誠,索性也就開門見山了。
而莊依波隻是安靜地坐在旁邊,似乎在想著阮煙說的話,又或者在思索著一些別的問題……
阮煙又看了看莊依波,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而是看向了霍靳南,“這話可以聊嗎?”
霍靳南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坐在旁邊,聞言連忙擺手撇幹係,“我怎麽知道?你要聊的,到時候聊出什麽禍來可別怨我。”
千星聽了,忍不住又瞪了霍靳南一眼。
果然,下一刻就聽阮煙道:“那還是算了吧,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有這份福氣的人,又不是我。”
千星聽到“福氣”兩個人,幾乎控製不住地想要冷笑出聲,終究還是按捺住了。
她轉頭看向莊依波,卻正好看見莊依波緩緩抬眸,仿佛是從先前的思緒中回過了神。
阮煙也正看著莊依波,見狀再度笑了起來,“莊小姐應該不會介意吧?畢竟,我隻是過去,你才是現在。”
聞言,莊依波隻是淡淡一笑,“能認識阮小姐,我很高興。”
“那我就放心了。”阮煙挑了挑眉,才又道,“他最近怎麽樣?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煙酒不離手?”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道:“他現在不抽煙,也不喝酒。”
阮煙臉上頓時流露出明顯的驚詫來,“他煙酒都戒了?”
“他之前生病,所以戒了吧。”莊依波回答道。w r g
“生病?”阮煙聞言,立刻又追問道,“什麽病?嚴重嗎?”
“不知道。”莊依波淡淡笑了笑,如實回答道。
“你不知道?”阮煙盯著她看了又看,似乎有些驚訝,又覺得有些意思,靜了片刻才又輕笑道,“那應該是不怎麽嚴重,隻是他開始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莊依波頓了頓,原本想要回答“其實挺嚴重”,可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又咽了回去。
這樣的話,又有什麽說的必要呢?
“這是好的開始。”阮煙說,“男人開始愛惜自己的身體,說明他要認真生活了。”
說完,她端起自己麵前的杯子來,輕輕跟莊依波碰了碰,才又笑道,“莊小姐,祝你們幸福。”
……
一頓氛圍古怪的晚飯吃完,千星借著還有別的活動,提前拉走了莊依波。
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奇怪了,雖然莊依波和阮煙表現得都很平靜,可是當中牽涉的男人是申望津,千星實在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態度麵對著莊依波的平靜。
“你有沒有覺得,阮煙似乎對那個男人餘情未了?否則她怎麽會知道你?還一眼就能認出你。”離開的路上,千星終於還是忍不住問莊依波,“而且她聽到申望津生病的時候,眼神都是微微變了的……”
莊依波卻沒有回答她。
千星轉頭看她,卻見她的視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落到了街邊一家小店的櫥窗上,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她說話。
“依波?”千星忍不住喊了她一聲,“你看什麽呢?”
莊依波回過神來,抬手指向了那家小店,“我之前在這家店買了好幾件衣服回去,原本還想好好穿穿來著,可是他不喜歡,所以我一件都沒穿過。”
千星聞言,卻瞬間更覺得古怪。
那家店裏的衣服,根本不是莊依波所喜歡的風格……
千星覺得自己徹底搞不懂了。
第1343章 割裂
這種搞不懂,從莊依波躲著她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而今愈發如同濃霧彌漫。
明明莊依波就在她麵前,她卻始終看不清她。
哪怕隻有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莊依波似乎還是從前的她,可是千星知道,不是的。
從她在申望津麵前的表現來看,千星就知道,她不是。
她不知道莊依波在想什麽,莊依波似乎也不想讓她知道,於是她就假裝不在意,也不問。
可是這不正常。
這從根本上就是不正常的。
“你從前看都不會看這樣的衣服。”千星說。
“是啊。”莊依波說,“可是那個時候,我就是很想嚐試,我覺得這樣的衣服很適合我。”
千星隱隱察覺到她想要說什麽,頓了頓才道:“因為申望津不喜歡?”
“不是。”莊依波卻緩緩搖了搖頭,“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我也犯不著和他作對,我所想的,就是適合自己——適合那個,和申望津在一起的莊依波。”
千星呼吸驀地一窒。
話已至此,莊依波緩緩呼出一口氣,笑了笑,才又道:“千星,有些事情真的很難,我努力了很久,都做不到,相反隻讓自己停留在無邊無盡的痛苦之中。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我唯有將過去的那個自己,完全拋離,用一個全新的自己,去麵對截然不同的人生。”
千星靜靜地看著她,隻一瞬間就紅了眼眶,一把伸出手來握住了她。
莊依波卻隻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輕笑著開口道:“事實上,我處理得很好,我幾乎已經成功了,我已經開始投入、並且享受這另一種人生了——”
“我打破了你這另一種人生?”千星緩緩開口道。 r g
莊依波搖了搖頭,“不是你的原因,是因為我。我可以和全世界割裂,隻除了你。因為你,是這世界上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無論我的世界怎麽割裂,我都不能把你排除在外。”
“所以你隻能躲著我?”
莊依波微微垂了眼,“我沒有辦法……我答應過你,不對你說謊話,可是我又要盡力經營好新的生活——”
千星控製不住地咬住了自己的唇,隨後猛地伸出手來緊緊抓住了莊依波,道:“依波,你不需要這樣委屈自己,你不需要什麽新的人生!以前的你就很好,非常好!你根本不需要這狗屁的第二種人生——”
“我需要。”莊依波迎著她的視線,一字一句地開口道,“因為以前的莊依波,既沒辦法拋開對父母的愧疚,也沒辦法跟申望津在一起。可是換一個人之後,我什麽都可以——可以不被爸爸媽媽羞辱,可以不要臉,還可以和申望津在一起——”
“如果真的這麽好,那你為什麽不繼續享受下去?”千星看著她,道,“你為什麽要說出來這些話?”
“是因為我害怕。”莊依波緩緩抬起頭來,再一次看向她,控製不住地輕笑出聲,“千星,你知道這世界有多荒謬,多可笑嗎?我努力把自己變成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模樣,可是到頭來,他喜歡的,卻始終是那個沒辦法和他在一起的莊依波——千星,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千星驀地頓住。
“怎麽辦啊?”莊依波緩緩轉開臉,迎著夜風,再度輕笑起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活下去的方法,可是現在,這個方法好像又要失效了呢……”
第1344章 變化
濱城的夏,總是年複一年濕熱難熬。
這是申望津自小長大的城市,他見過這城市最肮髒的角落,承受過最難耐的酷暑與寒冬,這個城市所有的一切,他原本都應該已經適應了。
卻偏偏在那一年的夏天,這個城市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因為那一年,申家多了一個人。
起初也沒什麽不一樣,婚禮過後,申浩軒照舊成日泡在外麵的花花世界,長期不回家,而她隻是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是安靜無聲的,如同不存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其實是安全的之後,她終於漸漸有了自己的活動範圍,開始走出那間房。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也不過是偶爾在屋子裏跟他打個照麵,低低喊他一聲“大哥”便又匆匆消失。
直到後麵有一天,他因感冒起晚了,頭暈腦脹地換了衣服,下樓時,她正站在樓梯底那扇落地窗旁——
明亮晨光之中,她一身白裙,站在那束光中間,抬起頭來看他,“大哥,我能在這個地方放一架鋼琴嗎?”
他明明因為感冒而神思昏昏,靈台卻在那一瞬間清明如許。
然後,家裏就多了一架鋼琴。
有了鋼琴之後,悅耳動聽的琴聲可以傳遍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空曠的屋子便仿佛有了生氣,連她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他開始有越來越多的時間留在家裏辦公。
後來有一天,他午飯後到家,卻忽然發現她的琴凳上多了一個小男孩,與她並肩而坐。
聽到動靜,她回過頭來看他,明眸淺笑,“大哥,這是鄰居陳太太的孩子,聽到琴聲來這邊玩的。”
他看了那小男孩一眼,滿眼陌生。
搬進這裏已經三年,他不認識周邊的任何一個鄰居,更不會認識鄰居家的小孩。w r g
小男孩見到他也明顯有些害怕,小聲跟她說了句什麽就想要離開。
她卻笑著捉了小男孩的手,道:“不用害怕,叔叔是好人,他很歡迎你來家裏做客。對吧,大哥?”
他已然忘了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卻將她的那句“好人”,記了許久。
原來這世上,還會有人覺得他是“好人”。
他坐在沙發裏,看著那張溫柔純淨的側顏,漸漸地就失了神……
……
哢嗒。
很輕的開門聲,躺在按摩椅裏的申望津緩緩睜開了眼睛。
莊依波正從門外走進來。
窗外的倫敦,已是夜深時分。
看見他,莊依波腳步微微一頓,“我吵醒你了?”
他卻仍舊靜靜地躺在那裏,看著她。
她依然是溫柔的、平靜的、甚至也是帶笑的……
卻似乎與記憶中的那張臉大不相同。
申望津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她脫掉大衣,乖乖走到了他麵前。
申望津一伸手,直接就將她拉進了懷中,細細端詳起了她的臉。
明明什麽變化都沒有,卻怎麽,就不一樣了呢?
“我臉髒了嗎?”莊依波問。
申望津沒有回答,靜靜看了她片刻,才道:“今天怎麽這麽晚?”
莊依波微微一笑,回答道:“白天逛了一家博物館,吃了晚飯之後,又去酒吧坐了坐——”
聞言,申望津微微扣住她的脖子,在她唇邊輕輕聞了聞,“喝酒了?”
“千星以前在酒吧工作過,她推薦了幾款調製酒,還不錯,挺好喝的——”
“你一向隻喜歡那幾家法國酒莊的葡萄酒。”申望津說。
“偶爾也要嚐試一點新事物啊。”莊依波說,“我覺得挺不錯的。”
申望津聞言,神情未變,隻是淡淡沉了眸,靜靜地看著她。
第1345章 吃醋
莊依波靜靜與他對視了片刻,才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不喜歡啊?”
“嗯。”申望津倒也不委婉,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不喜歡。”
莊依波再度一頓,隨後道:“你不喜歡,別人也不能喜歡咯?”
申望津聽了,伸出手來,輕輕托上了她的下巴,道:“別人我管不著,隻管你。那種酒不適合你,以後別喝了。”
莊依波聞言,安靜了片刻,終於認命般地點了點頭,隨後便準備起身去衛生間洗澡。
申望津卻再一次按住了她,把玩著她的手,淡淡道:“沒別的事情要告訴我?”
“什麽?”莊依波反問道。
“仔細想想。”申望津說。
莊依波便果真仔細地想了起來,末了腦子裏終於閃過什麽,道:“哦哦,今天我們在路上遇見了霍靳南,還遇見了大明星阮煙,千星跟霍靳南熟,霍靳南和阮煙熟,所以就一起坐下吃了頓飯。”
申望津靜靜地聽著。
“阮小姐好漂亮啊,比剛出道的時候風格截然不同,比從前更漂亮了。”莊依波說。
“還有呢?”申望津問。
“還有……”莊依波視線緩緩落到他臉上,道,“她問起你。”
“哦?”申望津說,“那你怎麽回答的?”
莊依波道:“你不問她問了什麽,隻問我怎麽回答的?”
“嗯。我就想知道你怎麽回答的。”申望津說。
莊依波想了想,如實道:“我告訴她,你現在不抽煙,不喝酒,早睡早起,生活作息很好。”
“還有呢?”
“沒有了。”
“這就沒了?”
“嗯。”莊依波說,“那頓飯又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千星和霍靳南也要聊天的啊,況且我跟阮小姐也不熟,哪有那麽多可聊的。rg”
申望津聽了,仍舊隻是看著她,仿佛還在等待著什麽。
莊依波又想了想,才道:“不過,阮小姐倒似乎真的很關心你,隻是她的很多問題我都回答不了。正好她也在倫敦,如果有時間,說不定你們可以約著吃頓飯,這樣有什麽話,她就可以親自問你了。”
申望津不由得微微挑了眉,“你不介意?”
“不介意呀。”莊依波說,“吃頓飯而已,有什麽好介意的?”
申望津靜了片刻,才冷笑了一聲,道:“你倒大方。”
“我一向大方,拈酸吃醋那種小家子氣的事,我不做。”莊依波回答了一句,隨後便站起身來,走向了衛生間的方向。
聽著浴室裏傳來的水聲,申望津的思緒卻控製不住地又一次回到了從前。
還是在濱城的申家別墅,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到家,下車時卻意外發現申浩軒的車子停在門口。
申望津快步進了門,卻隻看見她單薄的身影坐在鋼琴前彈著琴,家裏的傭人站在不遠處眼含擔憂地看著她,申浩軒卻是不見人影。
眼見他回來,傭人連忙迎上前來,對他道:“申先生,二少爺他喝多了,竟然帶了個女人回來——”
他驀然大怒,上樓之後,直接就踢開了申浩軒的房間門,隨後命人將神誌不清的申浩軒和那個來曆不明的女人一起丟了出去。
而她自始至終都坐在那裏平靜地彈琴,直到這場鬧劇結束,她的曲子才終結。
他被氣狠了,還沒想到要怎麽安慰她,她卻倒了杯熱水放到了他麵前,平靜地對他道:“大哥不用生氣,我沒事的。”
她的確沒事,臉上那僅有的一絲蒼白,也可能隻是被嚇到。
因為不在乎,所以,她不會有事。
第1346章 失控
他原本應該高興才對。
從前,他原本的計劃就是給申浩軒找一個好姑娘,一個家世好、教養好、大方得體、懂規矩、可以包容他、引領著他越變越好的妻子。
該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經做到了。
而現在,他所要的,也不過是她的乖巧柔順。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這樣的大方,他都應高興。
可事實上,此時此刻,他心頭卻無半分喜悅。
或許從前的那個時候是有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然覺得,她不在乎挺好,他很高興她不在乎。
而現在,她似乎依然是不在乎的,隻不過她的不在乎換了對象。
從前她不在乎申浩軒,現在,她同樣不在乎他。
一視同仁,無半分不同。
這樣識大體的女人其實是很難得的,本該是男人應該歡喜並欣然接受的——
申望津緩緩站起身來,徑直走向了衛生間的方向。
打開門,站在淋浴底下的她明顯吃了一驚,伸出手來擋了自己一下。
這是出自本能的反應,哪怕她現在已經完完全全地接納他的所有,在某些時刻,依然會控製不住地害羞。
可是下一刻,她就回過神來,輕撫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看著他道:“你幹什麽呀?”
申望津沒有回答,徑直走向了她。
她含羞帶笑,有些吃驚地看著他越走越近,到底也隻是迎上了他。
他身上原本就隻有一件睡袍,一走進淋浴底下,直接就被浸濕了。
她伸出手來,緩緩解開他腰上的係帶,試圖幫他將那件又濕又重的睡袍脫下來——
可是她才剛剛解到一半,申望津忽然伸出手來扣住了她的手腕,隨後翻轉了她的身體,讓她背對著自己。
這樣的情形,在兩人之間還是第一次出現。
床笫之間,他一向待她溫柔憐惜,很少失控。
可是這一次,他失控了。
……
這天晚上,千星卻是徹夜不眠,第二天早上很晚才下樓吃早餐。
說是早餐,其實已經是早午餐,而她吃到一半,莊依波才終於姍姍來遲。rg
很顯然她昨晚也是沒怎麽睡好的,可是表麵上看起來,她卻神色如常。
女人的直覺到底讓千星不太放心,她盯著莊依波看了看,才道:“昨晚沒事吧?”
“嗯?”莊依波微微抬起頭來,迎上她擔憂的目光之後,才微微一笑,道,“沒事啊,會有什麽事?”
“那你今天怎麽這麽晚?”千星繼續追問。
“因為昨天晚上有些累了嘛。”莊依波回答了一句,隨後才又伸出手來握住她,道,“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我很好。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可以接受。”
“申望津知道你跟阮煙見麵的事了?”
莊依波點了點頭。
“那他什麽反應?”
“總歸是不大高興的,隻是他也沒說什麽。”莊依波道。
千星聽完,好一會兒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莊依波也靜了片刻,才放下手裏的刀叉,對她道:“現在,我可以確定,他不喜歡我穿著睡衣下樓出現在外人麵前,不喜歡我穿那些不優雅的衣服,不喜歡我喝那些花裏胡哨的調製酒——所有上流社會名媛淑女不會做的事,他也不希望我做。”
聽到這個定論,千星心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雖然這些結論,昨天晚上她們就已經討論了個大概。
“所以,他自己什麽肮髒下作的事情都做,卻希望能得到最高貴優雅、純潔善良的女人。”千星咬牙冷笑了一聲,“真是諷刺啊。”
莊依波又靜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真可惜,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女人。”
“你是。”千星看著她,斬釘截鐵地開口道,“你曾經是。”
千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內心。
曾經,她是最希望莊依波能夠擺脫家庭、擺脫上流社會給她帶來的束縛與壓迫,做一個真正自由的人。
可是現在,那些條條框框終於逐漸從她身上消失了,卻是因為,她硬生生地剝離了自己的靈魂。
她似乎是變成了她希望的那個模樣,可是又不是她真正希望的模樣。
可是,如果眼下她這個模樣,可以讓她逐漸擺脫申望津這個惡魔,那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
第1347章 特別
千星靜默又靜默,終於伸出手來握住了她,低低開口道:“依波,做讓自己的輕鬆的事吧……無論你選擇怎麽做,我都會支持你。”
莊依波聽了,反手握住她,頓了片刻,才開口道:“那你聽我的話,回國去,不要再待在這裏,好不好?”
千星知道她是為什麽。
因為她的出現和存在,打破了她苦苦維持的理想狀態,她讓她在兩個世界裏反複拉扯割裂——她的出現不但對她毫無幫助,甚至隻會加劇她的痛苦。
“好。”千星終於緩緩開口道,“我回去。”
莊依波這才又笑了起來伸出手來擰了擰她的臉頰,道:“你要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地回到桐城來見我。”千星低低道。
莊依波輕笑著,緩緩點了點頭。
千星說走就走,沒有絲毫猶豫和停留,當天下午就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莊依波送了她上機,回來後卻並沒有立刻回申望津的公寓,而是隨便找了個咖啡廳,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一直靜坐到天黑。
等到她終於回到公寓時,卻發現申望津還沒有回來。
來倫敦之後,這樣的情形幾乎沒有出現過,雖然他偶爾也會加班,但是幾乎都會在八點鍾之前回到公寓。
莊依波在外麵其實沒怎麽吃過東西,這會兒也不餓,上樓在窗邊坐了許久,仍舊沒有等到申望津回來。
眼見著到了深夜,她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準備去卸妝洗澡,走進衣帽間時,整個人卻忽然一滯。
下一刻,她走到那批分門別類懸掛的衣物前,挑出了之前在店裏買的、申望津不喜歡的那幾套,拎著就下了樓。r g
管家聽到聲音,很快出現在了她麵前,“莊小姐,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莊依波便將自己手中的衣服遞給了他,“這幾件衣服,拜托您幫我處理一下。”
“好的。”管家笑眯眯地接過她手中的衣物,還沒來得及轉身,大門口忽然傳來動靜。
申望津推門而入。
終於等到他回來,莊依波隱隱鬆了口氣,神情卻依舊是緊繃的。
申望津看了一眼她和管家之間的狀態,淡淡開口問了一句:“這是在做什麽?”
管家還沒開口,莊依波就回答道:“這幾件衣服,反正也不穿了,我就讓管家幫我處理一下。”
申望津聽了,仿佛沒多大興趣一般,隻是坐進了沙發裏。
“申先生看起來有些累,需要一杯熱茶或一杯酒嗎?”管家問。
申望津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什麽都不需要後,便緩緩闔上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
莊依波在旁邊站了片刻,終究還是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你今天這麽晚回來,公司有很多事忙——”
她問題問到一半,卻忽然就頓住了,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好一會兒,申望津才緩緩睜開眼來,看向話隻說了一半的她,“嗯?”
她似乎遲疑了片刻,又咬了咬唇,才終於開口道:“你……今天晚上跟阮小姐在一起啊?”
申望津聽了,忽然微微挑了眉,一手支撐著額頭看向她,“怎麽,你看見我們了?”
莊依波臉色控製不住地僵了僵,隨後才搖了搖頭,道:“阮小姐用的香水很特別,聞過一次就會記得。”
申望津聽了,不由得低頭往自己身上嗅了嗅。
第1348章 味道
他自然是什麽都聞不出來。
女人的香水於他而言,無非這一款好聞,那一款刺鼻,至於什麽是特別,他還真不知道。
“很特別嗎?”申望津淡淡道,“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麽。”
莊依波聽了,隻是抿了抿唇,道:“挺好聞的。”
“哦。”申望津隻淡淡應了一聲,再沒有多說什麽。
莊依波眼見他又緩緩合起眼來,仿佛真的疲憊到極致,又開始了閉目養神,她頓了頓,到底也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就上了樓。
申望津依舊坐在沙發裏,聽到她上樓的動靜,仍舊是閉著雙眼,唇角卻緩緩勾了起來。
莊依波上樓便走進了衛生間,卸妝洗臉洗澡洗頭,做完這些又做了一係列護理,終於吹幹頭發走出衛生間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多鍾頭。
申望津早已回到了臥室,大概因為她一直占著衛生間,他已經在外麵的衛生間洗完澡,安然躺到了床上,仿佛已經睡著了。
莊依波走到自己慣常躺的那一側,掀開被子躺下,翻轉身體麵向窗外側躺著,再沒有動。
就這樣過了很久,直到淩晨時分,莊依波才終於動了動,起身去了一下衛生間,隨後回到床上,便又隻是直挺挺地躺在那裏。
偏在這時,卻忽然有一隻手伸到了她身上。
莊依波身體微微一僵,仍是沒有動。
“睡不著?”申望津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低沉混沌,仿佛是剛剛醒來。
“不是。”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道,“就是起來上個衛生間。”
“哦。rg”申望津仍是淡淡應了一聲,卻還是一伸手將她攬進了懷中。
她不受控製地翻轉了身體,被迫湊近他的瞬間,隻聞到他身上幹淨清冽的沐浴露香味。
莊依波頓了頓,控製不住地又微微往前湊了湊,再度聞了聞。
“聞夠了沒?”申望津的聲音卻忽然在耳邊響起,“還有味道嗎?”
莊依波驀然受驚一般,下意識地就往後退去,然而申望津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扣著她的後腦,她根本退無可退。
嚐試無果,她並不徒勞用力,也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微微有些急促地開口道:“我要睡了……”
“你吵醒我,自己倒想睡了?”申望津一邊說著,一邊慢條斯理解開了她身上的扣子。
她一如既往沒有任何反抗和掙紮,在他低頭吻下來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抗拒。
一切仿佛都跟從前沒什麽差別,卻還是有什麽不同——她柔軟得有些不像話,比之從前的每時每刻,都要柔軟。
越是如此,申望津越是得寸進尺,仿佛要將她一起拉入深淵。
她仿佛是有些害怕,忍不住想要推開他,一伸手,卻不小心劃過他的腹部。
她摸到了一條疤。
一條很明顯的傷疤,這樣的位置,更像是手術造成的。
可是她卻從沒見過。
他從不讓她看見他完整的身體,哪怕是共浴,他都是讓她背對著他。
一如此刻——
她的手才剛剛觸碰到那個位置,他就猛地捉住了她的手,下一刻,直接將她的手舉過頭頂,不再給她任何一絲求救機會,任由情潮沒頂。
第1349章 變了個人
一直到最後,兩個人也沒有再就他和阮煙的事有任何交流,可是這一場情事過後,或許是因為疲憊,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莊依波終於還是睡著了。
並且安穩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時,申望津正好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他顯然是已經洗過澡了,頭發微濕,敞開的睡袍裏麵,是一件她很熟悉的黑色背心。
目光落到他的背心上時,莊依波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頓。
從她再見到他起,他身上似乎總有這麽一件背心,即便是睡覺的時候也不會脫。
她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摸到的那個疤痕。
是因為那道疤痕,所以他才總是穿背心。
她這麽想著,目光不由得在他身上停留許久。
直至申望津檢查完自己手機上的郵件,緩緩抬眸看向她時,她目光還落在他身上那件背心上。
申望津直接就在她麵前坐了下來,“在看什麽?這樣看夠不夠?”
莊依波赫然回過神來,頓時就避開視線,回轉身去,佯裝還要繼續睡。
申望津卻沒有給她機會,伸出手來拍了拍她,道:“起來吧,你哥哥來倫敦了,一起吃頓飯。”
聽到這句,莊依波微微有些驚訝地回轉身來看向他,道:“他來倫敦,隻有你知道,我都不知道,這頓飯有我沒我也是一樣咯?”
申望津聽了,淡笑一聲,道:“你這是在跟你哥置氣,還是在跟我置氣?”
聞言,莊依波頓了片刻,終於還是緩緩坐起身來。
臨近中午時分,申望津帶著莊依波走進了某高端酒店扒房。r g
這樣的地點一看就是莊珂浩安排的,若是申望津請他,大可不必選這樣的用心的地方,由此可見,今日這頓飯會是怎樣的由頭。
果不其然,莊珂浩此行就是帶著簽約文件來見申望津的。
這樣的事情原本郵件交流也能搞定,可是他卻鄭重其事地帶了助理親自來到倫敦,可見是給予了十二萬分的重視。
見到莊依波,莊珂浩也不似從前淡漠,道:“依波也來了?”
“嗯。”莊依波應了一聲,隨後問他道,“哥哥這麽問,原本是沒預計我麽?”
莊珂浩聞言倒是一怔。
因為莊珂浩從小性子就有些冷淡,脾氣也壞,兄妹二人關係也一直不怎麽親密,甚至從來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聊過一次天。
也正是因為如此,莊依波似乎曆來就有些怕他,也從來不主動與他親近,更不用說用這樣略帶撒嬌的語氣跟他說話。
頓了片刻後,莊珂浩才道:“怎麽會,原本也想著要約你一起吃飯,隻是想著今天中午可能要談公事,想著你可能不會來。”
“那我現在來了,哥哥歡迎嗎?”莊依波問。
“你問這話,就是那我當外人了?”莊珂浩道。
莊依波聞言才輕輕笑出聲來,“怎麽會?”
莊珂浩又看了她一眼,才開口道:“你今年沒在家過年,爸媽都擔心你在這邊會不會不習慣,現在看來,你氣色倒是好了許多,整個人狀態也好了。”
“是嗎?我看看呢。”申望津聽了,忽然就伸出手來,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細細打量片刻之後,緩緩笑了起來,道,“倒是真的好了不少,跟變了個人似的。”
第1350章 約束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唇角笑容隱隱一頓,卻也隻是微微抿了抿唇便轉開了臉。
倒有了幾分嗔怪的意味。
申望津收回自己的手來,低笑了一聲。
對麵的莊珂浩看著兩個人之間這樣的狀態,隱隱放鬆了些許,隨後便讓自己的助理拿出文件,開始跟申望津聊了起來。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申望津和莊依波之間看起來狀態好得不得了,談起這份已經落實得差不多的合約時,申望津卻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似乎不太樂意談。
莊珂浩專門跑倫敦一趟就是為這件事,自然是著急的,找著機會便在餐廳上對莊依波打眼色。
莊依波當然收得到他傳遞過來的信息,隻是在餐桌上始終沒有幫什麽腔。
用餐到一半,趁著申望津出去打電話的時間,莊珂浩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到底怎麽了?也不幫忙說兩句,你看不到他什麽態度嗎?你到底想不想家裏好了?”
莊依波緩緩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刀叉,抬眸看向他,道:“我當然想家裏好。”
“那你為什麽不說話?”莊珂浩說,“明明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一坐下你就又變了張臉,恢複從前那副模樣是要給誰看?這算是給我臉色看?”
莊依波聽了,沉默片刻,才又開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開口,比開了口好。”
莊珂浩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莊依波淡淡笑了笑,卻沒有再回答他。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並且無比清晰。
申望津說她變了個人,那已經是在向她傳遞一種信息——那就是他不喜歡現在的這個她。 ,yshuge,
這樣的訊息,他已經已經反複傳達了很多次,隻是她到現在才終於領悟到。
這樣整件事就不免變得有些可笑起來——
哪怕當初明明是他用盡各種辦法逼她接受,逼她開口求他,可是當她終於努力將自己改變成為貼合他心意的那個人時,卻不再符合他的預期。
那她隻能重新做出改變。
他不喜歡她新的穿衣打扮風格,那她就恢複舊的;他不喜歡她聽流行歌曲,那她就專注自己的領域;他不喜歡她在聽歌劇的時候放鬆到打瞌睡,她可以照舊將自己扮做得體的名媛淑女;他不喜歡她不吃醋,所以她要表現得在意有些事情;他也不喜歡她多嘴多舌,跟她的哥哥言行無狀,那她就盡量寡言少語。
這些改變對如今她而言也不算困難,隻是她時常會有些忘形,需要更多的約束。
而他的情緒轉變,就是最強有力的約束。
所以她才沒辦法在餐桌上幫莊珂浩說什麽。
因為她心裏清楚地知道,她一旦開了口,再向他祈求什麽,隻怕會惹來他更劇烈的情緒轉變,到那時,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合同的事,你們自己談。”莊依波說,“我什麽都不知道,也幫不了什麽忙。”
申望津打完電話進門,正好聽到她這句話,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平靜地走到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莊依波這才又轉頭看向他,道:“我下午預約了博物館的特展參觀,你有興趣一起去嗎?”
申望津淡淡道:“時間來得及的話,我就陪你一起去。”
莊依波聽了,隻是微微一笑。
申望津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後,卻伸出一隻手來,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
第1351章 捉摸不透
莊珂浩原本就因為莊依波的態度惱火,再聽到申望津這句話,頓時更是怒火中燒,卻隻能強壓在心頭,不能表現出分毫。
下午,申望津果然便陪了莊依波一起去看那什麽展覽。
然而莊珂浩沒想到的是,申望津剛離開沒多久,沈瑞文忽然主動打電話聯係了他,要和他落實合約細節。
接下來這個下午,拖了很久的合約終於敲定。
莊珂浩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麽,卻依舊覺得迷茫飄渺。
令人捉摸不透的不僅僅是申望津,忽然之間,連他那個從小到大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妹妹,仿佛也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離開倫敦之前,莊珂浩猶豫著,想要約莊依波單獨吃頓飯,然而電話剛剛打過去,莊依波便明確表示了她沒有時間。
如此一來,莊珂浩反倒也鬆了口氣,落實好所有合約之後,很快就啟程返回了桐城。
莊依波兩天的確很忙,除了每天練琴看展聽音樂會,她還給自己找到了一樁新鮮事,那就是跟那天那家酒店的甜品師學習做提拉米蘇。
這本就是她喜歡的甜品,那天在餐桌上,申望津嚐了一口她的,便誇了句不錯。
能得到他一句“不錯”的誇讚,那的確是很好的。
恰好一周過後便是他的生日,莊依波認真學習了好幾天,終於在他生日的下午將親手做的提拉米蘇帶回了公寓,放進了冰箱。
申望津不太喜歡去外麵吃飯,因此今天的晚餐依然是由管家準備,雖然是在公寓裏吃,莊依波也不敢怠慢,洗了澡之後,化妝換衣服戴首飾,沒有一樣減省。r g
然而,在她剛剛換了禮服從衣帽間走出來時,房間的門卻忽然被人打開了。
莊依波隻以為是申望津,正要迎上前去,看見來人時,卻驀地一僵。
因為門口站著的人,不是申望津,而是申浩軒!
申浩軒立在門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之後,忽然嗤笑了一聲,道:“不是吧?你居然還跟在我哥身邊呢?我還以為過來倫敦,可能會見到另一個女人呢……”
莊依波立在原處,靜靜地看了他片刻,才道:“請你出去。”
申浩軒聽了,緩緩鬆開了門把手,挑了眉道:“我之所以來開這道門,是你也好是別人也好,我不會對我哥的女人感興趣的,你大可不必擔心。”
“請你出去。”莊依波仍舊一字一句地重複。
申浩軒又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果然扭頭就離開了。
莊依波快步上前,一下子關上半開的房門,轉身就回到了窗邊的椅子裏坐下。
這一坐就是兩個多小時,直到房間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她沒有動,卻也知道進來的人是申望津。
他緩步走到她麵前,朝她伸出手,道:“來,下樓吃晚餐。”
她目光先是落到他那隻手上,隨後才緩緩抬眸看向他,卻隻是一言不發。
申望津見狀,直接伸出手來握住了她,道:“沒事,不該出現的人已經被我趕走了。”
莊依波這才被他拉動了些許,緩緩站起身來。
卻因為坐了太久,腿有些發麻,一站起來,她就控製不住地往他懷中跌去。
第1352章 消氣
申望津順勢接住她,卻沒有再將她扶起來。
反而就那樣,靜靜地抱了她許久。
莊依波也沒有動,靜靜地靠了他許久,一直到腿麻漸漸緩解,她才忽然張開口,朝他脖子上咬了一下。
那一下真是輕到極點,若不是她動了,他可能都察覺不到。
可是就是這一下,申望津忽然就笑出聲來。
“這一下就能消氣?”他說,“要不要再大力一點?”
莊依波聽了,果然就張開了口,可是再湊到他脖子上,那一口分明已經咬了下去,卻還是不會下狠勁一般,到頭來,仍舊是隻輕輕咬了一口,隨後便用力推了他一把。
她力氣到底弱,那一下推出去,沒能推動他,反而讓自己退了一步,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申望津再度笑出聲來,隨後伸手撐住椅子扶手,直接將她困在椅子裏,緩緩低下頭來湊近她,道:“我的誠意可已經拿出來了,你要是就這樣錯過,可沒下次機會了。”
她微微咬了唇看著他,許久之後,卻仍舊隻是開口道:“誰要!”
“真不要?”
“不要。”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莊依波聞言,有些愣怔地抬起頭來,卻正迎上……他的吻。
這一吻下來,兩個人便再沒有離開房間。
……
同一幢大廈,一間稍小的單層公寓裏,沈瑞文將一份晚餐放到了坐在沙發裏的申浩軒麵前。
申浩軒臉色鐵青地坐在那裏,看了那些飯菜一眼,忽然猛地一伸手,將上麵的杯盞碗碟全部拂到了地上。rg
那樣大的動靜,沈瑞文卻如同沒聽到一般,眼皮都沒有跳一下,隻是道:“房間已經給軒少準備好了,等到明早的飛機,我會親自送你去機場。”
申浩軒聞言,重重踹了麵前的小桌一腳,“又送我去機場?哈,敢情現在,我是已經不能在我哥麵前出現了是吧?他是打算跟我斷絕關係?如果是這樣,你讓他直接告訴我——你讓他來!你現在就讓他來!隻要他親口說了,我以後都不再在他麵前出現!”
“軒少何必意氣用事?”沈瑞文說,“你也知道,申先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申浩軒冷笑一聲,道,“為了我還是為了那個女人?他不就是怕我出現讓那個女人尷尬嗎?別忘了是誰把事情搞得這麽尷尬的!是他!從頭到尾都是他我行我素,他沒有問過我一個字,到頭來卻全都成了我的錯!這公平嗎?你告訴我這公不公平?”
沈瑞文神情卻依舊很淡,道:“軒少,濱城的事,申先生都是知道的。”
聞言,申浩軒臉上的神情終於一僵,頓了頓,卻仍舊強撐道:“那又怎樣?那隻是小事一樁!有什麽大不了的?他為了這個給我臉色看?”
“如果那是小事一樁,軒少你就不會來倫敦了。”沈瑞文說,“無論如何,明天我會先送你回濱城——”
申浩軒臉色瞬間大變,道:“他既然知道出了事,還送我回濱城是什麽意思?他這是要讓我回去送死?還是說,他現在為了那個女人,根本就巴不得我去死?”
第1353章 野心
沈瑞文緩緩道:“你是申先生的親弟弟,你的事該怎麽處理,申先生心裏有數,你心裏也應該有數。”
“那是以前!”申浩軒猛地伸手重重撐在了麵前的小桌上,緊盯著沈瑞文道,“不一樣了!早就不一樣了!自從那個女人出現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兩年多三年以來,我見我哥的時間有多少?總共加起來,也超不過一天!現在他心裏眼裏全都是那個女人了吧?我這個弟弟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累贅,是不是?”
聽到這裏,沈瑞文靜靜看了他片刻,隨後才又平靜地開口道:“這些話,是誰告訴軒少你的?”
“我不是傻子!”申浩軒冷笑一聲,道,“我是當事人,我哥對我怎麽樣,難道我自己沒有感覺,還要別人來告訴?”
“既然軒少是當事人,就應該清楚申先生到底是怎麽對你的——”沈瑞文說,“更不要輕易被別有用心的人挑撥了你們的兄弟關係。”
申浩軒頓了頓,隨後卻再度笑出聲來,“看起來這些年你在我哥那裏是賺了不少,句句話都向著他,還是你這隻老狐狸擔心我會在我哥麵前說你的壞話,所以一句客觀的評價都說不出來?”
“如果軒少想聽客觀的評價,那就是——申先生為了你,已經做了夠多了。如果你心裏還有申先生這個大哥,就少做一些讓他操心的事。”
說完這句,沈瑞文站起身來,徑直離開了這間小公寓。
申浩軒愣怔了片刻,回過神來,卻更加瘋狂地打砸起了公寓裏的一切。r g
……
深夜時分,沈瑞文正在申望津的書房裏處理公事時,穿著睡衣的申望津推門而入。
沈瑞文連忙起身讓了座給他,隨後遞上自己手頭上正在處理的文件給他過目。
申望津卻隻是隨意地看了一眼,便丟到了旁邊,隨後道:“浩軒怎麽樣?”
“軒少的脾氣您也知道。”沈瑞文說,“不過我已經讓人在公寓門口守著了,他不會走得掉的,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了飛機送他回國,國內那邊,也都安排好了。”
“嗯。”申望津聽了,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沈瑞文頓了頓,才又繼續道:“關於這件事,我覺得軒少的反應有些奇怪。之前跟申先生您提過,老六那邊,可能有些不太妥當。”
申望津聽了,也隻是淡笑一聲,道:“老六自然是個有野心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將濱城的公司交給他打理。”
“就怕他的野心已經超過了申先生您可以掌控的範圍,畢竟,手中已經得到了權力的人,最怕的就是失去。到那時候,申先生您就是他的大敵。他此前就已經擔憂申先生您會重新接手濱城的業務,想來是已經有了防備——”
“他視我為敵也沒什麽奇怪,有能力的人,怎麽會安心長期居於人下——”申望津緩緩道,“若有朝一日,他能徹底反了我,倒也算是個難得的英才。”
“可眼下最大的問題是他和軒少都在濱城,萬一他利用軒少——”
申望津聽了,仍舊隻是淡淡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1354章 瘋子
沈瑞文聽了,隻能不再多說什麽。
然而申望津坐了片刻後,忽然就又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沈瑞文知道他心中大抵還是放不下,於是低聲道:“申先生還是去看看軒少吧,這次他是犯下大錯,申先生的確應該生氣,可是他之所以跑到這裏來,也是因為心裏沒底。申先生要是真的不露麵,隻怕軒少更會胡思亂想,以他的性子,萬一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申望津緩緩伸出手來,按了按眉心,隨後終究還是站起身來,出門往樓下而去。
片刻之後,他就來到了申浩軒所在的樓層,然而剛剛走出電梯,申望津目光就赫然凝滯。
原本守在申浩軒門口的兩個人,此刻正歪倒在地上,其中一個人正緩緩醒轉,轉頭看見他,瞬間慌亂起來,“申先生——”
申望津快步走到那間房門口,往裏一看,隻見裏麵亂七八糟,哪裏還有申浩軒的影子。
“人呢?”申望津問。
守在門口的人連忙道:“軒少剛剛拿東西砸暈了我們,應該是跑掉了——”
申望津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
……
第二天早上,莊依波醒來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躺在床上。
雖然申望津一向起得很早,可是往往他起床的時候她都會有察覺,偏偏今天,她是一點動靜都沒察覺到。
莊依波伸出手來往被窩裏探了探,發覺那邊一片冰涼。
申望津很有可能昨天一晚上都沒有上來睡。
想到這裏,莊依波很快起身來,洗漱之後換了衣服下樓,才發現申望津和沈瑞文都坐在樓下沙發裏,仿佛是在等什麽消息,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rg
莊依波有些遲疑地走上前,看了看申望津的臉色,低聲道:“出什麽事了嗎?”
申望津隻伸出手來握了握她的手,道:“沒什麽事,你上樓去休息,我們這邊有些事情要處理。”
莊依波聽了,隻低低應了一聲,又看了同樣麵色沉重的沈瑞文一眼,轉身上了樓。
她剛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下沈瑞文的手機響了起來,而沈瑞文第一時間接起了電話:“喂?”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沈瑞文很快道:“關於這件事,申先生想親自跟戚先生談。”
很快,沈瑞文就跟電話那頭的人約定了時間地點,隨後抬頭向申望津重複了一下。
申望津點了點頭,隨後就站起身來往樓上走去。
莊依波才剛剛走到房門口,聽到他的腳步聲便回轉頭來看他,隨後卻隻見沈瑞文正從樓梯上追上來。
沈瑞文幾乎不會上這個二樓來,因此莊依波見到他如此陣仗,不由得愣了一下。
沈瑞文卻已然顧不上她,直接追到申望津身後,急促道:“申先生,這時間有點太急了,我們來不及準備——”
“沒什麽好準備的。”申望津徑直走進了房間,道,“我親自去見他,不帶人。”
沈瑞文聽了,臉色頓時一變,徑直走到那房間門口,對申望津道:“申先生,那太危險了,戚信這個人原本就是個瘋子,這次軒少還落在了他手裏——”
申望津人已經走進了衣帽間,隻留下一句——
“那正好,我也是個瘋子。”
第1355章 危險
莊依波一向不怎麽聽申望津和沈瑞文說話。
有時候即便她就在他們身邊,他們說的話,她也全然不過耳。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這種反應會讓她過得相對輕鬆一些。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偏偏將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都聽進了耳中。
盡管她聽得不是很明白,可是沈瑞文話中的幾個字眼還是非常清晰——危險、瘋子、軒少……
她本不該理會,隻需要當做自己沒聽到就好,偏偏卻還是不受控製地怔忡了一下。
與此同時,沈瑞文眼見著勸說申望津無果,便轉向了她,道:“莊小姐,請你勸勸申先生,這件事情太危險了,申先生絕對不能孤身犯險——”
片刻過後,莊依波才終於開口道:“出什麽事了嗎?”
沈瑞文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道:“軒少在濱城犯了事,惹到了戚信,那戚信是個不好招惹的主,心狠手辣,所以軒少才連夜逃到倫敦——申先生本來想今天一早送軒少回濱城解決這件事,誰知道軒少昨天半夜就跑了,偏偏戚信追來這邊,軒少直接就落到他手裏去了——現在申先生想要一個人去見戚信,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沈瑞文這話說得其實並不全,比如申浩軒到底犯了什麽事,比如那戚信到底有多不好惹,他都沒有詳細說。
可是莊依波卻還是清楚地察覺到了危險。
否則,一向沉穩如沈瑞文,哪能慌亂至此?
莊依波還有些發怔地看著他,沈瑞文卻已經急得拉了她一把,將她推進了房中。
莊依波腳步僵硬,有些艱難地走到衣帽間門口。
申望津已經換好了衣服,莊依波看見他的時候,他正拉開某個抽屜,拿出抽屜裏的一件東西,然而隻看了兩秒鍾,他就又將那樣東西放回了抽屜裏。
隨後他才轉頭看到了莊依波。
莊依波臉色卻已然蒼白。
那是她想都沒想過,自己會看見的東西——槍。
申望津微微一頓,旋即意識到什麽一般,“害怕?那我讓沈瑞文放到書房去。”
說完,他便重新取出那樣東西,正要與她擦身而過之時,莊依波終於開口:“跟什麽人交手,需要用到這東西?”
申望津聽了,隻淡笑一聲,道:“誰說我要用這個東西?我不是沒打算帶嗎?”
莊依波聞言,一時沒有說話。,yshuge,
她想起他先前的動作——他不是沒打算帶,他是在猶豫。
在麵臨了相當的危險的情況下,人才會考慮相對應的武器——而他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他弱勢——他的親弟弟在別人的手裏,他隻能弱勢。
她愣神的瞬間,申望津已經喊了沈瑞文進來,將手裏的東西交給了他,囑咐他拿下去放好。
沈瑞文知道自己再怎麽勸說也不會有結果,隻能又一次看向了莊依波,才終於轉頭出去。
莊依波這才又看向申望津,道:“沈先生很擔心你的安危,他說你不該一個人去……”
聞言,申望津轉頭看向她,道:“他很擔心我?那你呢?”
莊依波一時噤聲,隻看著他,沒有回答。
申望津朝她走了兩步,直接站到了她麵前,道:“你會擔心我嗎?說句實話我聽聽。”
許久之後,莊依波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申望津低低笑出聲來。
他伸出手來,輕輕撫上她的下巴,道:“就衝著你的擔心,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莊依波嘴唇微微一動,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申望津已經湊上前來,在她唇上印了一下,隨後又道:“好好在家裏待著,有時間就練練琴,別胡思亂想。”
說完這句,他轉身就往外走去。
莊依波仍舊站在衣帽間門口,怔怔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竟無法挪動一下腳步。
……
申望津終究還是孤身一人去見了戚信。
任沈瑞文再怎麽極力反對,沈瑞文依舊留在了公寓裏。
莊依波又一次走下樓時,就看見沈瑞文正坐在沙發裏不停地打電話。
不同於以往的工作電話,這一次,沈瑞文的電話應該都是跟這次的事件相關——莊依波聽到他一直在尋找國內的關係人脈,試圖聯係上跟戚信有關的人,從而對這次的事件產生幫助。
可是從他打電話的結果來看,並不樂觀。
莊依波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隻記得申望津叫自己有時間就練琴,可是她坐在鋼琴麵前,思緒卻一直停留在沈瑞文的電話上。
她聽著他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出去,放在琴鍵上的手指始終都沒有動。
在沈瑞文又一次掛掉電話之後,她忽然想——
如果申望津再也不會回來,那她是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第1356章 生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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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這個時候想這個,似乎過早,也過於不吉利了些。
可是莊依波卻還是控製不住地想了許久,許多。
然而偏偏有的事,想得越多,越亂。
莊依波在鋼琴前枯坐許久,耳旁不斷傳來沈瑞文打電話的聲音,終於,她再受不了這樣令人窒息的氛圍,起身上了樓。
她在臥室裏待了一整天。
從午時到日落,從日落到天黑。
申望津沒有回來。
莊依波坐在窗邊的椅子裏,正有些出神地盯著窗外璀璨迷離的世界時,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她驟然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頓了許久,才終於起身走上前去,打開了門。
沈瑞文站在門外看著她,臉色看起來比早上那會兒還要凝重。
莊依波張口想問什麽,卻沒有發出聲音。
反倒是沈瑞文先開了口:“莊小姐,你和宋小姐是好朋友,能不能請你給宋小姐打個電話,請她幫忙搭個線?”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終於發出聲音,道:“為什麽?”
“申先生那邊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沈瑞文說,“如果不是實在無計可施,我也不願意來打擾莊小姐。能不能請莊小姐……幫幫忙?”
莊依波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沈瑞文頓了頓,才又繼續道:“我知道,這件事對莊小姐而言,或許會很難……可是申先生對莊小姐的心,是真的,雖然有些時候,他可能處理得不是很好……莊小姐,您應該能感覺到的。 rg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莊依波仿佛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麽你要說這麽多?你隻是想要我打個電話而已,為什麽你會覺得,這是一件難事?”
“因為我看得出來,對申先生,莊小姐並沒有那麽心甘情願。”沈瑞文深吸了口氣,平靜地開口道,“所以,我知道這是一件難事。”
莊依波不由得恍惚了片刻,竟不自覺地開口道:“看得出來嗎?”
“看得出來。”沈瑞文回答,“或許是因為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很多事情,或許,我比申先生看得更清楚一些。”
莊依波再度陷入沉默。
“我知道這個決定不好做。”沈瑞文說,“我也沒辦法逼迫莊小姐什麽——我隻能說,如果莊小姐聯係上宋小姐,可以隨時喊我,我就在樓下。”
說完這句,沈瑞文又看了莊依波一眼,轉身就下了樓。
莊依波依舊站在門口沒有動。
事實上,在這次的事件中,她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可是如果就差她這一通電話呢?
如果她這一通電話聯係上千星,再由千星通過宋清源的關係網,將某些消息傳達到那個叫戚信的人那裏,或許就能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呢?
她不知道申浩軒這次究竟闖下了多大的禍,可是沈瑞文說過,那個戚信是個瘋子——如果瘋子的一個念頭,就是生死之間呢?
她恍惚著,僵硬著,卻依舊久久不得動彈。
有無數的念頭自腦海之中飛速流過,她卻一個也抓不住。
直至許久之後——
沈瑞文再度敲響了她的房門,這一次,卻是等不及她應門就直接推開了門。
“莊小姐。”沈瑞文麵色凝重地看著她,道,“您準備一下,我會立刻送您回桐城。”
第1357章 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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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依波怎麽都沒想到沈瑞文一開口會是這句話,整個人都怔了一下,隨後才道:“他……那邊有消息了?”
沈瑞文看著她,緩緩道:“不是申先生親自給的吩咐,是通過旁人轉達。所以,這到底算不算申先生那邊有消息,我也不確定。但既然是申先生的吩咐和安排,我會立刻執行。”
莊依波不由得頓住。
她似乎有很多問題應該問,可是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直到沈瑞文再度開口:“莊小姐,抓緊時間吧,我怕拖久了會有變故。”
莊依波這才緩慢地應了一聲,轉頭回到了臥室。
在整理自己的日常用品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
沈瑞文所謂的變故,是什麽?
是有人會對她不利?
如果那些人都已經有可能將主意打到她身上,那申望津這次到底是遭遇了多大的麻煩?
那他,此時此刻,到底會是什麽樣的狀況?
一想到這裏,莊依波便隻覺得呼吸困難,頭痛欲裂,再不敢深想,隻埋頭匆匆收拾了一些簡單的東西,隨後便下樓找到了沈瑞文。
沈瑞文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幫她拿上東西,隨後就護著莊依波出了門。
莊依波隻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她渾渾噩噩,全然不知自己所思所想,隻跟著沈瑞文到了機場,再被人一路護送上飛機。
飛機連夜起飛,她看著窗外的雲層,才突然之間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十多個小時後,她乘坐的飛機降落在了桐城機場。
沈瑞文雖然遠在倫敦,卻仍舊安排了人來接她的機,並且在下機之後一路將她送回了莊家大宅。
走進莊家大門的那一刻,莊依波都還是恍惚的。rg
正值桐城晚間時刻,這一晚上,韓琴正好在家裏吃晚飯,一抬頭看見走進來的莊依波,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你怎麽回來了?”
莊依波抬眸看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身處的環境,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畢竟,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回來……
韓琴見她這個失魂落魄的模樣,瞬間就聯想到了什麽,快步起身走到莊依波麵前,“出什麽事了?是不是你跟申望津之間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吵架了?分手了?”
韓琴聲音急促而尖利,莊依波再度頭痛起來,忍不住伸出手來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你說話啊!”韓琴猛地拉了一把她的手臂,“我問你們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莊依波終於發出了聲音,卻是近乎失態,“不要再問我!你不要再問我了!”
她從來沒有以這樣的態度跟韓琴說過話,韓琴再度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忽然猛地抬手打了莊依波一個巴掌。
“誰教你用這樣的態度說話的?”韓琴看著她,“莊依波,我還能指望你什麽?你這輩子還能做成什麽事?連個男人你都留不住,到頭來卻對自己的父母發脾氣?”
莊依波再度安靜了下來。
她看著韓琴,許久之後,終於啞著嗓子開口:“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打完那巴掌,韓琴似乎也冷靜了些許,正要再開口問什麽,卻見莊依波呢喃著那句“對不起”,失魂落魄地就往樓上走去。
眼見她這個模樣,韓琴轉身就拿起自己的手機,打給了莊珂浩。
“你妹妹突然回來了,整個人很不對勁。”韓琴說,“你馬上聯係申望津,看看他那邊是什麽情況——之前談成的合作,可不能出現變數。”
莊珂浩那邊立刻就聯係了倫敦那邊,片刻之後就將電話返了回來,“聯係不上申望津,他助理的電話也沒有人接。我馬上去查查出什麽事了——”
第1358章 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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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珂浩調查申望津的動作很迅速,可這一番大動作的調查下來,也迅速驚動了其他人。
莊依波一動不動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幾乎要昏昏沉沉陷入夢境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驟然驚醒,一把抓過手機,看到來電的瞬間,提上胸口的那口氣忽然就泄了下去。
是千星打來的電話。
莊依波遲疑片刻,接起了電話。
“依波!”千星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急,“你有沒有事?”
“我?”莊依波低聲道,“我沒事。”
“那為什麽你哥哥在四處打聽申望津的情況?”千星明顯鬆了口氣,卻還是有些緊張地說,“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沒事。”
莊依波仍舊隻是淡淡地重複,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莊仲鴻的聲音:“依波,是爸爸,你睡了嗎?爸爸想進來跟你聊聊。”
電話裏,千星也聽到了這聲音,不由得一頓,到:“依波,你在哪兒?”
莊依波沒有回應門口的莊仲鴻,隻回答千星道:“在家。”
“家?”千星不由得震驚,“你回桐城了?什麽時候的事?”
“一個小時前。”莊依波回答道。
千星聞言,立刻道:“你等我,我馬上過來找你!”
掛掉電話,坐在霍家客廳裏的千星立刻跳起身就要出門,慕淺忙拉住她,道:“你外套不穿啦?這個天氣,凍死你。”
千星這才反應過來,轉頭又衝上樓去拿外套。
再下樓的時候,慕淺仍靠坐在沙發裏看著她,道:“一遇上跟依波有關的事情,你就方寸大亂。現在申望津失聯,依波卻回了桐城,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一件好事,你還是冷靜一點,免得給依波造成其他困擾。”
千星聽了,匆匆應了一聲,便急衝了出去。 rg
等到千星趕到莊家的時候,莊仲鴻和韓琴正坐在客廳裏商議著莊依波的事,很顯然,莊仲鴻沒能進入莊依波的房間。
見到千星,兩個人都很驚訝,但因為千星的身世,如今韓琴對待千星的態度也不得不客氣,因此她很快站起身來,迎向千星,道:“千星,你來找依波?正好,她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你幫我們上去,問問她到底出什麽事了。有什麽事總要說出來,我們好一起解決。”
千星哪有心思聽她多說,胡亂應了兩聲,就直接上了樓。
等她來到莊依波房間門口,要敲門的時候,腦海中缺突然想起慕淺的話,揚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頓,隨後才又輕輕落在了門上,喊了一聲:“依波?”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才換換打開,莊依波站在門後看著她,盡管臉上帶著微笑,可是整個人看上去,卻有種說不出的疲憊之感。
千星一把抓住她的手,走進房間,隨後關上門,才伸出手來扶住她,道:“出什麽事了?你怎麽會突然回來的?”
莊依波聞言,整個人依舊有些失魂,好半晌,才低聲回答道:“他……出事了。”
“申望津?”千星忙道,“出什麽事了?”
莊依波又頓了頓,才極其緩慢地開口道:“他弟弟惹到了不該惹的人,落到了別人手裏,他去救他,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你怎麽會回來?”
“他讓人帶了話,讓人送我回來。”莊依波聲音依舊很低。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莊依波緩緩點了點頭。
千星聞言,驀地伸出手來捧住了她的臉,“依波,無論申望津發生什麽事,那都跟你無關。而且,你終於可以解脫,可以活過來,可以做回你自己了!依波,你醒一醒!”
第1359章 夢境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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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依波目光落在她臉上,整個人卻依舊是僵滯的狀態,連視線都沒有一絲波動。
千星眼見她這個模樣,不由得著急起來,一把拉著她走進了衛生間,將她拉到了鏡子麵前,讓她對著鏡子看自己,“依波,你看清楚,你是你自己!你不需要再強裝,再掩飾……這裏沒有申望津,你用真實的自己來麵對我,行不行?”
好一會兒,莊依波目光才終於緩緩流轉起來。
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又看,許久之後,她才終於開口,卻並沒有回應千星的問題,隻是低聲道:“千星,沈先生說,他沒有辦法打聽到他的消息,他請我幫忙,希望我能借用你那邊的關係,打聽打聽情況。”
千星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後才低聲道:“什麽時候的事?”
“在倫敦的時候。”莊依波說,“沈先生……他能力很強的,他可以處理好很多事……如果一件事,連他都沒有辦法的話,那——”
“依波!”千星一下子打斷了她,“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不好?申望津出什麽事,他弟弟出什麽事,跟我無關,也跟你無關!他這樣對你,難不成你還想要幫他?你怎麽可能去幫他呢?別說你沒給我打電話,就算你給我打了,這件事,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需要內疚!就算申望津有什麽三長兩短,你也不需要為這件事負上任何責任!你懂不懂?”
聽完千星這些話,僵凝許久的莊依波眼波微微一顫,下一刻,忽然就有眼淚控製不住地奪眶而出。
千星連忙伸出手來抱住了她,低聲道:“依波,真的跟你沒有關係,你放鬆,盡可能地放鬆……”
千星好不容易將莊依波領回了床上,守著她躺下來,千星在旁邊陪坐許久,看著她終於緩緩閉上眼睛,她這才又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走出了莊依波的房間。
雖然她口中勸莊依波放輕鬆,不要再想這件事,可是千星對這件事卻沒那麽容易放鬆——畢竟申望津是生是死,都會影響到莊依波的以後,她必須要及早弄清楚這件事。
千星下樓的時候,莊仲泓和韓琴仍舊坐在客廳裏,眼見著她下樓來,還想上前跟她說什麽,千星卻仿佛沒有看見他們一般,徑直衝了出去。,yshuge,
韓琴一怔,下一刻,臉色就沉了下來。
……
莊依波這一覺並沒有睡多久。
她像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睡覺,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裏,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爸爸媽媽總是吵架的時候,她隔著房門,都能聽到他們兩個人爭吵的聲音。
莊依波緩緩睜開眼來,那爭吵聲還在繼續。
她緩緩坐起身來,細聽了一會兒,才發現不是做夢。
莊仲泓和韓琴是真的在吵架。
其實這些年來,莊仲泓和韓琴吵架的次數已經很少了,因為莊仲泓的脾氣比以前收斂了許多,很多時候都是他在忍讓著韓琴,可是這一次,兩個人為什麽又會吵起來?
莊依波穿了鞋,緩緩站起身來,拉開門走了出去。
“……這種時候你還顧著外麵的女人?”韓琴歇斯底裏的聲音從莊仲泓的書房裏傳來,“莊仲泓,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還記得依渲當年是怎麽死的嗎?要不是你外麵的女人依渲會死嗎?你簡直就是死性不改!你已經害死我一個女兒了,你還要害得我徹徹底底一無所有才肯罷休嗎?”
……
莊依波隻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姐姐明明是因為她在車子上哭鬧,害得爸爸分神發生車禍,姐姐為了保護她才死的,為什麽媽媽會說,姐姐是因為爸爸外麵的女人才死的?
莊依波想不明白,隻覺得自己還在夢裏,夢裏的事,邏輯總是沒那麽通順的。
可是太真實了。
媽媽的聲音,太過真實了……
她忍不住轉頭看向自己所在的環境。
是她熟悉的那個家。
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家。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切又都那麽陌生,高高的廊頂仿佛遠在天邊,卻又死死壓迫著她的身體與神經,甚至連走廊上掛著的畫,都變成了奇奇怪怪的形狀,畫裏的那些東西,仿佛活了過來,爭先恐後地向她奔湧擠壓而來——
莊依波不住地倒退,再倒退……
樓下,正經過樓梯的阿姨抬頭看見樓上的情形,霎時間驚呼了一聲:“小姐,小心!”
卻已經晚了。
隻見莊依波一個退空,身形一晃,緊接著,整個人就順著樓梯倒了下來——
……
第1360章 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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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有知覺的時候,莊依波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裏。
她緩緩睜開眼睛,病房裏除了她,空無一人。
而門外,正隱隱傳來千星說話的聲音,隻是很低,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莊依波安靜地躺著,沒有發出聲音,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就那麽直直地看著白色的房頂。
千星推門而入的時候,一眼看見她睜開的眼睛,連忙走上前來,伸出手來握住她,“依波,你醒了?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終於動了動,視線落到她臉上,緩緩搖了搖頭,“我沒事。”
千星看著她,卻瞬間就控製不住地紅了眼眶。她在床邊坐了下來,緊緊捏著莊依波的手,看著她,低低開口道:“你沒事?你怎麽可能會沒事?我才離開那麽一會兒,你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你這個樣子,怎麽可能沒事?依波,到底有什麽事,是你不能跟我說的?”
聽完千星的話,莊依波又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輕笑了一聲,轉頭看向她,道:“我真的沒事……隻不過,我終於知道了——原來真的有爸爸媽媽,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聽到這句話,千星一怔,莊依波眼角卻已經有眼淚控製不住地滑落下來。
千星連忙伸出手去,指尖碰到她眼淚的瞬間,自己卻也控製不住地掉下淚來。
“從小我就知道,是我的任性和不聽話害死了我的姐姐,所以每次,媽媽一搬出姐姐來,無論她說什麽,我都會聽……因為那是我欠他們的……我害死了他們心目中最乖巧、最聽話的女兒,我就得還他們一個……可是到今天,我突然在想,如果姐姐還活著,是不是也會像我一樣……那如果是這樣,我寧願真的是我害死了她……”
千星怔忡著,恍惚著,明明莊依波什麽事也沒有說,她卻仿佛還是知道了什麽一般,忍不住伸出手來緊緊抱住了她。
莊依波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埋靠在千星懷中,隻有眼淚控製不住地滑落,情緒卻始終平靜。w ww,yshuge,
千星靜靜抱了她片刻,才終於開口道:“依波,你離開桐城吧,跟我去淮市,或者去別的什麽地方都好……去你想去的地方,去過你想過的日子……”
聽到千星的話,莊依波卻忽然頓住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做回真正的你自己……”千星輕輕擦過她臉上的淚痕,才又繼續開口道:“不要再受困於那些人了,莊家也好,你爸爸媽媽也好,你再也不需要為他們而活了……你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了,你可以縱情恣意地為自己活一場了……”
眼見著莊依波漸漸凝滯的目光,千星連忙再度開口道:“我知道這件事沒那麽容易,我們慢慢來,一步步來,我陪著你,好不好?”
許久,莊依波才終於低低開口道:“我可以嗎?”
“可以,你當然可以!”千星捧著她的臉,道,“隻要你想,你做什麽都可以!”
“那……他呢?”她看著千星,視線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探詢,“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千星聞言,頓了頓,才如實開口道:“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我請了人去打聽,可是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依波,你不需要再考慮他!隻要你不再受莊家束縛,他就完全不可能再掌控你的人生——更何況,他根本就凶多吉少……”
莊依波聽完,目光再度恢複沉靜。
許久之後,她才終於又低笑了一聲,道:“是……是……”
她這樣說著,眼淚卻又一次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依波……”千星低低喊了她一聲。
“我沒事。”她說,“我不是在為他難過……我隻是覺得,有些荒謬……有些諷刺……畢竟,連爸爸媽媽都不愛我……可是好像……在你之外,也有人對我好過……隻是,隻是……”
她沒有“隻是”下去,千星也沒有追問什麽。
她隻是伸出手來,重新緊緊地抱住了莊依波。
事實上,莊依波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可是千星卻知道她在說什麽。
她隻是不願意去探究,卻追尋她話中的那些邏輯。
因為那不是真正的邏輯。
那隻是混亂……是她被長期禁錮了身心之後的混亂。
她知道莊依波會清醒過來。
她一定會清醒過來。
第1361章 苦與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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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星一步都不敢離開醫院。
可是她又不能時時刻刻陪在莊依波身邊——她們太了解對方,知道對方什麽時候需要擁抱什麽時候需要空間——但凡牽涉到莊依波最跨不過去的那些“心魔”,千星永遠隻敢點到即止,永遠不會去深究。
因為莊依波在病房的時間,千星大部分時候都是坐在門外的走廊上。
霍靳北下了飛機,來的第一個地方也是這裏。
他到的時候,千星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發呆,他一點點接近她都沒有察覺,直到他在她身邊坐下,她才驀地轉頭看向了他。
這一看,起初是怔忡,反應過來,她直接就撲向了他的懷抱。
霍靳北伸出手來攬著她,任由她抱了自己許久,才低聲開口道:“依波怎麽樣?”
“不好。”千星隻回答了兩個字。
霍靳北聽了,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
他沒有再多問,千星也沒有再多回答什麽,可是她靠著他,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就掉下淚來。
她很擔心莊依波,可是這種擔心,她沒辦法跟任何人說。
在別人眼裏,莊依波是莊家的千金小姐小姐,她漂亮、優雅、有學識、有品位、有教養,是會被很多人羨慕的頂級名媛。
可是又有誰知道她成長之中經曆的那些?就連千星,也不過是從她偶然的三言兩語之中推測出一些——可是從她被逼嫁申家開始,那些東西,就開始浮起來了——
她的每一絲傷與痛,千星仿佛都能看得見、體會得到,可是偏偏,作為旁觀者,她無能為力。,yshuge,
而最讓千星難過的,就是她居然要靠跟從前的自己徹底割裂,才能麵對如今的生活——忘掉過去的傷痛、忘掉自己的自尊和堅持、與父母和解、接受申望津。
如果這樣的生活能持續下去,那表麵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麽不妥——至少申望津在某種程度上是真的對她好,至少她可以過得輕鬆一些。
可是現在,她苦心營造的這一場夢,碎了。
原來爸爸媽媽從來就沒有愛過她……
而這個世界上除千星之外對她好的那個人,沒有了……
千星不知道莊依波要怎麽麵對這樣的情形,她無法想象,莊依波那單薄瘦削的肩膀要怎麽扛住——
千星不願意承認,可有些事情,不容她不承認。
這一點,在倫敦的時候,她就已經有所察覺。
有一個詞,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千星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現象會出現在莊依波身上,可是當她身上真的出現這種狀況時,千星卻沒辦法輕易做任何評論。
因為她知道,莊依波撐得有多辛苦。
她也知道,那些她沒辦法陪在莊依波身邊的日子,莊依波會有多難捱。
而在這樣近乎絕望的環境之下,申望津對她的好,哪怕帶著劇毒,也總會有一絲絲甜,侵入苦澀心間。
哪怕當事人並不自知,卻已然身陷其間,哪怕是飲鴆止渴,卻也隻會甘之如飴。
沒有人能夠苛責她。
那些毫不知情的人沒有資格。
而她這個知情者,更沒有資格。
第1362章 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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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莊依波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醒了又睡。
偶爾醒過來時,她會看見千星,可是大多數時候,千星似乎又都不在。
深夜時分,迷離夢境之中,莊依波恍惚是聽見了誰的聲音,緩緩睜開眼來時,卻隻看見空無一人的病房。
沒有人,也沒有聲音。
她就那麽安靜地躺著,看著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絲動靜,從身體到思緒,通通都凝滯。
第二天一早,莊依波再睜開眼睛時,千星已經在她病房裏擺好了早餐。
“醒了?”見她睜開眼睛,千星連忙給她升高了病床,隨後將早餐都擺到她麵前,“呐,想吃哪個,自己挑吧。”
眼前的早餐分門別類,莊依波伸手卻隻是挑了一杯熱牛奶,喝了一口之後,才衝著千星笑了笑。
千星自己挑了塊玉米,吃了一口之後往她麵前送了送,“很甜。”
莊依波卻隻是搖了搖頭。
“你就隻喝牛奶啊?”千星微微蹙了眉,道,“這怎麽能行呢?”
莊依波仍舊隻是淡淡一笑,道:“沒關係啊,反正今天還要輸營養液呢,不會餓的。”
千星聽了,也不再強逼她,隻由她去。
好不容易吃過東西,千星才收拾好那些基本沒動過的食物,病房裏便多了兩位訪客——慕淺帶著悅悅來探望莊依波。
莊依波原本正看著窗外發呆,一轉頭看見悅悅,臉上頓時露出了少見的真心笑容。
悅悅懷中還抱著一束小花,上前來遞給莊依波,軟軟糯糯地用小奶音道:“莊老師,祝你早日康複。”
莊依波笑容頓時更加愉悅,接過花,伸出手來摸了摸悅悅的頭,“謝謝悅悅,謝謝霍太太。”
慕淺說:“她知道你回來可高興了,知道你住院就吵著要來看你,正好有時間,就帶她過來了。r g”
悅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莊依波一圈,好奇道:“莊老師哪裏病了呀?”
莊依波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微笑道:“莊老師沒事,隻是……”
說到這裏,她忽然頓了頓,仿佛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的病情,隔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隻是……摔了一跤。”
“摔跤好疼的。”悅悅頓時心疼地嘟起了小嘴,“莊老師摔到哪裏了呀?我給你呼呼……”
莊依波聽了,忍不住又笑著摸了摸悅悅。
千星見此情形,對慕淺使了個眼色,道:“你幫我拿一下這些垃圾去扔,放在病房裏會有味道。”
這些事原本有人做,慕淺卻隻是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一袋垃圾,和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有沒有什麽消息?”剛到走廊上,千星就開門見山地問。
慕淺緩緩搖了搖頭。
千星聽了,也不知道是該放鬆還是該擔憂。
連霍靳西和慕淺的人脈都打聽不到的消息,或許,就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
“但這事屬實有些奇怪。”慕淺又道,“正常來說,無論申望津是生是死,都不該這麽久沒消息。更何況這件事情裏牽涉到的人還不止申望津。”
“那個戚信也還沒消息?”千星說,“那這件事就很不正常了呀?”
慕淺點了點頭,道:“不僅僅是不正常,還非常古怪呢。”
如果說申望津的關係網簡單,獨自一人赴險以致失聯還算正常事態,戚信那邊的關係網就要複雜得多,根本不至於會發生失聯這樣的事——就算是申望津攬著他一起同歸於盡了,那也該有消息出來了。
偏偏到現在為止,什麽消息都沒有。
千星聽了,忍不住緊緊皺了眉,道:“那會是什麽情況?”
“那你希望是什麽情況?”慕淺看著她,道,“你希望,申望津是生是死?”
千星聽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他是生是死都跟我沒有關係,我隻希望,這件事能早點有個定論。”
慕淺微微挑了眉,道:“放心吧,這種事情,隻要交給時間,早晚都會有個了結的。”
千星聽了,眉頭卻皺得更緊。
第1363章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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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依波在醫院裏住了五天。
這五天時間,除了千星每天陪著她,莊仲泓和韓琴都隻來過醫院三次。
而兩人每一次來,最關心的自然就是申望津有沒有消息。
可惜關於這一點,莊依波總是沒能給出讓他們滿意的答案。
莊仲泓和韓琴是肉眼可見的焦慮,似乎是真的為了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
至於對莊依波,並沒有幾分關心,好在怨責也沒時間發泄,每次總是匆匆忙忙地來,又匆匆忙忙地走。
對此,莊依波始終平靜。
千星幾乎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從前,莊依波一定會難過傷懷,可是現在,她卻隻會在他們離開之後,衝千星淡淡一笑,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她越是如此,千星越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寬慰她。
她能做的,大概就是不提跟莊家有關的任何事,盡量找別的話題或者活動來轉移莊依波的注意力。
莊依波也很配合她,每次在麵對千星找來的小玩樂時總是很認真,盡她所能地在投入全新的情緒之中。
隻是有好幾次,千星中途離開,再回到病房時,總能看見她坐在窗邊發呆的身影。
到了該出院的時候,千星終究還是又跟她提及了將來的打算的問題。
“這些天估計莊家也亂哄哄的。”千星說,“要不你別回家住了,暫時住酒店吧。”
莊依波想了想,忽然對她道:“你以前租的那個房子還在不在?我能不能去住一段時間?”
“那當然不在啦。”千星一聽她有意願搬出來,立刻道,“不過租房子的經驗我恨豐富,你想要什麽樣的房子,我都能給你找來。”
莊依波聽了,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道:“你找的,什麽樣我都會滿意的。”
出院之後,莊依波便聽從千星的話,直接住進了酒店。
而千星則盡心盡力地幫她找起了房子,並且拉著她一起穿梭在整個桐城,看各個區域不同的房子。,yshuge,
這樣雖然很累,可是至少有了消磨時間的方法,而且莊依波也很積極,因此千星多少還是鬆了口氣。
這一天,兩個人在又看完一處房子之後,就近選擇了一家酒店下午茶,順便整合這些天看過的房子,想要找出一處讓莊依波滿意和住得舒適的。
千星仔細認真地在一條條分析每間房子的利弊,莊依波坐在椅子裏看著她,忽然就笑了起來。
千星驀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道:“跟你無關是嗎?這是你自己住的屋子,你能不能上點心?”
莊依波喝了口茶,說:“作為未來的法律從業者,你現在可比從前有條理多了,交給你去整理,我很放心。”
“那你這是要請我當生活秘書的節奏?”千星說,“我要價可是很高的。”
莊依波應了一聲,隨後道:“可我沒錢。”
千星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繼續低頭仔細分析去了。
莊依波就坐在對麵靜靜地看著她,隻是看著看著,便不由自主地又失了神。
千星一邊低頭分析,一邊說著什麽,她耳朵裏隆隆的,卻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
莊依波忍不住伸出手來按住了自己的耳朵,閉上眼睛,努力想要自己回神,想要自己專注。
可是越是如此,她腦海中混沌的聲音就越厚重。
莊依波忍不住抬起頭,睜開眼來,千星照舊低頭認真地分條分析著,聲音也重新清晰了起來。
莊依波隻覺得自己應該鬆一口氣,可是她卻仍舊愣怔著,忍不住轉頭看向了一旁。
就是這一轉眼,她眼波驀地凝住。
這是一家花園酒店,她和千星坐在花叢綠植中間,而千星身後的那叢繁盛的繡球花後,隱隱約約有一個身影,有一個……她似乎應該很熟悉的身影。
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站起身來,徑直走向了那叢花。
千星察覺到她的動作,微微抬起頭來,“依波?”
莊依波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直接走到她身後,撥開了那叢花。
第1364章 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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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後,坐著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
莊依波撥開那叢花時,男人正低頭看著手中的一本書,被身旁的動靜所擾,微微抬起頭來,朝這邊看了一眼。
莊依波這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是個陌生人。
她身子驀地一僵,連帶著臉色也瞬間蒼白了幾分。
“依波!”千星已經起身走到她身邊,伸出手來扶住她的同時,也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的確是個陌生人,隻不過身形,微微透著一些似曾相識。
千星忍不住去看莊依波。
莊依波目光落在那個男人臉上片刻,終於回過神來一般,低聲開口道:“不好意思。”
男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莊依波轉身便又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子上,卻隻是垂著眼,再沒有朝千星身後的位置看一眼。
千星也重新坐了下來,頓了片刻之後,隻是將自己麵前的紙張遞到她麵前,笑著開口道:“喏,目前看來,這三套房是最優選擇,就看哪套合你眼緣了。”
莊依波聽了,微微一笑,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她看了很久,才終於伸手指了其中一套,道:“就這套吧。”
千星看了一眼,隻應了一聲,道:“也好。”
她拿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中介,手機反而先響了起來。千星看到慕淺的名字,很快接起了電話。
“戚信有消息了。”慕淺開門見山地道。
千星臉色赫然一變,忍不住抬眸看了莊依波一眼,莊依波也正好看向她,千星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低聲道:“什麽消息?”
“他出現了,而且回了濱城。”慕淺說。
千星驀地站起身來,起身走到旁邊,才又低聲道:“那申望津呢?”
“依然音信全無。”慕淺緩緩道,“而且,戚信也沒有透露跟申家兄弟有關的任何消息。”
千星控製不住地擰緊了眉,“那是什麽意思?”
“你覺得呢?”慕淺反問了一句。
千星呼吸驀地一窒。
同時失去消息的兩個人,如今一個重新現身,另一個依舊音訊全無,那說明什麽?
那還能說明什麽?
她忍不住回轉頭來,又一次看向莊依波。rg
莊依波仍舊安靜地坐在椅子裏,再次迎上千星的視線,她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又像隻是在等她通完電話,四目相視時,她微微一頓,隨即淡淡笑了笑。
千星掛掉電話,轉身回到桌旁,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說什麽時,莊依波卻先開了口,道:“那現在……我們找中介簽約去?”
千星聽了,微微抿了抿唇之後,緩緩點了點頭,笑著道:“好。”
兩個人都沒有再提及別的,一同去簽了約,拿到房屋的鑰匙,馬不停蹄地找了人過來消毒打掃,連夜就搬進了新居。
莊依波行李並不多,簡單收拾了一下,兩個人便齊齊癱倒在沙發裏,一時都沒有再說話。
直到千星的手機又一次響起來。
千星迅速拿起手機,看見是霍靳北的來電,反而鬆了口氣,接完電話就拉了莊依波,道:“他回來了,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莊依波聽了,輕笑一聲,道:“你不嫌我這個大燈泡礙眼啊?”
千星聞言,隻是白了她一眼,道:“趕緊換衣服。”
莊依波卻又笑了笑,搖頭道:“我不去了,你也陪了我這麽多天了,好好約會去吧。”
“怎麽啦?你又不是不認識霍靳北,就像以前大學聚餐時那樣,吃個飯而已嘛——”
任由千星怎麽說,莊依波就是不為所動,最後還搬出自己要睡了的理由,強行將千星推出了門。
千星其實一萬個放心不下,原本是想著即便推了霍靳北也要陪著她的,但是眼見她如此堅持,又沒有別的辦法。
千星離開後,莊依波又回到了沙發裏。
她關了燈,獨自坐在黑暗之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今天下午千星接到的那個電話。
她不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的,也不知道電話裏說了什麽,可是她卻可以察覺到,那通電話傳達的,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甚至有可能,是最壞的消息。
她不提,也不問。
既然千星不知道怎麽開口告訴她,她就當自己不知道好了。
或許這樣,對大家都好。
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坐在這裏,是在做什麽——
她明明應該可以有很多事做,卻偏偏,隻能僵坐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