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歸墟之國有鮫人, 鮫人歲數綿長與人族不同。

  所以當五虎退說起自己有鮫人血統，十年為一歲的時候, 思維嚴謹合縫, 連一向縝密的辰曦以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而唯一的問題隻有。

  “十年？”邵子舒驚訝的算了一下，說道。

  “可是我們在這裏學藝最多三年五載便要歸家, 我們若是走了，五虎退你不就得一個人待在寺廟裏麵了？”

  邵子舒他們出身俗世的大家族，來無名寺廟本就是學藝的。

  除非能成為無字輩長老們的親傳弟子, 去求長生大道，否則過個三年五載，就算邵子舒他們不想走，家裏也該有人來催了。

  三年五載之後邵子舒他們一離開，寺廟裏不就剩五虎退一個人了。

  “……”五虎退。

  對哦，這倒是個挺嚴肅的問題呢。

  戒律院師兄們：……我們不是人嗎！

  ****

  小樹林枯黃的樹木上最後一片落葉戰戰兢兢的從枝椏上落下的時候，伴隨著寺廟入冬的第一聲鍾響，便意味著一年一度的考核即將到來。

  這天, 輪到五虎退他們廂房的小和尚們打掃寺廟給外門弟子練武的羅漢堂。

  所以一大早，南少煊等人就拿著掃帚開始幹活了。

  “……連續百年的時間都沒人通過的考核，舉不舉辦都無所謂吧。”打掃羅漢堂的時候聽到邵子舒他們提到考核的事情，五虎退倒是挺興致缺缺的。

  不怪五虎退提不起勁，連外門弟子的日子都這樣無聊, 要是一招拜師成功成為寺廟的內門弟子, 豈不是要在這個寺廟裏待個幾十上百年, 那該多無聊啊！

  “雖然說考核是嚴格了點, 不過要是通過了考核，那不就可以選擇寺廟任何一位無字輩大師拜師，該是多開心的事情呀。”邵子舒憧憬的說道。

  ——而且看著邵子舒亮晶晶的眼睛，何止憧憬，看起來都是崇拜了。

  ……崇拜？

  “邵子舒，你不會想在寺廟拜師吧？”五虎退驚奇的嚷嚷一句，一句話就把羅漢堂裏麵打掃的辰曦以他們給震出來了。

  “拜師？”南少煊從屋子的某個雕花窗台裏探出頭，奇了，“邵子舒你想留在寺廟裏做和尚？”

  “開玩笑，慶陽邵氏哪能由著本家子弟出家為僧。”墨玉坤站在屋頂打掃瓦片的時候插了一句。

  連一旁默默做事的言楚仁都忍不住投了個訝異的眼神過來，其他人就更別提了。

  “誰說我不能出家為僧。”邵子舒嘟嘟嘴，說道。

  “若是我能拜寺廟的無念大師為師，別說出家了，我要做一輩子和尚家裏人都不會管。”

  “無念大師？”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五虎退歪歪頭。

  說實話，五虎退到現在還沒搞清楚寺廟裏無字輩大師的名號呢。

  雖然現在五虎退入寺廟快一年了，可是平日裏白天忙著做事忙著習武忙著犯寺規，末了還要忙著被戒律院的問否師叔懲罰。

  就算想多做些什麽，就算五虎退有精力，南少煊他們這些雖然天賦出眾到底還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真心沒多大餘力了。

  而且這幾個月的晚上為了吃烤雞腿，五虎退還經常半夜偷偷摸摸到白塔這邊私會……不是，是看望孤寡老人般的常藏師祖，有時夜裏都不怎麽睡。

  不過五虎退是刀劍付喪神嘛，本來就不怎麽需要睡眠，把想要吃肉的執念壓過憊懶的精神，這幾個月的夜熬下來，該精神的時候依舊精神，也不見什麽頹廢。

  但是南少煊他們就不行了。

  之前五虎退第一次夜探白塔的時候，本來是約了邵子舒和南少煊兩人一起出門。

  可惜當天下午習完武之後邵子舒和南少煊兩人疲憊，晚上如何都起不來，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這幾個月裏五虎退經常半夜出門，雖然一開始隻有南少煊和邵子舒兩人知曉五虎退是去白塔那邊了，可是辰曦以等人也不是蠢人，日子久了多少也會察覺一些。

  但是還是那句話，辰曦以他們到底還隻是普通人。

  雖然辰曦以他們在寺廟做了外門弟子，有了些靈力的修為，但是寺廟習武的功課隨著眾人修行的能力與日俱增，每日完成這些功課之後墨玉坤他們都很疲憊。

  ——不是每個人都和五虎退這個刀劍付喪神一般有外掛的。

  日子長了，在寺廟裏麵能保持功課和雜活都不拉下已經是極限，連一向嚴謹的言楚仁都沒什麽精力對五虎退深夜外出發表什麽其他看法，邵子舒他們就更別提了。

  所以直到現在，五虎退他們廂房裏大概也達成了一種共識。

  平日裏南少煊他們白天做事晚上實在疲憊不能顧著五虎退，五虎退晚上便乖乖一個人去白塔那邊玩，幾個月下來都已成了一種習慣。

  至於有沒有對五虎退去白塔那邊的事情好奇什麽，這個嗎，其實五虎退偶爾也會在廂房裏和辰曦以他們提到白塔裏常藏師祖的事情。

  不過為了維護他們寺廟形象，寺廟的招牌常藏活佛居然喜歡半夜烤雞什麽的事情……就這樣聽過就算，埋在心裏啥也別提了。

  不過這些也是題外話，言歸正傳。

  正是因為五虎退這幾個月比較忙，所以除了偶爾和南少煊他們嘮嗑些山下有趣的事情，關於寺廟內部那些幾個月都不見人影的無字輩大師的事情知道的反而比較少。

  而現在邵子舒忽然提起的關於無念大師的事情，這個就更沒聽過了。

  “無念大師，那位伏魔斬妖的無念大師？”五虎退不曉得這位大師的事情，一旁的墨玉坤反而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對呀，無念大師人品貴重，本事超群，說是常藏活佛之後最接近頓悟的大師呢。”

  邵子舒提到自己崇拜的大師，容光煥發的都不像平時乖巧安靜的模樣了，反而說的頭頭是道的。

  “無念大師今年還不到而立之年，是寺廟無字輩裏最年輕，但是德行修為最高的大師。”

  “常藏活佛曾為俗家施主，一生行善積德，五十歲才遁入空門，百歲頓悟成佛，而無念大師自小便被寺廟收養，六根清淨萬法不沾，有人說無念大師搞不好會比當初的常藏活佛還早一步成佛哩。”

  邵子舒激動起來語氣裏難免帶著點慶陽口吻的尾音，不難聽，倒有些難言的抓心黏膩感，惹得一旁的南少煊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

  多瞧幾眼，南少煊莫名覺得，這平日裏被他欺負的嚶嚶呀呀不怎麽爺們兒的邵子舒，此時怎麽感覺看的有點順眼呢？

  ……嗯，就是眼光一般。

  邵子舒崇拜個大師和尚，怎麽就不對南少煊這位日日在跟前晃悠的現成天才刮目相看啊。

  南少煊陡然有點不是滋味了。

  不過南少煊這點莫名的心思不明顯，除了讓一旁把玩折扇的辰曦以眼神深邃的撇了一眼，其他人此時都沒注意到。

  五虎退比較關注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伏魔降妖？”五虎退眨眨眼，指著自己說道，“鮫人也是妖吧。”

  雖說南少煊他們對五虎退這位據說有鮫人血統的少年還挺親近的，不過若是寺廟裏的和尚喜歡降魔伏妖，那五虎退這不是現成的靶子嘛！

  “別怕，從沒聽說過鮫人作惡的。”邵子舒摸摸五虎退的頭，安慰了一句，說道。

  “再說了，就算有鮫人作惡，作惡的有不是五虎退你，寺廟的高僧個個明理，不會對你如何的。”

  而且關於五虎退的事情，就算辰曦以他們不提，寺廟裏多少還是會有人知曉他有鮫人血統的事情，畢竟寺廟中修行的和尚這麽多，本事大的和尚自然也多。

  但是五虎退已經安安穩穩在寺廟裏待了快一年了，也沒發生什麽其他的事情，說明寺廟還是接納這個弟子的。

  隻要五虎退不自己去作惡多端，寺廟的大師也不會善惡不分的收一個無辜的人。

  “寺廟都出不去，我還怎麽作惡多端。”五虎退暗地裏嘀咕一句。

  這也就是隨口一說，重點不是五虎退真想作惡，而是五虎退想下山啊！

  可惜疑似大家長七元舜放在寺廟周圍的結界能力太強了，反正五虎退在寺廟裏都琢磨了快一年，也沒想到什麽好方法能下山。

  現在也就隻能抱怨抱怨。

  “和寺廟其他的無字輩大師不同，無念大師每年都會下一次山，入世降魔伏妖，半年在外幫助世人，半年才在寺廟裏閉關。”邵子舒的表現，用五虎退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妥妥的迷弟。

  對於自家偶像的事情，邵子舒表現的可謂是如數家珍了。

  “今年考核的時候無念大師會在寺廟裏嗎？”五虎退隨口一問。

  “當然了，而且算算日子，也快到無念大師回寺的時間了。”邵子舒說道。

  無念大師回來的那天並不像邵子舒口中說的那麽眾人歡呼萬人空巷，反而非常平淡。

  大概是沒有告訴寺廟中自己回來的準確時間，無念大師身披袈裟手握佛珠從青石板路踏上寺廟大門前的階梯的時候，寺廟門口隻有一個五虎退因為犯錯被罰而正拿著掃帚打掃衛生。

  遠遠看著忽然出現在眼前的陌生和尚，五虎退拿著掃帚呆了呆，忽然油然而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比起南少煊他們這些寺廟裏的人，這個驀然出現在寺廟麵前的年輕和尚，反而更像一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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