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瑞霖接到馬瑞康要見麵的電話之後，十分頹喪的回應道：“哥，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我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我不管你那邊有什麽事，就是死了人！現在也必須得去故宮等我！你他媽聽懂了嗎？！”馬瑞康握著電話，嗷的喊了一句，這還是他這一輩子，第一次對馬瑞霖說髒話。

  “哥，你怎麽了？”原本還因為小雪的事傷心不已的馬瑞霖，被馬瑞康罵了一嗓子之後，徹底懵逼，因為馬瑞康平素裏給任何人的印象，都是文質彬彬，沉穩克己的形象，像是剛剛這種情緒失控的狀態，馬瑞霖是從來都沒有經曆過的。

  “別問了，抓緊過去等我！”馬瑞康冷著臉扔下一句話，直接掛斷了手機。

  ……

  半小時後，故宮北門，興隆大家庭商場仿古建築樓下的停車位處，馬瑞霖拽開車門，坐進了智跑車內。

  “哥，你這麽急著找我，有什麽事啊？”馬瑞霖坐進車內，向著馬瑞康問道。

  “瑞霖，最近一段時間，我可能得離開沈y，所以沒辦法照顧你了，你一定得照顧好自己，明白嗎！”馬瑞康看著馬瑞霖，認真問道。

  “啥意思啊哥？是單位要安排你出差嗎？走得這麽急？”馬瑞霖一臉好奇，不明白馬瑞康這麽急著見他，究竟是要幹什麽。

  “這些事一句半句的跟你說不清楚，你別瞎打聽了，總之你照顧好自己就對了，這個給你！”馬瑞康說話間，在腳下拿起了兩個黑色的塑料袋，遞給了馬瑞霖：“這裏麵，一共有五十萬，其中二十萬，是給你當老婆本，將來結婚用的，剩下的三十萬，是我給爸媽準備的養老錢，你記住，不論你將來遇見了什麽難事，這三十萬你都不能動，必須得花在爸媽身上，明白嗎！”

  “哥，你是不是遇見什麽難事兒了？”馬瑞霖聽見這話，當即愣住，因為他似乎在馬瑞康的語氣當中，聽出了訣別的味道。

  “瑞霖，像咱們這種窮苦出身的孩子，麵對生活的壓迫，隻有兩種選擇，要麽逆勢而起，對它進行反抗，否則，就隻能一輩子甘於平庸，我很幸運，自己不是一個不甘於平凡的人，同時我也很不幸。”馬瑞康看著這個從小跟自己相依為命長大的親弟弟，深深地歎了口氣。

  “哥，你到底在說啥呢，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呢？”馬瑞霖看著馬瑞康這個狀態，莫名有些害怕。

  “別問了，記住，拿到這些錢之後，一定要把錢藏好，不要放在住處和家裏，還有你房子的事，不管任何人問起來，你都要說買房子的錢是你自己攢的，而給爸媽治病的錢，是我給你的，明白嗎！”馬瑞康繼續囑咐著。

  “哥，你別嚇我，到底出什麽事了？”馬瑞霖呼吸急促，腦門冒汗，這麽多年來，他們哥倆始終在這座冰冷的城市當中摸爬滾打，而今馬瑞康忽然說自己要去遠行，讓馬瑞霖霎時感覺到了無盡的孤單和畏懼。

  “沒事，我就是忽然接到單位通知，需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時間，所以想提前安頓一下家裏。”馬瑞康語罷，拍了拍馬瑞霖的胳膊：“你走吧！”

  “哥，你別嚇唬我，究竟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我，你跟我說一聲，行嗎？我就沒見過誰出差，是這樣的！”馬瑞霖看見馬瑞康這個狀態，根本不信他是要出差，他之前剛剛在小雪那邊遭遇過感情的打擊，此刻馬瑞康這邊又出了事，這種感覺，讓他的思維極度混亂，感覺天都塌了一半。

  “沒事，我的事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隻是我這次出門的工作需要保密，所以不能跟你說，等我到了外地，會想辦法跟你聯係的。”馬瑞康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馬瑞霖的肩膀：“我說的這些話，你一定得往心裏去，行了，你走吧！”

  “哥，你別騙我了，你又不是特務，出個差，需要這樣神神秘秘的嗎？！”馬瑞康越是這樣遮遮掩掩，馬瑞霖心中的不安就愈發加重了幾分。

  “瑞霖，我時間有限，真得走了，這些事，等有機會，我慢慢跟你說！”馬瑞康說話間，已經將車啟動。

  “哥，你去哪，我陪你一起去！究竟出了什麽事，我陪你一起扛！”馬瑞霖沉默數秒之後，十分認真地看向了馬瑞康。

  “扯淡，你跟我扛什麽扛！咱們倆都消失，爹媽誰管啊？你放心吧，我都這麽大的人了，辦事有分寸！你能說出這句話，哥心裏就挺舒服了！”馬瑞康拍了拍馬瑞霖的後腦勺：“我本來還想著，一次性把你的房貸還清，但現在看來，我可能要食言了，沒有辭職的事，你做得對！以後一定要本本分分做人，千萬要控製住自己的！”

  “……”

  三十秒後，馬瑞霖拎著裝有五十萬現金的黑色塑料袋，推門站在了車下，馬瑞康更是直接將車啟動，開始向正陽街拐去。

  “滴滴！”

  就在馬瑞康拐彎的時候，一陣車喇叭猛地響起，將思維混亂的馬瑞康從思緒中拉扯回來。

  “吱嘎！”

  馬瑞康看著自己差點撞在前麵的一台跑車上，本能間踩下了刹車。

  “艸你媽的！你尋思你爹個籃子呢？”在馬瑞康的智跑左前方，一台保時捷911的車窗降下，車內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染著灰色頭發的小青年，扯著嗓子就對馬瑞康罵了一句，副駕駛一個同樣年齡不大的小姑娘，還伸手拽了一下青年的胳膊，看起來像是在勸架。

  “對不起啊，我沒看見！”馬瑞康降下車窗，點頭給對方道了個歉。

  “不會開車，那你就jb別開！你這破車都不夠我一個購置稅的，給我蹭了，你拿啥賠啊，操！”青年豎起中指對著馬瑞康罵了一句，隨後猛踩油門，跑車轟鳴著離開。

  “嗬嗬！”

  馬瑞康被青年罵了一句，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百感交集的笑容。

  青年說的沒錯，馬瑞康把這台車蹭了，可能真的賠不起，他落得這步田地，是因為挪用了一百五十萬的公款，但這些錢，還不夠一個家裏有錢的孩子去買一台車玩的，馬瑞康坐在車裏，看著這座城市當中最繁華的商業街，忽然變得無比迷惘。

  都說人人生而平等，但馬瑞康奮鬥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感覺自己和誰平等過，就連想要體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他都得通過犯罪才能快速達成。

  這個社會上，永遠都不缺草根逆襲，平步青雲的例子，但似乎馬瑞康這種人，才是更大一部分群體的縮影，他們勤勤懇懇的工作著，認認真真的生活著，不論多麽努力，卻永遠都是大時代洪流的一道背景而已，永遠不會站上舞台。

  此刻的馬瑞康已經決定跑路了，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挪用公款形成的巨大窟窿，已經堵不上了，即便他自首，那麽警方也一定會追查贓款的下落，這麽一來，他給馬瑞霖買的房子，自然也會被追回去進行司法拍賣。

  如今已經鋌而走險，到了這個地步的馬瑞康，自知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所以他的選擇，就是自己遠走高飛，扛下一切罪責，這樣的話，至少還能給弟弟留下一筆結婚錢，給父母留下一筆養老錢。

  原本已經混到這個地位的馬瑞康，如果不經曆這件事的話，前途本來是一片光明的，但生活就是這樣現實，很多一念之差犯下的錯誤，根本不會給人任何反悔和彌補的機會。

  ……

  下午兩點多鍾，楊東在工地睡了個午覺之後，就帶著自己手下的一個包工頭，去了工地的會議室，與此同時，那些接到通知來結算尾款的建材商們，也都趕來工地，聚在了會議室裏。

  幾分鍾後，趙磊也帶著手下的兩個工頭進門，在屋裏掃視一圈，一言不發的坐在了沙發上。

  “咣當！”

  隨著會議室的門再度被人推開，工地的財務主管帶著兩個會計，推門走進了會議室裏。

  “宋總，你怎麽也來了？”財務看見供應土石方的老宋也在屋裏，笑著打了個招呼。

  “這話說的，我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就等著這點工程款給孩子交學費呢，能不來麽！”老宋開了個玩笑。

  “不對啊，工地欠你那邊的九十一萬工程尾款，上午馬經理不是都給你送去了嗎？”財務微微一怔。

  “你可別跟我開玩笑了，馬經理那麽大的領導，還能親自給我送錢啊，再說我的工程尾款還有一百三十多萬呢，中間的四十萬讓你吃了啊！”老宋再次笑道。

  “你是不是記錯了，工地這邊，隻欠你九十一萬啊。”財務一怔之後，在文件夾裏拿出了老宋開的幾張收據：“我這都有條子的！”

  “我看看？！”老宋聽見這話，邁步走到桌邊，拿起一張收據看了一眼，眉心霎時擰成了一個疙瘩：“你這張收據，也不是我開的啊！”

  “我這張也不是啊！”

  “我這也是假的！”

  “我艸？！”

  “咋回事啊？”

  “……！”

  其餘幾名建材商湊到桌邊，看了一下文件夾裏的收據，登時引發了一陣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