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楊東趕到工地以後，也把手下工程隊的包工頭叫到了辦公室裏，開始算起了賬，準備把外架搭設期間的費用算出來，然後統一結賬。

  總經理辦公室那邊，馬瑞康已經坐在辦公桌前，一夜未睡，整個人的目光顯得很渾濁，也很沒有精神。

  “咚咚咚！”

  幾分鍾後，工地財務上班之後，敲響了馬瑞康的房門。

  “進！”

  馬瑞康一夜時間抽了兩包煙，嗓音顯得異常沙啞。

  “咣當！”

  負責工地財務的少婦推門進屋之後，看著神情憔悴的馬瑞康，笑著打了個招呼：“馬經理，今天來的挺早啊。”

  “啊，這不是單位有事麽，就來的早了點，以免耽誤工作。”馬瑞康渾渾噩噩的點頭。

  “你嗓音怎麽不對啊，是不是感冒了？”財務多嘴問了一句。

  “睡電褥子睡的，有點上火了，你說事吧！”馬瑞康咳嗽了一聲，眼睛通紅的擺了擺手。

  “是這樣，我這邊已經把所有的單據都拿來了，你核對一下，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就通知施工隊和建材商過來結賬了。”財務說話間，把包裏的一遝子單據都掏了出來，放在了馬瑞康的辦公桌上。

  “工地這邊，還查多少帳啊？”馬瑞康嘬著牙花子問道。

  “外架搭設本身就沒有多少費用，加在一起，還不到兩千萬，之前你已經結出去了七百多萬，現在沒結的費用，大約還有一千一百多萬。”財務因為今天要結賬，所以前一天就已經把賬算清楚了，十分熟絡的回應道。

  “這事我知道了，但是結款的時間得往後拖一拖，今天上午，我想安排一個會議，主要討論一下工地安全施工的問題，我發現最近有不少人都鬆懈了，而且對於規章製度落實的不完善，生產安全可是大事！結賬不差這半天時間，可萬一工地出了問題，這個責任咱們誰都擔不起！”馬瑞康插了一句。

  “行，那就聽你的，我通知建材商們下午過來結賬。”財務點了點頭。

  “對了，土石方老宋那邊，尾款還差多少啊？”馬瑞康突兀的問道。

  “大約還有九十萬左右，具體的數字，那張報表上有！”財務指了一下桌上的單子。

  “工地的現金，夠這麽多嗎？”馬瑞康點頭問道。

  “現金倒是夠，但這筆錢，不是下午統一結算嗎？”財務楞了一下。

  “嗬嗬，昨天晚上，老宋給我打電話，說他遇見點難事，著急用錢，正好一會我也要去他的公司，你把錢準備好吧，我順路給他送過去。”馬瑞康隨口解釋道。

  “馬總，這樣不符合規範吧，如果沒有建材商簽字，我這邊怎麽放款啊？”財務有點為難。

  “你放心吧，沒事，我把錢送去，等回來的時候，就把老宋的收據帶回來了，你要是不放心，那我提前給你打個收條？”馬瑞康抬頭問道。

  “算了，那還是等你把收據拿回來吧。”財務見馬瑞康都這麽說了，也就沒再堅持，不管怎麽說，馬瑞康在工地這邊，也是他的直管領導，而且之前馬瑞康結出去的幾百萬工程款，也都拿回了收據，所以財務也沒想太多，更不想因為公事去得罪人。

  “走吧，那我現在跟你去提款，等我給老宋送過去之後，還得趕回來開會呢！”馬瑞康微微一笑，拿著手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大約十多分鍾之後，馬瑞康將九十萬現金分別裝在四個塑料袋裏，往後備箱一扔，隨後駕駛著二手智跑離開了工地。

  ……

  另外一邊，馬瑞康的弟弟馬瑞霖也趁著今天休息的功夫，陪著一名姑娘逛了半天的街，隨後兩人坐在了商場內的水吧裏。

  “小雪，你要的紅豆奶茶好了！”馬瑞霖在吧台點了一杯奶茶之後，捧著送到了叫小雪的姑娘麵前，這個叫小雪的姑娘身材高挑，穿著時髦，長相也挺漂亮。

  “你怎麽不喝呀？”小雪見馬瑞霖手裏隻攥著一瓶礦泉水，微微蹙眉。

  “啊，我喝不慣這個，你喝吧。”馬瑞霖微微一笑，擺手解釋了一句，隨後就安安靜靜的坐在桌邊，陪著小雪喝奶茶。

  馬瑞霖跟小雪，已經認識三四年了，當初馬瑞霖剛來沈y的時候，在一家工廠打工，小雪當時也隻是個廠妹，同時也是馬瑞霖的班組長，因為同樣是鄉下來的，所以對於馬瑞霖頗為照顧，一來二去的，馬瑞霖逐漸對小雪動了感情。

  後來他們所在的工廠因為遷去了外地，兩個人也就從廠裏分開了，馬瑞霖去電器店當了學徒，後來又做了安裝工，基本固定在了打工階層，而小雪則去學了美甲，單幹了半年之後，就不幹了，從那以後，小雪基本就沒有工作過，整天就是跟開美甲店時認識的閨蜜們吃吃喝喝，打打麻將、逛逛夜店，但手裏卻從來不缺錢花，而別人每次問起小雪是幹什麽的，她的回答都是：“呆著。”

  “小雪，你累不累，要不然等你喝完奶茶，我請你看個電影啊？”馬瑞霖每次見到小雪，心情都會格外爽朗，一臉憨笑的問道。

  “算了吧，我一會有事，約了朋友打麻將。”小雪握著最新款的蘋果手機，看了一眼微信之後，微微搖頭。

  “那你去哪啊，我送你唄？”馬瑞霖再問。

  “不用，我朋友有車，他來接我。”小雪沒當回事的搖頭。

  “你這個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啊。”馬瑞霖看著小雪，語氣中帶著醋意問道。

  “男的。”小雪愛答不理的回應著馬瑞霖的問題，同時敲打手機屏幕回著信息。

  “小雪，你家不是本地的，在這邊又沒有什麽親戚，所以跟那些陌生男人接觸的時候，一定得多留個心眼，盡量……”馬瑞霖張嘴就要囑咐幾句。

  “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我跟那些陌生男人接觸，難道咱們倆之間，不陌生嗎？”小雪聽見這話，登時抬頭，語氣不耐的向馬瑞霖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馬瑞霖漲紅了臉。

  “行了，沒事我就走了啊！”小雪看著最新發來的一條信息，拎著購物袋起身。

  “小雪，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聊聊！”馬瑞霖見小雪要走，鼓足勇氣看向了她。

  “怎麽了？”小雪停頓了一下，側目看向了馬瑞霖。

  “小雪，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好多年了，這一點，我相信你其實早都知道，而我之所以從來都不敢對你說這些，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給你一個家，但現在不一樣了，我現在已經在沈y買了房子，雖然是舊房子，而且麵積不大，但總算能當做一個家，所以……！”馬瑞霖這還是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把話說到一半，臉都已經紅到了耳根：“小雪，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小馬，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跟你說句實話，其實我對你根本就沒有任何興趣，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咱們兩個真的不合適，如果你對我懷有的是這種感情的話，我勸你早點打消這個念頭，去找一個合適的人，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明白嗎！”小雪看著馬瑞霖，沒有任何避諱的回應道。

  “小雪，我對你是真心的，隻要你給我一個機會，我肯定能對你好，給你……”馬瑞霖見自己被拒絕，很認真的就要解釋。

  “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個朋友，或許可以稱為一個好朋友，但咱們之間，也僅此而已，我知道你對我是認真的，不是為了騙我睡一覺，但你和我，注定就不可能有任何的碰撞，你懂吧！”小雪收拾好自己的幾個購物袋，直接把三十多塊錢一杯，而且隻喝了一口的奶茶扔進了垃圾桶。

  “小雪，在我的印象你，你不是這樣的啊！這麽多年，我始終都在努力，一直在想著等我有能力的時候，就給你一個家，可是……”馬瑞霖始終認為，小雪對他是有感情的，所以為了今天的表白，他準備了很久，但這結局，卻萬分尷尬和悲哀。

  “或許你在幾年前對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會感動，但現在不行了，其實我始終都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我也試著去接受過你，但隨著我在這座城市裏呆的越久，就對你越來越沒有感覺。”小雪表情冷漠的看著馬瑞霖：“你知道迄今為止，我們最大的區別在哪嗎？就在於我融入了這座城市，習慣了大城市的生活，但是你沒有！”

  “為了你，我可以改變！”馬瑞霖握緊拳頭，眼圈泛紅。

  “你改變不了！因為我追求的，不僅僅是性格上的改變！我想過的是很灑脫，很自由的日子，而不是想嫁給一個被柴米油鹽壓彎了腰的男人，我需要的，更不是一個男人對我好，而是他能帶給我什麽！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咱們一起出來玩，你連一杯奶茶都舍不得給自己買，又能帶給我什麽呢？我想去三亞，想去麗江，想去國外玩的時候，你能滿足我嗎？我願意相信，我跟你在一起之後，你能把最好的都給我，但你能給的東西，不是我想要的！至於我真正想要的，你也給不起！小馬，我是一個向往高層次生活的人，你這種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不想過，也過夠了，所以我祝福你，希望你能在以後的日子裏，找到一個願意陪你在平凡生活裏尋找幸福的女人，但那個人注定不是我！”小雪看著馬瑞霖，給出了一個無比現實的回答。

  “我們之間的阻礙，就在於我窮，我沒錢，所以你才瞧不上我嗎？”馬瑞霖感覺到無地自容。

  “小馬，一個成熟的女人，不是到處發情的，我在尋找另一半的時候，首先得確認他能夠給我優渥的物質生活，至少對於我而言，金錢是愛情的墊腳石，也是愛情的門檻，如果沒有物質基礎的話，我連邁出那一步的**都沒有！或許你會覺得我拜金，可物質基礎這東西，才是真能給我安全感的東西！就譬如專櫃裏一個售價十幾萬的奢侈品手包，當我路過的時候，可以忍住衝動不去買，但不去買跟買不起，是有本質區別的，對嗎？”小雪頓了一下：“你可以罵我騷，罵我賤，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並不是一個濫情的女人，也不是誰有錢都能睡我，隻是你的檔次，還沒到能跟我接觸的層麵而已，這些話可能很難聽，但小馬，我是為了你好。”

  小雪說完最後一句話，拎著一堆購物袋，大步離去，馬瑞霖看著她的背影，感覺頭痛欲裂，眼中噙滿淚花。

  他想不明白，自己勤勤懇懇工作，本本分分做人，吃喝嫖賭樣樣不沾，為了小雪能夠付出所有，但這一切，為什麽在她眼中就那麽的不值錢。

  他更不明白，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老實本分，居然成為了一個貶義詞。

  “嗡嗡！”

  就在馬瑞霖無比心痛和迷茫的時候，全然沒注意到，桌上的手機已經震動了半天。

  ……

  馬瑞康自從在工地取走九十萬現金之後，就風風火火的返回了自己的出租屋，馬瑞康原本租的房子在市郊，距離工地有十幾公裏遠，但房租也便宜，每個月隻有三百多塊錢，而自從有錢之後，他就住在了附近月租金七千多的單身公寓裏。

  馬瑞康回到住處之後，直接在床底下拽出了一個旅行箱，隨後開始往裏麵裝東西，最近這段時間，馬瑞康一共在工地那邊挪用了一百四十多萬的公款，這些錢除了他給父親治病，給弟弟買房裝修之外，再加上他買各種衣服和奢侈品，剩下的現金也就三十萬左右，他在家裏把這些現金取走之後，拎著行李箱急匆匆的下樓，坐進車裏以後，再一次撥通了馬瑞霖的電話。

  “哥？”電話那端，剛剛經曆感情挫折的馬瑞霖，情緒異常低落的接通了電話。

  “瑞霖，你在哪呢？”馬瑞康此刻也是滿心焦慮，根本顧不上馬瑞霖的情緒，開口問了一句。

  “我在太原街萬達。”

  “你聽我說，現在你立刻下樓，趕到故宮北門外去等我！速度要快，知道嗎！”馬瑞康掃了一眼車載導航，挑選了一個醒目的位置。

  【三更；本章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