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想到陸嫿會問到小殿下，馮侖表情微怔，“回世子妃，小殿下是早產兒，脾胃虛弱，故常有積食之症，並無大礙。”

  “那就好。”陸嫿平和一笑，“馮太醫慢走。”

  脾胃虛弱會使尿肌紅蛋白呈陽性？

  陸嫿心頭一跳，快速用意識連接係統道：“尿肌紅蛋白若出現陽性，可見於大麵積肌肉損傷，也可以見於肌肉疾病。磷酸化酶缺乏症也可為陽性。小殿下並無外傷，也沒有明顯的肌肉疾病，動脈阻塞，心肌問題可排除……我還是傾向於用藥不當，你再把腦電波也監測上。”

  係統小甜甜：“你在懷疑什麽嗎？”

  陸嫿：“看過腦電波的監測結果就知道了，回頭再告訴你。”

  她如今身子笨重，上樓顯得吃力，琳兒和封宇正欲上前攙扶，元齊立即道：“我來吧，公子近來喜靜。”

  言下之意，他們不必跟著了。

  陸嫿便吩咐封宇二人在樓下等著，趁機問元齊道：“宮裏那麽多禦醫，為何偏偏要請這馮太醫？”

  元齊道：“一來，早前馮太醫常來金鳳樓尋藥材，還算有幾分交情，好請一些。二來，聽說他在診治疑難病症方麵，也頗有建樹，就連皇上皇後也隻認他。所以，這才想著試一試，沒曾想，他也不過如此。”

  陸嫿若有所思：“他都尋些什麽藥材？”

  元齊：“我們這裏，自然都是上好少見的。”

  陸嫿：“有留底嗎？我想知道他都買過些什麽？”

  “有。”元齊不解道：“查他做什麽？你覺得他有問題？”

  陸嫿笑笑：“也不是……純屬好奇。”

  元齊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深問，應下後，小聲道：“公子患病時，脾氣會格外古怪一些，你有個心理準備。”

  …………

  縱然有心理準備，但穆焰還是成功將陸嫿嚇了一大跳。

  霽月清風般的他，麵容清減憔悴，眼窩深陷無神，斜斜靠在軟榻上，宛如掛在枝頭的枯葉。

  似怕驚動他，陸嫿不由放輕腳步。

  穆焰就在這時轉過頭來，微微狹眸，淺笑道：“你來了。”

  陸嫿鼻頭發酸，“嗯，來看看你。”

  見穆焰沒有要為難陸嫿的意思，元齊暗鬆一口氣，輕手輕腳退出。

  穆焰肆無忌憚打量陸嫿，眉頭攏高：“怎麽胖成這樣了？”

  陸嫿笑：“我現在可是孕婦。”

  “哦……”穆焰有些恍神，“你現如今可是風頭正盛，鼎鼎大名的世子妃，我險些糊塗了。”

  陸嫿坐到他身旁，伸手搭脈，方才輕聲說道：“不管我是誰，你始終都是我師父。”

  這些年，陸嫿一直在致力研究中醫。診脈方麵，以她的悟性，如今不說是高手，起碼也比普通大夫要強許多。

  穆焰確是脈象微弱，脾胃也不是很好，但並無大礙。

  “師父近來睡眠如何？”

  穆焰倒也配合，答道：“極其難眠，夜裏醒來多半就再也睡不著。”

  再結合他麵色，陸嫿隻能判斷他元氣耗損嚴重，一時診斷不出什麽來。

  當然，在中醫方麵，她並不那麽自信，當即連接係統，要它幫忙替穆焰做個全身檢查。

  “元氣耗損，脾胃虛弱，氣血不足……”

  陸嫿還沒開口，穆焰已經苦笑著說道：“可是這些說辭？”

  陸嫿愣愣：“師父先說說你的具體症狀，我才好作判斷。”

  穆焰幽深難測的目光長久地落在她身上，直看得陸嫿目光躲閃，方才慢慢道：“疼，五髒六腑，四肢百骸，日日夜夜，反反複複，輕時好似蟲蟻啃噬，重時猶如利刃刮骨……”

  他頓了頓，眼底泛著些許濕意，“敢問世子妃，可知這是什麽病呀？”

  陸嫿眉心一跳，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封塵，她接診的最後一名患者。

  “此症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有多久了？”

  “多久？”穆焰疲憊地閉上眼睛，淡道：“很久很久，久到記不清了。”

  陸嫿心裏莫名有些慌，用意識連接係統道：“有結果出來了嗎？”

  係統小甜甜：“常規檢查很快的，稍等。”

  陸嫿擰眉道：“初步懷疑是複合性疼痛綜合症，可能還要再做些檢查。”

  作為疼痛科的醫學教授，這類病症陸嫿再熟悉不過，當即開出一係列檢查名目。

  同時，穆焰的常規檢查報告也到她手上。

  意料之內，從常規檢查中看不出什麽問題來，這愈發肯定了陸嫿的猜想。

  陸嫿暗籲一口氣，剛一抬眸，就見穆焰正在用一種極難形容的眼神看她。

  她笑著道：“怎麽了？覺得我看病的方式很奇怪，像瘋子一樣？”

  穆焰彎了下唇：“坊間傳言，世子妃乃神仙附體，治病救人隻需福澤光輝照耀片刻便可。我隻是在努力感受而已。”

  陸嫿聽得笑出了聲：“這些胡話你也相信？”

  穆焰不答，問道：“怎麽樣？有判斷了嗎？”

  陸嫿正色：“師父之前可受過傷？重傷輕傷都算。”

  穆焰舉起雙手，看了又看，隻是說：“我渾身上下並沒有傷痕。”

  這說法倒是挺有意思，沒有傷痕，並不代表沒有受傷過，他隻回答了一半。

  陸嫿鳳眸輕挑，想了想，說：“我懷疑師父患的是一種叫‘複合性疼痛症’的病，引起這種病症的原因很多，有可能是傷後後遺症。也有可能是神經係統異常，這種異常會引起痛覺超敏。甚至有可能毫無原因，隻是感覺過敏。這就好比有些人對某樣食物過敏一樣，有人會因為一些想象不到的誘因，激發出疼痛的錯覺。”

  穆焰聽得認真，神色愈發莫測地扯唇道：“這說辭倒是特別，世子妃果然非同凡響。”

  在麵對患者時，陸嫿從不來虛的，直接道：“要想確診，我需要做些試驗，還望師父配合。”

  “可以。”穆焰很幹脆，將身體坐直了，眸色卻是愈發深沉難辯。

  陸嫿並不多想，將他衣袖往上拉，抬手用力拍了幾下，然後緊張地盯著穆焰表情。

  “疼嗎？”

  穆焰笑出一聲，點點頭。

  數秒後，陸嫿又問：“現在呢？還有感覺嗎？”

  穆焰：“有。”

  幾分鍾後，“現在呢？”

  穆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