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嫿心髒莫名一疼，她苦笑著回道：“情深不壽啊，世子！你知道的，於我而言，在這世間，除了生死，都是閑事。”

  他們之間的結果，本就注定不會圓滿。

  她又何必去燃燒自己？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情深不壽……”望著陸嫿絕然離去的背影，封齊錚慢慢抱著自己的頭。

  這種宛如溺水般窒息的絕望，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他茫然無措，細想之下，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錯在不該多管閑事，還是錯在……不該太過深陷於她？

  …………

  陸嫿自詡是個管理情緒的高手，可當看到餐桌上那道被煮到骨肉分離的酸菜魚時，一股淚意直衝眼底，猝不及防，毫無征兆。

  “世子妃姐姐，你怎麽了？”長樂剛睡醒，皺紋密布的臉上難得帶著幾分紅潤。

  陸嫿勉強擠出一抹淡笑，道：“沒什麽，風太大，迷了眼睛。”

  “妾身這就將窗戶關上。”藍青趕緊關好窗戶，邁著小碎步跑回來，低垂著頭道：“怪妾身不夠細心，請世子妃責罰。”

  陸嫿看著那張忐忑不安不安的小臉，輕聲問道：“世子可有說過要娶你？”

  藍青很小心地點了下頭，又跪地道：“妾身不敢有別的妄想，隻求能侍奉世子，世子妃左右，請世子妃準許，不要趕妾身走。”

  “起來吧。我真的不用人伺候，你去看看世子吧。”陸嫿突然覺得有些麻木，這感覺就像是看了一部狗血又無聊的電影。

  看完後，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沒裝進去，反而掏空了一些東西。

  長樂和封宇二人眼巴巴地看著陸嫿，都知道她在難過，但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陸嫿坐下，拿起碗筷，平靜道：“吃飯吧。”

  “哦……”長樂埋頭扒拉米飯。

  封宇想了想，夾一筷子魚到陸嫿碗裏，大著膽子道：“這魚是世子做的，模樣嚇人，但小的試過了，味道還不錯……”

  陸嫿：“我今天不想吃魚，長樂也不能吃，端下去吧。”

  “世子妃……”

  “封宇，接下來，我可能會比較忙，玄女府就交給你了。”

  見陸嫿態度堅決，封宇歎息一聲，無奈道：“小的明白，世子妃放心。”

  …………

  後院。

  藍青隻敢站在院門口，溫柔又小心道：“世子，該用膳了。”

  封齊錚抬頭，表情漠然：“你究竟要怎樣才可以放過我？”

  聞言，藍青眼睛一下就紅了，跪地哭哭唧唧道：“妾身知道讓世子為難了，但妾身已經走投無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封齊錚幾步走到她麵前，那語氣委屈極了：“我隻是想幫你們度過難關，你們為何要這樣害我？！”

  藍青俯在地上，片刻後，似鼓足了勇氣，抬起頭來，帶著哭腔慢慢道：“藍家原來也是大戶人家，奈何家父好賭成性，輸光了家業，就連我娘……我娘也被他輸了……”

  封齊錚瞠目：“不是說你娘是病死的嗎？”

  藍青苦笑：“到底是不光彩的事，他們自然要找一套說辭。”

  她接著道：“父親這次出門躲債，帶走了家裏所有的銀兩。祖母沒辦法，隻好將我賣給村頭屠夫，定銀都收了……”

  “世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他送回來！更不該出手闊綽替他還去賭債，否則祖母也不會動讓我跟你走的心思……她老人家是為了我好，想趁機替我討條出路。”

  “妾身自知配不上世子，可你當時為什麽要點頭？為什麽要帶我走？為什麽要給了希望後，又將我送進深淵？”

  一連竄的反問，噎得封齊錚胸口發悶。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聽藍青接著說道。

  “你知道嗎？我被你趕回去後，全村人都對著我指指點點，屠夫家趁機來要人，說我既然沒人要，自然是不值原先商定好的銀兩……他們連剩下的銀子都不願意給，就要將我帶走。”

  “那屠夫年過半百，嗜酒如命，之前的三位夫人據說都是被他……折磨至死……”

  藍青深吸一口氣，抹去眼淚，冷靜又堅定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如今，留在世子身邊，是我唯一的活路。世子是個好人，妾身不敢為難，但若世子執意要趕妾身走，就請直接殺了妾身吧。”

  “妾身也想過自行了斷，可祖母說，這樣的人死後隻能下地獄，永遠也進不了輪回道。藍青不甘心，這輩子命不好，還想著下輩子也許就能去個好人家呢。”

  “請世子成全！”

  看著她咚咚地磕頭，封齊錚心裏一片死寂。

  這十幾年裏所建立的人生觀，價值觀，在這一刻，轟然坍塌。

  陸嫿沒錯，眼前的藍青似乎也沒錯。

  可他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有錯……

  封齊錚像被封印了似的，就那麽佝僂著一動也不動。

  “世子……”藍青被他的樣子嚇到，跪著往前移了兩步，怯怯地拉著他衣角，含淚道：“妾身別無所求，隻求一個安身之處……世子好人做到底，就成全妾身吧。”

  “好人？”聽得這話，封齊錚隻覺心髒如同被火烤一般，又痛又灼，怒道：“就因為我是好人，所以你們才會肆無忌憚地欺負我是吧？！”

  他連連後退，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俊美的容顏被陰沉籠罩，眸子裏有寒芒如閃電般閃過。

  “這世間，做好人未免也太難了……我還是做我的紈絝吧……”

  …………

  接下來的幾天，陸嫿努力讓自己忙起來，編寫醫書，替百裏平和幾位妃子調理身體，其餘的時間，幾乎都在百裏平專門修建的醫館裏接診。

  往常，為了節省時間，她都隻是挑一些這個時空沒辦法醫治的疾病。

  現在，她是什麽病都看，抓藥熬藥什麽都幹，每日忙到半夜倒頭就睡。

  封齊錚也很忙，每日忙著喝酒醒酒再喝酒，在那裏醉就要那裏歇下，但卻又比任何時候都敏感。

  即便醉到人事不省，但凡有人靠近，他都會立馬跳起來，就連封宇都沒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