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上前，壯漢還想反抗，聞淵狠狠瞪他一眼：“滾下去！”

  聞爺冷笑了一下，揚揚手，所跟來的人才慢慢退下。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聞淵抬頭看向崔護，隱忍著：“崔大人傳喚，想必對整件事已經有了清楚完整的了解，該如何判，你直接說了吧。”

  崔護平靜道：“禦史台斷案有禦史台的規矩，堂審，辯案，證人上堂，核實，待事情罪證清楚，水落石出後，才是定罪。現在還處於辯案階段，罪犯尚未認罪，原告舉證也還不明確，還望聞將軍耐心一些。”

  聞淵定定看他幾秒，頂了下腮幫子，陰沉沉地笑了下：“行，崔大人繼續。”

  見崔護雙手下意識裏虛虛一握，劉民忙遞上熱茶，在他耳邊小聲道：“聞家沒安排證人。”

  崔護點點頭，問的還是秋哥兒：“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

  秋哥兒苦笑道：“草民人微言輕，現又行動不便，那裏請得來什麽證人。但草民所言句句屬實，大人若不信派人一查便知。”

  “不對，秋哥兒有證人。”江鈞突然站出來，笑眯眯道：“我，世子，世子妃，我們都是秋哥兒的證人。我們親眼所見聞爺指使村民，想把秋哥兒活活燒死，這不是濫用私刑，草菅人命是什麽？”

  陸嫿也站出來：“對，我看見了。”

  “聞爺在得知我們的身份以後，還出動死士想要殺人滅口，我有理由懷疑聞家對兩國相交不滿，想要借此機會挑起戰爭。”封齊錚麵無表情地補充道。

  “簡直一派胡言！”聞爺胡子抖動幾下，指著他們道：“好啊！既然是並案，那就說說他們三個吧！身為質子，他們不好好安守本份，跑去聞家場打傷村民，搶奪不祥之物，其心才是叵測！”

  陸嫿語氣平靜：“聞爺倒是說說看，我等奉玄女娘娘之命前去救無辜之命，其心倒底有多叵測？”

  話落，她有意無意地看了長樂一眼。

  快要睡著了的長樂頓時精神一振，對著聞爺凶道：“你是在質疑本玄女嗎？要不是念你護國有功，又年歲已高，本玄女才命人阻止你殘害無辜，免你遭受天遣之苦。你倒好，不但不反省自己，還反咬一口，聞定坤，你可知罪？！”

  長樂今日穿著一身明黃，坐在蓮花椅上，模樣雖蒼老但聲音清亮，加重語氣時聽著似乎還自帶回音，多少還是有些震懾力的。

  聞爺一下愣住，崔護等人早已就地跪下，齊聲道：“玄女娘娘息怒，一人犯錯，百姓無錯，還望玄女娘娘不要牽怒於百姓，繼續庇佑我多災多難的防風國啊！”

  ‘玄女娘娘’眼皮輕抬，睥睨眾人：“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君臣之間的相處之道，用在天地與萬民之間同樣合適。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修身，齊家，治國，方才能平天下。神從不憐憫世人，但它會洗滌那些肮髒的靈魂……”

  這些話是陸嫿教的，前半段來自論語，所講的是君臣之道，禮雖有上下之分，然雙方須各有節限，恪守本分，才不至於‘以禮製亂’。

  這話自然是說給聞家父子聽的，也是說給百裏平聽的。

  她相信這些話一定會傳到他耳朵裏。

  當然，這些話也隻能通過‘玄女娘娘’的身份來說。

  隻是為難長樂了，為了這兩段台詞，背了整整兩天。

  這不，長樂說完最後的台詞，閉上眼睛暗鬆了口氣。

  陸嫿忙將帷帳放下，淡道：“玄女娘娘累了，如果崔大人沒有要問的，就請護送玄女娘娘回府吧。”

  崔護那敢再為難，忙命人護送，陸嫿跟著到門口，交待了封宇幾句才放心。

  氣氛一時有些沉凝，就連聞爺也收斂了幾分，端坐在軟椅上，慢條斯理地品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崔護與劉民對視一眼，仿佛找到了些信心，重新坐回去，高聲道：“辯案繼續，封齊錚，陸嫿，江鈞，你三人雖然是奉了玄女娘娘之命，但打傷村民是事實，可知罪。”

  陸嫿平靜道：“我們知罪，所有受傷村民，我願意為其免費治療，直到痊愈為止。”

  崔護剛點了下頭，封齊錚背對著他，將衣服往後一拉，露出幾道傷疤：“要說傷，我這可是要了半條命，不知又該找誰說理去？”

  江鈞接話：“當然是被誰打傷的就找誰說理，這種江湖規矩都不懂？”

  “你的意思是，我得找聞爺交出那些死士，讓他們賠我醫藥費？”封齊錚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江鈞一本正經點頭：“這是必然，自古傷人者，不但要賠錢還得依法處置。你這都沒報官，讓崔大人怎麽好處理？”

  封齊錚立馬轉身看著崔護：“崔大人，我現在報官還來得及嗎？”

  “咳……”崔護下意識瞪了他倆一眼，目光轉向聞家父子，勉強擠出一抹笑：“聞爺，聞將軍，不知他倆說的可有此事？聞家當真有私養死士？”

  聞淵反問：“請問崔大人，律法對私養死士可有規定？”

  崔護：“老君主還在位時，就有明文規定，三品以上官階不可私養死士，違反者論謀逆之罪。”

  聞淵再反問：“那崔大人以為，我會知法犯法嗎？”

  “這……”崔護氣結，心道，我認為有個屁用！你該養還不是養了！

  聞爺淡淡一笑：“崔大人別聽風就是雨，斷案還是得用用腦子。老夫向來心直口快，對事不對人，還在官位上時難免會得罪些人。老了，不中用了，為求安心，不過就是養了幾名身手好點的家丁而已。私養死士這樣的罪名，崔大人還是不要亂扣的好。”

  崔護深吸一口氣：“既然是家丁，能否帶上來讓原告辯認。”

  “有什麽好認的？”聞爺不耐煩道：“不就是錢嘛，和他們一樣，傷了的我們醫，要多少錢老夫認賠，這總行了吧？”

  崔護：“這……”

  死士一事，就這麽三言兩語就說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