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晾在院子裏的封齊錚懵了一瞬才清醒來過，頓時好笑又無奈。

  不能怪她……是他從前太混蛋，以至於他們之間沒有一個美好的開始。

  這叫什麽？

  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

  半個月後，來自防風國的奏折終於遞到天宸皇手裏。

  這日，封親王也在。

  聽聞消息，久久沉默。

  天宸皇半眯著眼睛，將奏折內容看了又看，意味深長道：“世子不好好在臨陽善後，跑去防風國做什麽？”

  皇上問話，封親王不得不答，但又不能答得太隨意或是太官方，於是他就幹脆遵循本能，咬牙切齒地罵道：“不用說，這個逆子準是又貪玩胡鬧了！這個逆子，就沒一件事是讓人省心的，等他回來，看本王不打斷他的腿！”

  “胡鬧？”天宸皇笑笑：“朕可不這樣認為……興許，世子是嫌臨陽一案立的功還不夠，所以這才冒險去了防風國。你瞧，折子上不是說了嗎，世子是為查案而去。”

  他轉動著扳指，似笑非笑：“世子這爭強好勝的性子，和皇兄年輕時倒是像的很。”

  這話意指何為，封親王再清楚不過。

  他隻能裝傻道：“皇上說笑，這逆子你是看著他長大的，別說爭強好勝了，他若是有幾分上進心，本王都要去燒高香了。”

  天宸皇笑而不語，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才為難道：“防風國如今執意要留世子世子妃做客，若不然，一戰在所難免。以皇兄之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才好？”

  封親王毫不猶豫道：“臨陽才曆經風波，若戰，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還請皇上以大局為重。”

  天宸皇：“可他們這樣強行留人，且不說國之顏麵，那可是世子啊！是皇兄最疼愛的兒子，是朕的親親侄兒，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那是他活該！”封親王麵色陰霾，恨恨道：“是他自投落網，擅自行動，自以為是，能留下一條小命也屬萬幸。現如今，能以質子身份換兩座城池，換臨陽十年安穩，也算是沒有辜負皇上信任。”

  “城池事小，若皇兄不甘，朕願意再給你十萬兵馬，橫渡靖河，直擊聖都，在所不惜！”

  “多謝皇兄。”封親王堅定道：“為了那逆子，浪費一兵一卒都是不值。”

  天宸皇歎了口氣：“既是如此，那朕就暫且同意，日後再看情況作別的打算吧。”

  “多謝皇上體恤……”封親王跪拜道：“皇上若沒別的吩咐，臣弟告退。”

  天宸皇揚揚手：“今日叫你來，本是想同你商議些事情。出了這種事，想必你也沒什麽心思，改日再談吧。”

  “多謝皇兄，臣弟告退。”封親王轉身，一步步緩慢地走出大殿，本就削瘦的身子，仿佛壓著千斤，背脊微微佝僂著，整個人都透露著蒼老衰敗的氣息。

  天宸皇的頭突然劇烈地疼了一下，他雙手死死按住，同他一樣隱在陰影裏的厲全海立馬上前，緊張道：“皇上，您這是怎麽了？”

  “去請皇後，快！”

  “是，老奴這就叫人去請！”

  借著光線，厲全海看清了天宸皇此刻的表情，那是一種陰鷙又可怕的表情，仿佛在與什麽人搏鬥，含著狠戾，還有些許驚慌。

  厲全海心裏狠狠一瑟，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太清楚，接下來這深宮中迷漫著的某種緊繃氣息，又該鬆一鬆了。

  皇上的情緒就像大海，這深宮中的一切，乃至整個天宸國，都得跟著他的情緒浮浮沉沉。

  他不知道這意味什麽，隻是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世子妃。

  想起她離京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厲公公是離皇上最近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我知道在這宮裏，立場尤為重要，這次，公公可要擦亮眼睛，好好想好了。”

  見天宸皇似乎穩定了些，扶著頭沉默著，厲全海知道此刻萬萬不敢打擾，於是，自覺退回到陰影裏。

  他的眼睛一直都是雪亮的，隻是……他的立場是什麽？

  活著活著，他竟有些糊塗了。

  不一會兒，皇後匆匆趕來。

  見天宸皇臉色不對，也顧不上行禮，著急上前：“皇上這是怎麽了？可是頭痛症又犯了？”

  “是呀……老問題了……”

  天宸皇一開口，皇後心裏立即咯噔一聲。

  她屏住呼吸，慢慢蹲下去看他的眼睛。

  恰時，天宸皇抬起頭來，四目相對，隻一瞬，卻仿佛經曆了一次生死較量。

  “防風國來消息了。”天宸皇聲音冷冷地，眼神也是冷冷地。

  皇後的心跳卻因這份冷，有了蘇複的跡象。

  她一個眼色，厲全海招呼所有人退下。

  “可是談和不太順利？”皇後站在天宸皇身後，像往常一樣輕輕幫他按著頭，問得風輕雲淡。

  天宸皇笑了一聲：“你猜發生了什麽事？”

  皇後柔聲道：“皇上不說，臣妾還真猜不出來。”

  “封齊錚跑去防風國查案，結果被百裏平給扣下了，要讓他留下當質子。”天宸皇似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可笑了，不由又搖著頭輕笑了一聲。

  皇後有些意外：“皇上您同意了？”

  “不同意就得一戰，若戰，就是朕違背了天下一家的初衷……”天宸皇在膝蓋上重重一拍，憤然道：“百裏平這隻老狐狸，心機了得啊！”

  皇後不知在想些什麽，默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道：“皇上是怕放虎太久，將來不好再收回山？”

  天宸皇表情微微一滯，隻是閉上眼睛點了下頭。

  “那之前的計劃……”皇後極為謹慎，話隻說了一半。

  天宸皇答非所問，輕聲道：“封親王剛剛才走一會兒，朕瞧著，他似乎一下就老了許多。”

  皇後的心開始下沉：“皇上這是不忍心了嗎？”

  “心軟？”察覺到她語氣的變化，天宸皇冷哼一聲：“朕隻是覺得，一個遠困他鄉的小子，一隻垂垂老矣的親王，實在不足為懼！朕誌在一統天下，暫且就讓他們再苟延殘喘幾年吧。”

  皇後眸色黯淡下去，恭敬道：“皇上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