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平轉眼看她：“信與不信又如何？近年來，防風國風調雨順，年年豐收，百姓安樂，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倒是你們幾個身份可疑……”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來報：“君上，天宸國使者求見。”

  “還真來了……”百裏平涼淡一笑，揚揚手：“傳！”

  陸嫿趁機道：“君上就不怕大司農功高蓋主嗎？”

  “放肆！”百裏平抬眼看她，眸光冰冷：“離間君臣，是你們天宸國貫用的伎倆。休想用這等下作之術影響孤的判斷，大司農為我防風國鞠躬盡瘁，孤敬重他，容不得旁人說三道四！若再敢胡言亂語，孤立即砍了你們的腦袋！”

  封齊錚稍稍上前，以保護的姿態將陸嫿擋在身後，似笑非笑道：“之前徐天控訴秦子桓罪行時，也不見君上這般激動。怎的，這是惱羞成怒？”

  百裏平輕蔑道：“一介小人，鼠目寸光，所見之事是非不辯，孤根本沒放心上。”

  封齊錚搖搖頭，“大司農一句話，甚至都不用通報一聲就能調走禦林軍，留君上在這如空殼般的太和殿……君上若仍覺得這是大司農忠心的表現，那我隻能說，君上不僅氣量大，心也大啊！”

  百裏平冷哼一聲，攏在衣袖裏的雙手卻是陡然緊了緊。

  片刻後，周明與程英傑風塵仆仆的來，後者一見封齊錚二人，便緊張道：“你們沒事吧？”

  封齊錚一笑：“沒事，正與君上嘮嗑呢。”

  “咳！”周明輕咳一聲提醒，程英傑忙隨他一起行臣禮道：“天宸國使者周明。”

  “程英傑。”

  周明：“拜見君上，君上聖安。”

  程英傑：“拜見君上，君上聖安。”

  百裏平抬手示意：“二位免禮。”

  周明起身，掃了封齊錚等人一眼，微笑著道：“一直期待著能與君上會麵，詳談兩國相交一事，沒想到咱們的世子爺與世子妃已經迫不及待。深夜來訪，希望沒有打擾到君上才是。”

  百裏平一點兒也沒掩飾的意思，哼笑一聲：“沒想到是貴國的世子與世子妃，孤說呢，能量這麽大，短短數日，就將我防風國擾得天翻地覆。使者大人剛剛說要詳談兩國相交一事，孤怎麽覺得你們這氣勢，更像是要直接收了我防風國呀！”

  “君上說笑，這一切都是誤會。”周明提議：“今日確實有些晚了，不如就讓在下先將他們接回去，咱們擇日再詳談。”

  百裏平像是很累了，活動活動頸骨，慢慢道：“使者大人可是覺得孤這太和殿太過隨意，不管是什麽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比逛自家花園還方便自由，對麽？”

  周明：“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世子妃？陸姑娘？神醫？”百裏平目光轉向陸嫿，連著說出三個稱呼後，直接道：“孤最後再問你一次，長樂的病你可有法子？”

  這一刻的百裏平，神色中是來自君王骨子裏的冷漠與倨傲。

  陸嫿深知，這是一次籌碼之間的交鋒。

  但她是個醫生，醫生和出家人一樣，不打誑語。

  她斟酌片刻，平靜道：“早衰症無藥可解，但其實對長樂公主來說，真正致命的是因早衰症帶來的各種並發症。我能做的，就是延長她的壽命，以及減輕她的痛苦。”

  百裏平眸色黯淡了些，“能延長多久？”

  陸嫿：“保守估計，起碼在十年以上。”

  百裏平：“你的條件是什麽？”

  陸嫿愣了一下，與封齊錚對視一眼後，沉靜道：“同意天宸國提出的所有條件，交兩國之好，杜絕戰爭，讓兩國百姓安居樂業。”

  在這之前，陸嫿認真研究過天宸國提出的條件。

  防風國與天宸國之間，有一條靖河，原本有一河之隔，會給打仗帶來諸多不便，從而，也是減少戰爭的一種法子。

  但尷尬就尷尬在，河這麵，也就是在天宸國這邊，防風國還有兩座城的領土。

  準確來說，最早之前，臨陽，奉陽，成陽都屬於防風國。

  後來，在一次次的戰爭中，變成了天宸國的領土。這些年，兩國之間的拉據點，就在那剩下的兩座城池上。

  天宸國想占為已有，杜絕後患。

  防風國寸土不讓，並想以此為起點，收回屬於自己的領土，再有可能的話，下一步自然就是開疆拓土。

  所以，這一次天宸國借著自己有理，就想把這事給辦了。

  這也是百裏平一直不肯見使者的原因。

  聽得陸嫿的條件，百裏平好一會兒沒說話，似在思考。

  片刻後，他沉吟著道：“用兩座城池與孤的罵名，換長樂十年壽命，值嗎？”

  似在問自己，又似在問在場的所有人。

  當然，這話，其他人聽得一頭霧水，隻有陸嫿能懂。

  她思考著，慢慢道：“這不是值與不值的問題，是君上的角度不對。”

  百裏平眉眼一挑，“世子妃且說說看，孤哪裏不對？”

  陸嫿抿了下唇，就感覺到緊握的手被封齊錚輕輕展開，他幹躁溫暖的手一下將她手心裏的冷汗，烘得暖暖的。

  她看他一眼，帶著他無條件的鼓勵與信任，直言：“首先，君上心裏清楚，那兩座城池防風國是守不住的。它們帶來的隻會是一次又一次的戰爭……”

  “這就好比是徐天腦後的那張臉，看似是屬於他的，但帶給他的卻隻有痛苦。君上看似割的是領土，實則割的是後患無窮的毒瘤。”

  “君上是仁君，眼裏裝的是百姓子民，開疆擴土從來都不是你的野心，否則你不會拖著遲遲不見使者。誰都知道，此刻攻打臨陽最有勝算，可你不願意去拚，因為你知道拚的是無數人的性命，但換來的仍是無窮無盡的後患。”

  “君上就如天上月，皎皎千古不染塵，根本不會在乎一時的罵名。至於長樂公主……”

  “父母與子女的緣分隻有一世，光是珍惜還不夠，還要……分秒必爭！因為，她是唯一的長樂公主。”

  百裏君靜靜聽著，眸中幾經變幻，最終，很是無奈般笑起來：“世子妃好口才！憑著一張嘴，就想抵過千軍萬馬。你將侵奪說得這般振振有詞，當真覺得我防風國軟弱至此嗎？”